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顶级秘书》   作者:隗阿瑰   文案:   黎芜最近发现了两件事:   1.那个跟了他三年,向来勤勤恳恳、温顺至极的秘书,似乎是个高智商天才。   2.而且她还爱上自己了。   温有之最近发现了两件事:   1.那个她跟了三年,向来装逼之上、自以为是的上司,似乎是个瞎子。   2.划掉“似乎”。   【人间上头霸总x彩虹屁满级】   *阅读指南:   1.双c,1v1,he   2.女主不是黑客,更倾向于一种网络安全员。   3.扯淡向,通篇鬼扯。   --------   内容标签:强强近水楼台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有之┃配角:黎芜┃其它:非职场文   一句话简介:我天天用摩斯电码骂我上司。   立意:好好工作 第1章   夜很深了,天边一弧月色。   街道寂寥惨淡,晚风带走空气中浓烈的酒味。幽暗的路灯下,一群混混叼着烟,在打烊的修车行门前逗留。   旁边还有位不知道哪来的酒鬼,卧着哼哼了半宿。   长街的尽头传来一阵机车的呼啸。   声浪渐行渐近,以尖锐的摩擦声收尾,一辆漆黑的摩托车突兀地停下。   街旁混混们敛去笑容,挑衅地抬眼。   “骑个小破摩托,装个屁。”   其中一位花臂混混不屑道,鼻翼吐出两缕烟雾。   没人帮腔。   这里的人都知道来者不是善茬,就算不认识摩托车什么型号,也认识上面的标——BMW。   再看这车型,少说六位数。   “嘿呦——”   那位醉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红着脸半死不活地喊:“双R啊,哪家的少爷?”   灯光太暗,看不见那人的全身。只能瞧见一只脚撑着地,长裤被紧紧裹在皮靴里,腿修长笔直。   闻言,头盔被缓缓摘下。   在场的混混瞬间愣了。   “我……擦。”   尽管还是朦胧一片,依旧遮掩不了她落在肩上的中长发,被光打亮的神情恬淡温顺,治好了几位混混多年的散光。   竟然是位姑娘。   饶是经常在外面混的,也很少能在这种地方,看到一个雌性生物。就连花臂都挪不开目光,烟头烫伤了手指都没发觉。   姑娘通了口气,把车徐徐停在了修车行前。   皙白的脖颈浮上一层薄薄的细汗,眼眸翕张,长长的睫毛在脸颊落下一片阴影,跟着发动机一样散着热气。   像跳动的蓝色火焰。   酒鬼立刻改口:“哈哈…原来是小姐,这车改得不错。”   温有之甩了甩头发,这一路被头盔压塌了,几缕还贴在了额头前。   “能修吗?”她问。   那声线清清和和、利落温婉,听得人心都被熨帖。酒鬼低头瞅了瞅,才发现车正在渗油,眼睛澄地亮了,连忙点头:“能,太能了。正好我今天值夜班。”   混混们:“……”   那刚才谁趴地上唱幺二幺呢?   这酒鬼原来是修车行老板,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认出来的。   随着屋子灯亮起,才一并看出来老板年龄也不大,脸上连皱纹都没有,只有眼底一层陈年累月黑眼圈。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酒鬼带好编织手套,在混混有些怔的目光中,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评价这辆车:“整车碳纤维套件啊,还换了天蝎排气——哟,螺丝钉都是钛合金的?小姐车改得实在有水平。”   温有之瞥了他一眼,没理。   随后便倚在了店铺铁门上,拿起手机刷了会儿。屏幕的光映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浅色的眸子透着微光。   “晚上好,美女,你的名字一定是最美丽的咒语。”   刚才那个花臂摘了烟走来,胳膊撑在了温有之身侧,“加个微信?”   只要她一斜目就能看到自己背心里面的肌肉轮廓。花臂在情场驰骋多年了,没见过几个比他身材还好的。   这场搭讪属于势在必得。   温有之轻舔唇角,专心地手上打了两行字,正当花臂以为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别了。”   她淡淡地开口:“加了还得删,麻烦。”   “……”   花臂尴尬笑了一下,躬下身,嗅到了她身上一股昂贵的香水味道。   再打量这姿色、琢磨这出场时间……怕是哪家老爷养的小情人吧?   “美女,我伺候的可比你家老爷强。”   花臂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朝温有之伸出手,想把人横腰揽过来。   下一瞬,他却整个人被一个力道压住,伸过去的手以一个颠倒的角度面向自己。花臂还没反应过来,倏地发现自己只能仰视刚才那位美女。   “——操?”   温有之压住他的手腕,语气不失礼貌:“我上了一天的班,现在很累。”   “……”   “能让我歇一会儿吗。”   很难想象这样大的力气来自如此温顺虚弱的人,一时间气氛僵硬到了极点,周遭一切皆肃静下来。身后的混混妄图看一场风花雪月,不成想亲眼看了自己兄弟碰钉子。   “哎我,怎么还纠缠上了?”   酒鬼老板适时出现,把温有之招呼进来,“修好了,问题不大,换了个滤芯,屋里交钱。”   温有之面无表情两秒,而后收起手机,转身进了屋。   铁门的关合像摔在花臂脸上,残留一丝的香气。   “……”   直到回音都散了,花臂才有点落寞地回了混混堆儿。他眼前还浮现着不小心瞥到的工作牌,塑料框,前面公司二字清晰好辩。   “黎铭,”花臂怅然地抹了把脸,“……那疯子手下的人。”   .   “夸自己改装的车,很有成就感?”   温有之蹬在一截轮胎上,说起话力不从心,有些疲惫。   酒鬼记着账,哼了个调子,“你懂什么,这叫深藏不露。”   “是是是,”温有之拖声应道,“明天就给秦老板搭个戏台,咱也别修车了,太屈才。”   “……”   换成别人这么说话,秦柯越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这人不行,长得太过惊艳,多说一句自己都心疼。更何况配合自己演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从没拆穿过。   “你就当我今晚耍酒疯,”秦柯越算完,把铅笔挂在了耳朵上,闲谈道,“不是我说,你老板阔气啊,还宝马双R,怎么不送你四个轮的?”   温有之说:“四个轮的堵车,卖了。”   “……”秦柯越微微噎了一下,不敢相信道:“你卖了?钱呢???”   “给你改车了。”   “……”   秦柯越现在觉得自己像四个轮的,几番抬头欲言又止,想骂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特么哪来的有钱社畜?   他俩说话一直这个风格,同是20多岁。一个一句话怼死人,一个敢怒不敢言,认识得早,相处的倒也是融洽。   业余时间,温有之偶尔还能欣赏一出他的年度大戏。   “那你钱呢?”她反问。   “……”   这是个好问题。   秦柯越沉吟半天,张口打了个酒嗝。   “你说呢?”   “……”   温有之在心里骂了句酒蒙子。   修好后,温有之戴上头盔,透过后车镜回眸看了秦柯越一眼,算作告别。   长街上只剩一条黑影,摩托车在黑夜里留下一声长啸。   到家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儿。   温有之草草卸了妆,卧在沙发上刷了一会儿新闻,涂好修复面膜。   睡觉前,她又再次确认了一边明天的行程。   屋子的灯光在两点钟被熄灭。   五点半,灯又在天泛起鱼肚白之前亮起。   日子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奔波不歇,周而复返又日复一日。   生物钟在闹铃之前把人叫了起来。刷牙要在洗脸前面,化妆时灯光不能太亮,衣柜里清一色的素调。   房间被初生的暖阳覆盖,遮去一袭倦色。城市也渐渐苏醒,陆陆续续地忙碌起来。   见时间差不多了,温有之抿了口红,扯过衣帽架上的小包,匆匆赶下了楼。   她需要在七点钟之前赶到北角别墅。   这是她工作最基本的一项,一位顶级秘书必须坚守的就是守时和得体。   绕过纵横的小路和宽宏的后院,摩托车被停在了车库里。温有之换上高跟鞋,从长廊的另一侧走进主楼。   显而易见,别墅的主人追求极简风。   目光所至皆是高级典雅,长廊的两侧分别挂着风格一致的壁画。透过窗户,外面洒水喷雾器在半空带去一抹彩虹色,绿植向荣。   高跟鞋轻叩,是温有之独特的脚步声。   仿佛踩在某个节律上,永远不急不躁。   她走进衣帽间,备好西装和白衬衫,依照行程选了最合适的领带和手表。   阳光穿过透明的窗帘,柔和地照了进来。   现在还欠一杯热红茶。   工作几年有余,温有之能精准的掐好时间,在沏好茶之后,正巧等到下楼的人。   打扫做饭的王婶今天效率高,早早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见到温有之那刻笑出满面的褶皱。   “来得真早啊,小温。”   温有之稍稍侧身,颔首道:“不早了。”   王婶摆好餐具,大厅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她跟温有之搭话道:“温秘书都24了吧?有没有男朋友啊。”   温有之摇了摇头,纠正道:“才要22。”   她在工作时间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这般,优雅而随意,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22?那可不行——”王婶凑近她,声儿低了下去,带着关怀和畏惧,指了指楼上,“跟着这主儿,以后没准要吃亏的。”   温有之听言一笑。   “你别笑啊,他脾气可怪。”王婶又说,“除了温秘你,这么久我就没见他带哪个女人回来,你长得还这么俊……王婶就不绕圈子了,我一直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   要么您还是再绕两圈子?   温有之无语几秒:“不怀好意?”   “对!”   “您多虑了,他看不上我,”水烧开的咕噜声响起,温有之把电源关上,“黎总的视力还是很好的。”   “……”   说完,温有之拿起烧水壶,补充道:“就像,他从来不会在自己房间放面镜子。”   “……”王婶顿了下,虽然她确实知道这主儿有这个毛病,但是,“这两句话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镜子和视力八竿子打不着吧???   “还是有的。”温有之坦然道,“黎总看不上任何人,这辈子大概只会反复爱上自己。”   “……”   “所以他不愿意在卧室里放一面镜子——”   温有之说得正经且轻,“他只是怕他某天一睁眼,不小心把自己帅瞎。”   “……”   合着自己伺候这么多年是个神经病。   王婶有一种白操心的感觉,但考虑到现在在谁的地盘,嚼舌根这种事还是不太好,更何况两人还是第一次唠到这茬,正歪脖想提醒几句。   “小温——”   “温秘书。”   被接上低哑的一声,好像浓雾落了满地。   两人本能地抬起头。   谈话的侧上方就是楼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扶手旁站了个男人。   别墅里光线明亮。他半倚着,胳膊交叠,视线落在了她们身上。穿的是刚才备好的衬衫,领口几颗扣敞开,身材挺直,矜贵而又倨傲。   像是带着攻击性,王婶腿一软,后靠桌子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如同响在别墅里得一道惊雷。   温有之低头瞧了眼,轻轻把茶壶向里挪了一下。   她再次抬头。   措不及防地碰到别墅主人的目光。   他缓慢而清晰地说:“上来。”   作者有话说:   阿瑰带着新文来啦~   这回应该是俩天才互骚(?)的故事,或者是一个苏爽文?总之男女主都不是什么善茬。   大概就是,闷声装大杯x行走的装杯,彩虹屁满级x人间上头,技术员x霸总   反正到我手上多半都是沙雕小甜文(:   作者还是那位没有文笔的女同学,希望宝贝们喜欢这个故事~ 第一章 发发红包,耶!   -   推荐一下好朋友的文文~   《奶油圈套》:   夏颜实习期间,三番四次受到顶头boss迟泽无的言语打压,批评得她生无可恋,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骂到去世的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迟泽无竟是B站百大up主【奶油酪】的粉丝。   作为【奶油酪】本人,夏颜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复仇机会。   几个月后,她在网上如愿以偿泡到迟泽无,并且营造出他们爱得难舍难分的假象。   奔现见面当天。   想想迟泽无见到她时震惊的表情,夏颜怎么都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来到约定好的餐厅,她装作偶遇般朝他走过去,“好巧,迟总在等人吗?”   迟泽无撩眼看向她,从容地说:“在等你。”   “……?” 第2章   讲坏话被听到了。   温有之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虽说她刚才陈述的都是事实,甚至运用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衬托出他方华绝貌。   但看当事人的表情,显然不太满意。   像要吃人。   不过再怎么迟疑,当秘书也三年有余,温有之还是“好”应了一声,端起红茶迈上了台阶。   她撑着扶手向下看了一眼,别墅采光很足,没有太多的装饰,瓷砖干净地让人有种光着脚踩的冲动,然后把脚印留在上面。   家里这么些年,就黎芜和王婶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自打黎芜一成年,老黎总就带着夫人周游全世界去了。而黎少爷留守公司多年,养出来了一身非物质文化遗产——自我,自信,还自恋。   温秘书不多不少领略个遍,要不然也不能有那般觉悟。   进屋后,她落落大方地把门带上:“黎总。”   黎芜没应,目光跟随她手上那杯红茶,直到放下。   而后,他转身递过去一个领带,随口问道,“今天行程。”   温有之反应难得迟钝了一下。   他没听见那些坏话?   还是说,他听见了,但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心胸开阔,并没有往心里去?   黎芜见人半天没反应,手举酸了,出闷声道:“用我请你?”   “……”   看来是真没放心上。   温有之回过神来,了然地接过领带,“十点钟去夏先生的画展,下午有一场临时股东大会……需要帮您安排午休么?”   她指尖娴熟地划过白衬衫领口,打上一个完美的结扣,用拇指推了推。   做完这些后,温有之规矩地退后一步。   两人身高有落差,温有之就算穿了高跟鞋,却还是矮了一些。   黎芜低睫,视线落在了她的发顶:“平时没见你提午休,怎么今天才想起来。”   温有之微笑道,“您呼吸比往常重些,眼袋也比往常深,看上去需要休息,昨晚失眠了吗?”   “……”黎芜沉默了一瞬。   温有之眉毛一挑,很快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口误,您那是卧蚕,对您的颜值简直锦上添花。”   “……”   黎芜扯领带的动作顿了下,有点想说话的意思,但最后只是妥协地“嗯”出一声。   就像顺毛撸了把。   只不过温有之想法没这么可爱,她管这叫《一句话让老板把嘴闭上》系列。   但闭太早也不行,温有之没听到回答,剩下的还得自己推理。   一股淡淡的香气闯入鼻腔。   温有之轻嗅了两下,像桂花香,又比桂花香重些。不甚明显,却也不能忽视。   也在这一刻,她明白了黎总叫自己上来和他失眠的原因。   “新到的香薰不喜欢是么?”   说着,温有之把手机抽了出来,麻利地找出来相关联系人,“还是换成之前那款吧,味道平淡些。一会儿让王婶给您清理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从卧室走出去。   听到这话,黎芜反应也不是很明确。他从门旁的架子上顺了一盒药,倒进嘴里两颗,药粒撞地塑料盒叮当响。   然后又就着刚才的红茶咽了下去。   温有之从手机挪开目光,正好撞见这一幕。   于是她停了一下,又在联系人里搜索了另一位联系人。   “在联系荆医生?”   黎芜在前面虽然没回头,但似乎也能察觉什么。   毕竟两人这么多年了,就像黎总一沉默,温秘书就知道自己说错话,温秘书在后面一看手机,黎总也多少能猜个大概。   温有之答:“对。”   黎芜:“刚才听到药盒空了?”   温有之又答:“是的。”   要联系的医生名叫荆愠,懂中医,算是黎芜发小。比黎芜好说话不少。   温有之联系他也自在多。   -【黎总要断药了。】   -【续两瓶。】   黎芜不知道她发了什么,在温有之下一步踏在台阶上的时候,还善意提醒道,“看路。”   “谢谢黎总。”温有之笑了下。   “不客气。”   黎芜步伐稳重,生怕有人多想,刻意解释道:“我怕你摔我身上。”   “……”   温有之更谢谢了。   早餐时间,电视被打开,没有感情的机械简讯充斥着整个客厅。   当然,这屋子只有黎芜觉得那是简讯。   温有之觉得像群懂八国语言的蜜蜂嗡嗡,王婶也老早就问她,这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东西。   ——鸟语。   配上早上那桂花,屋里现在一整个“鸟语花香”。温有之心道。   窗外反倒是风和日丽。   白纱窗帘撩起,风从后面挑了一下温有之的头发。   她不自主地朝外面望去。   别墅主人似乎并不喜欢花,跟性子一样冷淡。   刚才那香也是,偌大的一片花园也是。一点色彩都看不见,只有被灌木丛和浅草的翠绿侵占,再上面便是湛蓝的天。   男人的倒影就在这两者之间。   温有之想起这些年听过的传闻。   说老黎总走后,这人虽然凭一己之力把黎明科技公司送进全国前十,却也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疯子一个。   还有说他长了张祸害脸。   这倒是真的。   他长得是真好。   温有之说他“这辈子大概只会反复爱上自己”,也不算单纯的个人恩怨。   他从不梳背头,碎发就在额前散着,遮了半截眉,露出一小截白色皮肤。眼睛狭长,瞳孔正下方还探出一颗痣。   看向一处时,淡漠而又散漫。   也难怪说他祸害……   温有之有点被洗脑过了头,觉得这张脸要是放在古代,多少能换边疆300年太平。   黎芜用完餐,缓缓地吐了几个字,把温有之拉回神。   “你在看我。”   “——”   温有之后脊梁一紧。   她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声,想解释几句。   说自己。   只是顺便、瞧一眼、而已……但好像又,解释不清。   算了。   温有之转过来,顺着话感叹道:“抱歉黎总,我情不自禁。”   黎芜:“……”   温有之:“倘若不是您提醒我,我大概又要沉沦了。”   黎芜:“……”   自打三年前某一天发现黎大少爷这毛病,一说好话就老实,温有之自就了一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如今更了不得了,文采飞扬了。   看看这词汇,“沉沦”。   温有之思考着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一种愉悦。   “……”   黎大少爷快愉悦成面瘫了。   他听完半晌没说话,很快,点了点头,一副“深表谅解”的模样:“那你以后还是克制点儿。”   温有之:“……”   或许是昨晚没睡好,黎芜一早上话都很少。温有之也因为早上那点亏心事儿没去惹他。   本以为就这样就能坚持一整天,上班12小时,现在怎么说也是熬过了六分之一。   但偏偏一开大门弹出来位灾难——   “黎总!”   他俩一起抬头。   迎面那位女人满脸笑意,穿着嫩黄色的裙子,头发被染成了金棕色,一顶不落俗套地太阳帽扣在头上。温有之乍一看还以为黄花菜成精了。   黎芜垂着眼,面瘫得更严重了。   “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黄花菜揪了揪裙子,腼腆道,“一起去看我哥的画展啊!”   其实再乍一下,就看出这只是一会儿办画展那人他妹,夏家的小女儿。   之前见过几面,但都是正式场合。黎芜的长相和地位老是能吸引这种天真的小姑娘,只是自己一个记不住,处理这些事全算进了秘书的工作里。   温有之倒没想过大早上就来活儿。   “夏小姐,早上好。”   她抢先一步,客气地点了下头。   “我跟你说话了?”夏琼很明显不领情,白了温有之一眼。又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从黎总家出来啊!”   明明说黎总身边没有女人的,怎么还出现这个。   ……长得还这么有危机感。   夏琼皱着眉向黎芜靠去。   温有之吸了一口气,正要解释,“我只是他——”   “秘书。”   黎芜突然开口打断。   “……”   温有之眉挑了挑,有些惊怔地抬头一看。   然后撞上了黎芜的眸子,漆黑深邃,又不着感情。对于夏琼的出现,像是一种无声的责怪。   她下意识错开,紧接着,就听夏琼恍然大悟的一声“哦”。   “这位就是……跟你好几年那个首席秘书?”   “……”   业界说黎芜和他身边这位秘书有很多故事。   两人出入成双,是有名的天作之合。虽然平时相处“虚假”,但真遇事时,黎芜雷厉风行,温有之细致入微,配合出来了一种别人羡慕不来的默契。   按理说没有人能在黎芜身边超过三个月。   但温有之做到了,直接封了秘书的顶,这么久想把她挖走的不算少数。   可惜温秘书没有软肋。   唯独怕主。   夏琼也了解过,态度变得不在乎起来,仿若觉得也不过如此,“啊……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我跟黎总说话又和你什么关系。”   说完,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镜子。在外面等得好久,她妆都被汗弄花了。   这就让她再次注意到温有之。   恬静,清爽,尤其还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太让人不爽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爹最近忙得头都白了,”夏琼跟在黎芜身后,跳脱道,“这位姐姐这么厉害,要不然你借我们几天呗。”   黎芜的脚步重重一顿。   燥热催化着失眠的烦闷,他猝然撇头,刚想说话。   下一刻,温有之再次抢在他前面,像桶冰一样阻止他祸从口出。   “这样不合适,夏小姐,不好意思。”   “?怎么不合适?”   她温顺道:“上司不完美的话,会影响我发挥。”   夏琼:“……”   作者有话说:   我愿称这波为隔山打牛彩虹屁。   -   这一章红包照旧~   -   稍微改了一下QAQ   影响不大   感谢在2022-03-27 23:09:19~2022-03-28 22:1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llow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上车后,气氛变得更微妙了。   夏琼三两句把自家司机打发走,猫着腰钻进了车后座,坐在了黎芜旁边。   两眼放光,似乎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看到这场面的温有之,一个头有两个大。   “去展览中心。”   她在副驾系好安全带,跟司机说得像过来搭车的。   黎芜毛病不少。   太过崇拜自己是其一,不近女色是其二。   嗯……   物理上的“不近”。   温有之曾经测量过,女人在他三米之内出现,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而如果,十米之内出现一张镜子。   那黎芜大老远就能被自己沦陷。   所以此刻。   温有之在后视镜偷偷瞧了一眼,男人没有任何反应,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双眼紧闭,困倦又慵懒。   她一度怀疑,黎芜压根儿不知道车里还坐了个人。   “你看什么看?”   夏琼头一抬,正好撞见了镜中温有之那双淡色的眼睛,不快道,“被我逮到了吧?都说黎总看不上你们,在他身边的不图点美色才怪呢。”   “……”   你俩怎么不是一对呢。   是是是,温有之除了钱什么都图。   车刚好开到减速带,颠得她连人带心都一哆嗦。   她懒得理,兜里的手机恰好嗡了嗡,像救星一般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荆愠医生的消息进来。   -【药这么快空了?】   -【可我算的时间是下个月啊。】   -【温秘书比我强。】   -【对我们家芜芜还真是上心。】   “……”   她理应回复一个“我应该的”,但偏偏又有一个声音说你应该个屁。   温有之闭了闭眼,在对话框里阴阳怪气地戳上几个字。   -【您当我是爱他。[/合十]】   .   展览中心人山人海,游客入口都要排队,车堵了将近20分钟,才徐徐驶进院子里。   一路上车里安静地像送殡的,委屈了夏小姐,温有之适应地倒是舒坦。   她解开安全带,温柔道:“黎总,到地方了。”   后座,交叠在西服上的手蜷了一下。   笃笃笃。   玻璃窗在下一刻被敲响。   温有之头一扭,对上了一张极具艺术性的脸。   车膜下的人被显得白皙干净,半长的卷发被随意地拢到脑后,领口被性感地敞开。   她认识这个人,正是夏琼哥哥夏亦,展览中心摆的画都是他的。   “夏先生。”   温有之把车门合上,微笑着点下头,“恭喜。”   夏亦扬起嘴角,递给她了一个通行证:“温秘书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保安去另一侧把黎芜请下来。   没有邀请函和门票的人才需要戴证,夏亦盯着温有之带标牌的动作,温吞着再说些什么,结果一声尖锐的“哥哥”横插了进来。   “……”   夏琼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抬手指了指,“这证儿,我怎么没有?”   夏亦皱了下眉,不答反问:“你跟他们来的?”   “对啊,我想跟黎总一起来嘛。”   “像话吗!”   夏亦脸色当场就变了,“平时惯的你无法无天了!早警告你你别乱跑,你得给黎……给温秘书添多少乱!”   温有之:“……”   亏你说得出。   有这觉悟怎么不把人锁家里?   “我哪添乱了!”夏琼快委屈出眼泪了,她倒想添乱,人家给机会吗,“你少教育我了,我为什么没证!问你话呢?”   夏亦快被气出病,声也不由升高:“你再喊一个——”   “二位练嗓儿呢。”   “……”   夏亦被这冰冷动静吓一跳,试试差点变逝世。   温有之看到男人的身影从车后面饶了过来,目光略过自己,最终落在了这兄妹二人身上。   黎芜捏了捏眉心:“吵什么呢,带我一个。”   夏琼:“……”   夏亦:“……”   这玩意儿还能带?   夏亦理解不了这种雅致,平复了一下,勉强把嘴角弯起来:“见笑了黎总,我妹妹淘气,今天麻烦你了。”   “……”黎芜陌生地看了夏琼一眼,金鱼般吐了几个字:“我们,一起来的?”   夏琼:“……”   温有之深吸了一口气,再不说话这场容易笑崩。   她先把脖颈上挂着的证件扣过去,声音温婉地像风,“长得好看的人是不需要证的,夏小姐。你看黎总不也没有?”   夏琼小眼一抬,貌似觉得有道理,闭嘴了。   温有之又说:“夏先生也别再客气,总之都是要来的,就是车里多坐一个人,算不上麻烦。”   毕竟我们黎总都没看见。   夏亦明白温有之在给他们台阶下,自然不会再失态下去。   他扯起夏琼,不让她继续在这儿丢人。而后抱歉地对黎芜说:“失陪了黎总。”   黎芜摆了摆手:“没事。”   “没事什么啊!哎……你别拉我!”夏琼拗不过,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急着挣脱,“黎总——”   夏亦:“你求他不如现在报警。”   “……”   像闹剧落幕。   人渐渐走远了,夏琼的惨嚎也散了。   目送他们的期间,黎芜从后面缓缓走来,最后停在温有之旁边,自觉道:“到我了?”   “……”   这话,像是对她怠慢的不满。   温有之垂眸,装听不懂:“是,该您压轴登场了,走吧。”   “……”   黎芜面无表情两秒,把手揣进了兜,西服上衣弯起来一角,“压轴登场还是算了,一会儿荆愠来,这待遇留给他。”   “荆医生?”   就是药空了联系的那位中医。想起来刚才发的那条消息,温有之不太自在,“他怎么也来?”   “不知道。”   黎芜向中心走去,低着头,“或许想熏陶一下?他都快被中药腌入味儿了。”   温有之:“……”   其实没这么夸张。   荆愠只是出生在中医世家,别家孩子从小接触积木,他从小就开始鼓捣药罐。   然后被黎芜从小嫌弃到大。   “你在这等他一会儿,有事别找我。”   “……”   黎芜下发指令,温有之无条件执行。   目送着人离开之后,她找了一处阴凉地方等着。   天空蓝得看不见云,烈日炎炎,又折腾到了中午,门口热的要冒泡。   温有之随手拿起胸前的证件扇风,一边拎出手机,想跟荆愠确认一下地址,别一会再走丢了。   刚敲了一行字,她就被人叫住。   “小姐,您来看画展的?”   还以为又是搭讪,温有之头都没抬:“不用微信,原始人。”   “…啊不是,您那个通行证能给我看一下吗?”   “……”   温有之这才顺着声音望去。   和穿着警服的保安对视一眼,空气有尴尬交汇。   自恋会传染的。   温有之深刻认识到这个问题,从脖子上将通行证摘下来,态度又恢复了客套:“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有的。”保安是个干练的小年轻,声音清脆,“你这是夏先生亲自给的吧?他刚才联系我,应该是身份没录入系统。”   温有之捏着证,喃喃:“……确实是夏先生给的。”   因为她没有邀请函。   “那您现在,”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跟我来一趟么?”   “可我在等人。”温有之有点为难。   “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   听出来对方口中的急迫,温有之也不好意思再僵持下去,点了点头,把通行证递了过去。路上,她把刚才在编辑框打的字删掉,重新输入。   -【黎总让我等你,到了发个消息。】   很快就到了保安室。   这里离门口不远,没有空调,风扇在墙上摇头晃脑。桌上只有几台哼哼的电脑和烟灰缸,负责录入的大哥翘着二郎腿坐在中间。   “这位就是温小姐,麻烦您给她录入一下。”   小保安交代完就走了,门一关,留着温有之看着这老式电脑直皱眉。她估计了一下,这东西好像比她活得都长。   展览中心里面一派典雅,保安室居然还在用这种淘汰的设备。   温有之有一瞬间的出神。   “坐会儿。”大哥不在乎地把烟头怼了,“旁边有凳子。”   温有之偏头看一眼,就是平常吃烧烤那种塑料板凳,还是婉拒了:“谢谢,但我有些赶时间,一会儿要去接个人。”   大哥看着屏幕沉默了会儿:“赶时间?那没招啊,这前面还有三十多个人。”   温有之面色一沉:“那需要多久?”   “半个小时……?这还算情况好的。”   “……”   平均一分钟一个人。   这名字敢情是把百家姓装里了。   温有之在心里吐槽了一阵,看着大哥点着……应该不难能叫“点”,应该叫“戳”着键盘,然后打上一行发现其中有个字母错了,又整体删了重打。   ……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情况好”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身体情况好。   “那个…”温有之犹豫地开口,“要不我一会儿再来,我这边——”   “着急啦?那没办法啊!这得一个个来,你急我也急!”   “不是,我没——”   “我已经够快的了,你能不能听明白话?你有能耐你来!”   温有之:“……”   她说什么了她。   她憋挺慌。   但就在这时候,荆愠的消息一连串地轰炸进来。   -【到了,不见你人。】   -【开小差去了?】   -【我可要告状,芜芜批评你哦。】   “……”   温有之绝望。   头一抬,正好又看见那大哥把电脑给戳死机了。刚才那句“有能耐你来”,就像回音一样在耳旁环绕,没完没了。   她咬了咬牙。   “——行。”   大哥戳着shift,纳闷地回头,“啊?行啥?”   温有之撩了下头发,垂眸袖子折了两道,唇之间轻吐出一口气。而后在大哥懵噔的眼神中,走近。   “麻烦腾个地?”   “……”   “?”   .   另一边。   黎芜无所事事地周游一圈,遇见了几个认识人,程序性地沟通了一两句,又进了下一个展馆。   两个展馆不是连通的,得回到入口那儿,才能从另一个岔口进入下一个展馆。   黎芜低头看了眼表,寻思着荆愠差不多要到了。   下一刻,视野中出现了一双十分艳的桃花眼。随后,一股十分强烈地中药扑面而来。   “Surprise——!”   “……”   黎芜可能是真的被吓到了吧,脸色不是太好。看着像是牙疼。   “你什么表情?艺术无边界,还能光便宜你们这些资本家?”荆愠从兜里拿出邀请函,晃了晃显摆道:“瞧见没?老夏常去我那儿治病。”   黎芜把手放了下来,没理,朝他身边看去。   “温秘书呢?”   “没见到人,说要接我,到了发消息,也没回。”荆愠一脸无辜。   “……”   黎芜顶着棺材脸,“干嘛去了她。”   “不知道,”荆愠自然而然搭在他肩上,端着手道,“你别把事情想那么坏,说不定她只是跟人跑了。”   “……”   再皮下去黎大少爷要打人,荆愠嘿嘿一笑不敢造次。   他扯来路过的保安,寻人启事般地问:“见过一姑娘吗?高跟鞋,头发到这儿,皮肤特别白特别好看。”   保安正是那个小年轻,愣了一愣,很快明白:“啊,您说的是温小姐吧?”   “欸对,姓温。”   “她需要录入身份,在保安室呢……还有,”小保安从兜里把东西拿了出来,“我不小心把她通行证顺出来了,二位认识的话,能帮忙捎给她么?”   光影斜斜的一道,跟着角度从上划到下,擦了以下那三字的名儿。   黎芜把东西接了过来。   “走吧,先把你家温秘接回来。”   荆愠啧了声,勾住了黎芜的肩,“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你说,她对你倒真好。”   “……”   刚说完“有事别找我”的黎芜瞥他一眼。   到了保安室门口。   莫名其妙地,荆愠想起来刚才和温有之的短信,突然在黎芜敲门之前“呀”了声。   黎芜:“我敲到你头了?”   荆愠说:“不是,你说温秘跟了你三年,不会真的因为——”   “因为钱啊。”   门里面突然传出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两人一块愣住了。   “因为我家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   温有之两手从键盘上抬起,她花了2分钟把老电脑的程序改了,又花了3分钟把剩下三十多个人录了进去。   她伸了个懒腰:“其实您就输这串数字就行,不用费劲把字打进去。”   “谢谢姑娘啊。”大哥跟刚才完全大变样,一会儿功夫给温有之都倒上冰水了,接上刚才的话,“……给的多是什么意思?”   温有之起身:“字面意思。”   “真为了钱啊。”   大哥眯了眯眼,反问道:“还以为多忠诚……那要是有人能花1000万把你撬走,你走不?”   “1000万?”温有之重复了一遍。   “对。”   “多了。要是真有人花1000万买我,我呢——”   她撩了撩头发,回眸笑得有些凉薄。   “还能给他打个八折。”   “……”   口嗨一时爽,温有之把门打开那刻原地火葬场。   不用抬头就能看到那条领带。   还是她今早亲自挑的。   高跟鞋连连退后两步。   黎芜身上特有的气息,让人心慌地覆过来。   温有之现在几乎虔诚地祈祷这扇门隔音。   旁边的荆愠却头一歪,趴着墙看笑话:“唔?温秘书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说你……”   他口型一字一动。   “爱、他——”   温有之:“。”   你死不死。   下一刻,温有之突然察觉到头上一沉,“啪嗒”一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通行证。   同时跟着细绳一圈一圈落下来的,还有黎芜的手。   温有之想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黎芜隔着通行证,稍稍将她的头向后仰,迫使她跟自己对视。   “早上说我坏话。”   “……”   “中午突然失踪。”   “……”   “刚才还想跳槽。”   “……”   黎芜那双眸子漆黑,半敛着,含着漫不经心地笑意。眼底那黑色的痣愈发骇人,连同那淡色的唇一起,快要让人喘不上来气。   “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作者有话说:   温有之:我他妈???   -   红包照旧~感谢在2022-03-28 22:14:43~2022-03-29 22: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团子、沐、阿茶和MG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 60瓶;穷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哎呦不要脸的,一个大男的把姑娘堵门口,丢不丢人?”   保安室大哥指指黎芜,觉得还穿西服呢,作风倒不怎么好。   黎芜淡声回应:“我是她老板。”   “阿这。”   大哥权衡了一下利弊,挠了挠脸,目光从电脑上的新程序移开,转头去窗头抽烟了。   “当我没说。”   “……”   温有之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唇里侧被咬得失了血色。   荆愠观赏够了,又老好人似的把黎芜手挪开,替他搓了搓头发,将通行证给温有之挂好,“行了行了,全天下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一直堵着门口太不像话,三人又溜达进了展馆。   这上下级俩还在这别扭着,荆愠看不下去,插在了两人中间:“说说药吧?一天两粒,我算是下个月,黎芜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   黎芜冷眼看他:“我闲的?”   荆愠:“那是温秘偷吃的吧?哈哈哈哈哈……”   “……”   吃药和没吃的都沉默了。   “咳咳,开个玩笑,”荆愠大剌剌地,穿着粉色的花衬衫,“我手头还有两瓶,一会温秘跟我回去拿吧,我再给你送来。”   温有之抬眸,等着黎芜的应许。   “你随意。”黎芜道。   “呵,还随意。”荆愠一脸嘲讽,“我一个有老婆的都没咋的,你看你那语气,我能把温秘吞了?”   “……”   对,这中医咋咋呼呼,还能有老婆。   其实没结婚,但是俩人青梅竹马,时间久的跟老夫老妻也没差了。   说到底,还是温秘书令人放心。   她虽然长得惊艳,但做事从不逾矩……就像电脑里写好的一段程序,规矩又自然。   一圈下来,画看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到了饭点。   三个人只剩下两个一米八几的高个,荆愠倦倦地提议:“去和老夏打个招呼吧,刚才温秘不说你下午还有场会?”   黎芜应了一声。   “老夏还真能画,”荆愠手插着兜,闲谈起来:“他跟我说中心展厅那幅,画了能有半年,都上新闻了。”   黎芜:“是吗,他画的什么?”   “可能是个姑娘。”   “……”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细想就差点意思。黎芜安静好一会儿,问:“可能?”   荆愠:“对,一个网络红人,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   几个外国的参观者谈论而过,操着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   黎芜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听见荆愠问道。   “听过‘W’么。”   ——那个技术天才。   .   高跟鞋站久了太累。   温有之半个小时前就被赦免,听话地站在中心展厅等人。   而此刻。   她高高地仰视着那幅画,有板墙高,三米宽。   画里坐着个人,两手端着一捧被拆卸下来的键帽,指尖处有些破了,却唯独“W”那个键子上被染了血迹。   灰色的袍子披在身上,分不清性别,淡粉色的嘴唇翕张,露出了一行皓白的齿。有几行绿色的数字代码抹花了她的双眼,像污渍一样。   观赏半天,温有之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冲着画打了个哈欠儿,又走到一侧,读了一下作品简介。   【W】   【21世纪国内知名白客组织ZEUS的创始人。这人太奇怪了,细腻又高尚,明明黑可毁世间,却从来活动在领域的合法灰色地带,白得一塌糊涂。】   “……”   “真扯。”   温有之干笑两声。好像她看得不是一副画作,而是一篇幽默漫画。   很快就有一波参观者一拥而上,争着和这一伟大的杰作合影。找位置的大妈回手一左勾掌,给多余的温有之拍出镜头外。   “……”   至于吗各位。   温有之堪堪站稳,把这五个字写在了眼睛里。那帮人什么年龄段的都有,簇拥起来也不分青红皂白。   可能他们把W看成大众汽车了。   温有之默默感慨,移步到了画板后面,想寻个清净。   她随便靠在了一个方型柱子上,瓷砖隔着衬衫贴在后背上,隔着细汗沁入丝丝冷意,倒也凉快。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随便拨了拨,并没有什么消息,只好又看了眼时间,想着也到点儿该提醒一下黎——   “你也想照?”   斜上方突然传下一道声音,思绪被打断。   温有之下意识把头抬起。   映入眼中的是那颗眼底的痣。   黎芜头发遮了眉毛,半截身子撑在柱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视线交汇,安静了好一会儿。   黎芜半敛着眸,淡淡地又说了两个字:“回答。”   “……”   温有之仰着头,有点迟钝。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是自己刚才从人堆儿里走出来的身影,太落寞了吗。   然后被误以为,自己想拍照却不能,痛心疾首?   眼看黎芜不耐烦地又要张口,温有之神色一动,鬼使神差地嘣出一个字:“想。”   见黎芜没什么反应,她声情并茂地补充:“超——级想。”   个灯笼。   温有之只不过觉得如果自己说了“不想”,那黎芜的脸能臭成鞋拔子。   不拍照片和命,总得选一个吧?   她要命。   可半天没有听到下文。   温有之原本觉得既然,他都这么提了,那也应该,问一句“要我帮忙”或者别的什么吧?   结果黎芜只是原地不动,什么也没说。甚至拿出手机看上了英文报。   仿佛她不说,就没这事了。   那他问个什么劲儿呢?   温有之犹豫了一下,终于挣扎开口:“能……那个,麻烦您么?”   黎芜看她眼,把手机收了起来,而后态度有些勉强地说道:“行吧。”   “……”   行。   行你妈。   温有之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等参观者走后,温有之指了指那个位置,示意咱们可以去了。   黎芜因为个头高,在人群中格外挑眼。他从方型柱子探出来,递给了温有之一只骨节分明手。   温有之受宠若惊,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了过去,从墙上撑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这人因为有病就忘了绅士。   黎芜目光瞥到眼尾处,沉默两秒钟:“手机。”   温有之:“……”   哦,原来是她有病。   温有之讪讪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她手机都是最新款的。因为之前一次晚会提前关机了,从此黎芜换新设备都带上她一份。   两人手机相同,黎芜熟练地操作,边走边点开原始相机,站在了离画几米远的距离。   温有之在前面找好位置,调好合适的光线,又检查了一边身后来人。一切准备就绪,刚端好表情,却看到对方把手机放下了。   黎芜:“拍好了。”   温有之:“???”   您拿眼珠子拍的???   她其实心里有准备,黎芜拍出来的东西多半看不过去。可她在黎芜手上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还是后悔了。   这一定不是她………   谁三头身啊?还有堪比珠穆朗玛峰一般的发际线,这大脑门,那面部管理看上去不叫喜悦吧,那是精神不太好。   温有之扬起脸:“……”   黎芜盯着手机:“……”   周围安静地仿佛来到了谁的葬礼。   黎芜似乎也发现,这照片和本人有很大出入。但又觉得自己拍照的方法不可能有问题,只好从源头上发掘原因。   他说:“温秘书,你不上镜啊。”   “……”   温有之这瞬间连命都不想要了。   “没关系,”黎芜顿了顿,不甚在意的说,“你也不用太在意。”   温有之:“?”   “或许对你来说,拍照的人不是更有纪念意义吗?”   黎芜抬手,有点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擅自给温有之设成了个人收藏,“好好珍藏。”   “……”   .   “哈哈哈哈哈哈我原地笑死。”荆愠一手锤着方向盘,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不愧是我家芜芜,下回该让你设成公司群头像了。”   “……”温有之头顶一团线,“公司群还是算了,给荆医生来一张,造福一下您患者群?”   荆愠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泪,“那不叫造福,造孽了。”   温有之:“……”   跟夏亦和夏琼道别后,三人就兵分两路。温有之坐在副驾看了看沿路风景,气急败坏地吹了一下刘海儿。   荆愠平复了一会儿,想起来那副画像忽然问:“诶,你也喜欢那个W?听说她玩得还挺血腥。”   温有之微怔:“……血腥?”   “昂,”荆愠说,“今天我听人讲,她弄个什么揍死组织。”   “……”   温有之慢慢把头转过来,皱起眉:“是ZEUS吧?”   W在几年前创建了一个反黑客组织,被称为“白客”,相比于黑客,他们更倾向于守护网络。   短短几年就被众所周知,名字就是希腊神话里那个万神之首,宙斯。   荆愠咧嘴:“啊,揪死?更残忍了。”   “……”   中药能给人熏傻么。   温有之看了眼他摆设一般的大脑,忧心忡忡。   “这白客组织就52个人,”荆愠没察觉出什么异样,目视前方,“我今天跟芜芜说的时候,他还问我为什么是52个。”   温有之蓦然定住。   “我哪知道。”荆愠说,“你看按照代号来讲,她叫W,那他们组织就是26个英文字母呗,算上大小写,正好52个。”   其实这个想法很合理,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那个人的代号是大W,那就说不定有打后手的小w。举一反三,大A小a,大B小b。   这也能解释那幅画里,为什么W捧着一堆键帽。其实她捧着的是她组织的那些字母们。   似在思考同一件事,温有之有一瞬的失神。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不知所然地问了一嘴,“52……就没有别的可能吗?”   “别的可能?”   一般重复就是在思考,荆愠想了想,头顶上冒出来了个灯泡:“唔。”   温有之挑起一道眉看他。   荆愠盯着她的脸,慢一拍地接上:“——13桌麻将?”   温有之:“。”   多少有点话不投机了。   接下来两人就没说什么了,简单聊了聊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荆愠和他老婆的浪漫爱情故事。   于是温有之拿完东西,为了摆脱听续集的命运,毅然决然地自己打车回了公司。   下午,她坐在会议桌旁边跟完大会,吃了两口桌上的三明治,又跟着黎总走到下一个地点。   忙碌是比空气还要强烈的存在,时间追不上撵不上,等到回家的时候又逼近了晚上11点。   温有之近乎疲惫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了几分钟。   有晚风从窗户缝中溜进,吹干了她眼睛,她闭了闭,脑海里开始回放今天发生的事。   然后——   那张三头身的照片突然弹了出来。   “……”   温有之立刻把手机捞了过来。   一键删除。   这玩应儿丑的连辟邪都困难。   她松下一口气,继续顺着想下去。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荆愠跟她在车上的对话。   “——ZEUS组织。”   “——52个成员。”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张她需要仰视才能看全的画。画里的人手捧着一把键帽。   听荆愠的意思,那是世人认为的,组织内部的成员。   温有之把手臂遮在眼睛上,白皙的喉间轻轻鼓动。   随后她把自己撑起来,换上睡衣,戴上眼镜,坐在了电脑桌前。   她支起来一条腿,把下巴垫在了膝盖上,抬起手敲了敲键盘。   电脑突然在一个回车后黑了屏。   再次亮起时,屏幕中央浮现一行字。   【Long time no see.(:】   这时候,白天荆愠的话,一遍一遍地在温有之脑海里下拉刷新。   52个,是26个字母分大小写。   好像不是。   那个研究遗传的孟德尔才喜欢这样。   温有之不喜欢。   那屏幕有一个大写的W,后面跟了一串字母,标志着身份。   【ZUES-Joker】   没人说过创建者要算在成员里。   这组织,分明是她凑齐的。   扑克52张正牌。   作者有话说:   T▽T对孟德尔老师没有恶意   (虽然还是忘不了高三那阵子对遗传的恐惧…………   -   红包照旧~   -   稍微修了一下! 第5章   组织里有专门的通讯系统,为了防止成员私下勾结,一般都是以论坛的公开方式存在。   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是一起上班的同志,有可能是邻居家的萝莉,也有可能是白天一表人才讲课的老师。   不过这些W全都知道。   一般的黑客组织也是有分工的,就可以看作不同的“部门”,白客组织亦是。当年温有之分成了四个“部门”,用扑克牌的花色区分。   spades(黑桃):负责编写软件或病毒;   heart(红心):安维护网络组织内部安全;   club(梅花):破译;   diamond(方片):搜索程序漏洞。   52个成员,不算创建者。   内部曾经也有人探讨,Joker还分大鬼小鬼呢,W是哪个?   这个问题当天就被怼回去了。   ——你当有人能跟W齐名?   只要她想,随手写出来的病毒就能瘫痪一座城市的网络。至今圈里还传颂着她攻陷并关闭一个拥有大量数据的地下恋.童.癖网站。   有人说W是个未成年的小子,或者是那个高层的技术人员,又或者是什么大宅男。   其实谁也没想过,拥有这样一个庞大身份的人,只是黎明科技公司的现任首席秘书。   她摘了高跟鞋,戴上黑框眼镜,脱掉展露在外的温顺娇艳,扫着网页的目光都是不屑的。   温有之刷了一会论坛,很快就被一条帖子夺了视线。   【某姓夏的手绘W,全体起立!!!】   她静默地点了进去。   其实有料到那幅画会被网络疯传,也料到这帮人一定会挑全网最高清、最真实地一版发出来。   可再次看到的时候,温有之还是觉得有些陌生。   这幅画跟黎总给她拍的照片一样。   不能说和本人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但挡不了ZEUS内部的热情。   spade J:【已设成壁纸。】   diamond 4:【呜呜呜呜呜今天又是被我家老大神仙颜值美哭的一天呜呜呜】   spade 7:【不懂就问,这是天使么】   heart 8:【我是画里那个键帽,我作证这就是W本人。】   club A:【擦,这颜磕死我了,裤裤飞飞>3】   diamond Q:【?一进来被满楼的裤子绊倒了】   “……”   温有之面无表情地把搞黄的送进了管理层。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小屋里只剩下桌前的一盏灯光,和电脑屏幕上泛着的亮。   温有之又刷了几分钟,终于抓了一把头发,挑起唇角。   有点无奈啊。   很多事都是组织一起行动的,她本来以为成员们,会因为只有她自己出现在画里,有什么负面情绪,造成组织内部混乱……到头来白操心一场。   这帮没心眼儿傻子。   她把这个界面退了出去,又刷了一下组织其他人的日常。   每个部门有自己单独的领域,是剩下三个部门进不去的。   但在最高权限这里还是一览无余。   除了每日必有几个帖子讨论专业问题,几个帖子负责装逼,还有一些帖子负责扯淡。   扯得还是那种邪门的蛋。   比如这K专门写了一个上班摸鱼的程序,那个2在他们班老师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一上课就响放屁声的病毒,还有个3把骗钱主播的美颜关了……   温有之饶有兴致地刷着,鼠标在某一条上突然停下。   她刷到了一条十分有野性的做法。   Heart 6黑了老板的账号打游戏。   还打进了国服。   “……”   怎么能这样呢。   这成何体统,网络上虽是虚拟的,可现实生活中的后果你把控不了啊。你能做到完全无痕,什么都别让他发现吗,能让他这辈子都不知道吗。   温有之对这种行为指指点点。   然后自己把手机扒过来,点开了应用商店。   五分钟后。   黎铭科技集团公司黎总,天之骄子,他的账号,诡异一般的,登陆在某换装游戏平台中。   【已领完今日奖励,小芜公主~】   ……   小温秘书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只想帮黎总改善一下审美罢了。   .   第二天,温有之又顶着黑眼圈到了北角别墅。   估计换谁都撑不住连续两天熬到凌晨,温有之站在那看着好好的,其实脸上的血色快褪没了。   小东西还挺上瘾。   下回应该开一下未成年模式的。   这样下去这一天要出问题,温有之大清早去找厨房要了杯咖啡。   “又熬夜了?”王婶一边拿着小勺搅着,一边调侃她,“黎总又没做人,加班了?”   温有之打了个哈欠儿,摇了摇头。心却说黎总确实没做人,在手机里当纸片来着。   王婶心疼地笑了笑,把咖啡端过去,“下回还是喝红茶吧,能健康些。”   温有之两手捧着杯:“茶舍不得喝,还是留给黎总。”   “说得这是什么话?”   王婶摆了摆手,这么久黎芜对温有之什么样她都看在眼里,这才导致之前那句“不怀好意”。昨天知道原因,她也想来愧疚,便改了一种说辞:“他多疼爱你啊。”   “——”   温有之差点喷出来。   王婶笑盈盈的:“听说昨天还给你拍了照,让王婶看看呗?”   温有之:“……”   呗什么呗。   您对疼爱这词或许有点误解。   剩下的行程依旧,她朝黎总汇报行程,介绍今天打的领带,再凭几年来的经验判断黎总日常生活中有什么不满,最后在九点准时到达公司。   劳斯莱斯停在门前,保安成群结队,温有之大步地跟在黎芜的后面,在一众员工的注目礼中走过。   黎铭科技公司整栋楼都比较高级,电梯也是,分员工专用梯和总裁专属。   员工梯要刷员工卡才能通行,总裁梯就比较高贵,只要一扫描到黎芜的那张脸,就可以抵达整栋楼的任何一层。   温有之进了电梯,刚点了27层的按钮,身后就飘来一句话。   “昨晚几点睡的。”   她顿了顿,站在了黎总的身侧,乖巧回复道,“凌晨两点。”   黎芜皱起眉:“偷东西去了?”   “……”   还不是为了给小芜公主换衣服。   温有之不敢这么说,只好含糊其辞:“就,看了一会儿手机,不知不觉。”   电梯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一通电话突然打进了温有之手机里,她接起,是一个老客户约黎芜明晚的见面。   “您稍等一下。”   温有之礼貌地说了一嘴,把手机从脸上挪下来,遮挡住了麦克风。   她问完黎总的意思,又笑着回应,“没问题,黎总也十分期待与贵公司的再次合作。”   她尽善尽美,就算在客户那边也是一个很好的印象。   手机被拿到了面前,温有之摁下拒绝键。   她嘴上还在帮黎芜回忆这位客户,下一刻,那张死去的三头身照片突然出现。   “……”   温有之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是今早给王婶看的,为此还特意从最近删除了恢复过来。她拇指下意识把手机锁屏,表面十分淡定地把手机放下。   而后,硬着头皮把嘴里的话说完。   电梯徐徐到站,消毒水的味道从门缝里席卷而至。   黎芜目视前方,向前走了两步。在温有之抬腿要跟上时,他突然脚步一停,偏头慢腾腾地开口:“没想到温秘书这么上心。”   温有之嘴角抽了抽:“?”   “那照片我让你好好珍藏而已,”黎芜恍然大悟的叹了声,似是有点怜惜,“倒也不必夜不能寐。”   “……”   .   “黎总好——”   秘书室在黎芜经过时礼貌地问候,目光却粘连一般地跟着身后的人去了。   他们都看出来,今天温秘书貌似不能惹。   而相对来说,一大早伴随着阳光而来的黎总,心情好得像迎来了春天。   助理小何把凳子轱辘到对面,纳闷道:“这两人魂穿了?”   对方啧了声,“我看像。”   这时,后面又蹬过来一人,“别瞎说,我估计是这两人吵架了,温秘书没吵过我们黎总。”   “那更不可能了,”小何抢答,“你当温秘是你?她打娘胎里就开始懂事。”   “……”   “没事儿,等下午总裁开小会,我去探探话去。”小何整了整领子,摆出一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志向,时刻准备着。   众人一起点头。   工作乏味,要是能发觉一块好瓜够吃上好几天。   尤其是这两人的,一早就被公认为百吃不厌。不少人猜测这两人以后要是都结了婚,会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化学反应。   下午三点,小何从跟着温秘书前后脚地出来了,一堆人假装沉迷工作。直到温秘书坐进专属办公桌,一股奇异的力量把一堆人汇聚成一团。   “啥情况啥情况?”   “是不是干起来了??”   “什么,温秘书要造反了???”   ……   “造个屁反,温秘书好着呢。”小何一脸恹恹,“人家就是没睡好而已,熬夜玩游戏来着。”   “啊……”   “就这?”   小何说:“就这!真的,温秘书沉迷游戏现象可严重了呢,就刚才那会功夫,买了好几百块钱的套装!”   “?好几百?”有人诧然,“她玩得什么呀?”   “好像是……嘶,换装游戏。”   哪怕昨晚有些困倦。   温有之还是把一切的善后工作都做到完美,比如说她用手机号登录,就提前一步拦截了平台往手机里发的一切短信。   也没设置云端同步,这样就算黎芜突然抽风玩了,也不会看到她之前的记录。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当年黎芜上任时,特意留了个心眼,找了专门一位技术科大拿,将手机和邮箱绑定。   被人为恶意拦截的短信会通过另一个渠道,直接发到电脑里,以防漏掉重要信息。   于是与其同时——   总裁办公室里,黎芜正在用电脑跟几位高层介绍新的项目。   PPT在屏幕上放着,他拿着触控笔在旁边的展板上标记,语气不容置疑。   突然,被展示的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邮件。   【恭喜玩家[小芜公主],获得喵喵喵毛茸茸绅士套装!么么哒!请点击下方网址查看】   “……”   办公室里空气微微一窒。   几位高管面面相觑。   他们,是不是。   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黎芜尚未察觉,视线从展板上挪下来时,发现这屋子好像没人听他说话。   ……都敢这么嚣张了吗。   “看什么呢?那屏幕上有——”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因为那不想活了的邮箱又连续的弹出来了几条消息。时机刚刚好,够黎芜抬头,又看完一整条才切换。   【恭喜玩家[小芜公主],获得甜美天真蓬蓬套装!】   【恭喜玩家[小芜公主],获得性感纯欲蕾丝套装!】   【恭喜玩家[小芜公主],获得高端连体豹纹套装!】   ……   这一天,办公室里气温骤减,他们亲爱的小芜公主,明明获得了新衣服,脸却黑得像块煤球。   作者有话说:   黎芜:死去的邮箱突然它攻击我。   温有之:巧了,今天死去的照片它也攻击我。   -   宝贝愚人节快乐!\^0^/   红包照旧 第6章   会议结束,办公室里的人逃灾般的冲了出来。   温有之在门口送着人,隐隐觉得不对。   她知道黎芜脾气大,但平时开会顶多像疯子发难,冲出来都是如释重负,态度放松。   今天这架势不像解脱,倒像灭口。   旁边的小何一脸纳闷,把头凑到温有之耳旁:“黎总……病变了?”   温有之没吭声,皱了皱眉。   “这帮人怎么跟见到丧尸似的,他早上心情不是挺好的?”小何眼睛里充满智慧,“哪个活腻歪的给他惹着了?”   温有之摇了摇头,刚想回答不知道,下一刻屋里男人电话声音传出来,带着短促空荡的回音。   那应该不能算是友善。   “查啊。”   “我也想知道哪位,是他妈的‘小芜公主’。”   “——”   霎时,温有之眼前一片空白。   ?   她幻听了?   小怎么的公主???   “诶,许经理,出啥大事了?”小何满心满眼只有瓜,抓到一个还算熟的就问。   许经理擦了把汗,趴在小何耳边说:“其实咱们误会黎总了,他有着一颗天真烂漫的少女心,他不仅玩少女游戏,还给自己账号名叫‘小芜公主’。”   小何一脸震惊。   许经理:“可他居然说他被盗号了。”   小何:“这个我不信。”   许经理:“我也不信。”   小何:“谁盗号盗少女游戏啊?”   许经理:“就是!”   两人相视无言,莫名其妙地达成了某种共识,贴着脑袋私下交流细节去了。   留下温有之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他确实被盗号了,被那个传说中的W。   所以现在比较不出来谁更滑铁卢。   但是,不可能啊……   如果她不承认昨天晚上自己遗漏掉了什么步骤,或者是哪部分弄错了。   那她就不得不接受另一个事实——她、退、步、了。   这四个字一浮现,她就有一种日薄西山的错觉。   短短几秒,她连把组织日后交给谁,财产怎么分都想好了。她要剃发成尼,然后从此去他妈的键盘,她要倒背十遍道德经。   “发什么呆。”   黎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看着温有之浑身上下一缕魂儿都没有,没好气道:“我出去一趟。一会技术科有人来,你不用跟我去。”   温有之从寺庙里归位,挺迷茫的点点头:“……哦。”   她这一抬眼,才看到黎芜鼻梁上挂了一副眼镜,银色框,褐色片,应该是没有度数的。   黎总要出门,温有之条件反射地想。   “需要给您备车么?”   “不需要。”黎芜的视线在温有之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今晚能早点睡?”   温有之微微一怔:“什么?”   黎芜:“别废寝忘食地看我——”   温有之:“???”   “——给你拍的照片了。”他慢一拍的把话接上,从温有之身边绕过,闲闲地补充一句,“这习惯不好。”   “……”   “不能因为我不让你看我,就睹物思人。”   温有之:“……”   睹你、大爷的、思人。   那天早上在他家,黎芜的那句“以后还是克制点”,这一刻像念经一样环绕在温有之头上。   她真的很想拿把尺,量一下这人脸皮到底有多厚。   明明办正事的时候谨慎的要命。   怎么夸他的时候,什么都信呢。   .   技术部的员工很快就大汗淋漓地上来了,跟门口的温有之打了声招呼就蹲在桌旁鼓捣电脑。   温有之给他倒了杯水,在旁边天然无害地等着结果。   相比小技术员来讲,她脸上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还惹得那人频频抬头,有种被班主任监视的错觉。   屋里安静地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   半晌,小技术员讪讪地抬头朝温有之一笑,“这……盗号这个可能是个庞大的团体,黎总当年的思路也新奇,如果他没把邮箱和短信同步,那九成也收不到这种邮件。”   温有之听到了关键的两个字,纳闷道:“邮箱?”   “啊,对啊,”小技术员说,“应该是老一辈的程序员给他弄的,当时有家软件公司打算做这个项目的,但实用性不大,也很少有人在这方面有需求,后来就那么算了。”   温有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草率了。   或许跟黎芜说话有醍醐灌顶的功效。   温有之很快反应过来了端倪,在脑袋里面简单过了一遍流程,问题不大。   除非她本人亲自来找,要不然黎芜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谁给他起的雅称。   小技术员攥着水杯喝了一口,说说话感觉气氛缓和了不少,“我是真没想到,有天能在黎总电脑上看到。”   他也不敢说太多,谁都知道黎总和温秘的关系。万一那句话说的不对了,温秘书又听不懂,告到黎总那说成他水准不行……   得不偿失。   温有之笑了笑,像柔风细雨:“能找到对方的IP地址吗?”   “IP地址?别闹了温秘,”小技术员打了个哈哈,“能找到黎总头上,不是肉鸡就是国外的,搞不好还容易被攻击……额,肉鸡就是被黑客远程控制的傀儡机,你就当是一种隐藏IP地址的方式吧。”   温有之表情似懂非懂:“哦。”   小技术员抬头瞥了眼时间,发现这会功夫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他摇了摇头,硬撑着打起精神,双手再次落到键盘上。   他叹了口气:“我加油。”   我加油,我可以!   温有之也叹了口气,挑了挑眉:“你加油。”   你加油,爷无敌。   .   一辆迈巴赫从公司门前的花坛转了半周,黑色的车漆被光反射得铮亮,最后缓缓停在了大门口。   保安们撑着阳伞从一侧小跑去接人,细长的影子在石砖上层层相错。   可见来者的重量级。   现在正是一天最耀眼的时候。   黎芜站在阴凉处,看到人出来后推了把眼镜。   那人身材佝偻,头发已经被年岁染成灰白色,走起路来有些不利索,右手撑着一个问号式手杖。   他一步一撑,走到黎芜身边,刚见面就给了黎芜两拳:“臭小子,都不知道过来扶我一下?”   其实这一下不疼,黎芜还是装模做样地搓了搓,低头道:“谁把您请来的您找谁扶。”   “……”对方恨恨地说:“你以为我想来?我都退休多少年了我,要不是老黎总担心你把他公司养成猪圈,天天给我电话打八百遍,我……!”   他是老黎总曾经的老员工,私下里关系却好得像兄弟,老黎总没周游世界之前,俩老头经常聚在一起下棋。   他一边说一边又要抬手来两拳,黎芜见状一个预判,退后了一步,轻飘飘地把那攥紧的拳头顺力道带走,一拉一推,两个来回变成了标准的扶人动作。   优雅地措不及防。   黎芜向前走了两步,不咸不淡地说:“周伯想锻炼了?”   “……”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换身衣服。”   “……”   反了天的混蛋!   周伯愤愤地又瞪了他一眼。   再重新打量一遍。   许久没见,他额前的碎发长了些,有点遮眼睛了,阳光下,皮肤像刷了一层苍白的釉。举手投足却还是那副冷恹样子,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   但只有这帮看着他长大的人,才知道这孩子曾经有多疯狂。   要不是当时出了那场意外……   周伯心头一软,连口气都松了,“你眼睛怎么样了,还受不了强光么?”   “好着呢。”黎芜扶着人走到楼里,周转上了电梯,“蒙上都能看清您头上剩多少根头发。”   “……”   一听这人不说人话,周伯刚降下去那点火,腾地又起来,“你再编?小荆都跟我说了,你药空的越来越快——是不是都吃出来抗药性了?”   黎芜无所谓道:“这药不行就换,下一个没有抗药性。”   周伯:“你以为你神农尝百草呢???”   “……”   从一层电梯下来,黎芜又带着周伯在其他楼层逛了逛。   别说这孩子个性十足,但公司治理的真让人挑不出刺儿,要不然也不能24岁撑起这么大一片天。   虽然还有人奇怪地看他——因为刚才那个“小芜公主”的传言。不过没人有胆子上前问,那些视线就“理所当然”地,被本尊归位了爱慕。   聊到正经事项黎芜也就认真了些,问什么交代什么。   提起上一个月他开除的一位老员工,周伯想起来了不少在职的事儿:“他刚来那阵子就不正经,混到现在都算不错了,你不用自责。”   黎芜揣着兜,没吭声。   “不过他家条件好像一般,没作妖?”周伯侧过来看他,“谁善的后?我再没听人提起过。”   黎芜:“我家秘书。”   周伯脚步放慢了些,似是仔细思考了一下。   “温秘?”   “要不然?”   周伯:“……”   这理所当然的口气是在炫耀么。   兜兜转转又走回了顶层,周伯也不能再耽误黎芜时间。有能回去交差的,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脚步停在办公室门前,周伯撑着拐,从门缝里瞧了一眼。   正好撞见温有之清理桌面。   一个侧影。   阳光下,她头发泛着淡棕色的光,几根融在阳光里,带着金灿灿的色泽。眼线延的很长,卷起的睫毛裹着淡色的眸。她动作极轻,却能把一切都做到极致。   似是比阳光更耀眼的存在。   “这姑娘所有细心都给你了吧?”周伯啧啧道,“白瞎这么好看了,学历还这么高……”   黎芜把门推开,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啊对。”   周伯又想起来了什么,猛地扯住了黎芜袖子:“你刚才是不是和我说,你这两天要去见峰晖的张总?”   黎芜偏头,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峰晖,也就是今天在电梯上约的那个客户。   这得多谢温秘书在电梯里帮他回忆的几句话,才能给这一老一小尴尬时候找点话题,不至于冷场下去。   周伯:“那你可得让小温秘书小心点,别天天啥都不往心里去,那老家伙好色。”   说完还是有点担心,又提高声音强调一遍:“特别!好色!”   然而黎芜还是一副不在乎的神色,顺势靠在了门上。   “没关系。”他说。   没关系个屁!   周伯气得天灵盖要飞,刚想骂他没个良心,就听黎芜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那东西,她没有。”   作者有话说:   黎芜:我还真把我自己帅瞎了?   -   表面:配合无间顶级秘书。   私下:你不把我气死我就给你气疯。 第7章   周伯神情有些挣扎,嘴角一抽一抽的:“你还真瞎。”   “……”   他抬起来拐,朝着黎芜怼了怼,盯着他无语地说:“有病治病。”   黎芜头靠在门上,闻言勾了下眼镜,笑了声。   这声太轻了。   以至于周伯还没听清,就被走过来的温秘书夺了注意力。   温有之听到了动静,在周伯面前稍稍弯下腰:“您来了。”   周伯瞬间挤出来一脸笑意:“诶。”   他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温有之光是一看就能猜到,两人刚才的谈话并不愉快。   她偏头看了眼黎芜,视线刚好在那刻交汇。   交换指令——给人送走。   “您知道楼顶建了个屋顶花园吗?”   温有之扶着周伯谈论,自然而然地把人引了出去,“有您最爱的郁金香。”   她声音舒缓温柔,就是脾气再爆此刻也全熄了火。   前一秒周伯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刻秒变老小孩,掐着嗓子答应:“好呀。”   黎芜目睹全程,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他走到单人沙发上,把鼻梁上的眼镜撂在桌子上,抛了一句,“慢走,替我给我爸问个好。”   “自己问!谁惯得你!”   周伯回头骂道,然后又转头朝温秘笑眯眯:“郁金香什么颜色的呀?——哦哟,还有粉色呢,可好看了吧?”   黎芜:“……”   糟老头子。   温有之临走前贴心的将门带上了,总裁办公室又恢复了空荡。   几处被光打亮的地板上,漂浮着白细的浮灰。   黎芜闭眼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那漆黑的瞳孔浮现了一层阴郁不明的雾色。   那目光看不出来停在哪处,或许没有固定的位置,空洞地散着。   眼皮疲惫地一落。   几分钟后,薄薄的眼皮再次掀开,他眼底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仿若刚才只是他心血来潮装出来的。   黎大总裁实力惊人,就算是瞎也瞎得游刃有余。   他把手机拿出来,最上面一条显示着十分钟前的最新消息。   点了进去。   【温秘书:技术员帮您的用户提高了安全性,并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温秘书:小芜公主也不会在出现了哦~】   【温秘书:如果您想玩,下回上号记得改个名就好啦^^】   黎芜:“……”   他无语片刻,把手机挪得远了些,在对话框里敲上了几个字。   【黎总:谁上的号。】   然后他看见屏幕上方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钟后,消息整体向上挪了一条。   【温秘书:这个不知道呢,小技术员他决定彻查到死,您就放心吧。】   【温秘书:可对方实力比较高深莫测、出神入化,并不在小技术员的能力范围内,不过号找回来就是好事,黎总。】   一个小,换装游戏。   他要号有用?   黎芜凉凉地盯着屏幕半晌,随手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他不想再查下去。一来对方估计就是恶作剧,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际性危害,二来……   这事说出去有点无聊。   另一边,温有之在天台举着手机,等了好几分钟消息。   发觉出对方没有回复的意思,屏幕倒是暗了下去,她还有点失落地戳了戳屏幕。   她觉得自己刚才夸自己夸得挺,顺道的。   怎么着也该有点反应。   温有之叹了一声,抬起手机给郁金香里徜徉的周伯,拍了两张特写。   【温秘书:[/图片]】   【温秘书:[/图片]】   【温秘书:您看他多开心,希望黎总像周伯一样开心*^o^*】   再过十分钟,还是没有回复。   温有之热脸不贴冷屁股,专心地陪周伯转悠了好大一圈,把刚才黎芜忽略的地方又溜达个遍,话题不小心又带到了这两天要见的那位峰晖的客户。   周伯不好意思直说,身份不合适,只好旁敲侧击地多提了两句。差不多就是让温秘书加小心,到时候别乱说话,保持距离。   温有之也确实点了头。   不过听者无意,她当是客户很重要,周伯让她打起精神去应对,要注意别出什么差错。   转眼就到了见面的日子。   温有之提前把衣服带到北郊别墅,跟着黎芜一起乘着车到了约好酒店。   灿黄的灯照亮了门前的台阶,远远一看,就能看见里面辉煌典雅的装横,标志着能来这里人的地位。   门口的戴小黑帽子的保安迅速赶来两个,一边一个的把两人请下。   黎芜稍微弄了下头发,露出一小片皙白的额头,点缀在脸上的痣都跟着一身夜空黑的西装相衬,影子被灯拖出长长一条。   高跟鞋的声音从车后面绕过来。   温有之穿着一袭黑色的丝绒小黑裙,V领下,没戴任何贵重的首饰,锁骨自然地裸露在外面。她一手拿着包,轻轻地把头发掖在了耳后。   再抬头时,对上了黎芜的目光。   他侧着身,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似乎是有点困,眼睛一动不动地落在了温有之身上。   其实她身材不算上好,没有前凸后翘,是那种偏瘦的体型。   可不知道是不是刻意。   每一次挑的裙子,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浑身上下流露着骨感美,体面又大方。   黎芜忽然就想起来了之前的那句“那东西她没有”,心里腾起来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感觉迫使他把目光错过去,吸了一口气才说出来话。   “什么时候化的妆。”他平淡地问。   “化妆?”温有之跟他并排,朝着酒店走进去。她笑了一下,“我哪有这时间,只是换了个比较正式的口红色号而已。”   包间定在5楼,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黎芜稍稍一向下瞥,就能看到她胸前敞露在外的脖颈。   白的刺眼。   他偏过头,喉结一滚:“怎么不带我给你那条项链?”   上个季度温有之表现良好,他记得自己掏钱让她买了条小金链子来着。   …多少能遮一下。   黎芜莫名地有了这个想法。   温有之目视前方,表情有些苦恼:“那怎么舍得?您送的东西怎么能那么对待。”   黎芜:“……”   温有之:“我可一直放在床头上,就差裱起来了。等未来有机会,我还能开个私人博物馆。”   黎芜无语几秒,又觉得他自己问得多余,不再发表言论了。   下了电梯,两人踩着地毯朝包房走去。   他俩虽都穿了一身的低调黑,但黑里也透着不可觊觎的奢华。脚步还默契的一致,连服务生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518的门被推开。   “小黎公子——”   没有想象中的一桌子人,只有一位等着。   圆滑油腻的声音直奔耳膜,听得黎芜眉心紧了紧,却还是跟站起来接应他们的那人握了个手。   “张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呐!有四年了吧?”对方热情似火,虽然矮了些,但并不怯场,一看就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人。他注意到身后的姑娘,眼睛弯成两条缝。   “这位是……?”   黎芜言简意赅:“前些年招进来的秘书。”   温有之适时地向前一步,抬起来一支细白的手:“姓温。”   “哦……温秘书好,温秘书好。”   张总连忙双手握上,像夹心一样前后摸了摸。粗糙干燥的掌心把整个手包了个遍。   温有之脸上闪过一瞬的异色,但还是带着职业素养笑着应和。   “张总,久仰了。”   张总一听更是乐,咧嘴露出来了里面的一颗金牙,“咋能叫久仰,我们这种跟小黎公子都不能比,一把年纪了都没成家,就立业了,要啥没啥,除了几个臭钱之外啥也没有。”   温有之:“……”   能不能跟黎总比她不在乎,有没有臭钱她也不在乎,就是。   这个手。   什么时候能松开???   她刚来那会儿手都是凉的,现在硬生生被捂出汗。手心手背一起,恶臭加倍。   “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前几天听人谈的,”张总显然感受不到她在想什么,还谄媚地笑着,“说小黎少爷身边多了位秘书,哦对那词儿怎么说……顶级秘书!没想到啊,是这么一个小美——”   “坐下唠?”   三个字冷不防地从黎芜嘴里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忽视了,他态度不太好:“张总站着不累么。”   站着能有多累。   张总对被打断这事儿不太满意,不耐烦地回头,然后撞了黎芜一脸阴鸷的淡笑。   “……”   他有种错觉,好像刚才说得不是站着多累。   是活着多累。   “坐,坐。”他后颈起了冷汗,讪讪地收了手,“先吃饭,一会儿菜凉了,正事一会儿再说。”   温有之扯起唇角,先扶着凳子让黎芜入座,又在旁边给自己的拉出来一小节,掩着裙子坐了进去。   她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在底下把刚才那手,来来回回擦了一遍。   桌子是圆桌,张总自己坐在他们对面,眼神赤.裸裸的停留在温有之身上好一会儿。   太好看了这姑娘。   小黎公子是按什么招的秘书?不是说他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吗……到底还是有例外啊。   “温秘书今年多大了?”张总不经意地问起,“有没有25啊?”   温有之:“才22,张总。”   张总:“这么小,小黎公子可以啊。”   黎芜:“……”   张总又问:“跟着黎总辛不辛苦啊,这人老能折腾你了吧?”   温有之:“……”   这倒是事实。   但她不能这么说,接下来说得一句,得体现出来自己都是自愿的、发自内心的,就算黎总不要求,她都得必须跟有病似的折腾自己。   可刚想开口,身边人就发话了。   “看来我家秘书……比合作,更吸引张总?”   场面刹地凝固住。   温有之措不及防地抬眸。   男人脸上没有太大的异样,像平常一样端坐着,指尖抵着餐布给刀叉擦了一遍,又放好。   连余光都没给她。   意识到跑题了,还被正主亲自拉回来,张总终于放弃了这个做法。   以大局为重。   他叫服务员上酒,慢慢地把话题引到了正道上。   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两人唠着唠着就放开了,排除一切非常规因素,这次合作谈得还算愉快。张总报了个数,黎芜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毕竟之前好几次谈合作都谈黄,这次峰晖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来的。   温有之听了点自己能听懂的,该碰杯时碰杯,交谈过后,剩下的时间是开始闲谈。   张总:“小黎公子,跟你说个好玩的,我最近找来了个人,说他是那个什么……对,ZEUS组织的。”   温有之一向冷静的眸子骤缩了一下。   假的。   应该是假的。   这年头冒名顶替的太多了,又不知道规矩,又不懂内情的。   “别不信,我最开始也以为他是冒牌的……”   张总没理会温有之表情变化,缓缓地捏起高脚杯,焖了一口,又粗鲁的放下。   他翘起嘴角:“可他说他内部代号,叫梅花5。”   作者有话说:   张总·危 第8章   “梅花5?”   黎芜摇晃了一下酒杯,看着里面的深红色中间陷进去一个旋,“ZEUS它们代号还挺有意思。”   温有之两手攥着刀叉,没听出来他这个语气……   是真的在调侃,还是没信。   她记得画展那天,黎芜还问过荆愠,为什么这个组织52个人来着。   她偷偷侧看他一眼,想知道他往没往心里去,不明所以地开始心虚。   “是呗,我也觉得挺逗,”张总转着圆桌上的玻璃板,勾起了一个笑,“再来点人从一桌麻将算了。”   温有之:“……”   这是什么荆愠思想。   黎芜听闻也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接着说,我不是联系到人了嘛,大名鼎鼎的ZEUS欸!我必须得整点事儿出来……”   最后一个字堵在了酒杯里,温有之抬起脑袋,正等着他说整什么事,视野里突然闯进一瓶红酒,跟着转盘停在了自己面前。   她怔了一怔。   张总脸上浮起一片潮红,拿杯底磕了磕桌沿,又朝温有之扬了扬下巴,态度明确——   过来倒酒。   温有之:“……”   新潮流?   想套话还得来这么一下???   旁边的黎芜也有点没想到,虽说他从周伯嘴里得知这帮人玩得路子花,还有点特殊爱好,但饥不择食还是大可不必。   更何况,他家秘书也不是没见识过这个,装看不懂就——   思绪被凳子向后划的声音打断。   黎芜察觉到身边的人慢慢起身,拎起酒瓶,另一只手拖着底,从容地走了过去,从容地不像第一次。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目光有些直地盯在温有之身上,看她走在张总身边,半蹲下去,在酒杯里倒上了半杯。   “你慢点,别摔到。”说着,张总那只糙手,还在温有之的后背摸了两把。   “——”   黎芜眼皮重重跳了下,觉得有根弦崩开了。   这边骤入寒冬,另一边春意盎然。   张总十满意地拍了拍温有之的肩膀,这才继续说下去,“我这人记仇你知道吗小黎公子,上回被隔壁容华搅黄的那合同,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啊。”   他一边声情并茂地说着,一边喝了口新鲜的酒:“所以过两天他们发布会我必须!整出来点轰动!媒体那边我都准备好了,就那个……他们副董找小三那事儿就行,让所有人都得知道,到时候让那小梅花5,给我弄个病毒出来。”   温有之回到座以后,神态紧绷地听着下文。   弄个病毒?不合规矩吧。   她没想那么多,只快点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姓张的说话还赖赖唧唧的,听得着急。   这时候,对方又从兜里拎出来根吸烟,把打火机转到了温有之面前。   仿佛欲知后事,就再过来点个烟。   温有之:“……”   事儿怎么这么多。   她抄起打火机,又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张总旁边。她一只手微微遮掩,随之而来的便是火机一声清脆的响。   没有注意到,那一束不寻常的视线。   张总盯着烟有些对眼,很快,目光就跟着白烟飘到了温有之的脸上。   “真懂事……”   他顺便把杯递了过去。温有之训练有素,当即明白,又提起酒瓶要给他倒上。   “哦,说到哪了?”张总叼着烟,向后一仰,两手搭在左右凳子靠背上,“可那梅花5说他们有规矩,他是专门弄破译的,要真想拿病毒,还得去趟黑市买……啧,真麻烦。”   温有之心不在焉地倒着酒。   她终于听明白了,既然这人又说自己是梅花5又懂规矩,那九成是内部人员没跑。   所以,这人不能留。   可暴露身份又是大忌,想抓人,还需要回去到他们的系统找点把柄。   正想着,张总撑着桌子站起身,拎着酒瓶绕着圆桌走过来。   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温有之肩上。   就是有点瘦了,搂着硌手。张总心想。   不过听话。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单单是这个,能在这个姓黎的身边呆这么久。又有谁不喜欢懂事又乖巧的小孩儿呢?   或许一会还可以知道……耐不耐操。   张总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留下了类似油渍的水泽。   温有之一步一吭地跟着他的力道走,上学时候书包都没有现在那肥胳膊沉。   她抿了抿唇。   能一个过肩摔给这人摔死么。   温有之确实能做出来这种事,她曾经专门训练过一阵子柔道。虽然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娇艳温顺,但力气上一点看不出来,要不然也不能一天天地跟着黎芜东跑西窜。   可惜这不是她的客户,她说的不算,也管不了对方死活。   张总挑起眼望向温有之。   温有之眼睫微微一沉,原本那外显的情绪顷刻就吹散了。张总舒服地一笑,抬手道:“合同书在后面的皮包里,拿过来。”   “好的。”   张总终于踱步到了黎芜手边,把酒瓶向前一递,“黎总,小秘书太会来事了,真招人稀罕。”   黎芜寡淡地笑了一声,把酒瓶接了过来,握在手里。   他缓慢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男人眼底泛起来了一圈不自然的红色,那颗痣在那样的情况下,犹如倒着升起的黑色落日。   “今晚你没什么活儿要干了吧?”张总俯身,贴近黎芜的耳畔,“秘书给我玩玩儿?”   “……”   温有之恰巧拿着合同书回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垂着眼摆在了黎芜面前,并从兜里拿出提前备好的笔递了过去。   桌旁突兀地静了下来。   张总觉得黎芜也是明白人,借秘书上上应该不能拒绝,同意就是一个字的事儿。温有之也有点茫然,她看出来黎芜表情有点不对,却没敢在签字的时候多问。   就在这寂静地一两秒中,那握在酒瓶上的,指节被压得毫无血色的手,突然松了开——   “砰!!!”   还剩半瓶的酒毫无征兆地在地上炸开,黑色的玻璃碎片崩起!   鲜红的酒液喷泉似的飞溅。   “卧槽!”   张总惊呼一声。   温有之瞬间瞳孔放大,后退了几步。   不过她本来站得就远,只是小腿上沾了几滴,正顺着皙白的皮肤向下淌。   她下意识地查看黎芜的那侧的情况,酒瓶落下的位置,几乎就在他的脚边。   只见西服的裤脚已经被暗红色染上,那酒痕没完没了地蔓延,看不出来受没受伤。   他……   帕金森吗!   手抖个什么啊!!!   温有之立刻从旁边的纸抽里抽出几张,就要蹲下身帮黎芜擦拭,可下一刻,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她的动作被这力道制止,然后一寸一寸地拉直,最后站起了身,被拉到了身后。   黎芜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温度却凉的像死尸。   这一瞬间。   温有之有预感,要出事了。   “你说什么。”黎芜突然开了口。   “我说卧——”张总吓得魂都丢了一半,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黎芜这句指的是哪个。   他咽了一口,无论是哪个,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说。   “我……我什么都没说!”   “啊。”   黎芜无征兆地张了张口,态度却冰冷得要冻死人,“那吓到你了,对不住。”   张总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没事个屁。   温有之想说话,嘴唇却跟缝上了似的,连一个关怀都说不出来。   再回身来,黎芜已经松开她,用那只手拿起笔,一页一页地翻合同。   笔尖怼在了签字的位置,他又瞥到旁边那个写好的名字,视线定格了三秒。   而后,把笔帽盖了上,轻飘飘地冒出来一声,“还是不签了。”   张总:“?为什么不签了???”   黎芜轻轻地把合同扣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口。   他眼底的红晕愈发阴沉,语气平静地过分:“字太丑,看了想吐。”   张总:“……”   温有之精神一直紧绷,还没等看明白黎总这一出戏,手腕又被人攥住。   她低头,看到了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黎芜把她往自己方向扯,不算温柔。   高跟鞋狠狠地在地上磕碰了几声,温有之抬头,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似乎有点火大。   他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多谢张总款待了,忘了说——”   黎芜转过视线,头却慢一拍地接上,显得人格外凉薄。   张总吓得后退一步,一个音节也不敢发出,一巴掌扶稳了桌角。   他听见黎芜的声音落下。   “——您也一样。”   令人作呕。   张总:“……”   .   温有之是小跑出去的。   准确来说,是被迫跟紧脚步踉跄出去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人已经跟着上了电梯。   这一路收获了不少诡异的目光,她仿佛收到了一张“霸道总裁的在逃娇妻”体验卡。   “黎、黎总!”   温有之没忍住,喊出了声。   然而黎芜置若罔闻。   他全程一直拉着温有之,一路从电梯上下来,穿过宽宏的长廊。   一楼接应的人看到情况不对,连忙过来查看:“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么?”   他也跟不上黎芜的步伐,跟着温有之一样,狼狈地跟在后面。   “需要你滚。”黎芜道。   “……”   目睹接应的人落在后面,温有之都快要急得骂出来了。   这人发什么疯。   刚才饭桌上说了不该说的吗。   不就提了两句ZEUS,至于???   他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温有之划掉了,不现实,她老板要是真懂察言观色那一套,那刚才说不出来“想吐”那句话。   ……到底怎么了。   嘶。   手腕被攥的,好疼。   温有之终于不再纵他下去,再不说话她容易暴力解决问题,到时候就没这么轻松了。   “您——松手!松开!”   温有之使足了劲儿甩开,可黎芜抓着的手太紧了,一下子没松开,还反倒把整个人转了过来。   刚出了厅堂,自动门在两人的身后关合。   左边是不见光点的黑夜,右侧的暖黄灯光把人的侧脸照亮。   温有之就这么,闯进了黎芜的视线里。   四目交汇。   她满腹的疑问一个字也嘣不出来,心脏停下一拍,紧接着陷入了兵荒马乱的状态。   黎芜的那个眼神,就像,她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   光晕在他脸上勾画着五官,打理好的碎发也掉了下来几缕,不声不响地挡在了他面前。   “温秘书,问你点事,”他语气不佳,“你知道我在场吗,不知道该听谁的?”   温有之一愣。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回应,被攥着手腕就被压了下去。黎芜本来想带一些力道把人拽近,结果脚下不稳,温有之向前跌了一下。   脑袋猛地顶在了自己老板胸膛上。   距离突然拉近。   黎芜没有立刻推开,松开手举了起来,保持在无辜又安全的位置。   然后清者自清地抬起头,气得笑了。   “……”   “好好说话,有必要突然撒娇?”   作者有话说:   黎芜:气死我了。   -   根据反馈稍微改了一下0x0 第9章   “……”   温有之觉得自己是伺候人伺候出病来了,对方都不用下什么指令,只要一个红了的眼眶,就能让她慌得像个傻逼。   ——先是把人转过来选择正面硬刚,听出来对方不悦的语气,觉得大事不妙,然后一个娇嗔就投怀送抱,正好满足了多年的痴心妄想,一朝撒娇得偿所愿。   所有举动都是为了取悦黎总,不择手段。   她想站起来,但借力又只能从黎芜身上借。她挣扎似的闭了闭眼,抓着黎芜的袖子站了起来。   “您身体不舒服吗?”温有之把手缩了回来,忍者骂人的冲动,“我给您联系荆医生?”   黎芜面无表情,沉默了几秒。   “我看着像有病?”   温有之:“……”   挺像的说实话。   “那我联系小刘司机。”温有之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微信电话,唤来了一直没走远待命的小刘。   她把手机放下:“他马上到了。车上有干净的西装,一会儿您先上车,我……”   黎芜打断她:“不用。”   “那我先查看一下您受没受伤吧。”   说罢,温有之作势又要蹲下来,男人却抗拒性地后退了一步。   她茫然一瞬。   黎芜声线压下去:“给我起来。”   “……”温有之动作没变。   “不起来,我会给你踢飞。”黎芜又说。   “……”   温有之轻轻皱眉。   她觉得这事儿从别人口中像开玩笑,在黎芜这,就容易来真的。没准儿还能被附赠一个滑铲。   她只好又站直,不敢对视黎芜的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裙角和领口,又垫着跟抬了抬脚尖,盯着黑色鞋尖发呆。   晚风清冽的吹过来,带着几分淡淡的花香。   温有之头发乱了,散在后面有些支楞八翘,口红也掉了不少,露出来了原本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那两片唇瓣更显得嫣红娇艳。   之前有这么好看吗。   黎芜低睫看着她,莫名想。   公司的人有目共睹,这三年,温有之在黎芜身边有了质的飞跃,同样的,黎芜也在温有之身边不知不觉的学会的控制情绪。   只是在这时候,黎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关键部分。   车光灯盖过两人身上,在酒店前方稳稳停下。   黎芜回神,温有之已经为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等他入座。   他躬下身子,迈进车里。   就在落座、车门被关上的瞬间,他突然看到了温有之从车檐上摘下的手,只剩一个皙白的残影。   她居然把手垫着怕自己撞头。   之前有么?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多久了?   黎芜冒出这三个问题,眼底的阴红散去了不少。他听着旁边有人上了车,然后跟前座的司机说话。   “不用先送我,先回北角别墅吧,黎总可能受了伤。”   “好的。”   温有之习惯地交代完,泄气一般地靠回了椅背上,她转头看了一眼黎芜,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人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她又有点憋挺慌。   窗外树影一棵棵倒退,温有之许久才从鼻息中喘出一气,在玻璃上渲上了一层水雾。   其实他俩已经很少闹矛盾了。   曾经刚入职那阵比较多,后来温有之发现彩虹屁好使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不和。   除非像那天在画展……不过那也不是矛盾,是她说坏话翻车。   可今天就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啊。   就算真生气,黎芜不可能道歉,温有之也不可能不道歉,干嘛非要弄冷暴力这出……   糟践死人!   温有之愤愤地转过头,想趁人睡着的时候多瞪他几眼,结果始作俑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了,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目视前方。   “……”   她迅速把自己小动作藏好,唰地转头。   呼,不就是冷战吗。   爱说不说。   谁先开口谁是傻逼。   半分钟后,温有之歪头看了过去,“黎总,合同不签没事么?”   黎芜继续看前方,语气闷闷:“没事。”   “可是,”温有之撑着膝盖,轻声道:“昨天周伯还跟我强调这次见面比较重要……”   黎芜皱起眉。   他记起那糟老头子的话,明白温秘书大概是会错了意。他没纠正,反问道:“你听谁的。”   温有之垂下眼,没吭声。   车里气压又低了下去,小刘怕车里闷,把车窗摇了下来。酒气都散了七七八八。   就快到目的地,温有之莫名有些不安,没话找话:“那个张总,看上去有三十了?”   黎芜“嗯”应了一声。   温有之:“我听他那意思,连媳妇都没有。”   黎芜又敷衍似的“嗯”了声。   温有之又说:“估计也没遇到哪个主儿能镇得住他。”   “……”   这回黎芜连标点都没回了。   明明想说点什么轻松的调节一下,可好像搞砸了。黎芜的心情肉眼可见得更差了。   温有之发愁,又有点精准踩雷的感觉。   一路上她没再刷存在感,车缓缓停在了北角别墅门前。   下车后,温有之下意识地告别,朝车库的方向走去,却被黎芜喊住。   “你喝了酒。”   温有之一怔:“啊。”   忘了这茬。   喝酒不开车,摩托车也不行。   温有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叫个车吧。”   说完她拿出来手机,点开叫车软件,下拉刷新了好几次,都没看到附近有一辆空车。   本来温有之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一看时间十二点半了。   这地方比较偏,又在这个时间点,很少有来往的出租车。从别墅区向外看只有几盏不太明亮的路灯,剩下都是黑不溜秋一片。   温有之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正纠结要不要给小刘叫回来。   旁边的黎芜一直没走,看着她脸上浮现窘色,突然开了口:“不说要看伤么。”   温有之捧着手机回头:“?”   夏天的夜晚从不宁静,几声绵长的蝉鸣声吵了进来。   黎芜没什么表情,转身道:“先进屋。”   温有之讷讷:“……哦。”   她把手机收起来,跟着他背影走进了屋子。   王婶早就睡了,在房子里留了一排夜灯,够黎芜自己走到衣帽间,又能进卧室。   只不过今天后面多跟了一个。   温有之摸着黑,好几次都没跟上黎芜的脚步。   她觉得这程度不用看伤。   给黎总报个竞走都能夺冠。   长廊两侧稀落的灯光分割出明暗,只有高跟鞋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温有之终于忍不住了,在原本的速度上又加快了些:“您现在,是心情不好么?”   黎芜继续向前走。   “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温有之也没等,接着问:“哪句?说他三十?说他没媳妇?还是说没人能镇得住他?”   大概是酒精后返劲儿地上脑,温有之举动也比往常大胆了些,一直快步跟在黎芜的身边。   说到最后,她甚至大逆不道地横在了黎芜的正前方。   看到黎芜站定不动了,温有之才缓了缓气息,咽了一口。   “——您也请回答我。”   用这样的口气跟黎总说话,大概是最后一次,但并不是第一次。   温有之不惧地仰起脸。   刚才饭桌上无缘发火的是他。   把自己拽走的是他。   让先进屋是他。   练疾走不等人的也是他。   温有之就算有再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   她半天没听到回复,干脆也不等,“是最后一句?对么。”   因为最后一句黎芜就没吱声了。   “像这种搞事业的人,确实很难找到能合适的。”温有之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黎总也是,以后不知道哪位中了这头奖。”   说到这,黎芜突然低下头,向前一步,问道:“你觉得哪位能中奖?”   温有之退一步,一板一眼道:“那得看黎总喜欢什么样的。”   “……”   黎芜又向前一步,像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目光先定在温有之裸.露在外的脖颈,又向上打量了她的脸,在淡色的瞳孔上停留了好几秒,缓缓开口道:“胸大,无脑,会撒娇的。”   “……”   口味还挺独特。   温有之后知后觉明白,黎芜这是针对自己说的话,脸色涨红。   她跟着后退一步,“是我考虑不周,夏琼夏小姐不就是这样的吗?”   画展那天看到的黄花菜完美符合条件,一出声说不准还能把人嗲退三公里。   可温有之是谁,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黎芜对她没兴趣。   而此刻,她脱口而出,仿佛这样就会收获报复一样的满足感。   黎芜微微噎了一下:“你成心气我。”   温有之:“我哪敢。”   空气寂静了几秒。   面前的姑娘气息不匀,身上还残留着零星的酒气,长发散在肩上,眼仁白的透明,看出来是真的急了。   很久没看到她这个情绪,黎芜妥协似的叹息一声,口气松了下来,问道:“倒酒、点烟,什么时候学的。”   温有之硬邦邦的,“这,用学?”   “…我该夸你一句入门很快?”   “那倒不必,我学什么不都是为了黎总。”   这话说得没问题。   如果温有之当年没来到黎铭,有些东西她一辈子也接受不到,她只需要在键盘前做一个无所畏惧的操控者,就可以万事大吉。   黎芜的僵硬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正当温有之以为他又要还嘴,他却只淡然地吐了了两个字。   “也对。”   说完他就绕开人走了。   温有之面前又变成看不见头的长廊,她站在原地发怔。   抿了抿唇,继续跟在了黎芜身后。   速度似乎放慢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至少温有之跟上不再费劲,气息也稳了。或许在别的情况下没有在这么显著的作用,但只要发起者是黎芜,就诡异般地有了平复人的功效。   年轻人脾气来得快,走得更快。   温有之在后面跟着走了一会儿,才觉出刚才那态度过分了。无论出于什么,她都不该对上司这么激进。   可又有一个声音讲:是他先惹我的。   但底气不足,被温有之忽略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试图用最短时间恢复自己,然后一会进屋想办法道歉,最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就当刚才她梦游。   到了熟悉的位置,黎芜推门而进。   门大敞肆开,里面漆黑一片。虽然温有之常来这里,但在夜晚还是第一次,她平时没留心壁灯在哪,想等着黎芜开灯后再进去。   结果黎芜直奔沙发去了,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您不开灯吗?”温有之犹豫了下。   “开夜灯,在床头抽屉里。”黎芜道。   “哦,好。”   温有之这才迈了进去,凭着记忆在找到了那盏夜灯,摁下开关,放在了茶几上。   这夜灯是复古的款式,古铜色的底座带着一层米黄色的灯罩,映出来的光也是幽暗的。   他似乎不太喜欢灯光太亮。   温有之皱了下眉。   念头一闪而过,温有之见黎芜把西服外套脱下,又披在了身上,提到:“我去拿一下热毛巾吧,这西服应该不能要了,您要是喜欢我再帮您联系定制。”   闻言,黎芜抬了眼,与她对视。   温有之稍微停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应该在生气,不会想搭理自己。但她还是点了下头,朝着门口走去。   刚踏出夜灯能照到的范围。   黎芜把一个小盒从茶几下拿出来,在手里摆弄几秒,出声喊她:“温有之。”   她脚下一停,倏地转了过去。   她清晰地看见。   黎芜从盒里抽出一根烟,两指掐着叼进嘴,随后打火机被轻磕在桌子上。   像是检验学习成果,也像一种宣誓主权。   “——我学什么不都是为了黎总。”   “——也对。”   他神色寡淡,平静地和温有之再度对视。   “给我点烟。”   作者有话说:   黎芜: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   我想想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挠头)   是这样,人无完人,温秘书并不是一个具有丰富社会经历的人,之前提过,她只有22岁,在黎芜这做了3年,也就是19就来了(因为跳级,下一章会说),而且因为家庭原因,她对这方面(点烟倒酒)并不是那么敏感。   但我们小芜公主懂,就一定看不下去啊,他不理解(皱眉.jpg),也不冲动,只是越琢磨越不对劲。因为保护秘书直接把桌掀了或者给张总一大耳刮子我觉得更不合适吧(。   或者这么理解也行,智商越高的人情商欠佳,温秘书所有情商都给彩虹屁了hhhh   -   然后上一章结尾我稍微改了一下=3= 第10章   屋子里安静得像闹鬼。   温有之心脏骤停,又剧烈相撞,一快一慢。   她不骨子里刻着不能违抗命令,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然后拿起来了桌上金属质感的打火机。   跟张总那款不太一样,这一款样式比较旧,看着像什么年代的古董。和桌上那盏夜灯有异曲同工之妙。   刚才那哏赳赳的气势现在荡然无存,温有之突然觉得自己高估自己了,她或许不知道怎么干这个。   再者说,在她记忆里,黎芜也很少抽烟。   只有在十分焦虑的情况下,他会自己闷在窗口吞云吐雾。他本来就时一个抗拒表达自己的人,遇到事情也是封闭的状态。   所以人们不理解他,说他疯子。   温有之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但相处三年,她今天之前都有底气地觉得,自己至少比别人多知道点吧。   可现在那点底气也散了。   茶几在黎芜面前挡着,温有之只好绕了一下,在单人沙发搭了一个边缘,地方本来就不够,两人近乎贴在了一起。   她就着不太明亮的光芒,把打火机握在手里研究了两圈,然后用拇指划开上盖,向下拨了拨滚轮。   火苗冷不丁的窜了上来。   温有之心头一跳,赶忙松了手。   视野里再次陷入昏暗。   似乎是温有之看错了。   她在那瞬间的光晕中,看到黎芜那双漆黑的眸子露出了端倪,沉重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心跳以一种吵闹的方式存在,温有之喉间鼓了鼓,定神,缓缓举起了火机,又一次地点着了火。   这回没看错。   黎芜确实在盯着她看。   她睫毛抖了抖,尽力地忽视这样的存在,把跳动的火焰靠近烟。   呼吸几近交错。   温有之抬起手掩着,点燃了,烟头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火星,一缕细细袅袅的白色烟雾冒了出来。   下一刻,温有之就这么跟着烟的走向,看见了黎芜眼睛里的自己。   火焰的光圈不稳定地晃动,不大的灯光都被相接的视线收进。   这时候看人,比平常还要灼目。   黎芜忽然就想起来了一句话,他记得有人说过,淡色眸子的人都薄情。   温有之大概就是如此。   平时好话说尽,张口闭口都是令人舒心的甜言蜜语,可到他这里,却格外没有说服力。   他忽然就,想知道温有之是怎么想的。   解释不明白,但他理智告诉他,他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们在别人眼里是心照不宣,是配合无间,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之间有一道跨不过的沟壑。   噔。   火苗没有征兆的熄灭了。   他们的火气也似乎在这一刻熄了下去。   温有之手心出了一层汗,压在裙子上等着下一步指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老式钟表的滴答声响在耳畔,也没有心情去查响了多少下。   黎芜才终于开口,“你一直没有回答我。”   温有之没懂:“什么?”   黎芜轻轻吐出烟雾,“酒店门口,我问你的那句。”   “……”   温有之想了几秒,才恍然记起他说的是那句“你听谁的”。   这该怎么说。   温有之琢磨了半天,怎么想都觉得话说出口不是那个味儿。再说,依黎总这臭屁性格,怕是说完以后又觉得自己对他图谋不轨。   她只好模棱两可:“大概,是您吧。”   “大概?”黎芜把烟放下,有点好笑的问:“谁给你发的工资?”   “……”   温有之脑袋转的比什么时候都快,立刻明白自己跑偏了:“您,我是您的人。”   像耐下心来,黎芜侧过头,“那以后能别随便对别人那样?”   温有之眨了眨眼:“哪样?”   “你说呢。”   “……”   温有之想起来了语文阅读理解的前呼后应,她合计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点烟……还有倒酒?”   黎芜正过身,不情不愿地“嗯”应了一声。   “哦。”温有之这才明白。   原来黎总这脾气是因为自己。   在饭桌上失态了。   说起来,实习期也好,培训也好,都没有人教会她交际场里如何随机应变。仿佛只有置身其中,才会总结出来自己的一套经验。   温有之当年报的是科技少年班,16岁就跟着考上了科大,大学期间又表现优异,提前毕了业,然后义无反顾地上了黎芜的贼船。   她不是一个具有丰富社会经验的人,无论做出什么反应,都是她觉得“应该”这么做的,不会失了黎总颜面。   可还是给他丢人了。   温有之情绪低落下来,捏了捏自己手指,很小声的说:“抱歉黎总,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黎芜直接道。   烟没抽几口,被摁灭在了烟灰缸里。他家是无烟家庭,虽说能碰,但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抵触。   在非必要场合点烟,这还是第一次。   他靠在椅背上,随口提了嘴,“下回别撒娇。”   温有之:“?我那不是——”   “点烟也别凑那么近。”黎芜又说。   “……”   温有之脑袋上缓缓飘出来了一堆问号。   “怎么总想趁机占我便宜。”   “……”   温有之又恢复了忍气吞声的状态,“好,我知道了。”   最后她还是去找了条热毛巾,在沙发上拿着灯检查了一下。   果然,西服质量很好,没破。腿却被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尾端还飘逸似的挑起来,很有艺术性。   受伤也受得体面。   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沾着碘伏轻轻擦拭。   空气都有些停滞。   思绪纷乱,温有之先纳闷了一下黎总为什么如此节俭,连灯都不开一盏,后就开始乱七八糟,想起了第一次和黎芜吵架的样子。   也是第一次,骂了他。   公司27层,走廊,三年前。   已是深夜,天黑如泼墨,才让室内的情景完整的投射在窗户上。两个人的身影站得很远,文件地毯似的散了一地。   室内很明显正在发生一场争吵。   “拿错了。”   男人的声音比空调更能制冷,温有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我……”   叮!   一个螺丝缓缓掉在了地上,又弹起,带起来清脆而悦耳的余音。   但一盒的螺丝摔在地上,那就不是悦耳了。   是致命。   温有之亲眼看到那盒金属物件,在黎芜手上仿若瀑布般泼落在地上,以一个一个虱子一般弹起,又在空旷无人的走廊留下缠绵不断的余音。   她被此起彼伏的尖锐声吓得几乎尖叫,却只张了张口,不敢喊出声。   短短几月,温有之肌肉记忆就已经畏惧面前这个人了。   “你听不懂话?”黎芜语气稍带了些不屑,含着不可思议的嘲讽,“还是看不明白?幼儿园小孩都知道什么积木拼什么位置。”   “……”   温有之胸腔剧烈了起伏了几下。   只是因为她拿错了零件,时间久了点。可是她也是从楼梯下面爬上来的啊,电梯停电,她上下了27层两趟。   那里面呼吸都不畅,小腿现在还在酸麻。   那时候她还不会用表情隐藏想法,不会拿花言巧语逗人开心,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退步该示弱。   才19,不会在他的面前装游鱼,只知道第一时间红了眼眶。   然后是瞬间腾起的委屈。   泪水在眼底聚中,舍不得眨眼。   “温有之,”黎芜的语气格外差,“你就是这么干事的?”   温有之明明没落泪,嗓子却又哽又酸。   她想起来这些天受的罪,眼睛怔愣的盯在一个地方。脑袋像冲了血,所有的理智全无,她捏了捏拳头——   “对!不满意你让我直接滚啊!”   “——”   这回换成黎芜被唬住。   温有之像憋坏了的火山,一旦爆发就持续输出。   “黎先生你真的自以为是得……让我刮目相看,你眼里别人是不是都打上马赛克了?”   黎芜:“……”   “昨天是下雨天给你出去买彩带,今天是螺丝爬了一晚上楼梯,晚上只要你一个电话无论我在做什么,干什么,我都要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早上四点钟过来还得给你打个领带,说你大少爷真一点没错!你个臭……王八球!!!”   黎芜气得笑出声:“不是,我……”   “你什么你,想一出是一出,天天客户、客户……”温有之终于崩溃,带着哭腔喊出来,“客你妈的户啊。”   “……”   黎芜抬起手指了指,又放了下。不知所措里带着点无奈:“你知道你再跟谁说话吗?”   温有之一字一顿:“跟、王、八、球。”   “……”   她像要破罐子破摔,把头抬了起来。漂亮泛红的眼镜下有两道急促的泪痕,上面的泪珠源源不断地向下滚。   “你自己忙活吧,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温有之什么都不怕了,从旁边拿起来一个扫帚往黎芜手里塞,“能扫就扫,不能扫你试试能不能骑上面飞。”   “……”   说完,温有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窗户上的影子只剩下黎芜一个,目视着人离去的背影,用舌尖顶了顶脸颊。   半晌,走廊里传出了声闷闷的笑。   时间太久了,温有之不记得当年那天晚上哭了多少次。反正越哭越委屈,虽然横的一批,但还是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没穿高跟鞋下楼,叛逆似的扔在楼上,光脚又下了一遍27层。   ……   当时应该拿回来的。   好冷。   呜呜呜呜。   好冷啊——   鞋子好多钱呢呜呜呜呜呜。   她朝着家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脚上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数不清那上面被划了几个小口,脚趾顶到了多少个石子。   直到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辆熟悉的车早早地停在那里。   温有之顶着小花脸,吸着鼻子,几乎下意识要躲,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她抬手抹了一把,正想贴着墙边钻过去。   黎芜把窗户摇了下来,出声喊她:“温有之。”   她停下,与黎芜的视线交汇。   眸子里没了刚才那冲劲儿,没了恨人的火气,只剩下轻微的红肿和稍许胆怯。   还有,仅有黎芜能看出来的,微不足道的期盼。   瞥了一眼她光着的脚,黎芜神色寡淡,带着不耐。   “上车。”   ……   所以说温有之怕主。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最能治的住人,其实黎芜只是在这等她,哪怕不说最后的两个字,她也能看出来他的让步。   就能让她放弃所有倔强,自己灰溜溜地爬上车,还要担心踩脏黎芜的地毯。   但黎芜还是更有本事一点。   甜枣之后还能在喂你口尖椒。   那天晚上,温有之犹豫着要不要认错,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对方却十分罕见的先开了口。   “刚才说什么没听清,哭哭啼啼的。”   “明天上班路上重新说。”   温有之:“……”   作者有话说:   真男人温有之   和   又怂又傲娇王八球小芜公主   旷世对决   -   后一千字大改过,对后面剧情不影响 第11章   当天晚上温有之留在了客房。   黎芜家的客房很少有人住,却经常是收拾干净的,温有之曾经帮黎芜通宵整理文件的时候住过一次。   但也是一年前的事。   她卸了妆,在组织里找了个信得过的人,把梅花5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下。   本来等了一阵子回复。   但又想起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只好把手机怼上充电器,翻了个身睡过去了。   第二天,温有之被闹铃吵醒。   她不太习惯住外面,有些认床,在别人那里睡也睡得不太安稳。坐起来后,头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发疼。   门口已经放好换洗的衣服,大概是王婶知道她住在这准备的。   走进厕所。   温有之简单地冲了澡,裹着浴巾把头发吹干。吹风机嗡嗡作响,她先吹干发顶,又左右两边依次的烘干。   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一声,温有之腾出手,点了进去。   是昨天找的那位组织成员,diamond K。   这位比较信得过,是一直跟着W走过来的。当年W小有名气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给这个高中毕业没多久的葬爱少年启了蒙。   别人都是想如何找到好工作,这位比较猎奇,想的是如何追随W仗剑走天涯。   不过他也确实有点实力。   ——扑克牌,分大小的。   从A到K,再到Joker,是一种合理竞争的排名,也就相当于CTF夺旗赛,一种网络技术竞技的比赛。   这位兄弟一举夺魁,不近做了最大的K,还跟老大套上了近乎。   -【!丢丢找我了!!!么么么么啾~~~~】   -【club 5?】   -【没太关注,我一会给你调一下数据哈,着急吗?】   温有之把吹风机放下,戳了几个字。   -【不着急。】   两秒后,一个匿名电话打了进来,一排数字,看不出来什么规律。   温有之当即发愁。   她一边吐槽年轻人太容易冲动,一边又无奈地打开变声器,摁下接听键。   “丢丢!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呀!”K也开了变声器,更加比这人的存在更加奇葩,居然是该死的萝莉音。   温有之一听直皱眉:“我……晨跑。”   她的声音就比较正常,是标准的机械男声。如果说话再不自然一点,就跟计算器里那动静一样。   温有之不太自在,“还有,能别叫我这个名?”   “丢丢吗?”K清甜道,“为啥不可以呀,组织里面都这么叫啊,丢丢,丢丢丢丢丢丢~”   “……”   因为W读出来的尾音跟“丢”字一样,所以很多人私下里给温有之起这么个外号。   大逆不道的。   不过敢当着本尊面叫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K仗着对方打不着,叫得劲劲儿的,“丢丢,怎么突然问起club 5了?”   温有之拿毛巾擦了擦脸,“想清理门户了。”   “……”   意识到她没在开玩笑,K在电话那边擦了一把脖颈上的冷汗,“那我不问不该问的了,哈。”   唠起嗑来虽然没大没小,但一提到正事谁也不敢插嘴。他们从进组织的第一天起,还不知道for freedom的口号,只知道信仰不可冒犯。   “你起这么早干嘛。”温有之反问道。   “起?我压根没睡好吗。”K哀怨道,“昨天晚上九点来活了,一个有自动传染力的病毒把安绥一中网络弄瘫痪了。”   温有之:“处理好了吗,孩子们昨晚急坏了吧?”   K:“没有,马上高考,孩子们压力都大,正好昨晚局域网瘫痪了,电力系统也跟着炸了,导致全楼狂闪,全员蹦迪。”   温有之:“……”   “他们不需要见义勇为的小技术员,只需要一个音响。”   “……”   温有之在无语中把电话撂了。   萝莉音说起正经事来娇里娇气的,每个气音都变得柔软起来,像有点委屈的抱怨。   清晨的阳光总是刺眼,风从窗户外面溜进来,拂过白纱窗帘,搅弄了一下屋里倦怠的空气。   温有之头疼散了不少,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忙碌的一天。结果出门就从王婶口中的出来黎少爷身体不适,今天在家办公。已经安排人把需要办理的东西拿过来了,一会儿小刘还会照常过来,送她自己去公司。   温有之有点迟钝的点了点头。   身体不适?   昨晚不还好好的吗?   受了伤还能健步走呢。   她纳着闷地往楼上瞅了一眼,只看见了卧室紧闭的大门。   温有之实在想象不出来黎总卧床不起,或者虚弱咳嗽的样子,轻声问王婶:“荆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王婶笑了笑,朝着鞋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已经来了。”   .   车一如往常地从院子里驶出。   发动机的声音伴着鸟鸣声吹过来,没有人注意到二楼阳台的栏杆上,倚着个人。   他两个胳膊肘搭在白漆栏杆上,披着黑色衬衫,胸前扣子敞了几颗,锁骨汇聚到中间,陷下去了一个轮廓感很足的坑。   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一截白纱布系在了眼睛上。   或许不该用“系”这个字,是“搭”。   白纱布没在头后面打上结扣,而是掖在了耳后,跟着风的方向向窗外飘逸着,不经意地刮了刮他浅色唇角。   明明背景是蓝天白云,绿茵草坪,却给不出人青春的感觉,反而有种矜贵奢华的孤独。   “你这个样子,我好想给你吹个笛子。”荆愠把带来的药罐收好,余光向这个方向瞥了眼。   黎芜问:“吹笛子干什么?”   “嗯……讴歌一下战损美人?”荆愠道。   黎芜:“……”   一大早被叫过来,荆愠哈欠连连,走到黎芜身边把白纱布揭开,“药不能敷太久,我看眼。”   跟早上来比,眼眶已经没那么红了,但还是像一股火似的在卧蚕那里汇成一团。   荆愠观察了一下他瞳孔,光适应地很慢,只有在暗处呆久了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症状。   “能看到我么?”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能扇你。”黎芜冷道。   “……”   “现在说说吧,昨天生啥大气了?”荆愠无可救药地白了他一眼,走回到茶几边上,拎起王婶给他俩准备的火腿肠往嘴里塞。   黎芜眼睛这病受情绪影响,看这严重性,猜也能猜到昨天有倒霉蛋惨遭发疯。   黎芜捏了捏眉心,坐在桌前,掀开电脑,简单的陈述了一下昨天的经过。   他嘴里说不出来声情并茂的话,所有句式都是最简单的,把故事说得像论文。仿佛这样他就能装成自己不在乎的样子。   但在荆愠耳朵里就不同了。   荆医生经验丰富,谈恋爱全靠脑洞那种,一听脑袋里就构思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英雄救美。   “嚯,温秘书也是,怎么不知道自重?”他直白道,显得不太礼貌。   黎芜听了不太舒服,“我家秘书用你教训?”   荆愠:“……”   帮你说话你还不乐意。   他啧了声,窜到黎芜面前,把电脑扣了上,“注意眼睛,什么比得上身体啊,今天不许看电子产品,你别瞎了再。”   “……”   黎芜靠在椅背上,重温昨晚的事,还是有些别扭。   他没别扭那谈黄了的合同,没别扭掉地上的红酒,却别扭在温秘书毫不犹豫过去倒酒的时候,自己崩开的那根弦。   怎么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闭了闭眼,想了一晚都没想明白。   荆愠看他的愁眉不展脸,道:“怎么,后悔了?”   “嗯。”黎芜也诚实,“后悔了。”   荆愠:“害,你也不用自责,对待那种人……”   黎芜沉吟,“应该把酒瓶摔他脸上的。”   荆愠:“……”   这是什么新鲜的护犊子选手啊。   他没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吧,那个张总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刚不是说了,他这人记仇,找了ZEUS的什么梅花5,要给容华整什么病毒。”   说到这,荆愠又忍不住感慨一下:“ZEUS内部竟然是扑克牌构造,牛了掰了,那天我和温秘书唠起来我还以为凑13桌麻将。”   黎芜:“那你想法也挺新奇。”   “还是W想法新奇吧,”荆愠躺在黎芜床上,大字张开,“你过两天不也有个收购湛林集团的发布会,估计到时候你就受害人了。”   要是到时候放上点黑料,老黎总估计打个飞滴赶来现场。再知道这一切都是由温秘书引起的,那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但黎芜听言也不是很在乎,叫出语音助手放了今天的简讯。   机械的电子声背景下,他淡淡道:“找吧,我也想知道我有什么黑料。”   “……”荆愠扁了扁嘴,心道皇上不急太监急,“到时候不是你有没有的问题了,人家拿出照片一摆,就说你咋地咋地了,你还能当着所有媒体开场辩论会吗?”   黎芜抬眸看他眼。   荆愠:“上点心吧大哥,给你举个例子,人家说你睡秘书,把她昨天夜不归家的证据摆出来——你觉得,到时候媒体会觉得你只睡了她一宿吗?”   “……”   黎芜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问他一句毫不相关的话:“那应该睡几宿?”   “…几宿都不合适啊,不是,大哥你态度能端正点?你赶紧想点解决办法,找个支援的。”荆愠白他一眼,老脸微红,“再说,别,咳,整那么限制级别的。”   黎芜:“……”   说得简单,可国内能和ZEUS正面对抗又有谁。   难不成要以毒攻毒,再找个ZEUS的?   那不是造成内部矛盾吗。   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安静状态,两个人貌似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要不然……找W ?”荆愠提道,“一物降一物,他们组织内部也有规矩吧,正好管管?”   那问题又来了。   黎芜挑起一道眉,问:“怎么找。”   荆愠:“这个……”   黎芜:“她又凭什么帮我们。”   寂静片刻。   唯有简讯声音滔滔不绝,没有音色的语调,讲述着心理学的一项研究成果。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网络上被骗?】   【为什么对方一发照片你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什么条件都答应?在网络上有个专属名词叫“照骗”……】   “……”   荆愠一拍大腿,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看向黎芜,“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黎芜:“?”   “要不然你拿你照片勾引一下……”   荆愠在绝交的边缘挣扎几秒,才支支吾吾地说:“然后,跟W网个恋?”   作者有话说:   =3= 第12章   “网恋”这个词用的。   挺想死的。   荆愠亲眼看着黎芜的脸拉下来,觉得自己可能是嫌命长了。   “咳咳咳,我瞎说的,W哪配得上您。”他说,“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网恋当个渣男,条件也符合的。”   “……”   黎芜彻底不想搭理他了。   荆愠也只好单方面输出:“还是正经点吧,我觉得还是找这个圈子的人来的快,就是说,你可以问问你们技术员啥的,他们应该有渠道能联系到W。”   其实有那么一种可能,正好小技术员就是隐藏的ZEUS大佬,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办,联系自己老大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但想得太多。   ZEUS一共才52个人,随便一个身边的人就是组织内部成员,可能吗。   “再说,”荆愠思绪放宽异想天开道:“还有六人定律这一说呢,你和W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五个,慢慢找呗。”   黎芜把眼睛闭了上,不知道有没有认真思考,反正“嗯”了。   过了九点钟,荆愠就收拾收拾赶回中医院。   临走前他还反复嘱咐王婶说下午有过来给黎芜针灸的先生,记得开门。   王婶当时刚擦完餐桌,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蹭了把,关心道:“黎总生了什么病啊?”   荆愠没法说太多,只道:“眼病。”   “啊……”   她最先诧异的不是黎芜生的什么病,而是皱着眉问荆愠,“被小温照顾那么好,还能生病呢?”   荆愠穿好鞋,弯起眼睛:“谁让他矫情的要死。”   没走出门,王婶就又把人叫住。大概因为医生在老百姓眼中都比较平易近人,她八卦起来就自然的多。   “我问一下啊,这两人是不是最近在搞暧昧啊。”   荆愠动作一顿:“?怎么说?”   “我昨天收拾黎少爷的西服,发现上面沾了点口红。”王婶眼神撇过去,用手遮住嘴,“还沾了根头发。”   荆愠大吃一惊:“有这种事?”   然而现实是,两个人谁也没那个意思。一个是脚底打滑,另一个自证清白,说对方撒娇。   但在外人嘴里就不一样了。   “对啊!你也觉得奇怪吧,少爷从来不让别人碰他,只让小温碰,这头发和口红可想而知是……!”   荆愠恍然大明白了,“他们背着我们,抱、过、了?!”   “嗯嗯嗯!”   太不像话了。   荆愠出门之后还有种三观被毁的感觉,全天下都知道黎总和他秘书清清白白,谁也不可能跟谁。但事实摆在眼前,荆愠不得不展开联想。   怪不得芜芜提到网恋毫无兴趣。   怪不得芜芜昨晚会气出病。   怪不得他提出睡秘书的时候,芜芜反应那么奇怪!   还说什么应该睡多少次!!!   天!呐!   荆愠抱着公文包,吸一口气都是自己兄弟爱情的芬芳。   这种事他必须要插一脚,不仅要插一脚,还得做那个搅屎棍。   这种事,就没有他知道以后不出去乱说的道理!   于是下午。   温有之收到微信的那刻,还挺迷茫的。   【荆医生:今天芜芜生病了,下午你过去一趟。你也别问我为什么,这其中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3点准时到就行,剩下的我只能说懂得都懂。】   “……”   温有之:?   她不懂谢谢。   其实找她去一趟黎芜家只需要“黎总让你过去”这几个字就够了,毕竟她的工作就是处理上级的日常事务和杂物。   但荆愠这个语气,很明显不单纯。   温有之想多问几嘴,又萌生跟这老中医话不投机的感觉,只好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把手机放下了。   这个时间段是公司最忙碌的时候,休息厅也鲜少有人出入,满室被阳光和温暖充斥着。   温有之倚在咖啡机旁边,琢磨着今天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被她忘了。要不然荆愠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会是什么纪念日?不可能,黎总没有这种仪式感。   也不是生日……嗯,有可能是阴历生日。   对。   温有之估计了一下,再过十天刚好是黎芜生日,阴历放在今天非常合理。   但他往年也没有过阴历生日的习惯啊。   温有之不禁想起过去两年,黎芜阳历生日都过得过分盛大,嘉宾无数,宴席美酒。   可事实上,真心过来庆生的又没几个,除了应承就是带着目的的。   难道说今年打算私下把这个生日过了?   ……是想让她帮他过?但是自己不好意思说,就让荆医生传达?   他今年正好24吧。   还是本命年,确实过得自由一点。   温有之越想越觉得对,成功把自己说服。跟在黎总身边不是白跟的,她洗脑能力依旧高超。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表现出来了,对着一杯冒气的咖啡频频点头。   就是现在,怎么带他过这生日,是个问题。   黎总需要的肯定不是一个蛋糕。温有之想。   “这么好喝吗?”   进来接水的小何不小心撞见,走到她旁边歪了歪脖,“要推荐给黎总?”   温有之被吓到,尴尬抬头,“黎总不喝咖啡,只喝红茶。”   “怪不得,办公室里老是一股茶香。”小何又说。   他拿着保温杯,放在了饮水机下面。   摁下按钮,小何对着窗外发呆,感慨道,“哎,我报表还没做完呢,今晚还得加班。温秘你说咱公司这个角度,能看到今晚烟花秀吗?”   温有之精准捕捉到那三个字:“烟花秀?”   “是啊。”   小何两腿叠在一起,“我竟然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就在文化广场那边,门票现在特别不好买。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就远远的看个亮、听个响就行,哎。”   温有之没跟着一起发牢骚,抿了口咖啡。她突然又问:“…有多不好买?”   “就,只剩贵宾席了,剩下的都被抢没了。”   温有之:“……”   那不是不好买,是,太到位了。   简直是为了小芜公主量身订制!不是贵宾席她还不要呢。   温有之欣慰地拍了拍小何的肩膀,“这个思路,太棒了。”   小何:“?”   温有之:“我的意思是说,公司就需要你这种兢兢业业的人才,舍己为人,你就是后起之秀,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小何:“……”   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刻,温有之就这把工作牌交到了他手上,“所以我决定下午给你个机会,把公司交给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   说完,她就擦了擦手,离开了休息厅。几秒后,身后追来一声惨嚎:“温秘!您想让我死大可不必这么委婉!!!”   .   坐在电脑桌前,温有之立刻在网址里找到了烟花秀的购买渠道。   她激动地点进去,结果看到“售罄”的两个字就蔫了。   在小何嘴里有票居然还是一种理想的情况,但其实连贵宾席都没了。   温有之本来想编个程序蹲着,万一哪位富豪突然晚上有事,把票退了,她就可以在下一秒抢过来。   可这种情况太少见,而且时间很赶,今晚的烟花秀,很少人会选择这时候退票。要怪只能怪温有之知道的太晚。   她只好又调出来一张实景地图,发现贵宾席后面是大马路,前面是人工湖,无论哪里都不安不下黎总这尊大佛。   右下角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弹到了下午三点。   温有坐立难安,叹了一口气。地图被潦草地划了划,最后被圈上了一个地点,被她拿出手机拍了一下。   临走前,温有之最后嘱咐了小何一句,又在秘书室转悠了两圈,才放心的乘电梯下楼。   员工们也只敢在人走后小声议论——今天应该是个重要大日子,要不然老板和秘书怎么一块没影?   总不能是出去约会。   温有之到北郊别墅的时候刚好踩点,她想到晚上的活动,特意去车库里把高跟鞋换成了靴子,顶端系上了不会轻易拆开的蝴蝶结。   这个时间,王婶出门采购去了,家里除了阳光只剩下关在卧室里的人。   温有之刚走到二楼,看见黎芜的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貌似是给她留的。   她轻声走过去,敲了敲门,“黎总,我进来了。”   没得到回应。   温有之又象征地敲了两下,推门走了进去,发现本该应约等着她的人正在床上睡觉。   房间很亮,带着夏天吹进来自然的凉风。屋里还有淡淡的柠檬香,是前些天刚换的香薰。   给人的感觉有点像雪碧里被搅碎的冰块。   温有之刚想退出房间,等一会再上来,却突然感觉到白纱窗帘晃了晃。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下一秒,一只不知道哪来的野黑猫从地上窜了上来,直接嚣张地在黎芜被子上巡视疆土。   黎芜家的院子太大了,混进来野猫是常有的事。   温有之也不止一次看到厨房放着猫粮,但她来得次数太少,头一回看到真实存在的猫,还是被吓了一跳。   “快下去。”温有之想把猫赶走,别影响黎总睡觉。可猫哼唧了一声,懒洋洋地钻进了黎芜得怀里。   还把身子背了过去。   温有之:“……”   这猫有点成心跟她对着干。   她觉得自己不能跟它好说好商量,于是过去,弯下腰,想把它从床上抱下来。   可惜她又低估了一只猫的身手。   它连让温有之碰都没让,够着她的肩就跳了上去。温有之一只脚踩到床单,一个脚滑整个人栽到了床上。猫成功垫了一脚她脑袋,顺着窗外栏杆逃之夭夭。   温有之:“……”   这水平快成精了吧。   就在她想过去跟过去,高低给那猫上一堂课,身下的人突然闷哼了一声。   温有之瞬间保持原姿势僵住。   她头转过去。   见黎芜把眼罩勾起,缓缓睁开眼,扫了一下她现在的位置,而后无言地跟她对视。   温有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解释,“……是这样,刚才进来一只猫,它蹦到了您的床上,然后我想把它抱走……不小心……”   黎芜的表情像是觉得有点荒唐,低声问:“猫呢?”   温有之当即哑口。   是啊猫呢!   非得来个死无对证???   黎芜把眼罩又扣在眼睛上,脸不红心不跳,像完全没把被子上这个存在当回事,有种再睡一觉的架势。   他翻了个身,他又懒又倦地开口:“我给你三分钟。”   温有之顶着一头乱发:“……?”   “再想一个,把自己送上床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温有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再过几个月,你会求着我这么做(。 第13章   “……”   这说法非常奇怪,但也没什么错。温有之想都没想,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借力的时候还不知道怼到了哪,弄地床上的人痛苦地哼了声。   温有之险些立正稍息:“我知道这件事很没有说服力,但是,刚才真的有一只猫,真的,黑的,眼睛是蓝色的,我想给它抱出去来着。”   黎芜彻底没了睡意,把眼罩摘了下去,先闭着眼睛调节了半天,才逐渐睁开。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自己听听你那话可信吗”,但是懒得开口,就继续僵下去。   温有之只好接着解释:“而且,我只是摔了一跤,连碰您都没碰到,您讲点道理行么?”   黎芜瞥了她一眼:“原来你还想碰我。”   “……”   要脸?   温有之眼皮跳了一跳,忍着性子,平和道:“我要是真的……觊觎您,我昨天晚上就下手了。”   “是么。”黎芜抬了抬眉,“那你还挺遗憾?”   “……”   怎么杀人能不犯法呢。   温有之这瞬间脑子里演绎了十场暗杀行动,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要不然哪还有这么多事!   全是你自找的!   听到这话,黎芜没直接回应,先是皱了一下眉,很快便恢复了平常。   他掀了被子,从另一边下了床,十分恶劣的又回了句:“这就让你误会了?”   “……”   言外之意。   我只是让你过来一趟,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希望你还是自持点,别老想这么多,对你没兴趣。   温有之越解释越乱,干脆也不挣扎了,反正自己在他心里俨然一副舔狗德行。   她装作很随意的叹了口气,顺着话警告道,“对,您以后还是好好保护好自己,小心身边的——”   温有之脱了很长的音节,惹得黎芜回眸。   “像我这样的——”   黎芜:“?”   温有之:“臭流氓。”   “……”   黎芜面无表情地看她两秒,光着脚走到了窗台。   他穿着很随意的白色T恤,风刚好吹进来,把衣服鼓起来一个大大的包。   窗帘被拉了上,把风也阻隔在外面,屋子里一下就陷入了黑暗。   “行吧,”黎芜悠悠道,“那能劳烦这位流氓同志出去一下么,我要换衣服了。”   温有之:“……”   黎芜拽了拽领口,随意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出去偷偷观赏。”   温有之:“。”   观赏你妈。   温有之难得在心里报个粗,扭头出去了。   她佯装摔门的动作,把门快速地扇了过去,等到关门那刻怂了吧唧地压下门把手,轻轻怼上。   真有出息温有之。   就问你还能不能硬气一回了?!   ——不能。   温有之内心自嘲一番,然后掏出手机给黎芜发了条微信。   -【您慢慢换,我分散注意力,给您泡杯红茶[/爱心]】   .   黎芜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才看到了那条消息。   冷不防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针灸之后他就没再清醒过。一般来说,他都会一觉睡到天黑,然后拉开窗帘,接受自己错过一天中最灿烂的时间。   大厅里,阳光被阴影分割成标准的几何块,暗处被看在眼里,也被赋予了新鲜的淡蓝色。   原来习惯黑暗的人,也可以被天光叫醒。   “您吃午饭了吗?”温有之在楼梯下探出一个脑袋。   “没。”黎芜回答。   “王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给您煮碗面吧,”温有之系上围裙,把探出去的脑袋缩了回去,“今天日子这么重要,面还是要吃的。”   最后声音小了下去,散在别墅中,黎芜有点没听清。   重要的日子?   ……她想起来了?   黎芜心头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陷了下去,忘了去想为什么要吃面,只寻思明明往年的这天都没被当回事,今年温有之记忆倒是好。   他踱步到厨房中岛,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目光跟着温有之忙前忙后,从水槽挪到冰箱,烧水又切了葱花。   这才发现,对方换下了平常的高跟鞋,换上了骑车会穿的高皮靴。上身是干净的淡粉色衬衫,被围裙束住的腰绷紧。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时候,温有之把手伸到后面抓了一下。   黎芜有点心虚地避开眼,向后一靠,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平淡地问:“你会做饭?”   分明是个疑问句,这句话却被说得像陈述句。   温有之在脑子里面过了好几遍,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句“你竟然会做饭”。   她没回头,把葱花撒进去:“我之前照顾过人,现在也是自己住。”   转过头,温有之弯着唇角笑了笑,脸上浮现了两个小括号,“我还能给您卧个蛋,吃溏心的吗?”   黎芜:“……”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吃点新鲜的,才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温有之的提案。   竟然还不错。   他原本喜欢吃熟透的,不喜欢吃太生的东西。三分熟的牛排不行、三文鱼不行,温有之煮的溏心蛋倒是……勉勉强强能接受。   温有之坐在斜侧,两个胳膊都撑在桌上,终于引出来了今天的正题:“您晚上有事么?”   “你有事?”黎芜直接道。   “有……有点。”温有之满腹的草稿忽然就有些难以启齿。   据她的了解,黎芜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提出“陪我过生日”或者“给我过生日”这种要求。就像那天“逼”自己求他拍照片一样,这方面黎芜有点闷骚,也有点傲娇。   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   温有之再次把自己说服,反正他生日,一年仅有一次,还是本命年生日,还十二年仅有一次呢,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垂下眼帘。   心跳有点快,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或者两者都有。   “今晚我能带您出去转悠转悠吗?”   黎芜动作停了一下。   温有之觉得或许自己不该这么说,听上去像哄小狗,挠挠下巴说出去遛遛。   她只好把目光换成真诚的样子,抬头又问:“好么?”   “…我要是说不好呢。”黎芜挑起根面条,平静地问。   “那我就假装没听到,然后重新问,”温有之答,“等下一个选项。”   “……”   也就是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黎芜干脆沉默。   如果搁在以往,他能一口提出来十个活儿让这一晚上忙到头秃,也能让温有之忘了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今天却脑子发空,除了面前的溏心蛋,再惦记不起来别的。   到最后黎芜也没说一句好,但还是跟着上了车。   温有之调了调后视镜,把座椅换了个舒服的角度,戴上副蕾丝手套。而后,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的人。   “那地方有点远,要不您睡会?”温有之轻声问。   “不了。”黎芜拿出一副棕色片眼镜,真心实意道,“我怕我醒不过来。”   “……”   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温有之收回视线,闷声道:“以前没见您这么惜命。”   “那也是分情况的。”黎芜拿出手机,刷了一会,才终于抬头,“不是什么时候身边都有像你这样的流氓人物,还是得小心点。”   “……”   温有之强忍着说出“好嘞我这就把您撞死”的冲动,噔地拉下手刹,一声不吭地把车开了出去。   路上不太通顺。   好在玻璃窗上倒映着天空的颜色,从湛蓝到西柚红,又到晕了墨一般蔓延的黑,温有之欣赏着,这一路也不算无聊。   黎芜也没再睡,拿着手机回复着邮件,偶尔接一通电话,又把任务传达下去。   还会在扫到陌生姓名的时候询问温有之。   温有之像个人型通讯录,不仅问什么答什么,还能给他列举出来这两年其中的合作和交际,有时候甚至能想起来哪场晚宴他们握过手、说过什么话。   有点过分聪明了。黎芜想。   然后他就看着这位聪明人把车一脑袋扎进了车位。   旁边还有三个撅屁股准备倒车入库的,一齐保持了一种尴尬的静止状态。   “他们围在这干嘛。”聪明人开口了,“不嫌堵?”   “……”   黎芜默然地盯着着后视镜,发现剩下那三个车都自讨没趣地走了,才放心似的瞥她一眼:“那你下去指挥指挥?”   温有之答:“加薪就去。”   黎芜:“……”   外面拍了很多人,黎芜在路上就看出这是去文化广场的路,自然想到今晚的烟花秀。   这次活动还是比较隆重的,参观者什么身份的都有,电视台和报社记者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黎芜这种身份是必然不可能跟他们挤的,正等着温有之带他走特殊通道,就发现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纳闷地问了一句:“不看烟花秀?”   “看啊。”温有之语焉不详,“但不在这看。”   两人朝着人群稀少的地方去。   途径一处天桥,温有之说自己想上个厕所,麻烦黎总上去等一会儿她行不行。   黎芜皱了下眉,那瞬间,他真的很想直接问温有之到底在干什么。但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是没问出口。   难得记起来一回,就当是哄她。   他勉强地点了点头,插着兜走到了天桥中央。   温有之去的时间很长。   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到旁边人工湖,被鳞次栉比高楼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晚风带着些许潮气,吹凉了他额前发丝。   远处的人开始高呼倒数。   “——5、4、3…”   “——2!”   “——1!”   无数烟花向上蹿去,在夜幕里炸开成不同颜色的流光,层层相叠,绽放夺目。   黎芜撑在栏杆上,目光平静得过分,他稍低了头,才发现这个位置,能看到湖面上烟花的倒影。   不是片面的。   烟花在什么位置炸开的,湖面上仿佛就抓住了那个瞬间,然后摘下来,呈现给人一种荡漾的璀璨。   安静着,也喧嚣着。   这一瞬间,黎芜难得怔住了。   他觉得温有之或许,是真的算出来的方位、角度、高度,才会这么准确地发现这个位置,绝非偶然。   他刚想掏出手机,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了。他转过身,就见温有之满头大汗地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道:“抱、抱歉,我来晚——”   “烟花已经开始了。”黎芜无情地指出。   温有之衬衫被折上去两道,压了一会儿呼吸,口吻有些耍赖:“我没来,就不算。”   她手里拿着两瓶可乐,一瓶递给了黎芜。剩下的一瓶自己启开,因为跑得太快的原因,导致白沫向外溢出来不少。   温有之也不嫌。   仰着头灌了几口,又拿手轻轻抹一下。   黎芜目光跟着温有之那沾了水渍的手落在了栏杆上,才不自在地抬起:“怎么去这么久。”   “给您制造惊喜去了啊。”温有之答。   “为什么给——”   话到这突然截止。   面前的人忽然抬头,眸子被映上烟花的颜色,淡红色的唇弯起,轻轻吐着字,“三。”   黎芜顿了顿,视线跟上她的。   “二。”   又是一连串的烟花腾空而起,炸成一连串。   “一。”   这个字落下的同时,黎芜在人工湖的绚烂的投影里,看到了两个字母。   ——LW。   再抬起头,烟花绚烂如旧,仿佛只有这个角度才呈现出这两个字母,就像一句悄悄话。   他们在偷偷看烟花,烟花也在偷偷发现了他们。   黎芜眼睫颤了颤。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温有之偷偷进设备室,侵入烟花遥控控制系统,改了代码,调整了一下13个弹点燃放的顺序。又算准了自己回去的时间,把这个惊喜放在了中间偏后的位置。   也不知道这其实不只是单纯的两个字母,是通过镜像、倒映等一系列几何变化形成的。   是温有之一个理科脑袋,短时间想出来最廉价的惊喜。   “黎总,”温有之笑了笑,柔声道,“礼物准备的有点匆忙,我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个日子,还是第一次给您过。”   黎芜内心一片悸动,仔细读这句话,却忽然觉出来不对的地方,“给我过?”   温有之:“要不然给谁?”   黎芜:“……”   突然安静。   “今天——”   “今天——”   两人同时开口,似是都察觉到一丝诡异至极的气氛。这方面他们还算一种默契,再开口的时候,又把两句话撞了上。   “是你入职三周年。”   “您阴历生日快乐。”   视线猛地交错在空中。   黎芜:“……”   温有之:“???”   作者有话说:   荆愠:请!叫我!瞎猫!谢谢!!!我一下抓到了两只死耗子!!两只啊!!!   黎芜:。   温有之:你觉得你很幽默?   -   我改了一下那个LW和M7,因为我本来想的只有倒过来,但其实还有很多几何变化……我真的笨死(捶桌 第14章   气氛好不过三分钟,两个人现在站在天桥上,一个脸比一个黑。   黎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阴历生日?”   温有之反问:“我入职三周年?”   黎芜:“……”   温有之:“……”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风景。   温有之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喝了一口可乐,其实内心万马奔腾。   ?   原来荆医生是这个意思吗?   可“入职三周年”有什么好纪念的。   她这才对上刚才黎芜一系列奇怪的反应,明明是自己过生日却还那么不情不愿,他说的话也被自己打断……   那现在!成什么了!   她都不敢想象这之前,黎芜是怎么想的她。   ——我在您身边吭哧吭哧干了三年,可开心死我了,软硬皆施、威逼利诱,终于是把您骗了出来,共度这美好的“入职三周年”。   “……”   是不是好日子不知道。   反正温有之现在去死,下周就是头七。   “你入职那天,是楼下蛋糕店做儿童节活动的最后一天。”黎芜在旁边忽然开口,语气很平静,“来的时候,头上还沾了一条彩带。”   温有之心虚地咳了咳。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正好6月8日——也就是今天。”   黎芜压着声音,把可乐拉开。   没有迸发出来的白色气沫,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久了,只剩下易拉罐里的气泡小声地劈里啪啦。   “我出生那天刚好夏至。”黎芜慢条斯理,像领导开大会,“今年应该是我阳历生日的第二天。”   温有之:“……”   他半转过身,两个胳膊搭在栏杆上,“说说,我今天过哪门子的阴历生日?”   温有之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草率地、凭感觉地做过什么决定,在想出可能是黎芜生日的时候,就没在想过别的选项。   说来巧,如果今天不是入职三周年,她这点伎俩早就该被识破。   黎芜也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可悲——他的秘书,整个安绥市数一数二的顶级秘书,能记住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握过手这种细节都能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连自己的生日都记错了。   可在湖上看得烟花又很特别。   这么过一次生日也不错。   这世上大概只有他秘书一个,会把一个记错的日子布置的这么精致。   所以,“LW”是他的名字。   他第一眼看,还以为是他们的姓。   盛大的烟花落了幕,湖面回复了平静,四下悄然,远方的喧嚣被隔绝在外,从长桥上走了下来的是两个落寞身影。   温有之全程没开口,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伸出手要接过黎芜手中的空可乐罐,“我帮您扔掉吧。”   黎芜拒绝地不太明显,手腕巧妙地跟她的动作错开了。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温有之稍怔了一下,却并不意外。   她舔了舔唇,握着空可乐的手指收紧,又松开:“抱歉。”   温有之又拿出那些登得上台面的词语,带上了胆怯的情感,“无论出于什么,这件事都是我的疏忽,耽误了您宝贵时间。”   黎芜:“……”   只是时间问题吗。   黎芜静默了半晌,温有之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穿平时的手工皮鞋,跟温有之一样,换上了轻便的运动鞋。黑色裤子上面是素调的白色衬衫,冷白的皮肤上还能看到浅色的青筋。   两人的姿势与他们在做什么大同小异,怎么看都是女方在认错。   可下一刻黎芜却向前一步,把她手里的易拉罐抽了出来,拇指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她虎口,似乎是一种安慰。   “温有之,”他哑着嗓子说,“你真的不太聪明。”   “……”   干嘛骂人。   她没完全理解黎芜的意思,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没懂荆医生的那个短信,小声抱怨道:“那老中医话也说不明白,早该让他学学小学语文。”   还懂得都懂,利益牵扯太大,一堆废话。   黎芜扔易拉罐的动作顿了一下:“…荆愠?”   温有之下意识反问:“不是你让他给我发的消息吗?”   “……”   再次沉默。   沉默得甚至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好。   黎芜心道,什么日子没过成,发现了一个胳膊肘烂拐的。   夜色深沉,两人到北角别墅的时候又是很晚,还比平时工作日延后了一小时。   虽然温有之觉得有些吃亏,只是一个小破入职三周年,没必要庆祝这么晚,应该回去睡觉的。也不该折腾黎总。   走到门口。   “回去早点睡。”黎芜没跟她说太多话,又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转过头要开房门。   “等、等下。”   温有之忽然把对方叫住。但等对方回眸看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要说。   她或许想问的是“为什么记这么个日子”,您明明没有这种仪式感的。   但又没有立场。   更何况明明是自己先弄错了对方生日。   雨棚上吊着一盏灯,倒三角地打在黎芜脸上,碎发的阴影把脸遮了一半。   温有之眨了眨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动唇。   “明天见,黎总。”   她只说了这个。   对方保持不动几秒,似是笑了下。随后是密码锁开启的“滴”声,和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明天见。”   .   温有之又恢复了往常状态。   从自己家驶到北角别墅,半裸露在外的胳膊被风吹得发凉,在这样的夏天倒也清爽。   她三年来的穿衣风格都被黎芜拐偏了,也是极简风,一般都是纯色的。也很少穿牛仔裤,她记得黎芜曾表示过,那配不上他。   让diamond K查的事情也快接近尾声。   前几天K跟她联系,说club 5最近要有个大动作,先观察两天,不要打草惊蛇。温有之便先搁置了。   无聊时,温有之还会点开那个用黎芜账号登陆的换装游戏。   像一种偷偷摸摸做坏事的刺激,她即希望有人能发现,又不希望有人知道,然后自己在晚上偷偷掀小芜公主的裙子。   非常解压。   在这之前,她也重新弄了一遍权限问题。这回不会再犯上回那种低级错误,她亲爱的黎总怕是死之前都不会知道。   但意外的是,温有之在检查安全问题的时候,发现那天那个小技术员一直在偷偷寻找她。虽然路径像个无头苍蝇,但还挺执着。   于是她打算这天中午去关心一下。   正巧黎芜让她叫来技术部老胡,在网络安全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佬,他们有要紧的事商量。具体什么事温有之也没多问,直接乘了电梯,来到技术部楼层。   温有之在走廊里转悠一圈,没见到什么人,又走到技术部办公室,发现门没锁。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争吵。   她犹豫了要不要先等等,门突然朝外弹开了。   紧跟着还摔出来了一个人。   肢体撞在门上发出很大一声闷响,温有之迅速退后两步,还是差点被对方坐到。   屋里传来很刺耳的嘲讽,“你多金贵啊,用个电脑跟碰你媳妇似的,我寻思藏什么三级片呢,原来就是一个小破病毒,真够有病。”   温有之表情当场就僵了。   她低头一看,对方正是那天来办公室处理盗号的小技术员,坐在地上斯哈斯哈的揉着屁股。   气势倒是强:“你知道那是什么病毒吗!我当时废了多大的劲我才找到,你懂得尊重人吗?”   “我遵循过你的同意吧?”那人回嘴,“老胡说我程序有BUG,怎么可能?那一定是他系统的问题,我就想换个系统试试,整个技术部就你这台笔记本比较低级,比较合适,你借我一下能死啊。”   “……”   温有之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在插话的情况下,还不参与进战场。   这时,她倏地听见脚旁的人哼了一句“能”。   只见他撑着地又要起来,架势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温有之还是扯住对方的手腕,“你等会的。”   “温秘……”小技术员看到她那刻眼神浮出了的委屈,但很快就被火气覆盖了,“您来这干嘛,快走,别被这种疯狗咬了。”   温有之不太听劝:“出什么事了?怎么还动手?”   “……”小技术员最开始有些不情愿,但带着点急病乱投医的心态,还是跟她说了,“就你听到的那样,老胡说师兄的程序有BUG,他非说是系统的问题,要拿我的笔记本做这种实验,傻逼。”   师兄也就是屋里那“疯狗”,正趴在桌上划着触控板。   温有之又问:“那笔记本怎么了?”   “笔记本……笔记本是我自己的,去年淘来的,只有这个版本的能运行我买的一个病毒。”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觉得这举动有点傻缺,但还是坚持说完了:“那可是,W亲手编写的病毒…她是,她是我的信仰。”   说到这,他脸上泛起一层不甚明显的红晕,“我在黑市砸了不少钱才弄到的……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小技术员懊恼的挠了挠头。   他没发现,温有之表情出现了一丝诧异。   她大为震撼。   听听这是什么迷惑操作啊,因为养一个病毒,专门买个电脑。   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   温有之觉得那大概不是一个会发出猪叫的病毒,要不然这位可以说是相当变态了。   不过,虽说她随手写过的病毒太多,但能流传出去的一般都没有传染性,要不然真的容易坏事。   正想着,屋里却又传出来那个师兄的声音:“哎,你这病毒真特么膈应人,我看看能不能它清理了,垃圾就该去垃圾该待的地方。”   温有之:“。”   师兄又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面,调出来前端代码,正对着显示屏查看,就听到高跟鞋靠近的声音,歪过头去。   “哟,温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着,他还对着温有之吹了个骚哨。   “随便看看,”温有之站在显示屏后面,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这测试什么呢。”   “害,就我写的小程序,还挺挑系统,您也别看了,太高深,怕你看不明白。”   他对着温有之笑了笑。   温有之也回笑了一下,“这话说的…”   她胳膊肘轻轻搭在了显示屏上,脸上挂着永不过时的淡笑,无辜又温柔,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   “怎么,这种垃圾是我欣赏不了的么。”   作者有话说:   你又是什么品种的垃圾(。 第15章   “垃圾…”   师兄嚼了一遍这个词,才明白似的抬头,不敢相信道:“你居然说这是垃圾?!你知道我写了多久吗???”   温有之脖子缩了缩:“多久啊。”   “三个月!”师兄喊道,“三个月,懂吗?”   温有之思索了一下:“哦,这回懂了。”   师兄:“……”   温有之:“原来如此。”   师兄:“?”   “所以你也是垃圾。”   温有之手指戳在了显示屏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不住,少算一个。”   “……”   被美人骂的感觉不太好,尤其还是看上去啥也不会的美人。   师兄火气上脑,想着反正这屋子里没别人,“砰”地把鼠标摔在桌子上。   “不懂少瞎说。”他眼睛瞪挺圆,“好端端一个秘书非得长了张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有道理。”   温有之笑意更深,“其实你不出门,也没人觉得你长脸了——别人电脑手感这么好?”   “……”   终于听明白她这份恶意从何而来,师兄气得直点头,指着那边的小技术员道:“帮他说话对吧?有趣,我们兄弟之间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外人管了?我用一下我弟电脑,跟你有……”   “谁是你弟弟!”没等温有之开口,小技术员先顶嘴,“我又决定不了我师兄是谁!”   “你再说一遍。”   “我说怎么了!”小技术员扬声道,“git用的跟屎一样就算了,提交的代码,连跑流水线打包没成功,你学到现在真是贵在坚持,收你师父难得瞎了眼了!!!”   “……”   仿佛得到了鼓舞一般,小程序员破罐子破摔地把狠话说尽,把对方气得满脸通红。   师兄刚才那会儿还不好意思动手,现在也不管那个了,扒开电脑冲了出去,“操,你在这跟我装什么逼呢?”   话说出的同时,温有之就抬起脚尖,高跟鞋从后面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裤脚。   一瞬间的事。   师兄移动的太快,以至于惯性使然,让他以狗熊前扑的姿势,摔出了三米开外。   哐——!   动静很大。   直接给小技术员磕了个早年。   “操.你妈的……”   小技术员后退一步,还挺突然的:“师兄,大可不必这么礼貌。”   “……”   师兄撑在地上,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礼貌你奶奶,哪个傻逼拌老子?!”   “啊?”   温有之神情茫然,“你这不是自己被拌了一跤吗。”   “……”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在师兄撑着膝盖爬起来时,又用膝盖压了一下师兄小腿。   师兄再度跪了下,觉得今天他妈的事事不顺,丢人丢大发了。   温有之垂着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不轻不重:“怎么腿脚还不好?”   “……”   她缓缓蹲下,头发从肩上滑落。   那瞬间,温有之对上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嗓音依旧恬淡温柔,却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刚才说谁傻逼。”   “……”   这句反映了一下能听懂,下一句就不能了。   “又说谁病毒是垃圾?”   “……”   声音不大,控制在了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范围内。师兄骂人的嗓音都放低了,超小声地吐出来了个“操。”   老胡赶回来是,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干什么!干什么闹这么大动静!”   屋里三个人一起往门边上看。   只见一位扶着保温杯的中年男人贴着门边走过来,十分清瘦,鼻梁上挂着一幅程序员标配的黑框眼镜。   他眉心拧成一团,表情沉了下来:“在闹什么?”   “师父!”地上的人先告状,“这秘书净多管闲事!还不简单,下手太特么狠!”   “哪有。”   温有之笑容又恢复了常态,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我这不想扶你一下,干嘛恩将仇报。”   “……少他娘的放屁!”   老胡抬眼看向来以“娇艳温顺”著称的温秘书,又看了眼地上呲牙咧嘴的自己徒弟,瞬间就有种丢人显眼的感觉。   他走到温有之旁边,声音都放低了几分,“温秘,你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师兄立刻抬头:“?”   温有之脸上三分安静,四分胆怯,还有两分礼貌:“谢谢老胡,我没往心里去的。”   师兄:“……”   好家伙,这跟刚才那是一个?   被盗号了吧???   “黎总找我有事?怎么还劳烦你亲自来一趟,”老胡把保温杯递给旁边的小技术员,“不就一个电话的事儿。”   “我也没什么事,还不让人溜达了吗。”温有之优雅道。   老胡笑笑,“你还是这么会说。”   两人寒暄间,旁边的小技术员安静如鸡。   他攥着保温杯,心里对温秘书大大改观,仿佛体验到了黎总的乐趣,眨着眼看着她,不尽感激。   “对了,”温有之侧身过来,“这位之前见过一次,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呢。”   自己忽然被提起,小技术员猛地绷直后背:“周、周落野。”   “周落野?”温有之重复了一遍,“名字还挺好听的。”   “这孩子刚来没多久,”老胡拍了拍他的肩,“当年LMCTF*,这位是安绥大学的冠军,一毕业就过来了。”   温有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哦。”   怪不得呢。   能通过一个换装小游戏,找她找这么久。   可想而知,如果这个人不是她,是一个别的什么小黑客,那现在应该早就被扒光了。   “果然是冠军。”   温有之若有所思,忽然来了句,“刚才落野一眼就看出来他师兄那前端代码有一行写错了。”   周落野:“?”   刚站起来他师兄:“???”   “还有这事?”老胡也听得有点愣:“前端代码……是那个我说有BUG那个的程序?”   温有之点点头:“是吧。”   周落野慌张地在后面给她使眼色,她全当没看见,还诚挚得邀请老胡去看看,吓得周落野血压都低了。   瞎说什么啊!   他什么时候一眼就看出来前端代码打错了啊!刚感激完怎么还把他往坑里推……   眼看老胡纳着闷,又走回被打歪的显示屏面前,周落野语无伦次的解释。   “好像,不对,不是……她,那个——”   “还真是。”老胡发话了。   “……”   周落野:???   老胡眯着眼,粗手指在一处,盖过了三行代码:“原来这个位置弄错了。”   “啊?怎么可能!”师兄反应过激,瞬间弹到电脑前,“我检查了十遍都有,怎么可能写错啊,而且这种低级……”   话瞬间停止,他眉毛一跳,似乎发现了什么。   空气中略微有些尴尬。   师兄低咳了一声,想再辩解两句,结果一抬头发现屋子里三个人都在看他。   “……”   老胡狠狠的给了他一拳,“还检查十遍都有,比不上你师弟一眼,真完蛋。”   “我……”   “你什么你!以后出门别说我是你师父。”   “……”   到最后,压根不是什么系统问题,只是一个手滑打错了一行代码,事情就被这样解决了。   五分钟后,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只是里面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仍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而另一个“受益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发傻。   周落野想不明白……   温秘是怎么发现的。   她全程只有跟自己师兄对峙的时候,才有机会撇到那前端代码。可那时候加起来也不过几秒钟……她会这么快就发现破绽吗?   那可不只是一目十行了。   周落野对自己的想法后背发凉,深呼一口气,又劝自己不可能,说不定她只是随口一说,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   黎铭科技公司的首席秘书,怎么可能看懂代码呢。   .   电梯里刚消完毒,隐约有酒精的味道。   温有之摁下电梯,跟着老胡随便交谈了几句,不知怎么,话题又回到了周落野身上。   “黎总真狠啊,”老胡感慨道,“刚毕业就把孩子骗过来,那不是用头发换工资吗。”   “……”温有之柔声道:“黎总自然有他的理由。”   “的确,黎总总是希望这些搞网络的小孩,干干净净的。”   温有之适时“嗯”声,刚想应付两句,脑袋里猝然穿过一道白光。   她话掐在嗓子里,停了下又问:“什么叫干干净净的?”   老胡说:“就是没什么组织的呗,你不知道当年那事吧,黎总招来一个自称是网络大佬的人,结果是什么国际黑客组织的成员,把黎总个人信息全都传上去了。”   “……”   “当年,黎铭集团损失的可不止几个亿。”   “……”   电梯到站。   两人迈了出来,老胡扶一下眼镜,再次说道:“现在黎总是特别忌讳这个,谁要是在他眼皮底下搞这种事,有什么网络技术组织啊,管你干的好事坏事呢,人估计都得完。”   27楼的空气恐怕比底下的稀薄,温有之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她咬了咬后槽牙,找了半天舌头,才把这话说出来。   “之前那个技术员,最后怎么样了?”   “唔。”老胡抬眼看她一眼,“温秘不应该比我更了解黎总吗?他的脾气——”   他用最朴实的表情,说着最残忍的话。   “当然卸了他两条胳膊啦。”   作者有话说:   温有之:……   温有之:啦你妈。   -   对不起小可爱们,我把前面又重新写了一边,不影响后面剧情……QAQ 第16章   温有之腿发软,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   她下意识地想去问一句“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在去听第二遍。   作为黎芜最亲近的人,温有之正如老胡所说的那样,比谁都清楚黎芜的脾气。   也比谁都知道他有多疯。   毕竟,前两天她还破碎的红酒瓶和缭绕的香烟中,亲身经历了一遍。   温有之是后怕的。   她代入感很强,想着,如果黎芜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该用多重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会很失望吧。   还会陪她过入职三周年吗。   怎么把老胡送进办公室,又怎么跟黎芜打得招呼,怎么出来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温有之全然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迅速在联系人里翻到小何,问一问当年的详情。   -【在?】   其实小何比温有之到公司得晚,但据她对秘书室八卦程度的了解,小何至少知道黎铭十年信息不止。   之前还有人调侃,说黎铭科技公司也不必弄什么史册,把秘书室微信聊天记录调出来,那就是现成的百科全书。   不久后,小何回复。   【何:不加班就在。】   【温秘书:……不加。】   【温秘书:问你点别的。】   【何:?】   温有之在屏幕前构思了一下怎么开口才显得不太突兀,最后还是用最古老的方式表述。   【温秘书:我有一个朋友,他问我当年黎总信息泄露那件事。】   【小何:你什么朋友胆子这么大啊,这事现在谁敢提[/笑哭]】   【温秘书:啊。这事很严重么?】   【小何:相当严重了!】   【小何:你不知道,当年黎总招进来了个技术员,本来以为平平无奇,结果好家伙,国外MIN7黑客组织知道吧?他是那里面的人,谁能想到呢。】   MIN7也是一个国际有名的黑客组织,但做得任务比较危险,前些年因为入侵某国军事系统被发现,惨遭一锅端。   就算这人没被黎芜发现,估计现在也完了。温有之尝试着给黎总找点理由。   【温秘书:然后呢?】   【小何:然后……然后他就把能得到的信息全卖了呗,还制造过一次病毒,瘫痪了全公司上下的网,我听当时的人说,那阵子黎铭的天都是黑的。】   【小何:再后来找警察了,结果被他跑了。没几天又找回来了,就是没法带手铐了,说是两个胳膊都没了,剁得还十分整齐,所以大家就说是黎总干的。】   【小何:其实也没人能证实,但这种事,也就他能做出来了。】   他最后发了一个闭嘴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件事说多了,随便扯了一个做报告的借口就下线了。   屏幕熄灭。   温有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深呼吸了一会儿,才堪堪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电脑里。   不是说了,没被证实吗。   那就不算黎总做的。   她近乎是有些倔强的劝说着自己,只要藏得好,就不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胳膊就都还在。   更何况,她除了偶尔给小芜公主换换衣服,也没干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这公司上下再没人比她更安分了。   .   外面乌云滚滚,压得很低,随时都是下雨的样子。   总裁办公室也静入死水。   投影仪照在白墙上,播放着今天上午刚发布的新闻,女记者的声音跟着一片嘈杂的电子音,从旁边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容华集团发布会惨遭不知名黑客袭击,吸引人的是新产品还是桃色新闻?董事长吴林强出轨美女高管,公款挥霍无度……】   视频显然还没被剪辑过。   通篇看下来,只有频频出现的闪光灯和董事长吴林强如潮水般褪去的脸色。场面再也没把控住,一大堆记者蜂拥而至,把发布会的台面堵得水泄不通。   然后再兵荒马乱的状态下结束。   老胡吓得鼻子冒汗,眼镜顺着鼻梁骨向下滑。他推了一下,胆怯而试探地问道:“黎总叫我来的意思是……”   “还不明显?”   黎芜两手交叉地垫在下巴上,漠然地盯着已经静止的画面。   老胡思索了一下:“您是想让我帮一下容华吗?”   黎芜冷冷地抬起眼,没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老胡:“……”   忘了。   这人要是能慈祥那就不姓黎了。   “抱歉,”老胡重新组织语言,“您是想让我查一下是谁干的吗?”   黎芜又问:“你能查到?”   敢闹这么大的黑客一般都不简单,更何况没有容华的权限,这手根本没法插进去。   老胡讪笑了一下,还算诚实:“不是太能。”   “……”   那说个屁。   黎芜不想继续废话,直接道:“是峰晖张行云干的,他找了ZEUS的技术员。”   “什么?!”老胡一脸诧异,不太会抓重点地问,“ZEUS的?不可能吧,他们从来不接活的。”   黎芜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张行云那人睚眦必报,上个月容华把他一个大项目弹黄了,他才想得馊主意。前些天我又和他聚了一下,吃了顿饭,饭桌上……”   原来是这么知道的。峰晖集团那老板给人的印象就是浪,不走正道,业界声名很差。   老胡哈着腰听,结果听着听着就没了后文。   他眨了眨眼,偏头瞧一眼。   只看黎芜眯起眼,表情有点不悦。   ……这顿饭得有多难吃。   老胡腹诽,用话勾引了一下:“饭桌上——”   “饭桌上喝了点酒。”   黎芜这才回神,身子后靠,两手搭在把手上,战略性的低咳一声,“所以张行云下一个目标就是黎铭。”   老胡:“……”   ?   喝了点酒,就把人得罪了,就下一个目标了。   你喂人家头孢了???   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太有那个胆量问出口。   也没有胆量问黎总是不是要自己做这个公关,毕竟ZEUS名扬四海,不是他这种人能请以抗衡的,很容易别人反客为主。   老胡很明智,用一种中肯地方式问:“所以您下一步的意思是……?”   “帮我联系W。”   “——”   老胡瞬间瞪大了眼。   擒贼先擒王是吧?   他刚想确认一下黎总是不是认真的,别开玩笑。就听到黎芜轻飘补充了一句,“三天之内。”   “……”   .   那天到傍晚也没下来雨,暴雨是在第二天凌晨下来的。   据说凌晨三点的时候还有巨雷,轰隆隆很大一声,像哪炸了一样,朋友圈全被这个刷了屏。   温有之却是刷牙的时候才知道。   电动牙刷在嘴里嗡嗡作响,她刷着手机,擦着屏幕上不小心溅上的水珠,看到有意思的一条还轻笑了笑。   作为一个称职的秘书,温有之只要在自己家里睡,就能睡得很沉。别说打雷了,就算楼下敲锣装修,她都能安详地像个死尸。   所以自然而然,也错过了组织里人联系她。   是diamond 9,diamond 这一组是侦察类,承担一部分的外交责任,除了K天天没事叫她丢丢玩,剩下的都是正经干活的良民。   温有之点进了一个计算题图标的app,手机切换到了另一个界面。   弹出来的第一条消息——   【diamond 9:老大,有个新任务,对方指明要你。】   温有之单手操作,会快就回复。   【W:规矩怎么背的?】   【W:不接活。】   【diamond 9:我知道,但这回对方给出了超过行价十倍的价格。】   【diamond 9:而且背景雄厚,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您要考虑一下吗?】   看到安全问题,温有之又想起来那天“断手”的传闻,顿时觉得指尖发麻。   她吐出口水,迅速给对方回了两个字。   -【不接。】   你们老大现在呢,还是更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谢谢。   大概是心理作用。   温有之唇抿成一条线,直觉告诉她,最近还是消停点吧。   可惜墨菲定律。   越不想来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下午温有之去休息厅沏茶的时候,正好撞到了秘书部的人议论。   “什么情况啊,容华凉了?”   “不知道,但也差不多了吧,股票暴跌,群众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闹事,还好今早下雨了,他们才安分点。”   温有之把黎总的水杯放在一边,拿起旁边一个牛肉条,安静地啃着。   有人突然道:“他们也奇怪,咋还突然惹到黑客了?还不知名,现在知名了,笑死。”   听到那个字眼,温有之的动作突然一停。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说的是什么——那天在饭桌上张总要搞得事,就是找club 5在容华的发布会上搞点事!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温有之竟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冷不丁地从别人嘴里听到,有一种后脊梁发凉的感觉。   真是,养了一群狼。   总有几个听不懂人话的。   温有之脑子转的很快,她明白club 5既然有勇气出面接这活,就说明他做了十足的准备不连累组织。   所以她现在想的是。   依照张总这个性格,那天亲手把合作推翻的黎总,大概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嘶。   这么一看,处境不太乐观。   温有之立马嗦进牛肉条,拿出手机,在娱乐新闻界面搜一下“黎芜”这个字眼,把这两年关于他的绯闻、非议,全看一遍,这样到时候才不会打个措手不及。   但翻了也是白翻。   黎总不近女色众人皆知,绯闻一看就是假的。非议就更假了,黎芜自打接手公司以来,利用互联网转型升级,被业界称为最年轻的商业鬼才,没几个人有胆量去给他写非议。   都翻到七年前的了,温有之才安心似的叹了口气。   听觉仿佛才恢复,秘书室的喧嚣才传进耳朵。   “……哎不是,容华集团董事长那么老实一个人,居然好这口?”   “玩禁忌之恋,牛逼。”   “其实他们这种禁欲系的老总,多少都有点不为人知的怪癖。”   “懂了,你暗示在说我们黎总。”   “你少诬陷我!”   “说到这不过我还真知道他玩个什么变装游戏,还叫——”   温有之精神在他们的几句话里彻底放松了,视线从手机屏上移开,兴致勃勃地听他们瞎说。   然而说话那人朝她这边看过来,表情瞬间变了。   温有之轻轻皱起眉。   她有这么可怕吗?   没想下一刻,几个人齐刷刷站成一排,朝她鞠了一大躬。   温有之:“?”   “——黎总下午好。”   温有之一个激灵,浑身崩成一条筋。   她怎么也没想到黎芜会突然出现,手机上还亮着搜索他名字的词条。温有之怕本人看到,立刻把手机锁了屏。   黎芜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薄薄的眼皮微垂,抿着唇。他只穿了件衬衫,脖子上系着藏蓝色的领带。   “忙去吧。”   一群人本来以为要完蛋,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三个字,犹如被赦免,高声应了个“是!”   头也没回地跑了。   很快,休息室就走空了人,一时间安静地像会议室。   温有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不知道黎芜在后面站多久了,听到这些人的多少谈话。   想起来刚才那帮人怂兮兮的表情,温有之还是决定帮她们说点好话。   “黎总,”她抬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商量似的说,“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黎芜从她前面绕过,没看她,忽然开了口:“哪件事?”   温有之有点莫名:“…啊?”   一道高瘦的影子笼罩下来,在地板上与温有之的缠在一起。   黎芜站在她面前,伸手要去那她身后那杯沏好的茶。温有之猝不及防被困在这狭小的角落里,随后,不自觉地把头仰起,手撑在桌子上。   “是这么多人在休息室制造舆论,你不仅没管,还听得起劲这件事。”   黎芜身上散着好闻的柠檬香。他低头瞥了一眼,从指缝中抽走温有之的手机,放在她面前。   面部解锁。   暴露出了原本的界面。   “还是偷偷看我?”   作者有话说:   我昨夜失眠许久,属羊都无济于事,想天想地,想不出来……   为什么你们不给我留评论!T▽T   -   因为不可抗拒原因,我稍微改了一下女主的身份,影响不是很大,(倒更接近我想给她赋予的身份了)   然后下一章开始入v!谢谢宝贝们这么久的支持!会带着万字和红包一起来的!!!   -   入v前带带预收~   下一本《公主病自救指南[重生]》   重生回十七岁,沈眠高二那年。   她突然想开了。   要好好学习,重拾医学梦想,改变命运,从今往后救死扶伤。   还要找到毕业照里偷偷看她的那个少年。   然而再一睁眼,窗外夕阳滚红一片,少年就坐在她身边。   放学后教室里安静空荡。   他在等她。   -   萧起出生在千禧年,上学晚一年。   他肤色冷白、性情乖戾,是脸上的表情写着“看谁都不太顺眼”的二世祖。   最近他跟别人有个赌约,给五班那个出了名的“公主病”当三个月的小跟班。   于是那天下午。   他坐在沈眠的旁边,等人清醒后才开口。   “开个价,多少钱让我跟你三个月。”   沈眠:“?”   萧起挑眉,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   “……叫老大的那种。”   -   有人猜测萧起一个月内教会沈眠做人。   公主病?nono。   到萧起手里,当然是折磨她!批评她!   踩碎她的皇冠!   让这个小公主明白什么叫做社会的险恶!   直到高三某天自习课。   有人让萧起传话,问沈眠晚饭想吃什么。   突然,平时一堆讲究、脾气特臭的萧起,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从兜里拿出来崭新的粉红色笔记本,专注地说着女生的口味。   “微辣不麻,糖两勺多放醋,香菜要两天之内摘好的,葱花不放、豆皮不放——”   “你认真点记。”   “我老大嘴挑。”   众人:“……”   -   本来以为全世界只有萧起一个人有点大病,能把公主病伺候成那个德行。   但慢慢的,他们发现不对啊——   为什么他们觉得。   沈眠这个人,不就应该被一直惯着吗?   *公主病x疯狼狗 第17章   “……”   温有之向后缩了一下, 目光才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好巧不巧。   正好是黎芜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站得很远,穿了一袭黑色的风衣,似乎是察觉到这边有人在偷拍, 勾下眼镜朝这个方向看去。   温有之现在就和当时那个记者一样, 被捉了个正着。   她两手握着手机的下半部分, 眸子缓缓地向上移, 有求饶意思。   视线在空中交汇。   “您能……”   温有之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手机,“两个都当不知道么?”   黎芜指节收了收,一字一顿地说:“不太可以。”   温有之噎了一下。   黎芜再次把手机从温有之手里抽走,锁屏, 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身子跟她错开,拿起倒好红茶的杯。   他的眼睫漫上水汽, 语调不咸不淡:“解释解释?”   “单纯地关心您。”温有之闭着眼睛开始瞎编, “我偶而会关注一下您的生活, 看看有没有发现负面新闻,然后及时让他们闭嘴。”   “……”   黎芜低头抿了口红茶, 才终于“嗯”了一声, “关心生活?”   “对。”温有之义正言辞。   “可你明明看的是娱乐新闻,”黎芜虎口卡着杯把,抬了抬手指,“温秘书什么时候, 开始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温有之:“……顺便看看。”   “顺便到七年前了?”   “……”   要不是场合不对,温有之甚至有点想笑。   这人走路不吭声就算了。   在她身后看了一个世纪么???   现在的场合就达到了一个。   “如果你不是暗恋我, 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的场面。   温有之绝望地闭了闭眼。   很好, 她现在凭一己之力, 把自己徒手写进了黎芜的三观里——   他的好秘书, 现在不仅仅图他的色, 还图他的心。   温有之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苍白地解释道:“您的娱乐新闻很少,几乎不用怎么翻,就到七年前了。”   黎芜把杯放下,终于抬起头。   像是在等她还能说出来什么话。   “而且,”温有之扯了扯唇角,“那些说得都很扯,非常扯,断章取义就算了,还强词夺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这样吗?”黎芜气定神闲,懒散道,“怎么听着,你还挺放心的?”   “……”   你!能不能!要点脸!   温有之气得都快笑了,抿了抿唇,刚想反驳。   黎芜:“算了。”   他忽然也不逼她,起身有要走的意思,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   “这事儿听上去挺匪夷所思的。”他走到温有之面前,稍稍弯腰跟她平视,“不过发生在你身上……”   温有之:“?”   “倒也正常。”   “……”   .   秘书室和走廊就隔着一扇玻璃门,里面的人排排坐,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跟着黎芜进了办公室,又回来看温有之落了座。   孤男寡女,休息厅呆了将近十分钟。   这倒是没什么。   两人向来没有什么可能,就像磁铁的同级相斥,整个公司谁跟黎总都有可能,温秘书绝对不可能。   但今天不一样。   他们尖锐的眼睛发现,温有之出来的时候,脸!是!红!的!   怎会如此!   他们温秘书可是临危不乱、能救公司人命于水火之中,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露惧色的,居然……害羞了?!   于是表面风平浪静,秘书室内部群里暗流涌动。   【小何:疯了,我没看错吧?】   【张:没看错,温秘确实脸红了。】   【隔壁老王:这两人是不是有问题?】   【孙强:铁定有问题,前两天一起不在公司,指不定出去干点什么不为人知的。】   【小何:对啊,我那天听说黎总玩的少女游戏,就是最近温秘痴迷的那款换装游戏,最开始还没往一块想,现在看……】   【小何:细思极恐。】   【张:天。】   【隔壁老王:天。】   【温秘书:?】   内部群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半分钟后。   【温秘书被管理员踢出群聊。】   “……”   什么毛病。   温有之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去秘书室瞅一眼,现在过去肯定一抓一大把,写的检查能承包她下半年的全部阅读量。   但还是算了。   温有之把手机锁屏,撂到一边,心道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上司,都黎某那样不近人情。   还天天自作多情。   收拾桌子间,总裁办公室门开了。   温有之行动比脑子快,立刻站起身,在看到技术员老胡那刻稍稍颔首,“您辛苦了。”   “诶。”老胡朝她示意一下,匆匆忙忙地走了。   最近温有之好像老是见到他往黎总办公室跑,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像老胡这样的程序大佬,一般很少能见到这种仓促的情况。他给人的印象都是随意的,甚至还带着一点嚣张。   等同于那句“当然卸了他两条胳膊啦”。   不过也有可能是最近天气转暖,心浮气躁。   温有之不是很想在这方面展开思维,又坐回到办公椅上,翻了一下日程,数着再熬三个小时她就能回去了。   摆在桌上的手机再次嗡了嗡,温有之以为是秘书室的人又把她拉进群了,没去看。   直到送完黎总回家,她站在北角别墅门前才看到,那联系人写的是“秦老板”。   -【晚上楼顶烤串,来不来?】   就是那天在修车行给她换滤芯的老板,也就是给她改摩托车的人,兼发小。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人已经很少聚了,联系倒是不断,找对方之前都不需要寒暄。   温有之看了眼天色,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单手回复道。   -【不喝酒,开车了。】   对方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摩托车从小径后面驶出去,在车流与人群中灵活错开。雨后地天空总是缤纷,夕阳的颜色打在她的头盔上,带起来了一路的风景线。   黎芜的目光从电线交错的市井里移开,转过身,瞥了沙发上的人一眼,“中医都像你这么闲吗?”   “一般没有。”荆愠把一颗葡萄送进醉,酸了面部抽搐,“也不是所有中医都有个这么帅的患者。”   “……”   “对吧,芜芜?”   黎芜在他对面坐下,漠然道:“少恶心人,有屁快放。”   “你看看你这副嘴脸!”荆愠不满道,“温秘夸你就行,我夸就是恶心人,怎么,对人不对事儿?”   黎芜:“……”   荆愠啧了声,“好歹那天我还给你俩制造机会,还特意串通了王婶。你这人怎么都不知道感激?”   黎芜:“……”   你还有脸提。   就说那天下午王婶出去采购的时间怎么那么赶巧,偏偏就是温有之来的时候。   如果当时没吃那口溏心蛋,黎芜估计就不会出去尴尬那么一趟。   想到这,黎芜脸逐渐拉了下来。   “你这什么表情?”荆愠说。   “有事说事。”黎芜显然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荆愠合上两腿,切了一声,“我来给你上个药,瞎子。顺便还想问问你W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他终于打开带来的医药箱,戴上胶皮手套,从一个玻璃罐子中夹起一条纱布,放在碟子里压出多余的药汤,然后给瞎子敷在眼睛上。   草药的味道扑面而至,黎芜淡淡道:“她拒绝了。”   “我靠,牛啊,”荆愠手都抖了一下,“第一次被别人拒绝吧?”   “重点是这个?”   被蒙上后,只能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荆愠这个人虽然研究的中医,人却一直很精。他提到,“是你沟通方式不对吧,你要是真想接近那种人,方法肯定不能跟常人一样。”   “……”   黎芜沉默,他就干脆说下去,“我有一个馊主……不是,我有一个主意,你直接打一直球,发个靓照,万一咱们W就好你这口呢?”   这不又回到当时那个“网恋”的话题了吗。   可别说网恋,就连幼儿园时期黎芜都没让小姑娘碰过手,从小到大都绷着一张扑克脸。   话可以偏,但不能不着调。   先不说能不能说上话,沟通都是个问题。   黎芜叹了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男的。”   荆愠又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看完你照片之后,当场弯了。”   “……”   人能说出来的话?   “色相这个东西,有时候该卖就得卖,”荆愠膝盖撑在他前面打量他,“你都24了,还装什么矜持,面子和公司哪个重要?你想啊,你要是一不小心把W勾搭到手了,你前途顺风顺水,一片光明。”   黎芜忍无可忍:“停。”   荆愠拍案叫绝:“一劳永逸啊,芜芜子!”   “……”   他芜芜子现在很想抄起鞋底子往他脸上砸。   荆愠越说越起劲,一条一条地帮他梳理:“你想啊,要是W都为你迷得神魂颠倒,那种距离感是不是就没有了?天天围着你转,还有什么危害可言,ZEUS都是小型cp粉!”   荆愠豁然开朗,差点当场背一篇《桃花源记》。   “到时候W还是W吗?”   “不是!”   “是你的开路侠,你的护身符,你的守护甜心小宝贝!!!”   “……”   作者有话说:   《装什么矜持》《色相该卖就得卖》《一劳永逸》《守护甜心小宝贝》   温有之:……   温有之:我真的会谢(。   -   这章发发红包!这两天还有抽奖!!我记错时间了宝贝们,我本来以为我是17号入v其实我是16号qwq   今天还有两章!!别跑嗷~ 第18章   温有之在楼顶上连打了三个喷嚏。   烤炉前的秦柯越看了一眼, 叫来身边一个伙计,把串交给他之后就下了楼。   半晌,他拿过来一件披风搭在温有之身上, “这时候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 注意保暖。”   “谢谢秦老板。”温有之裹好, 冲他笑了笑。   他们所处的地方虽然在楼顶, 但并不高,仰视的时候看不到空旷的天空,倒是被旁边的高楼围出了一种井底之蛙的错觉。   不过通风良好,给人的感觉并不憋屈, 反而私密。   秦柯越虽然酒鬼上身,但对待自己修车行里的伙计很不错。一群大小伙子动不动就上来开小灶, 拿来一箱上好的的德国啤酒。   但今天是个例外, 旁边只放了一箱饮料, 大概和温有之过来有关系。   “下回不用迁就我,我看你们喝我也解渴。”温有之启开一瓶可乐。   “这不是怕我们小十七嘴馋吗。”秦柯越席地而坐。   十七是温有之的小名。   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有人说她是福利院当年第十七个来的姑娘, 也有人说是因为她是八月十七号生的,反正这个名字比温有之这个来得早。   相比于ZEUS那些叫她丢丢的,温有之也更喜欢这个名字。   听完就没脾气。   她挑起眉:“你当我是巴甫洛夫的狗么。”   秦柯越闷声笑了笑,“自黑还是得是你。”   听到这个“自黑”词, 温有之还有一瞬间的感慨。   跟黎芜混太久,都忘了正常人说话什么样了。   “也就你能听出来这是, 自、黑, ”温有之仰起头, “要是我上司听了, 估计得让我叫两声。”   “……”   秦柯越又无奈又好笑, 说:“不至于吧。”   “至于,太至于了——我看他超过两秒就是沉迷他的美色,看他新闻就是暗恋他,我成天不是对他图谋不轨,就是想爬他的床。”   温有之倔倔的:“还荣获了各种流氓身份……”   “噗——”秦柯越低低地笑,肩头都跟着乱颤,“你上司这么搞笑的吗?”   “真的。”   温有之掰着手指数外号:“什么流氓同志、流氓人物……我天天被他气得摸不着头。”   她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晚风吹起来了她头发的一缕,像根呆毛一样立着。   这大概才接近真实的温有之吧。   摆脱顶级秘书的称号,摆脱W的称谓,她其实也才是个22岁的小姑娘。   应该在白天享受大好青春,在下午到超市里买零食,在晚上跟朋友们喝酒聊未来,然后红着小脸,跟他说着上司坏话。   秦柯越撑着下巴,盯着她的脸。   半晌,他伸手在温有之的脑袋上揉了揉,“没关系啊,我摸到了。”   他一只手带着露着半截手指的皮质手套,蹭到头发声音很好听。   “别搞,”温有之一把摘了他的手,“头发都乱了。”   “别瞎说行吗?你头发本来就是乱的。”秦柯越指着她。   温有之:“你有证据?就是你整的,别犟,憋着。”   秦柯越举起双手:“好好好,我投降。”   温有之又拿了根肉串,仗着秦柯越不会对她发脾气,怨他这羊肉串凉了,肥肉都硬了。   旁边有人说她事儿多,又被她怼回去:“你们老板都没嫌。”   几个人笑成一团。   晚风吹眯了眼,温有之用力闭了闭,突然听秦柯越叫了她一声。   “小十七。”   温有之:“干嘛?”   “你有没有想过,”秦柯越压低声音道,“把工作辞了?”   温有之啃肉串的动作一停。   秦柯越连忙解释:“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看你现在债也还完了,不需要再把自己逼这么累了啊,而且依你这种编程天才,随便在哪家企业都能年薪百万吧。”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秦柯越可以相当自信地说他是全天下,目前,最了解温有之的人,知道她的全部身份,也知道她的实力。   他向后卧下去,胳膊垫在脑袋下面:“到时候有人保你,ZEUS也安全了……至少比现在安全。”   温有之听言,许久才开始继续咀嚼,但比之前要缓慢很多。   “安全”,秦柯越提到这么一个词。   虽然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怕别的黑客组织攻击之类的,但温有之第一反应还是自己要断的两条胳膊。   她该担心的,或许不是组织的安全。   而是如果W身份暴露了,她的安全。   温有之给自己灌了口可乐,有借酒消愁的架势:“再说吧。”   秦柯越也没逼她,看出来她有些动摇,便耸了耸肩,道了个“成。”   .   那天过后,温有之都有些刻意的回避ZEUS的消息。   偶尔K会跟她汇报一下club 5的动作,不过好在搞完容华发布会之后,他一直都很消停。   近期也没人再把任务安排给club 5,有点瓮中捉鳖的意思。   只要发现他再私自有什么动作,那就是能把人开除组织的最佳证据,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其实温有之有想过自己公司会被搞,但是既然有这个预兆,她知道了,就肯定得插手把这件事防下来。   无论是出于制裁club 5,还是出于公司。   本来以为这碗水被她端平了,那天的“再说吧”也不需要有后续。   直到那天晚上,diamond 9又找到了她。   【diamond 9:老大,那个人又找你了。】   彼时,温有之刚换上宽松的睡衣,走到厨房给自己接了杯水。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站在原地回复。   【W:说了不接单。】   【diamond 9:可对方把酬劳又订高了。】   【W:给多少啊?】   【diamond 9:……】   温有之把杯子放了回去,正想问他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对方就给出了回应。   【diamond 9:这个,可能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W:不收件。】   【diamond 9:……不是。】   【diamond 9:是他这回除了钱,还带了一个附件。】   【W:附件?】   【diamond 9:是一张……他本人的照片。】   【diamond 9:[/图片]】   温有之脸上的表情,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僵住了。   屏幕那边的人没到到消息,还以为老大生气了,连忙一连串发了好几条。   【diamond 9:我看了一下吧……觉得这个人还是,有那个什么,几分姿色的。】   【diamond 9:所以,这个可能是对方走投无路……】   【diamond 9:然后跟老大你卖了个色。】   “……”   下一刻,手机从她手上滑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   ???   谁能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人。   长得跟黎总一模一样啊???   温有之头皮发麻,甚至呼吸困难。   她不死心地蹲下身,嫌弃似的戳了一下手机屏幕,想再看看那张“高额附件”。   应该是看错了,最近太累了,会一定程度上造成视觉缺陷。   她一个编程旷世绝才,组织德高望重的老大,还能被一张照片给吓死?   手机上的照片被放大。   然后被这位旷世绝才一脚踢出去了八米远。   ……   草。   草草草草草。   温有之把脸埋在手臂里,觉得天旋地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这人怎么特么阴魂不散。   发现她身份了?什么时候的暴露的?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难道是那天去看烟花?还是被周落野查到了小芜公主的盗号身份?   ……   都不可能啊。   温有之的大脑就像执行错误的代码。   她飞快地滑动鼠标,却找不到任何出错误的地方,明明一切都是按照指令执行的,弹出来的永远都是ERROR。   没事不慌。   冷静分析一波。   温有之抱着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   一个拥有严格思维的人是不会做冲动的事情的。   这么一看,黎芜应该只是单纯地委托到了她身上,而且也能猜出来是防范张行云和club 5的下一步动作。   ……所以说黎芜这疯子。   他不是彻头彻尾地恨黑客组织,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他办事,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还真是公私分明。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无论温有之拒不拒绝,到时候她都会出面。万一拒绝以后,他再找其他的黑客,很导致场面不受控制,自己这边也容易收到攻击。   到时候扒出来club 5是ZEUS的人,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倒不如接受,顺水推舟一把。   接下来的日子就小心一点……   但自己一天有一大半都在黎芜身边度过,也就是说,一边要帮他解决问题一边要注意生命安全,防着点胳膊不被剁。   这将是一个什么费力不讨好的大举动啊。   ……   一个拥有,严格思维的人,是不会做,冲动的决定的。   好,决定了。   明天就辞职。   惹不起她还躲不过吗。   程序出现bug了怎么办?   编程天才告诉你,把电脑扔了就好啦。   .   翌日,温有之还是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了北角别墅,人没啥事,就是面部肌肉活动出了点问题。   直到上了车。   今天的兼职司机荆愠刚系上安全带,瞅了眼副驾上的温有之。纳闷地问道:“你昨晚睡觉开窗户了?嘴怎么歪了?”   温有之:“……”   她眉心跳了跳:“没有,谢谢荆医生关心。倒是您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荆愠戴上墨镜,说:“小刘请假了,再加上我想去黎芜办公室检查一下他的药,就当溜达一趟。”   温有之:“有劳您费心。”   荆愠:“跟你还差点远啦。”   两人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假。   黎芜终于看不下去,扫了一眼后视镜,话却是对驾驶座说的。   “开你的车。”   荆愠“啧”了一声,嘟囔着骂他:“双标狗。”   车在早高峰里缓缓前进,闷出了一种百无聊赖的节奏。高架桥上像空中的一片红色海洋。   荆愠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下巴。   他在安静中若无其事地开口:“哎,芜芜,W有回应了吗?”   温有之不自在的看向窗外。   她并不意外荆愠知道这件事,并且据她的了解,传照片这坑爹的主意也只有老中医想出来。   但不出意外的话……   黎芜应该会回答“有”。   思维缜密的W昨天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她让diamond 9转告了一句话,并不委婉,甚至带着警告和劝诫,每一个字都在提醒黎芜这是一个危险的行动。   -【先生,这东西要比你想象的刺激。】   她希望黎芜看到之后别不知好歹,别不识大体,这世道很乱,社会上的事以后少打听。   对他没有好处。   果真,黎芜悠悠地道了个“回了。”   温有之心思沉重起来。   倒是荆愠两眼放光:“我就说这招好使!什么时候回的?回什么了?”   “昨天晚上吧,我睡觉之前。”   黎芜语气淡淡,带着些许的困倦和懒散,漫不经心的说着,“W跟我说……”   荆愠:“?”   “她想跟我玩点刺激的。”   作者有话说:   正剧/网恋即将开始(?)   -   这章也有红包!! 晚点还有一章~ 第19章   “她真这么说的?”   “你确定?”   两道声音一齐冒出。   刚踩下刹车的荆愠跟温有之对视一眼, 下一刻,约好了一样转到了黎芜身上。   “嗯。”   黎芜翘着二郎腿,耷着眼皮又漫不经心地说:“大概。”   大概你妹。   温有之心道, 怎么好端端一句话到他嘴里变了味呢, 什么时候能给这人换个脑袋?   她当场就垮起了小脸。   荆愠连夸了好几遍牛逼牛逼, 绿灯亮起, 车又被踩了出去。   “还得是美人计,”他很有滋味地砸吧砸吧嘴,美道:“W现在多半是坠入了爱河。”   温有之:“……”   W淹死了谢谢。   “所以下一步是什么?”荆愠问。   “把她交给老胡。”黎芜言简意赅。   荆愠难以置信:“后续你就不管了?”   黎芜:“不管。”   听听这渣男语录。   荆愠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啧了声:“你好不负责呀芜芜子, 你不想跟W深入一下吗?”   然后芜芜子就问了让他瞬间闭嘴的两个问题。   “怎么深?”   “……”   “多深?”   “……”   车里突然沉默了下去。   怪怪的。   但荆愠也说不出来哪里怪,反正不太对劲。   他撩不动这个, 只好又撩到了另一个身上。   “温秘,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荆愠朝后座扬了扬下巴, “这人估计要舍身救公司了。”   温有之:“……”   那怎么委屈了她。   又怎么舍身……   不是,谁稀罕啊?   谁要他身???   深呼吸一口气。   没关系, 她忍。   反正今天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辞职信一交,她就彻底跟小芜公主说再您妈的见了。   半分钟后,荆愠发现第二个也撩不动了。   他扁了扁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 咕囔道:“兴致好低啊你俩……”   “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他又说。   .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还是专业不对口。   毕竟荆愠不是专业司机, 黎芜下车后看了眼表, 比平时晚了20分钟。   他冷静地把手放下, “温秘书。”   温有之上前一步:“在。”   “把荆医生带到我办公室, 把文件传过来, 准备召开高层会议。”   “好。”   骨子里刻着“规矩”二字不是白说的。   温有之在这一刻突然想,辞职之后会不会因为太自在了不太习惯。   思索间,黎芜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今天很不在状态。”他像个苛刻的挑刺者,面无表情地指出,“有心事?”   温有之避开他的目光:“没……不算。”   “那还是有。”黎芜道。   “……”   你还挺了解我的。   温有之抬头,莫名其妙的有了这个想法,突然有点不太好受。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多久,或者因为一会自己要跟黎芜说的话。温有之呼吸节奏很沉重,她甚至觉得今天有点虚。   而且想法很多。   不该这样的。   应该是逆来顺受习惯了,冷不丁的做出一种“违抗”他的指令,就会被肢体和精神下意识地抗拒。   温有之用两侧最尖的牙咬了下肉,突然说:“我有心事影响您么?”   少有的顶嘴让黎芜有些怔。   温有之又说:“我又不是每天状态都好,貌似也没耽误过您。”   “……”   她脸上虽然是扬着淡淡的笑,但语气却给人一种青春期叛逆的感觉。   不像十七八岁,倒像是十五六岁。   像那种才冒出嫩芽的脾气,哪不痛快就会直白地表达,但还带着一丝敬畏,收敛着。   黎芜轻轻皱了下眉,觉得新鲜。   “确实,不影响。”他道。   “那别耽误太长时间了,”温有之轻声细语,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领导们该等着急了。”   会议室在最高层,被扣在一个深色玻璃罩里,阳光充足却也不晃眼,大部分人都提前赶过来,走廊里人很多。   温有之带着荆愠朝人群中另一个方向去,偶尔遇到认识的点头问候。   荆愠难得穿了白大褂,两手插着兜得跟在她后面。   等人潮过去了,他才吊儿郎当地把人叫住:“哎,温秘。”   “怎么了?”说着,温有之终于回头瞧了一眼。   “没有人说过你走得很快吗?”   温有之当这是对方跟不上,只好把步子放慢。   谁想荆愠自己答了话:“也对,你俩老是一个速度,身边人谁敢提。”   温有之反应了一下这个“你俩”指的是她和谁,早上那点不好受现在又冒了出来。   “…刚才那些人不都是这个速度。”温有之小声找了个借口,转头又问:“前些日子刚换完药,怎么您又过来检查?”   “啊,这个。”荆愠挠了挠头,“上回他的药不是提前吃完了吗,我就过来监督一下,怕这药鬼多吃。”   什么药还能多吃。   这一举动就足够证明他有病。温有之心道。   “你什么表情,不信啊?”荆愠道,“药少了你不是第一个发现吗?”   温有之:“这倒是。”   “嘶……你这反应,”荆愠突然发现不对的点,迟疑了一下,“不会还不知道黎芜为什么吃药吧?”   “……”   这倒也是。   温有之从来不会问多余的话,黎芜也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些,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慢慢发现这些习惯,适当地插手照顾。   让人舒坦就是她最大的工作目标。   谁又会多余管对方为什么不舒坦。   想着,温有之仰起头看了一眼荆愠。   “我可不说。”荆愠立马在嘴上比了叉,“他没告诉你,我说了算什么。”   温有之扫兴道:“切,我又没问。”   嘴上说得又倔又不在乎,可等进办公室,听到荆愠那声叹气,温有之还是踮起脚。   她装作随口一问:“…又少了?”   “少——”荆愠看了一眼见底的瓶,叹着说,“——了太多了。”   这人是把药当糖豆炫的吗。   荆愠忧心道:“还是不行,这人自控力太差了。这样,药以后放在你那,午餐晚餐前各给他两颗,其余时间他管你要你也别给。”   温有之连忙:“可我——”   “他家里的也是,”荆愠严肃地把她打断,“你也偷摸拿走,每天早上在饭前再给他,剩下的时间他就算发疯你也别给他。”   温有之无奈,欲要解释:“我可能不太行,因为我今天就要——”   荆愠再次把她打断,“就说我让的,出什么责任我来担!”   “我今天要辞——”   “别怕,温秘!”   “……”   她、要、辞、职。   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温有之想重新组织语言,告诉荆愠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这个活儿她可能没有办法胜任。刚想开口。   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瓷瓶的药罐。   温有之:“?”   一改平常的嬉皮笑脸,荆愠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这个熬汤的,一周必须熬一次,在你家里熬再带过来,在他午饭后逼他喝下去,他最听你话了。”   “我……”   “再不喝他就完了,他还那么年轻,求求你了温秘。”   “……”   最后她那句辞职还是没说出口。   或许是荆愠太诚恳了,又或者是最后那句“他还那么年轻”,像老父亲。   温有之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先收着,反正到时候交给别人就好了。   总会有下一任秘书的。   传完文件,温有之做回到座位上,拿出来小瓷瓶玩着。   她摇了摇,侧耳听见里面传出来药球碰撞的声音,又打开罐子嗅了下。   “咳咳!”   去。   这味儿太冲了。   大会这时候结束,楼顶上传来接踵的脚步声。而黎总一般比他们出来的早,温有之下意识地把药罐收进抽屉里。   再抬头,果然撞见黎芜走进办公室。   “黎总。”她从座位上出来。   黎芜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应道:“嗯。”   “需要给您准备饭吗?”   “不用,先歇一会儿。”   温有之接过他手上的电脑,跟着进了办公室,“那给您沏杯茶?或者热可可?”   “也不用。”黎芜回答的很快,然后在柜子前停了两秒,忽然道:“荆愠把药拿走了?”   温有之险些撞上他,“没,他放在我这里了,让我以后监督您吃。”   她把电脑放到固定位置上,想道这人进屋先看药在不在。   是想吃了?   可她没看出来黎芜哪里不舒服啊。   就在她猜测的时候,脚步声又从身后传了过来。黎芜走到了她的前面入座,办公椅都跟着前后晃了晃。   “他管得挺宽。”黎芜捏着眉心说,语气有点烦躁。   他就知道让荆愠过来没好事。   可不来又显得自己瞒着事一样,到时候荆愠一跟老黎总告状,又会很麻烦,简直是奸细。   但没把药拿走,给温秘书了。   这个结果……也可以接受。   直到黎芜眼前的酸胀舒缓了一些,他才发现平时早就出去的人,现在还站在他办公桌前杵着。   “有事?”他撩起眼睫。   温有之咽了一口。   虽然这决定是一种冲动,但昨天晚上,她在打辞职稿的时候,语言组织得很快。   快到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个念头跟那天跟秦柯越的谈话没有关系,可能是她早就想好了。   但就算再怎么淡定,心跳还是出卖人,越到峰值越让人传不上来气。   她鼓起勇气,终于开口:“有,黎总。”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黎芜顿了一下才问:“什么事?”   “这个药,我可能没办法帮荆医生监督了——这是我的辞呈。”   这一瞬间,空气在屋子里凝固。   门外有秘书室出去吃饭的嘈杂,余音环绕不绝,更衬得这屋子寂静地过分。   温有之把兜里的辞呈展开,放在了醒目的位置,又后退一步。   黎芜手指搭在桌子上,不轻不重地敲着,目光郁结地钉在她的身上,像要给她看穿。   半晌,他才扫了一眼那信封,哑着声开口:“理由。”   理由是最好想的。   黎芜膈应什么她就说什么。   温有之想了下,她了解黎总这辈子最烦的,大概是就被女人缠上身。而自己之所以能呆在他身边这么久,肯定是因为举动不够明显。   说俗一点,就是不够“缠”人。   并且平时她表现得那么正常,他都那样嫌弃自己,如果自己直接摊牌……   温有之相当有对策:“其实您看不出来,我跟您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克制,情不自禁也好、情难自已也好,我对您心思早就已经不纯了。”   “……”   温有之闷着头继续说:“我、我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因为黎总太好看了,我怕我哪天把持不住……”   这时候的安静就像一种质疑,温有之声儿都放低了,迟疑道:“这理由行么?”   已经知道什么结果,温有之现在毫无负担,说出去之后觉得呼吸都通畅了。   呼。   吓坏了吧。   必须让这位小芜公主,知道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让他丢了小皇冠!踢了水晶鞋!花容失色!   拎着他的公主裙连夜落荒而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是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温有之终于听到了一个“行。”   她就知道!   然而,没等温有之松下一口气,就听见黎芜不甚在意地补充道:“那不同意。”   “……”   言外之意,理由可以。   辞职不同意。   温有之:?   作者有话说:   辞职(x)   告白(v)   -   不是开虐宝贝们是开始甜了,信我!!!   这章还有红包!这三章都有红包,别忘了! 第20章   温有之觉得自己站在这, 像个笑话。   她眼睛瞪得挺圆的,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了一堆乱码符号,千言万语, 最终化成了一句——   “这你都能忍?”   黎芜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温有之看见他拿起一本杂志, 淡定的翻开一页, “你不是一向如此。”   “但是我现在挑明了啊。”   我这个臭流氓都摊牌了, 还可能要发起猛烈的攻势。   你不慌吗。   黎芜还真没慌。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温有之,神色若有所思。温有之本来以为他又要发表什么言论,没想到他只是不咸不淡地问。   “然后呢?”   “……”   还然后呢。   温有之思路有点没跟上,过了几秒, 她表情变得有些难以置信:“您不会……没相信吧?”   “我信。”黎芜回答得很快。   “那为什么……”   “因为我有基本的防范能力。”   “……”   他的意思是也就是说。   你这个流氓人士可以随便下手,没有关系, 他会通过一系列自卫的手段, 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哈。   要被气笑了。   温有之现在的脸色比写过的代码都要绿。   极限拉扯是么。   她把头稍稍歪了一下, 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我, 没有基本的自控能力。”   “……”   “明白么?”温有之强调,“我可能随时,对您,做出一些不和规矩的事情。没有办法这件事, 它已经发生了,我控制不住不去喜欢您。”   她像个疯狂的爱慕者, 用最直白的词藻表达内心不受控制地情感, 但貌似只打动了自己。   因为温有之抬眼, 发现黎芜在笑。   “……”   “您在开心什么?”   这位流氓的脸逐渐下拉, 黎芜终于出声, “不好意思,我也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热烈的告白。所以——”   黎芜说到这站起了身,手指抵着那张信封,拉到桌檐处,掐在两指之间,“你也不用唯恐避之不及。”   “……”   他从桌子后面绕出,一步一步地靠近温有之,细长的手指把那封辞职信折了三折。   温有之徒然心慌,小幅度地后退一步。   直到地上的阴影把整个人覆盖。   黎芜站离她很近,似乎带着试探,想在她身上发现那句“把持不住”的迹象。   可惜过了片刻,他只看见了温有之睫毛很长,脖子也很红。   像才熟透的青梨,红到了颈窝,染了锁骨。   温有之并没察觉。   她内心算着两人的位置,这距离刚好够她占个黎芜大便宜,只要她豁出去了,就能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是真变态,从此以后一了百了。   刚要做决定,兜里多了个东西。   温有之下意识低下头,黎芜的声音就高高落了下来。   “给我一点时间。”他说。   面前的阴影消失,光芒又从窗户上照过来,打亮了温有之的脸,连同那双淡色调的眸子,都被映出来微光。   黎芜在她呆滞的目光下让开,又保持了距离,说:“让我考虑一下你的告白,行么。”   “……”   好像不太行。   但她没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有之在这句话听出来了一丝商量的语气。   不过也就一闪而过,下一刻,黎芜就又变回了平常那副自恋模样,“但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   “……”温有之没理解上来,“什么?”   “或许你把我追到了,你会更高兴。”   “……”   温有之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仰头望了望天,觉得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想说一句“去你妈的”,都不敢。   大概今天不适合辞职。   温有之想,下回出门应该翻一下黄历,选一个辞职的黄道吉日,顺便把婚娶都忌了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仅没辞成,还险些把下半辈子搭进去。   行吧。   这一局……   算小芜公主赢了。   流氓人士虽败犹荣。   嘴上说得比谁都洒脱。   可从总裁办公室出来那一刻,温有之还是靠在了门上,像脱了力一样。两腿微蜷,她滚烫的脸抵住了金属把手。   要不,还是找时间跟他说明白吧。   温有之想道。   不说W的事,只是单纯不想干了。   世界这么大,她不想英年早残。而且,黎芜也不是缺她不可,这世界上的秘书千千万,也不差她这一个惜命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剩下了时间问题。   她回到办公座椅,翻开日历,这个月黎芜只有两次大型活动,一次是过两天的湛林集团收购发布会,一次是过两天黎总的生日宴。   如果要出什么事,温有之是比较偏向生日宴的。   毕竟张行云不是傻子,上回在饭桌上她就察觉到,那个人跟她见过的商人不太一样。   张行云油嘴滑舌,却句句能把人吊起来,明明后来想着也没什么,但当时就会很好奇,很想知道下一句话是什么,仿佛是一种语言艺术。   他很爱占小便宜,让自己点烟、倒酒,却很以大局为主,没当场找黎芜算账,而是步步为营,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也许“老奸巨猾”更适合他。   所以。   只要在黎芜生日之前辞职就行。   也就是……在今年夏至之前。   同一时间,秘书室。   键盘的敲击声不绝入耳,如同在敲着一曲没有音律的乐曲。   小何啃着指甲,在文档里打上了最后一个句号,缓缓把拧紧的眉心舒展开。   屋里过分闷燥,气压被烦躁的任务压得很低。   他扫了一周,隔壁老王手上处理着信件嘴里骂着娘;张张手上敲着键盘,实际已经困得不知道给电脑磕了多少个头;孙强冲着报章打了个哈欠,像要把它吃进肚。   是时候给枯燥的上班时间添点乐趣了。   小何两个胳膊垫在脑袋后面,动静不大,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有个瓜。”   于是下一刻,周围瞬间弹出来了三个脑袋。   “啥瓜?”   “少卖关子啊哥。”   “你赶紧说!”   “哎哟各位,难道不是再认真工作嘛?”小何欠欠儿扁了扁嘴。   张张率先坦白,“温秘留的任务我最后一个交我就认了,吃瓜我必须赶前线。”   孙强更直白:“我是地里的猹。”   隔壁老王:“不说,第二天你被揍了就是更熟的瓜。”   “……”小何被最后一句话唬了下,终于清了清嗓儿:“小道消息,温秘书要辞职了。”   期待的惊讶和诧异并没有到来,相对来说,倒是场面维持了非静止画面三十秒。   第三十一秒,小何周围就空无一人了,大家接着各干各的。   “不是,什么意思啊?不信我啊???”小何腾地站起来,椅子向后滑出三米。   张张掀了他一眼:“哥你这个瓜,还没受粉呢吧。”   孙强更不屑:“你要是说你辞职还差不多,温秘,不可能。”   隔壁老王:“下班小心点,你要被揍了。”   小何:“……”   行。逼他放大招是吧。   “不信你们自己去问啊,我亲眼看到在温秘桌上的辞职信,那小字我不可能认错,就是她的。”   温有之的字很有特性,写起来十分隽秀,却能看出笔划里的连笔,像是一本正经地偷懒。   当年还因为比黎总那能飞起来的字好看太多,被外界笑道不如让温秘代他的笔。   说不定会让黎总讨喜一点,虽然他本人一点都不在意这种事。   小何说:“反正辞职信肯定是有的,但应该是被黎总拒绝了。”   孙强又一个蹬腿滑到了他旁边:“拒绝了?你说会不会是他俩……闹矛盾了???”   另外两个听到这话也回来了。   “我去,这是一个新思路。”   “我这个狗脑袋瞬间想出来了5000字小短篇。”   张张展开思路,联合着那天秘书室微信群里的聊天,给故事嵌入大纲:“一定是两人感情发生了意外,在……闹分手!温秘想离开黎总,从此看透世间情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是黎总苦苦哀——”   “你们唠的挺欢?”   “——”   只见秘书室里的人当场犯PTSD,僵在了原地。   我日要死。   小何凉凉地想,为什么黎总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您!走路!没有声!的吗!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骂,说出去的后果实在是担当不起。   小何三脚把三个人踢回到座位上,而后,冲着黎总那张棺材脸挤出一个笑:“其实,也没有那么欢……”   “行。”黎芜点了点头,倚着秘书室的玻璃门,碎发遮了眼,看不清神色,“对了,提醒你们一下,报告日期提前了。”   张张下意识地就“啊”出声,“昨天还说是下周,什么时候说得提前啊???”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把嘴堵了上。   可惜无济于事,黎芜还是听到了。   换做平常,他肯定不会搭理,但今天不知道秘书室这几个老倒霉蛋碰到他哪片逆鳞了,原本没打算说出来的如今脱口而出。   “我想一下,应该是——”   秘书室屏住呼吸。   黎芜勾了勾唇角。   “刚刚。”   “……”   .   有些时候祸不单行的道理还是得信,黎芜终于意识到,糟心的事情来得比天气变得都快。   早上头顶那块乌云估计装了GPS,从家门口跟他到了公司,又在四点钟跟到了他手机里。   黎芜在下午接起电话。   “喂。”   “喂什么喂,我没名字?”电话里的女人没好气道。   “……”   一听这声音黎芜就头疼,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声叫了她一声:“妈。”   叫了后江茹也没有善罢甘休,直入正题。   “听说小温要辞职了?”   黎芜:“……”   他都怀疑温有之是不是背着他买了头条。   才几个小时,全天下都知道了。   “不说话是几个意思?默认啊。”江茹语速很快,“她怎么还想辞职了呢,突然想开了?”   黎芜:“……”   一时竟分辨不出,这是在骂谁。   江茹又道:“那孩子多好啊,又细心长得又漂亮,还拿的出手,要不是有她在我都不放心出国。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还把人跟撵跑了——你现在干嘛呢,是不知道着急还是怎么的?”   黎芜只是垂下眼帘,淡淡地回应道:“我没她活不了么。”   还不至于那样不堪。   电话里安静一会儿。   “儿子,”江茹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实话实说……”   黎芜:“?”   江茹:“我觉得你没她生活都不能自理。”   黎芜:“……”   这样一打趣,江茹也冷静了下来,在电话那边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水,才反应过来关键问题。   “哎,对了,”她说,“温秘书为什么要辞职啊?”   黎芜抬起头:“?终于问了?”   江茹:“……”   这是什么反应。   “说来苦恼。”   黎芜语调又冷淡,又带着一丝无畏,目光有些空洞的盯着一处,嘴角翘着不甚明显的弧度。   “她居然说她,爱上我了。”   作者有话说:   《说来苦恼》   -   表面上:哎这可怎么办,她大概是爱上我了。   背地里:慌得一批(揪着公主裙   -   捉虫 第21章   电话那边死一般安静。   “也不算我的责任。”黎芜继续坦然, “其实我一直都很收敛,不想让办公关系搞得这样复杂,但还是让她不小心爱上我了——”   “……”   “疏忽。”黎芜极度惋惜地叹了一声。   “……”   然后他就被江茹骂了。   骂了什么没听清, 江茹单方面输出完毕, 用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黎芜掀了掀眼皮, 把手机放回到桌上。   耳边终于恢复了清净。   电脑早已经自动黑屏, 桌子上凌乱着没被人收拾过的文件,黎芜敲了敲键盘,再次把电脑桌面看黑,这一天到了下午, 他依然看不进去任何东西。   一抬头,就是今天中午收到辞呈的那个画面。   当时……   当时真的有点难受。   就好像谁拽着他的心脏向下坠, 怎么吸气也提不上来, 快要窒息。   哪怕最后听到了那样一番动情的告白, 实际上也没有缓解多少,毕竟辞职信是她执笔写的。   他总有一种抓不住的空落感。   走神了片刻, 他突然发现自己想象不了没有温有之的生活。好像这三年在无形中开了加速器, 时间流逝地囫囵又轻快。   转眼再次到了盛夏,打开加速器的人又要亲手把它关上。   “挽留”这个词对他来说很生涩,很陌生。   这些天他听过太多次甜言,可他却谈不上开心。黎芜知道管自己叫“流氓”的人在刻意疏远他, 但他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哪怕他给了自己时间,却仍是做不出任何挽留的计划。   要不就冲动一点, 反正没到穷途末路。   .   工作的人一般分三种, 一种是认真工作、积极向上型, 另一种是吐槽抱怨领导工作型, 还有一种是“有事找我没事当我死了”型。   温有之正好介于这三者之间。   她的情绪就像电脑同时运行的多个软件, 前一秒还在心里骂骂咧咧,想着白天那场告白,下一秒就能快速切屏,进入到工作状态。   等一口气又忙到了晚饭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或许不该这么认真。   早晚都是要走的人。   应该开始混日子,就像要毕业的高中生。   温有之抬头看了眼表,距离下班还剩下40分钟时间。   可以。   毕业生要准备摸鱼了。   她刚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中间就弹出了一条消息,来自老胡。进入微信,点开语音框,老胡那副嚣张而不是礼貌的话传了出来。   “以后就跟你汇报了是吧?我看了一下,如果今晚W回应了,明天就可以沟通一下时间。”   温有之顿时身份有些错乱,再听一遍才反应过来这之间不对的地方。   “什么叫以后就跟我汇报了?”她语音过去问。   老胡:“啊,黎总说的啊,以后W的事就跟你汇报了,他不想管。”   温有之:“他为什么不管?”   老胡:“不了解。不过他当时不是带了个照片附件吗,听他们说,有可能是怕W……为色所迷?”   温有之:“……”   W迷不迷不知道,反正现在是真的绝望。   消息框又上弹一条。   老胡:“然后周落野那孩子这几天会上去帮你,你正好教教他,别让这小程序员天天忙乎他那小偶像,多大个人了都。”   温有之表情终于缓和了不少,笑了笑,打开表情发过去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如果让他知道这么一送,无意把周落野送到了那小偶像跟前,估计老胡能气得当场把键盘摔了。   发消息间,有个人挡了办公桌前面的光。   温有之抬眸,刚好看到周落野抱着电脑,木头似的不知道眼睛该放在哪。   “温秘,”他耳朵很红,却装得像一本正经,“老师让我过来帮忙。”   温有之把手机放下,靠到椅背上:“他让你现在上来的?都快下班了。”   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对方耳红得更加厉害,“没,没有……我就是跟你报个到。”   他支支吾吾的,温有之费力才听清后半段话:“还有那天的事,谢谢你。”   无论是那天帮他解决师兄的事,还是后来找出来代码错误替他出气,周落野都很感激她。   虽然温秘书“温顺”这一点有待考量,但“人美心善”肯定是真的。   “哦,没事儿。”温有之随口一答,“你也挺倒霉的,摊上那样一个师兄,以后留心点。”   后来温有之跟秘书室的人聊天时才知道,这师兄是托关系进来的。仗着这个经常欺负人,老胡有心带他也没带好。   还委屈了这个当师弟的,令人心疼。   周落野却道:“倒霉?我不认为我倒霉。”   温有之纳闷地看着他。   “黎铭最出名的顶级秘书,过来替我解围,”周落野表情羞燥,“没骂我没说我,没视而不见,这还不够幸运吗。”   温有之:“……”   她挑了挑眉,觉得老胡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还有什么可教的。   这比她都会说。   他俩又沟通了一会儿,内容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交接。   即便处理W的事情对温有之来说会很方便,但她还是按照流程一一嘱咐,把跟W沟通的事项一一交代。   周落野听得也很认真,能有跟偶像说话的机会太少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担心自己说错话。   看他表情凝重,温有之也不好意思逗他了,“行,就记这么多,早点下班吧。”   周落野把最后一句话打在电脑里,应了声“好”,又问:“温秘什么时候回去啊?”   “八.九点钟吧。”温有之回答,“你们黎总加班成瘾,喊一句天塌了都不可能出来。”   知道他俩一般都一起上下班,周落野点了点头:“哦…”   然而下一刻总裁办公室门“吱嘎”就开了。   黎芜手拿着西装,领带不太规矩地插进衬衫胸前的兜里,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戳了两下屏幕。   然后在门外两个人怔愣的目光中抬头。   “……”他皱了下眉,“我脸上有东西?”   周落野立刻瞥开目光,低下头去“没有,抱歉黎总。”   黎芜没有太大兴致理他,朝温有之抬起眸:“那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温有之:“……”   说完他就走了,留着温有之自己站在原地,脸有点疼。   周落野稍微弯了弯腰,靠在温有之耳边,和善道:“不是加班成瘾吗?”   “……”   “还是天塌了?”   “……”   温有之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小白眼狼。   只要没辞掉职务,她就必须要服从指令。温有之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连忙到办公桌后面拿好包,快步跟了上去。   “你当他中邪了。”   她在路过周落野时小声嘟囔道。   .   出来得比往常早,正好踩了晚高峰的尾巴,但也比往常到家要早。   一路上没人说话。   温有之还想着白天自己那个告白,一点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好在黎芜也没吱声,安静到了家门口。   直到温有之回了家。   难得的提前下班让她连电脑都不想打开,换了便装,中长的头发被系了个很随便的揪。温有之提起钥匙就出了门。   她要去超市。   这三年,她无时无刻没在节食,因为动不动就要陪黎总参加晚宴。为了穿上礼服,她自然要保持形体。什么薯片、趣多多、果冻,她已经很久没吃了。   只要辞了职,这些她要吃、到、吐。   嗯,目前就这点志向。   等替着一大兜吃从超市出来,温有之才算真的松一大口气。   她举着塑料袋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卸下气的瞬间,浑身的神经都像松懈下的弦。   天已经黑了一半,路灯陆陆续续地亮起,在柏油马路上晕起光圈。   温有之慢慢走着,过了一个街口,兜里响了一声。   响了一声不要紧,关键这一声是。   特别提示。   “……”   温有之的嘴角僵在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她把手机从兜里抽出来,心道小芜公主你最好没事。   点开一看,消息只有四个字。   【黎总:在干什么。】   温有之闭了闭眼,单手敲道。   【温秘书:刚从超市出来。】   【温秘书:您有事么[/微笑]?】   消息框的上方显示了一会“对方正在输入”,又再次恢复到那个冰冷的备注。   没有消息弹出来,两秒后,黎芜直接打过来一个微信电话。   温有之只好把手机举到耳边:“喂,黎总。”   黎芜:“现在几点了?”   “……”   自己不会看?   温有之皱了下眉,还是把手机从耳旁挪了下来,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数字,回道:“七点五十……怎么了?”   黎芜那边顿了一下,“才七点五十。”   “…是还有什么任务没解决吗?”温有之被这语气弄得有些心慌,说,“我还有差不多五分钟就到家了,是需要什么文件么?还是找什么资料?您要是需要我过去一趟我可以现在就打车。”   说着,她真往马路上看了眼。   还可以,空车挺多。   电话里突然陷入了安静。   温有之下意识站在了原地,就像要去执行任务的特工,等着组织的下一步的安排。   听筒有些许风声,吹得麦克风沙沙作响,一阵又一阵。   温有之把额前飘起的碎发往后带,耐下性子,轻和地问:“您在外面是么——”   “温有之。”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印象里,黎芜似乎很少叫她大名,这让温有之瞬间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意识到或许是真的出了事。   “怎么了?”   “你能拿出来点追人的态度?”   “……”   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温有之怀疑自己听觉:“什么?”   “你说呢?”黎芜反问,“提前下班三小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   温有之木讷地眨了眨眼:“要、不然呢?”   “……”   电话里再次陷入沉默。   温有之在下一刻就把上下文关联上了,一瞬间有点恍然大悟,又觉得有点太好笑了。   她抑着僵住的嘴角,问:“您是……想让我约您么。”   电话那边还是没声音。   温有之对着空气点了点头,“懂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表白没成功就算了,还被当事人要了售后。   温有之不知道是真被逗得,还是被气得,说话之前没忍住笑了一声,“…我明白了,我现在去接您,或许您想再看场烟花吗?”   “哪有那么多烟花。”黎芜语气有点闷。   温有之:“那看场电影?您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这就去找您。”   为了辞职。   她为了辞职。   只为了辞职。   温有之给了自己警告三连。   她为了辞职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耳边再次有风吹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恰好旁边的白杨也发出叶子的摩擦声。温有之也听到他的声音,仿佛跟着风一起来传过来。   “不用。”他说。   夏天带着蝉鸣,拉扯着漫长的夜。   “我呢,自投罗网。”   黎芜的态度在惋惜中带着点理所当然。   “你回头就行。”   作者有话说:   《自投罗网》   -   评论区有人说我骚话多,我要澄清一下。   小芜公主说骚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好笑(。 第22章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温有之已经回了头。   这条街宽的过分,偶尔会有车牵着霓虹的线驶过。还是叶子翠绿时节,晚风会吹的鼻尖发凉。   温有之在路灯下见到了“自投罗网”的人。   咚——   心骤地跳了一下。   黎芜的脸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眼底落着碎发的阴影。   相比白天, 他只换下了西装, 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领带的结懒散地坠到了第二颗扣子位置,细长的两条腿撑在地面上。   温有之看到他张了张口。   很快,声音在手机听筒里传出。   “愣着干什么?”   这么一提醒,温有之的肩才松懈下来, 刚才那瞬的慌乱像浮光掠影,再也没了踪迹。   她把电话放下, 朝着黎芜走了过去。   “晚上好, 黎总。”温有之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辈子没约过会, 但也有基本常识。她不觉得这时候交待工作,会让对方积极踊跃地回答。   那问题又来了。   约会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好在黎芜没安静下去, 视线落在了温有之手里的兜子里。他抬了抬眉:“这就是你去超市买的东西?”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与不满, 仿若他想说的是“这就是你不来约我的理由?”。   温有之装听不懂,换了一个手拎:“随便买了一点零食而已。”   黎芜道:“一点?”   “…一堆。”温有之立刻纠正自己。   这反应有她逼说出自己短板的意思,她眸子微垂,不自在的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想降低它的存在感。   可黎芜还是没放过她,脖子向后倾了倾:“买什么了?拿来看看。”   温有之:“……”   您好奇心还怪重。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起了步, 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温有之内心抵抗了几秒, 还是把袋子递到了黎芜面前, 缴械一般。   “给。”   黎芜接过, 打开袋子看了眼。里面清一色的棕色调, 趣多多、好丽友派、百醇……都是巧克力味道的。   “你也不嫌腻。”他把袋子合上,自然而然地换到了另一只手拎着。   “巧克力很好吃的。”   温有之余光一直盯着,生怕黎芜把零食给她没收。结果真挪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摸摸地收回了视线,敢怒不敢言地嘟囔:“我也挺久没吃过了。”   黎芜问:“平时不买?”   “平时哪有时间买。”温有之说,“再说,跟您在一起得注重饮食问题,我可不想穿不上礼服。”   再给你丢人。   “哦。”这个音在尾端上翘,黎芜停下脚步,稍稍低头,“你这是在怨我。”   温有之跟着站住,“我哪敢。”   黎芜就像没听见似的,反问她:“工作手册上有规定‘注重饮食’问题?”   没有。   温有之马上要脱口而出,但把这句话脑子里再过一遍,就发现了里面的漏洞,像运行程序里的bug。   “所以……”   温有之脸上露出来一丝的惊喜,“您不反对我吃这些高热量食品?”   似乎觉得这问题有点白痴,黎芜不可思议地看她,“你当厨房里的咖啡是哪来的?”   “……”   两个人沟通全靠问句。   温有之转了一下脑袋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黎芜从来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只喝红茶。但每次她熬夜,第二天早上去找王婶要的时候都有。   她一直没想过这咖啡的来源。   原来,是黎芜提出来的?   那怎么不早说。   温有之突然觉得别扭,他要是早说……至少她还能付个钱。   她眸子扫到眼尾,无声地攥了两下空空的手。   …算了。   忘了这个人是个死傲娇。   一直都在用上下级的语气说话,虽然唠的不是什么大事,却还是给人了种听了重大讲话的感觉。   温有之终于想起来这一趟的目的,掏出手机问:“您想看电影么?隔壁街区刚好新开了家电影院,还没什么人。”   听到这话,黎芜慢悠悠地重复了一下,“没什么人?”   他唇角松了松,意有所指道:“你还真会挑地方。”   “……”   说得像要侵犯他一样。   温有之好脾气地说:“我是考虑到您的身份,不适合曝光。”   要是被认识人看到了,第二天谣言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而且最近还被人盯上了,还是尽量少弄出点事。   但黎芜显然没信:“好借口,要不然你再包个场?”   温有之:“……”   哦对,她是流氓。   差点忘了。   温有之觉得解释也是徒劳,干脆直接点进购票app,点开票房第一的那个,最近一场就是一个小时后。   她一定要选在人堆里,大不了就第一排,实在不行她买站票。   必须,得给黎芜这位公主殿下看看,自己有多么清白。   结果点进去界面,她没白,界面白了。   乍一看以为手机死机了,但温有之下拉刷新了好几次都是这个界面。退出去再点进来也是如此——   画面清一色的白色座椅,一个订票的都没有。   温有之茫然地举着手机。   她那瞬间觉得自己或许订的是个恐怖……不对,这场面看什么都是恐怖片。   肩旁传来黎芜的嗓音,伴着一声不轻不重地冷哼:“还真是如你所愿。”   “……”   温有之表面淡定地把界面划了出去,“那我换个电影行么。”   黎芜又道:“开始欲盖弥彰了?”   温有之:“……”   您脑回路挺有创意。   她忍住把手机糊黎芜脸上的冲动,又点回刚才那个界面,一片空白的座椅中央红了两个。   “就这个吧。”温有之果断地指纹付了账,跟叛逆似的,“反正,您不是会保护好自己的吗。”   “行吧。”   黎芜淡淡地看她一眼,再次漫不经心地说:“下回早点承认。”   “……”   温有之彻底装聋。   她本来想着反正还有一个小时,这电影还是大制作,还是票房第一,多少会有人在这时候看电影吧???   哪怕一个……   她说不定一开心都能请客。   然而还,真特么。   一个没有。   温有之攥着电影票,一瞬间觉得这天都黑了。   她看着“受害者”坐下,一副自若的模样,然后拆开了她一盒百醇,往嘴里送了一根。   还挑刺:“真的腻。”   “……”   你爱吃不吃。   温有之只好也坐下,人家都没什么反应,自己还是别太过激,很容易被误会。   虽然不差这一个。   等待放映间,温有之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上班的时候一般都是静音,只有在下班后才会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   声音并不算大,但在空旷的电影院里就显得很突兀,仿佛还带着回音。   温有之把手机翻过来,看到是“秦老板”三个字,迟疑地摁下了接听键。   “喂…”   “喂,小十七。”   这一声明明是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却大得像开了免提。温有之紧张地看了一眼黎芜,而后一边狂摁降低音量的键,一边把手机贴在了耳旁。   秦柯越单刀直入:“上回你看上那个agv头盔我帮你搞到了。”   “真的?”温有之道。   “我还能骗你?过两天来取就行。”   温有之“ok”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头盔她相中很久,但国内没有卖的,没想到秦柯越居然帮她搞到了。   她突然有些雀跃,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克制地绷了绷腿。   幸亏黎芜表情没什么变化。   似乎对自己追求者的私人生活不感兴趣。   电影很快开始。   之前没仔细研究,听了背景音乐温有之才隐隐觉得不对。再看到一半的时候,恍然发现这是个爱情亲情片。   电影里的男主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一路顺风顺水,突然在一次事故中损害了眼角膜,从此坠入谷底,迷失方向。又在爱情和亲情间找到自我,成了一名出色的作家。   电影讲得很好,温有之看得也很认真,确实配的上票房第一。   到了一处不懂的地方,她还侧身问旁边的人:“你说他看不见怎么区分得白天黑天啊?”   黎芜顿了一下,回她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阳光是有温度的。”   温有之浅浅地“啊”了下,还想再问,对方就十分无趣地抛了句“睡了”,还把没吃完的百醇抛给了她。   这是干嘛。   不喜欢看电影……?   还是不喜欢这个电影?情节不满意?   温有之忍不住猜测,但琢磨不明白,只好又把注意力放在电影里,吊着心地坐到了电影结束。   从电影院走出来,温情的片尾曲响在身后,绵长而又蓬勃。   温有之尝试着给黎芜讲一下剧情,把情节高潮得部分描绘得天花乱坠,编剧听了都一愣那种,可黎芜态度还是很沉。   不知道是睡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温有之不死心,又道:“真的,当时女主带着眼罩和男主接吻,bgm一下就变了,就,就很哇——的感觉,您理解吗?”   看她两眼都放着光,黎芜把手揣进兜里,说:“理解。”   没想到真能听到回答,反倒让温有之愣了一下。   “啊?”   “毕竟和心上人看电影,”黎芜似是有些无奈,“确实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   “……”   于是温有之激动没声了。   两人并排走到街角。   温有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给小刘发消息,让他一会过来把祖宗送回去。   这场约会虽然约得十分敷衍,但温有之心情并没有太糟。   就是有点心疼自己没吃的那兜子零食。   正要过马路。   一辆大卡车带着嘈杂的轰鸣飞驰而过,掀起了一阵厚重的风。温有之再抬起头,突然注意到有一大帮人踩着斑马线走过来。高矮胖瘦都占,屏障一般。   叼着烟,带着铁棍和家伙。   周遭空无一人,他们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这两人的身上。越近越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零碎的谈话在宁静的环境中被放大,似是什么荤段子。   温有之的动作停住,向后退了半步,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们,是来挑事的吗?”她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人。   黎芜的反应相当从容:“你要不问问他们?”   温有之:“……”   下一刻,一帮人就停在了他们前面。   “很明显是。”黎芜抬了抬眼皮。   为首的人染了一头红发,把棍子拎到了肩膀上,“是黎总吧?我们帮峰晖的张总捎个话,他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一下当时的那个合同。”   黎芜扯了扯唇角,不答反问:“带这么多人捎话?”   红毛笑起来,“这不是怕您不考虑嘛,我就想帮您一下。您要是怕了就早点表态,别耽误时间,我和兄弟们酒还没喝完呢。”   他更加恶劣地笑出声,展示身后七八个人:“我们也知道我们阵仗,不小。”   温有之心跳很快。   她先前学过一阵子柔道,时间过去很久,现在也只能基础的招式。不过应付这几个人应该……   应该可以。   温有之表情上没太大变化,眉心轻轻拧着。   她确实不怕,但她担心黎芜会害怕。   这小公主应该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到时候什么都交代了怎么办?那可就不是W来能解决的了。   又顾及他闷骚傲娇。   温有之刻意避开了安慰地话,虚张声势地对黎芜说:“就这点人,糊弄鬼呢。”   “……”   黎芜看见那清瘦的肩膀压在了自己身前,做出一个防护的姿势,神情冷静淡定。   浅色的眸子泛着让人心安的微光。   红毛被这一幕逗笑了,扬着下巴问:“她刚才说什么?”   夜色沉闷,不知道哪条街上传来一阵机车的叫嚣。   “没听清么。”   黎芜把手搭在了温有之身上,语气平静地过分,“让你们再来三十个人——”   他唇角扬起来了好看的弧度。   “我家秘书想练练手。”   作者有话说:   温有之:?我是这个意思???   -   今天九点有抽奖哦! 第23章   场面除了黎芜皆是一愣。   温有之猛地抬头:“?”   这说的是哪的黑话???   下一刻, 她手腕就拽了住。   温有之还没回神,身体就朝着另一侧方向跑了起来。   混混们才反应过来不对,红毛低声骂了一句, 出声喊道:“给我追!”   “妈的吓老子一跳, 我以为那女的要变身了。”   “你铠甲勇士看多了?”   “滚滚滚, 赶紧追!两面包抄!!!”   ……   路灯的光影在两个人脸上旋了一圈又一圈。   温有之最开始是被扯着, 步步紧促。后来就主动加快了速度,顺着力道调整,大步得跟着跑。   她庆幸自己换了双轻快的帆布鞋,要脚上踩得是高跟鞋, 现在她就可以表演一下原地升天。   黎芜的手带着凉意,攥着她没费太大的力。跑起来头发和领带都朝着后方飘去, 掀起来一阵柠檬味的风。   店铺玻璃上留下一道他们模糊的残影。   这段路温有之比黎芜更熟悉一点, 路过一个胡同, 她向后扯了一下:“走这边!”   此刻兴奋已经完全盖过了刚才那点恐惧,温有之回头看他, 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我觉得您这水平能带我跑个满分八百。”   “……”黎芜绷着脸, “这时候还有闲心说这个?”   “刚才您还有闲心让我一打四十呢。”温有之道。   黎芜:“不是你嫌他们人少?”   温有之:“我那是为了安慰……算了,跟你这个小公主说不明白。”   她后半句说得很轻,黎芜没太听清,皱着眉问:“什么?”   却没有回答。   两人停在原地, 顺了顺气,一同看到了面前堵住的人。   这个区确实比较乱, 很多老房子, 小胡同相互交错, 路线很容易被对方看穿。   好在对方人不多, 就两个, 身高相当,都瘦不拉几的。   这么看,就有点光荣赴死的意味了。   其中一个喘着气:“挺能跑啊你俩,还牵着手,我可没听说过黎总谁有一腿。”   “你瞎啊。”旁边那个抬手给了他一掌,“这不是那漂亮秘书吗。怎么,你俩有一腿?”   温有之:“……”   黎芜:“……”   .   胡同里乒呤乓啷一顿响,偶尔还能传来重物往墙上撞的声音,惊起旁边一众鸟雀。   “我看你俩有一腿。”   温有之俯视着脚下的人,直接给他来了一个民族舞压腿动作,当场劈了个一字马。   嘴里开始嘲讽:“这资质当什么混混?拍个瑜伽视频多好。”   “……”   黎芜把那袋零食搁在墙头上,第三次把人往墙上抡。   砰——   他膝盖压着对方的肩胛骨,微微俯身,从对方手里抽走那形如摆设的铁棍。   然后像敲木鱼一样敲在对方头上:“早说让你多叫点人。”   “……”   混混们腿脚抽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操蛋了。   到底哪边是黑恶势力啊。   明明你俩才像那个成年歹徒吧???   铁棍被扔在地上,黎芜抬头看了眼墙头上完好无损的零食袋子。   “真麻烦。”   他嘴里一边嫌着,一边把袋子够了下来,而后从里面取出来一盒巧克力牛奶,把吸管插进后递给温有之。   “让你买这么腻的。”嘴上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他给自己戳了一个,“都不解渴。”   “……”   我又不是给你买的。   温有之心道。   但她没说,干涩的口腔很快就漫上了巧克力的甜腻味道,让人所有情绪都熨帖。   润了润嗓子,温有之若有所思地开口:“张总居然还会玩这一手。”   “他一直这样。”黎芜说,“所以黎铭一直不愿意跟他们合作,很复杂,风险也很大。”   温有之点了点头:“哦。”   听到这样的评价温有之也并不意外,除了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些紧张之外,她竟然觉得偶尔活动了一下筋骨倒也不错。   就是黎总挺让人……惊喜的。   他这个人就很有距离感。   不是说黎芜这个高岭之花的身份,哪怕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都能让人不自觉地敬而远之。公司里也就温秘书能跟他说上话,还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没想到揍起人来也毫不逊色。   温有之头发乱了,刘海儿跟着风张牙舞爪。   他看到黎芜的眼睛是亮的,眼底那颗痣也没往常那般骇人,像从墨色的天空中摘下来的一点。   牛奶被他吸到发空,喉结上下滚动,还浮着一层很薄的细汗。   白衬衫的袖口脏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领带歪在另一边,看上去有点不太正经。   察觉到身上的那束目光,黎芜微微垂眸,正好捕捉到温有之慌张避开的神情。她还故作淡定地吸了超大一口牛奶,腮帮子红红地鼓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问:“你刚才那一摔是什么时候学的的?”   “肩摔吗?”   刚才那个人把手伸了过来,温有之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回应,用脚别了一下对方的小腿,借力把人压在了地上。   温有之简练地说:“我之前练过一点,防身。”   黎芜:“防身?”   “嗯……”温有之不是很愿意提这种事,说得有点乱,“当年被领养之后,被带到了长宁,那边治安不太好,温先生……我养父就教了我一点。”   她省去了很多细节,把童年的事简单地带了一句。   黎芜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温有之家庭不是很好,没想到不是不好,是几乎没有。   难怪19岁就出来打工。   久久没听到回应,温有之拽了拽领口,也没太往心里去,以为黎芜又不想搭理她了。   手机里传来小刘的消息,她立刻变成那个兢兢业业的温秘书,在对话框里交代了一下具体位置,而后把黎芜带到了好停车的路口。   能避开那些混混的视线。   顺便把她也带了回去。   车上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讲,温有之觉得第一次约会成这个样子,也挺失败的。   虽然不是自己提出来的,但她也有了种莫名其妙责任感。   车在转盘转了几圈,似是担心有人跟着,终于停到了温有之家楼下。   “抱歉。”   温有之抱着零食袋,在车里闷闷地环境下开口:“今天委屈您了。”   她不认为黎芜会回应她,自己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又跟他和小刘司机告了别。   后退了一步,规矩地等着目送对方离开。   这是基本礼仪,无论出于什么身份,温有之都应该站在原地,送对方到视线之外。   只是今天车久久没动。   温有之还在纳闷,下一刻,她面前地窗户就被摇了下来。   “我是挺委屈的。”黎芜用他那没有感情的调子说。   “……”   太不给面子了。   还特意告知她一声。   温有之恨不得当场遁地。好歹他还吃了她一盒百醇,还喝了她牛奶,电影也是她请的,一并还帮他“锻炼锻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就知道这人挑剔。   温有之给兜里的塑料袋抠出来了个洞,刚想给他鞠个大躬。   “没关系。”公主殿下发话了,“期待你的下回表现。”   “……”   窗户被摇了上去,味道夹在风中。转眼间,漆黑的车融进了夜色。   温有之愣在原地,眨了两眼。   下回……   下回?   还特么有下回???   下回亲自办了你。   掀翻你的公主裙。   温有之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想。   .   夏天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这座城市的气候不定,前一天还穿着长袖长裤,第二天穿汗衫都觉得热得脑壳昏。   空调在这时候就表现了很大作用,就是过了一年,很多设备都得重新修一下。   秘书室的人一边等着空调师傅,一边拿着文件扇风。   “明天就是收购湛林集团的发布会了。”孙强热得快化了,“我还有点紧张。”   “紧张啥。”小何把身子赚了过来,捏着工作牌晃着手腕,“准备工作不都确定了几百遍了?要是再出问题,我可以直接表演一下男子跳大楼。”   “……”   孙强:“不是,我是怕黎总出问题。你听说了不,之前搞容华集团的那个小黑客,要搞咱们黎铭了。”   小何推了推眼镜:“啊?有这种事?”   “对啊。”孙强道。   这件事虽然极少数人知道,但也没到密不透风的程度,还是不经意走漏了些风声,而且,“你没发现最近技术部的人老往温秘那跑吗?据说还请了个超大牌的。”   旁边有人跟着应和。   “超大牌?”   “超大牌我只知道ZEUS和W。”   “那不可能,W技术粉不请自来!我就是ZEUS第53人,曾追随W从南到北,那种天上的神仙是管不了咱们地下的事儿,黎总也不行。”   ……   然而事实是。   W不仅惯了这破事,还天天“舔他们黎总的颜”。   “周落野。”   温有之闭了闭眼,似是有点绝望,“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误会了,你能给我解释一下——”   周落野歪头:“?”   “你为什么每天都给W发一张黎总的特写?毫不夸张地讲,W那里都能编一套写真集了吧???”   “……”   温有之气得笑了。   谁能想到,在这个和平年代,她每天晚上都要被开屏一张“盛世美颜”攻击地遍体鳞伤。   “啊?”周落野没反应过来,讷讷地问:“您也觉得不合适吗?”   温有之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相当不合适了。   不过能这么问说明这孩子还有救。   结果听到下一句话,她额角开始突突地跳。   “我觉得也不合适,W肯定不想看这个——要不然明天开始发腹肌照?胸肌也行,人鱼线更好了,或者更大胆一点,发点带马赛克的。”   温有之:“。”   半晌,她缓慢而清晰地吐出去四个字。   “你、给、我、滚。”   作者有话说:   《带马赛克的》   小周,懂事儿。   -   更新时间大概率是晚上0点,如果12点没发出来那就是早上六点(反正起床肯定能看到!!)   不更会和老婆们请假的!信我=3= 第24章   明天就是发布会, 整个办公楼都在闷热的环境中紧张着,等到下班的时间也没人走。   朝着走廊那一侧走过来,全是电话声和键盘声, 打印机嗡嗡地运作着, 碎纸机也越来越满。   温有之从技术部回来, 本来就身心俱疲, 再看到这个场景更觉得喘不上来气。   她确实要比这些人多承担一倍的压力。   前几天,黎芜以个人身份委托W,确保公司这一个月的安全,又让周落野透露给W那天梅花5的事件。   说通俗一点, 就是告诉你有内鬼了,你管不管吧, 管了就顺便接了我的委托, 好处少不了你。   当然, 不说温有之也知道这件事。   但她还是表现得很像那么回事,非常郑重地签了地下合同。   她不敢保证明天什么事都不发生, 但她坚信明天不会出大事。   首先是因为梅花5一直都没有准备工作, 小幅度造不成什么伤害,其次是前两天刚被堵,傻子才往枪口上撞。   这也是她最开始设想的。   要是真出问题了,技术部那些人能解决, 实在不行她可以上厕所远程指导。   但过两天生日会就不行了,她得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也就是留给她辞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温有之不想把ZEUS扯进来, 这件事也没和组织的任何人说。   所以, 这才导致, 天天看黎芜大脸这种垃圾照片, 都没个heart过来清理。   温有之把手里的文件捏成苹果核状。   不行。   她突然觉得周落野这种做法不太靠谱,明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真怕这孩子一激动再放出去两张私房照。   于是回到座位上,温有之就换成了W的账号给他发了消息。   她要改变战略。   .   回技术部已经是6点钟以后,周落野耷拉着两道眉,还是没想明白人美心善的温秘书为什么要骂他。   不就是发点大尺度的吗。   又没发给她看。   等等,不是吧。   难道最近那个传闻是真的……?   温秘她,吃醋了?!   正想着,一开门就看见大尺度本人出现在办公桌旁。   “黎、黎总!”周落野心虚,一紧张舌头打结。   “嗯。”对方低声应道。   这人随便往哪一站都带着压迫感,周落野觉得今天办公室的空气都金贵了。   “小周回来啦。”他刚想换气,老胡就从身后冒了出来,“正好,给黎总拿瓶水。”   周落野巴不得,忙点了点头,临走前瞧见他手里拿着一副耳机。   老胡把东西递了过去:“修好了,明天直接说话就能跟技术科联系,而且不用担心信号被干扰,我刚刚在原基础上稍微改良了一版。”   黎芜:“试验过了?”   老胡:“放一百个心吧,哪怕是W都进不到咱们这个频道,绝对安全。”   他说的放心是真放心,这些年没出过什么岔子。老胡的名字对每个黑客都有所耳闻,很多后辈的梦想都是攻破他给黎铭科技的防护系统。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是个梦想。   黎芜也很放心,把耳机放进盒子里,“谢了。”   “别别别,我受不起。”老胡受宠若惊,“只要明天不出问题就行。”   黎芜手揣进兜里:“那出问题了呢。”   老胡:“那也不怕。这设备多功能,直接给您放首歌缓解心情,可以说十分贴心。”   黎芜:“……”   你还怪幽默的?   周落野一进屋就听到这句,吓得以为要发生凶杀案,连忙把矿泉水塞到黎芜手里:“这屋设备多,太热,您喝口水。”   黎芜抬手拒绝:“不用,我上去了。”   “那、那您慢走。”   等终于看着人消失在楼梯口,屋子里传出来了两声师徒的叹气。   周落野喝了口没送出去的水,又觉得通体顺畅,“黎总真的是太可怕了,在他身边待久了都折寿。”   “别骂温秘。”老胡开口怼他。   “……”   周落野重新说:“呸呸呸,黎总真的太可怕了,谁看上他了绝对眼瞎。”   “也别骂W。”老胡又道。   “………”   今天说话犯太岁。   周落野终于把嘴闭上,开始办正事。却在掀开电脑之后愣了一下,看到了消息框闪动。   “我我我去,W给我发……”他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消息的瞬间,觉得自己三观都崩塌了。   【W:我要加一个条件。】   【W:明天让你们黎总本人找我。】   周落野:“……”   这事他看了半天,怎么品怎么不对劲,怎么看都是自己偶像要追求自己上司。可心手背都是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黎总倒霉还是幸运。   “完蛋了师父!”   老胡一慌:“?怎么了,W不干了?”   周落野把脸往他那边转,认真且严肃:“不是,光发黎总的照片已经不行了,W她、她……”   “她怎么?”   “她欲求不满了!!!”   老胡:“……”   哈?   .   黎芜在收到消息的那刻,还以为周落野要辞职了。   直到对方把和W的链接发给他时,他才看明白那片800字小作文的中心主旨——W要亲自跟她沟通。   那怎么说得像他要明天出嫁。   黎芜眉心跳了跳。   他本身是并不愿意跟这种地下党沟通的,就算W跟正规的黑客不一样,他依旧觉得这类身份的人心思很深。   如果不是荆愠提出来的,他或许连“找W”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更何况两人建立起联系,还是因为他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黎芜兴致缺缺,晚上才跟W沟通。   这还是他看完文件之后,又翻了翻杂志之后才想起来的。他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划了划,看到对话框还停留在最新的一句。   【W:先生,您好。】   时间是19点。   现在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黎芜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随手点了点键盘。   温有之挂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那条对话框多了凶了吧唧一行。   【黎芜:?】   “……”   甩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现在还是温秘书,那现在应该已经敲着键盘回复了,说不定还能带上可爱的颜文字。   但现在不一样。   她可以拽起来了。   于是温有之也凶了吧唧地怼了个问号。   【W:?】   【黎芜:?】   【黎芜:有事?】   【W:这是委托的态度?】   这对话框是温有之先前编写的程序,相当于一个未见过世面的软件,不仅能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还十分贴心的标上对方已读未读。   发出去的消息很快就标上了“已读”两个字,然后下一秒,又弹出来很短的一行。   【黎芜:您。】   “……”   您、个、屁。   【W:还能再敷衍点?】   【黎芜:不能了。】   【黎芜:你要求不少。】   温有之盯着屏幕三秒钟,觉得自己可能有病,费尽心思还摆了自己一道。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一字一字地敲道:明天直接跟我联系,不yong——   【黎芜:有件事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黎芜: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谢谢。】   “……”   温有之:?   她又给自己打出去的话删了,重新输入。   【W:你在放什么屁?】   【黎芜:你又在装什么傻?】   【黎芜:见色眼开。】   温有之:“???”   啊?   不是,谁见色眼开了?   她刚想敲个骂人小作文,脑袋里忽然贯穿了一条白线——   虽然自己是直到他身份后才接的委托,但在别人看来,她确实是看了照片才同意的。   对他本人来说,自己欣赏完,甚至还想跟他玩点刺激的。   就,很离谱。   可温有之竟然还挺习惯的。   她深知犟这个没用,便转移了话题。   【W:说得还挺像回事。】   【W:可我现在也证明不了你是本人。】   【黎芜:你连这本事都没有?】   【W:……】   【W:行吧。】   不愧是黎总,一针见血,很有道理。   程序都是她写的,只要她想,对方的地区和IP地址一目了然。   聊天顶上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温有之心道他要是再自恋下去她明天直接不干。   又过了几秒,聊天框弹出几条新的。   【黎芜:我不觉得我的职员语言系统有问题,相对来说,我更信任他们。】   【黎芜:有事跟那个姓周的职员说,我家秘书会转达我。】   “……”   还跟姓周的说。   姓周的天天琢磨你腹肌照。   【黎芜:你明天联系不到我的,别浪费时间了。】   看到这行字,温有之眉毛一挑。   她向来知道黎芜不喜欢他们这一行,但没想到居然会质疑她。   明明是自己找上门的。   他这个人真的……很傲娇。   温有之先前挺多了解,此刻却特别强烈。   其实再好好想一下,他貌似一直都是如此,谁都信不过。   工作上再忙也会把要事亲自嘱咐;重要的客人到来会亲自下楼去接;进办公室第一件先看药在不在;只要多看他一眼就会觉得那是非分之想……   可他也会看不下去别人轻浮自己。   会记着一个不起眼“入职三周年”,会看完一场他不喜欢的电影,会一边嫌着腻一边喝巧克力牛奶。   她手悬在键盘上空半晌,才缓缓落下。   眉心短促地皱了一下,又松开。   【W:喂。】   【黎芜:?】   【W:就是很好奇。】   【W:有没有人说你像个公主?】   这种反了天的言论曾经只在温有之心里念过,此刻说出来居然有些痛快。   黑色的屏幕上倒映着她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长睫毛被水珠打成几绺,静悄悄地垂着。   【黎芜:……】   【黎芜:没。】   【W:那恭喜公主殿下。】   【W:你现在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清晨。   温有之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了北角别墅, 换了正装,鼻梁上挂了一副方框眼镜。   她头发不长,梳起马尾就小小一撮, 富有弹性地跟着她一走一晃。   黎芜很少见她这个发型, 难得多看了两眼, 然后点评她:“你这样显得头发很少。”   “……”温有之微微一噎, 客气道,“为了衬托您,我受这点委屈又能怎样呢。”   黎芜十分受用地点了头:“觉悟不错。”   温有之:“……”   她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昨天晚上的聊天对话停留在那句“你现在有了”,黎芜一晚上都没再理她, 似是连句“滚”都懒得说。   温有之并不意外,反正嘴长在W身上, 叫什么听什么。   相比之下, 她还是更好奇那句“你明天联系不到我的, 别浪费时间了”。   她想了很久。   一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不好意思啊。   这世间上貌似没有她联系不到的人。   到了会场,碰见了同样穿着正装的周落野。   果然西装这东西穿在谁身上都能提升档次, 平时那个眯着眼睛看屏幕的程序员已经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净青年。   就是他表情有些拘谨,看着像哪块不太舒服。   “衣服不合身?”温有之站在他旁边,像个长辈一样把他扣过去的工作牌掀开。   周落野脸蛋微红,讪讪道:“…第一次穿。”   媒体簇拥着黎总从正面进去, 屏障似的保安把人隔绝出来一条专属通道。   周落野才想起来自己在这等人的目的,从兜里把东西拿出来, “这个耳机, 给你。”   “耳机?”   “对, 咱们内部沟通的。”周落野道, “黎总耳朵上也挂着呢, 真要有什么事,咱们通过这跟他沟通就行。”   温有之皱了皱眉:“不是说W亲自跟他联系吗?他手机没随身——”   话音没落,她恍然察觉到自己腿侧一沉。   温有之表情僵硬地把手往兜里探。   她想黎芜不会这么傻吧,就这么相信技术部不相信W?只带一个耳机进去?出事了算谁的???   然后她就真掏出来了黎芜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   黑色,无框,一打开老年标准风景照。   “啊……”   他一点都没信任W。   真的是想想都让人……太伤心了。   周落野道:“这就是我想说的,黎总根本不信任W,找老胡专门定制的耳机,不是自己人根本干扰不了,就算是W也不行。”   “……”   “他就是在这种有组织的人身上吃过亏,”周落野垂头丧气,“绝对不可能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温有之下意识顶嘴:“可要真出事了,你们技术部能比W效率高?”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我是最了解W的,那又能怎么办,你跟我说没用……跟黎总说也没用,你有种让W跟黎总说去!”   温有之眸光一垂。   “咱们相信W没有用,得让他相信W啊。”   这才是关键。   W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比他们强,考虑的肯定比他们全面。人家就是干这个的,而他们平时也就维护一下公司小论坛,还忙出一身汗。   周落野扁着嘴想,这简直就是无解嘛。   两个人从会场后门进去,途径杂物间。   温有之抱着本架子若有所思,忽然被赶着向外跑的工人撞了下肩膀,脚下不稳,身子猛地栽向一旁。   “诶!有没有礼貌啊!”周落野连忙把人扶起,朝门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毛病!大早上过来干什么活……”   温有之稳住脚,也向门外看了眼。   他走得很急,只留下老旧的门板吱嘎声。   “别搭理他温秘,”周落野愤愤的,推着温有之往会场走,“发布会要开始了,咱们别迟到。”   温有之只好收回目光,“嗯。”   .   小何跟着黎芜忙乎了一早上,根据温有之的嘱托把事情办得细致入微,但貌似还是不够好。   要不然黎总的脸色怎么老这么臭。   如果不是温秘书要和技术部做交接,他才不在黎芜身边刷存在感。   真的很费心脏。   他站在后台,给温有之发了几条牢骚微信,让她下回把这种费劲儿的活交给张张,他口味独特,就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却半天没收到消息。   按理来说她应该设备不离手啊。   小何掀开布帘,想看看温有之在干什么,真是悠闲地让人羡慕——   诶?   她人呢?   小何从左瞅到右,在内部人员那里看到了技术部的所有员工,没看见温秘书的身影。   消息不回,人也没影。   她这是叛逃了???   黎芜一来只看到剩下半身的小何,没好气道:“东张西望的,看什么。”   “黎总!”小何迅速把脑袋从布帘里抽了出来,“您准备好了?”   黎芜道:“还剩三分钟。”   “那您还需要什么吗?”小何低下头,态度恭敬。   黎芜今天带了副茶色眼镜,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神情。只要不说话,小何就一直不敢抬头。   几秒后,黎芜才淡淡开口:“需要你让开一点,有点挡道。”   小何:“……”   狗男人!   我就不信你也是这么跟温秘说的话!   黎芜确实不会这么跟温有之说话,因为温有之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算起来。   他已经2小时47分35秒没有温秘书,他……嗯,还挺适应的。   生活不能自理?   怎么可能。   这时,主持人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邀请今天的主公人上台。   于是下一秒,黎铭科技公司,被誉为安绥市最年轻有为的总裁,黎家大少爷。   头一次。   在上台之前绊了个趔趄。   “——”   热烈的掌声微微一停,然后是更响亮的掌声。   隐约能听见有人滥竽充数地笑。   黎芜表情顿时变得很麻木。   温有之是怎么教的人。   地上有个台阶都不知道提醒一下?   好在这波轰动很快就过去了,没人敢拍照,也没人敢多嘴,发布会在一派祥和中继续进行。   只有小何站在后台,冷汗冒得像黄果树大瀑布。   他崩溃地给温有之发消息。   -【我想死,温秘。】   .   收购发布会进行到尾声,代表分别递上来合同,在台上交予到两位老总的手上。   又在掌声中握手。   黎芜永远如此,为人低调,做得却是张扬的事。   当年好几个得意员工相继跳槽湛林,令老黎总头痛不已,没想到过了五年,湛林在黎芜手下,一整个都变成了黎铭的。   他是最年轻的传奇,是最疯狂的年轻。   这些天老黎总没少在这件事情敲打他,警告他一定不能出什么乱子,却不知道黎芜在这边得罪了一波不走正路、睚眦必报的黑恶势力。   说到底,也是老黎总留下的隐患。   早知道这个人会在未来使绊子,他就不会让黎芜在小时候跟他打照面。   好在到现在一切正常,柔光打在台上代表的脸上。   最后的音乐响起,台上的两位老总准备下台。   就在黎芜鞠躬转身时,一直安静的黑色耳机,突然传出了“嗞啦”一声。   突兀而又轻忽。   台下端着电脑的周落野也发现了不对,抬起手扶了扶,“喂,喂,黎总听得见么?”   黎总没听见,电脑却崩成了一条直线。   “靠。”   周落野忙把耳机摘下来,拿起手机打给老胡,“师父,不是说信号不能被干扰吗???”   ……   察觉到耳边陷入安静,黎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乎其微地拧了拧眉。   直到下一秒——   “上午好啊。”   耳机里传来了这么一句。   开了变声器,声音夹着的机械音,显得有些哑。   黎芜把麦克风勾到一旁,眼尾扫了一下身边的人,问:“……W?”   “嗯。”对方不否认,“惊喜吗。”   “……”   你觉得呢?   黎芜不想搭理她。   “反正你挺让我惊喜的。”W自顾自地说,“说好的一起防坏人,你怎么防起我来了,太——令人心痛。”   “我一悲伤刚才给你这波与世隔绝的举动起了个名,想听么?”   黎芜:“……”   W压根没给他说话机会,直接道:“孤狼行动。”   “……”   “可以说非常让在下敬佩。”   “……”   所有人都发现黎芜站在台上久久没动地方,弄得旁边的代表下台也不是,留在这也不是,都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保留项目。   其实他只是有点气得不会走道。   黎芜整个人都不太好,刚想把耳机摘下来,不听她废话。   突然间,头顶上方的灯架发出一声巨响,在场所有人猛地抬头,眼见着4米高的方柱,朝着站台方向倒了下去!   尖叫声混乱成一片,器材直勾勾地坠下,牵引着各种小零件,光是近距离看着都会让人心惊。   重击声震耳欲聋。   第一排的观众眨眼间逃窜没影,场面一度不可控制,安保人员飞速前进,大喊着台上人的名字,疏散人群。   黎芜胸口剧烈地起伏。   等地面不再震动,他也依然听不到旁边人在喊什么,听觉陷入了短暂的失聪状态。   恐惧后知后觉地开始扩散。   灯柱就倒在他的面前。   也就是说,如果他下台再早一点,甚至向台阶走几步,都有可能当场毙命。   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也不可能混乱的舞台上,精准地找到这么一处安全区。   真的是太幸运了吗?   另一方代表已经下了台,黎芜站在一片狼藉中。   他听见耳机又响了,“孤狼行动失败了,小公主。”   W的声音异常冷静,像战场上无情的广播。   只有喊着电子音的喘息能听出来,对面真的是个人,而且似乎在跑,气喘吁吁。   “记得我救你一命。”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你们会有这种顾虑……   还是怪我把网恋说得太早…(所以我把上一章作话删掉啦)   你们想啊,小芜公主是不可能喜欢上W的啊,他本来就讨厌这群人,就像他今天被救了一命,也不会瞬间“哇爱了爱了”就开始跟W眉来眼去,只能是对方履行了合同义务,增加信任罢了。   W这个身份的出现也不是为了让小芜公主喜欢的,只是通过另一种方式,把温秘更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他。   (但如果他知道温秘就是W,就不只是改观了,那是一整个爱住(。   所以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放一百个心心。   掉马也很快啊!(我个人认为这篇最大的萌点并不在掉马这里,肯定不会拖太久)   最后爱每一位=3=   (小芜公主:你真的很罗嗦。) 第26章   啪啦。   温有之把耳机掐断, 逆着人流闯进会场,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乱了,两撮毛支了起来。   当时准备就绪, 她在座位上呆了不到三分钟,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站起了身。   周落野敲键盘的手停顿一下:“怎么了温秘?”   温有之面色凝重, “发生了不可控事件。”   是出大事了?   一圈人都放下手上的活, 凑过来一张张忧国忧民的脸。   只见温秘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越来越闷,他们的心被吊地越来越高、越来越悬——   “人有三急,我想上个厕所。”   周落野:“……”   技术部:“……   然后她就在一群白眼中,踩着高跟优雅离开了。   只不过她没去厕所, 纤瘦身影在拐角处,窜进了监控室。   杂物间撞她那个人太不对劲了。   这会场她早确认过, 不会有需要临时维修的工作, 也不需要什么工人提前过来检查。   就算检查, 这么大一个会场不会交给一个人。   她随便扯了个由子把工作人员打发走,对方看她利落干脆, 也没质疑太多, 结果再回来就被锁在了门外。   剩下的工作就属于专业对口了。   说来有趣,老胡估计这辈子都想不到,他防的W早就被拉进了频道,这节省了她不少时间, 最后只需要干扰一下信号就行。   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温有之看到灯架出问题的第一反应,还是立刻跑回去。她觉得她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她不能想象, 如果黎芜出了什么问题她怎么办。   但那样太不冷静了。   到时候会面临的就是更多的问题, 造成恐慌、不被信任……   温有之乍起一身冷汗。   就像在考场上被提醒马上收卷的考生, 她冰凉的手抓过来一张草纸, 在狂躁的心跳声中列出来了所有可能。   每个丧心病狂的人身边,都缺个护他周全的天才。   事情发生了,温有之再也无法镇定。   耳机里记录不进去她颤抖的吐息,也藏不住她下意识地心切和着急。   跑回会场,温有之终于看到了台上的黎芜。   他完好无损,从容地迈过钢钉和狼藉,表情平静地过分,仿佛刚才置身于危难中不是这个人。   而后,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交错。   会场外面人声鼎沸,会场里面的人各怀心思。   温有之忽然眼热。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牵扯着一个叫理智的东西。气息从唇间吐出来,血液仿佛才开始流通。   “吓成这样?”   她听见黎芜这么说,然后抬手压下她头上凌乱的碎发,哑着声音道,“又没砸到我……比较幸运。”   你幸运个屁。   温有之心说,你压根不知道她算了多少种可能,不知道刚才那几句挑衅她彩排了多少遍,不知道一条人命握在手里她有多紧张,不知道她多害怕。   但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温有之嗓子发涩,胸口剧烈起伏。她咽了咽喉咙,费了很大的力才说出一句话。   “……我真的吓坏了。”   她声音很轻,还带着气音,听得人心里酸软一片。   黎芜的目光低沉地落在她身上,缓缓问道:“至于么。”   “至于!”温有之猛地抬头,头脑已经完全混乱了,话张口就来,“你出事了我追谁去?”   黎芜:“……”   这么喜欢?   温有之越说越来劲,借着这个把刚才的气全撒个光:“到时候、到时候别怪我伤心欲绝,出去乱说!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始乱终弃,出门带喇叭那种,我还要造谣!说你抛妻弃子,还弃了一大群。”   黎芜:“………”   他愣了一下,然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忽地笑出了声。   这个样子的温有之是和平常不一样的。   没有那般恭维,没有谨言慎行,没有条条框框,随心所欲。虽然听上去不敬,却意外让人舒心。   仿佛是最近展露出来的小尾巴,很想让人摸一下。   而且还,有点熟悉。   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好像曾经听过,但又没有那么长远。   外面有保安声音传来。   “黎总呢?谁负责的???”   “他不应该早就出来了吗?”   “公司人说他们温秘书也不见了,这两人——”   ……   下一刻,他们就和会场里站着的人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那个人本来以为怠慢了黎总,已经非常想死了,结果看到黎总不仅没发火,甚至还在笑……更想死了。   “黎总、温秘。”   这一叫才把温有之魂叫回来。   她平息了一下呼吸,身子向后一退,下意识地回放了一边刚才的话,身体猛地一震。   “……”   嗯?   她刚才放了什么屁?   什么始乱终弃抛妻弃子?   ……完了。   全完了。   形象呢温有之?   你刚才跟怨妇有区别???   温有之从一个恐惧跳进了另外一个恐惧,冷汗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呼吸完全停住。   她现在完全不敢看黎芜的表情。   不慌,小场面。   温有之挣扎性安慰自己,反正她都社死那么多次了,黎芜肯定会把这个当成她发了疯的示爱。   她的了解不会出错的。   没察觉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保安挤出来了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您们没事吧?”   黎芜把身子侧过来,淡然道:“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保安松了一大口气,又问:“那您在这干什么呢?”   黎芜挑眉,拖着调子问:“看不出来?”   保安:“?”   黎芜没降下来的嘴角又向上翘了翘。   他把手插进兜里,垂眼向后一瞥,“我家秘书跟我撒娇呢。”   “……”   保安:?   温有之:?????   .   从会场出来,公司两拨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一部分是为了以后的合作,另一部分是为了安抚刚才情绪。   好在当时已经到了尾声,并没有影响什么,也没人伤亡。   温有之一度担心黎芜会生气,但好几次借着举杯偷偷看他,却都没注意到他有什么异样。   眼底没有那天要发疯时的腥红,说话也还算客气。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想到这,温有之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吓坏的了样子,有点丢人。   ……以后还是淡定点。   她工作都是有安全保证的。   下午回到公司。   不少人看了新闻,在温秘出现后一个接一个地过去关心。她的人缘一直很好,平时承担了大部分沟通工作,再加上她嘴一向会说,在公司很讨喜。   好容易应付了那些人,温有之回到工作位上,又收到了荆医生的消息。   【荆医生:听说你们出事了?】   【荆医生:需要我过去不?】   温有之:“……”   都过去四个点了。   真出事了你过来收尸啊?   但她没这么说,还有事情想问他,不能上来就得罪人。   她喝了口咖啡,手指在键盘上弹跳。   【温秘书:不需要,你怎么不问问你家芜芜?】   【荆医生:问了啊,没回,不知道忙乎啥呢。】   【荆医生:还是你好[/哭哭]】   【温秘书:……】   有时候跟这老中医唠嗑,比屋里小芜公主还想揍人。   温有之不想绕弯子,迟疑了一下,两手开始敲字。   【温秘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荆医生:?】   【温秘书:下周不就是黎总生日了么,我想提前准备一下生日礼物。】   然后再提前把礼物送出来,再次提出辞职。   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话说明白。   “对方正在输入”这行字在屏幕上方删了好几次,温有之本来以为他又要开始扯淡了,结果发现消息弹出来只有三个字。   【荆医生:送花吧。】   ……花?   靠谱么。   她记得黎总一点也不喜欢这东西,别说送花了,他连花香味道都不喜欢闻。北角别墅那么大个院子连个花骨朵都没有。   开玩笑呢吧。   【温秘书:别闹。】   【荆医生:我没闹,据我所知,他长这么大没收到过花,看着却是像不喜欢花对吧?但每次我和他上街,他在路过花店的时候都会看一眼。】   【荆医生:明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必须把握住!让他体验下第一次】   【温秘书:第一次???】   【荆医生:被送花。】   “……”   不大喘气会死啊。   温有之半信半疑地关掉界面。   难道真的喜欢花?   但他连花香会让他失眠的啊……难道他喜欢没有香味的?   这样?   温有之觉得还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买东西还货比三家,小马过河还问两人呢。   于是她拿着手机登陆了ZEUS的内部论坛。   不能拿电脑登,电脑连得都是公司内网。温有之要是真拿电脑登了她们内部网站,明天全天下都能知道她的身份。   但在自己地盘,温有之就放得开很多。   几秒后,ZEUS公共论坛最顶端弹出来了一条新的帖子。   【送人礼物,男,上级领导,有建议吗?】   温有之把手机放下,整理了明天开会用的文件包,再拿打开论坛的时候,那条帖子还是最顶上的。   被一大群回复顶上去的。   heart 7:【你这问题够无聊的……卧槽老大!】   diamond Q:【一进来金色的Joker晃瞎了我。】   diamond 3:【前排观赏丢丢,呜呜呜老大】   spade A:【单膝跪地+手放胸口+虔诚星星眼】   club J:【丢丢,爱爱,贴贴】   “……”   整栋楼都没有回答问题的。   温有之面无表情地把帖子拉到最底下。   打上了一个冷漠而又无语的句号。   Joker:【。】   跟老师敲黑板效果一样,剩下的楼才恢复正常。   club 7:【我觉得烟或者酒?看多大年龄,大一点的送白的,年轻一点的送红的。】   heart J:【(先摸摸Joker)送领导还是实用一点吧,别出心裁一点。】   club 8:【你上他光耀账号给他买个豪华皮肤大套餐。】   diamond K:【老大你要不然送人家个安全漏洞?】   spade 2:【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他的360安全卫士。】   club 9:【哈哈哈哈哈哈】   diamond J:【我笑到我隔壁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养的鹅】   heart 6:【这位更是重量级。】   ……   跑得越来越偏了。   最后一群人又研究了一下,360安全卫士和卡巴斯基那个更垃圾。   温有之顶着六个点,把系统退了出去。   ZEUS里52个人,凑不齐一个脑袋。   但有些意见还是可取的。   比如那个heart J说的,送实用的东西。烟和酒肯定不行,烟黎芜他不抽,酒的话……   温有之记得当年她还在黎芜的酒窖里迷过路。   更不行。   想了半天,最后温有之还是毫无头绪。   脑袋就像总结报告里弹出的关键词,实用的、别出心裁、特别的、他能用得上的。   要不然再加上荆医生那个“花”?   ……那是什么。   这不是不伦不类了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反人类的东——   等下。   温有之突然悟了,仿佛有一根白箭从她头后面穿过,让她顿时大彻大悟。   花、实用、别出心裁。   关键还是无香的!   于是她当机立断,这天晚上就去了一趟超市,带着一大兜东西去了花店,在店员诧异的目光中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二天清晨,她捧着东西从长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优雅而又浪漫地敲响了卧室的门。   黎芜刚穿上衬衫,听见声响压住最后一个扣子,走过去拧下把手。   然后视野被一片淡色的斑斓侵占。   “黎总!”温有之举着花束,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说出口,“您的生日马上到了,我不想让我的礼物和那些恭维您的人混为一谈,所以提前拿出了心意……”   温有之又把东西往上低了低,像初中生递情书那样喊:“——希望您喜欢!!!”   “……”   空气中微微一静。   外面的鸟鸣声忽远忽近,响在这间被阳光占领的房间里,还带着几声发颤的回音。   黎芜盯着脸前的东西,然后抬手把它错开,气得乐了。   他血压突然有点高。   “温有之。”他略带沙哑地出声。   “嗯?”   是。   温有之的想法一直与众不同,这是他最欣赏的部分,也是最出挑特征。   但是吧。   “你能解释一下…”   黎芜呼吸不畅,压着情绪道,“你送我24个沐浴花的创意么?”   作者有话说:   想跟你洗澡:D   -   温有之:没!想!到!吧!   黎芜:确实没你想得长远。   阿瑰:?穿上裤子。   -   发红包啦   -   捉虫!谢谢指出问题的小可爱 第27章   温有之把东西递到自己眼前, 又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问, “您不喜欢?”   黎芜:“……”   他该喜欢?   “先不说沐浴花这个东西, ”黎芜扶额, “就说24这个数, 你想让我一次一起用?”   温有之思索一下,迟疑道,“如果您有这个需要,也不是不行。”   黎芜:“……”   “但还是别。”温有之把手机拿出来, 展示了一下她昨天在沐浴花上做的功课,“还是对皮肤不太好, 而且要定期清洗和消毒, 特别麻烦。”   而且她想象不出来, 黎总穿着围裙、拿着搓衣板,坐在一个大盆前面, 洗24个沐浴花的场景。   “最好还是换着用……”温有之避开脸说道。   “……”   黎芜不想跟她讨论洗澡的问题, 沉默两秒,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温有之还举着“花”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收下了。”   黎芜的背影朝她丢出这么句话。   温有之顿时松下了一大口气。   她把手放了下去,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创意, 然后进屋放在了茶几上。   他今天心情貌似还不错。   温有之看着沐浴花在阳光下映出的线条剪影,被拉的很长很透明。她往出走了几步, 又回头看了一眼, 把那束花照了下来。   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句“收下”当成证据。   她又跟了出去, 下了楼梯, 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下了楼, 温有之递上红茶,装着漫不经心,又提道:“我还有一件事,黎总。”   黎芜手搭在桌檐上,抬起食指探了探杯子的温度,“说。”   “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我的辞职。”   黎芜一愣。   然后手瞬间抬了起来,似乎是被烫到了。   “没事吧。”   温有之迅速靠近一步,抬起他的手查看,“抱歉黎总,我应该再放凉一点再递过来…”   她不止手握上了他的,是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黎芜看到她睫毛很长。   温有之皱起眉:“有点红。您先拿凉水冲一下,我去给你找下烫伤膏——王婶……”   “没事。”   黎芜打断她,稍稍地抬了抬头。   这个距离,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一路上风留下的清爽。裹着的手指细长又薄,还有些凉意,带着沏茶时的潮。黎芜喉结滚了滚,把手抽了回来。   他自觉地走到水池,把温度调到了最凉,顺便把自己镇地清醒一点。   “重新考虑辞职?”黎芜捡起刚才的话,把语调恢复到平时那副嚣张状态,“怎么,又把持不住了?”   温有之脸埋进药箱里翻,闻言抬了抬头:“…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她在夹缝中把药膏拿出来,深吸了一大口气。   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只要摆出来自己坚定不移想辞职的态度,再摊牌道歉。   如果罚钱什么她也都能接受,大不了等生日结束后献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是这样,其实……我的辞职是认真的,之前告白都是瞎说的,”温有之抬着眉,十分小心,“我只是觉得那样您能同意,对您带来困扰了,实在抱歉。”   说出去了!   一鼓作气!   温有之在心里握紧了小拳头。   然而没激动两秒,抬眼却发现黎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还在笑。   温有之:“……”   我演喜剧呢这是?   “你刚才给我一种感觉——”黎芜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蹭了蹭手上的水,“不知道你经历过没。”   温有之:“……?”   “就是高中时,跟我告白失败的一大部分小姑娘,都会在第二天说,”黎芜刻意停顿了一下,给人留出来反应的时间,“她们玩大冒险输了。”   “……”   温有之确实没经历过。   她过去的经历跟正常人都不太一样,像给青春摁下了快进键。但这点道理她想一下,竟然还想明白了。   就像她起晚迟到会说自己摩托车坏了;文件发晚了会说自己网速不佳……   什么意思。   就是自己现在,正在为告白失败找借口?   黎芜的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观点。   “放心,就算你没追求到我,我也把你当朋友。”   “……”   她、服、了!   脸?   谁把你当朋友了!!!   温有之顿时觉得自己当个追求者也挺失败的,烟花也放了,会也约了,花也送了,竟然还只是朋友?   想当你朋友还挺难啊?   温有之想了满腹的脏话,差点按人中。   行。   玩不要脸那套的。   看谁脸皮厚。   “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温有之转移战略,“那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   黎芜:“?”   “我——”   “到底还是太喜欢您了,您没看出来吧,其实这些天我过得都十分艰难,对您的这份感情我已经到了难以自持的阶段、寸步难行!”   “我现在已经彻底完蛋了,除了想您,什么也干不了了。”   黎芜:“……”   他看见温有之两手一摊,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像真事儿一样。   刚想再开口,大厅旁突然传出来了一声“噗哧——”   刹时,空气一片安静。   王婶从橱柜后面探出来,朝两个人眯了眯眼:“怎么大早上还吵起来了?”   温有之:“我不是!”   黎芜:“没有。”   两个人一起开了口,然后对视了一眼,又飞速错开。   真不要脸和假不要脸……不,黎芜和温有之的区别就在于,在谈话被别人听到时,一个脸上表情依旧淡定,另一个瞬间熟了。   从脖子到脸砰地红了个透。   王婶把抹布搭在柜门上。   她当然知道这两人没吵,她都听了好半天了,分明是打情骂俏嘛。   “好了好了,快到点了,赶紧去公司吧。”   温有之一惊,这才看了眼时间,已经比平时出门晚上五分钟了!   再耽误下去要加入早高峰,她随口应付了王婶几句,催着黎芜赶紧上车,上午还有个线上会议。   黎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再没说话。   就这么安静到了公司。   大门进去,阳光在白瓷砖地上留下一路地光芒格子,高跟鞋跟着皮鞋的步调,稳重而又大方。   温有之跟着黎芜走,回应每位职员的问好,一如往常。是业界有名的天作之合,默契搭档。   但只有两个人知道现在的关系已经变质了。   像生疮的莲藕。   技术部的周落野早早到了,站在办公室等着人,一会儿线上会议他要帮忙调试设备。   这让温有之的存在多余,她只是递过去一打文件,规矩地点了下头,正要回到工位。   “温秘书。”   黎芜突然把她叫住。   温有之以为对方还需要什么,端着双手微微回首,等待下一步指令。   黎芜拆着文件,垂眸道:“如果你需要休息,我给你假期。”   “……”   什么啊。   他这是担心自己色令智昏,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可是,怎么感觉这句话没说完。   那边调弄设备发出很大动静,温有之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见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会议界面。   周落野在那边礼貌地让她移出镜头外。   会议里都跨国公司,时间每一秒钟都很宝贵。温有之不敢停留下去,会意后立刻出了门。   大门关上,黎芜终于抬起头。   耳机里还没有声音,他隐约能听见高跟鞋在门外的声响。   黎芜确实没把话说完。   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你需要休息,我给你假期。   ——能别走吗。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黎铭公司的大门最近老是钻进来一些形形色色的记者,针对前几天的事故,想进一步调查。   其实就是想小题大做,觉得这事是有人背后阴黎总。那为什么要阴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   既然都是阴了,那就是黑料对吧?   他们就是为了这个。   有人把秘书部、技术部,还有一些相关部门的人员信息暴露给这些记者,这些天温有之去休息厅都以为自己到了什么邪.教组织。   “我真受不了了,”小何把棒球帽、墨镜、头巾一摔,怒道:“前几天我以为我被搭讪了,结果那姑娘居然以为我是什么明星,瞬间把失望写在了脸上。我当时感觉我从此丧失了择偶权!”   温有之端着杯子,哭笑不得。   孙强提议:“要不咱们把黎总交出去算了,他哪怕说一句话都能让咱们消停吧。”   隔壁老王刚想说话,在看到门口那道身影的瞬间禁了声。   屋子里的人躲人躲得发愁,话题中心丝毫不惧,大摇大摆地提前下了班。   小何用胳膊肘顶了顶温有之:“什么情况啊?”   温有之也不知道,摇了摇头。   她拿出手机,最顶上就是黎总的最新一条消息。   -【你明天可以开始休假了。】   -【但今晚还得来北角一趟,辛苦。】   温有之此时正在接水,看到这两条消息,手上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还是小何扒拉掉她的手,才没让水溢出来发河,“干嘛呢温秘,不接别浪费水啊,我还想泡菊花呢,最近捂得我这个闷。”   温有之锁了屏,“哦”了声,把饮水机让了出来。   她点开键盘,除了一个“收到”,再打不出来什么别的东西。   她隐隐觉得黎芜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好像藏着一些什么情绪,是她看不出来的,是高于她之上的。   有时候人真的是贱皮子。   一直嚷嚷着要辞职,对方一直不同意,好不容易退让了一步,自己却开始胡思乱想,生怕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温有之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成语——“欲擒故纵”。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3磅的脑子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只好先把这放在一边。   之前不是没想过休假。   对她这种情况来说,休假相比辞职来说怎样都是更完美的。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她入职三年,没被批准过一次假。   也就是黎芜工作多少天,她就跟着忙乎了多少天,不分昼夜,没有周末。   冷不丁一提休假,她甚至还有点不适应这个词汇。   不是她不想,是黎芜根本不放过她。   算了。   好像越来越复杂。   反正都是个准休假人了吧,晚上去北角也要轻装上阵一点,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在乎,还要表现得像目的得逞。   临出门前,温有之还特意照了一下镜子。   然后面如死灰。   这是哪门子轻装上阵?   就不说这一身黑,鼻梁上还挂着一副正儿八经的眼镜,就说被这么大个包……她把近三个月内的文件和通告全塞了进去,还有接下来一周内的所有行程都背着了。   像出远门的老母亲。   “……”   温有之烦躁地压了压帽檐,骂了句我真特么欠你的小芜公主,摔着门出去了。   也不能怪她,黎芜在短信里也没说明白,丝毫没意识到大晚上把人家过去很不负责任。   结果更不负责任的行为出现了。   温有之到了北角别墅,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白色典雅的宅子没亮起一盏灯,仿佛随时能闹鬼。   她给王婶打电话也没人接,她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遛鬼呢。   上回把她叫来是睡大觉,这回把她叫来看凶宅。   院子里绿植欣欣向荣,西式喷泉的水声清脆地响在绵长而柔软的晚风中。   温有之把外套衬衫脱下来,系在腰上,露出来了里面的黑色短袖和白皙的手腕。   她漫无目的地等也不是办法,干脆给黎芜发了个消息。   【温秘书:我到了。】   把消息框划出去的功夫,对方就回复了消息。   【黎总:看到我了吗?】   您隐身了?   温有之把手机放下,抬头扫视了院子一周,又走到拐角处,朝黑咕隆咚地别墅背面看了一眼。   哪有什么人。   【温秘书:没,您具体在什么位置?】   【黎总:没看到就对了。】   【黎总:我没在家。】   温有之:“……”   有病?   虽然十分听话地出现在这里的她也没好到哪去。   温有之随便坐在了石阶上,一字一顿地敲:“那、您、叫、我、来——”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并没消失。   下一刻,突然弹出了两条新的。   【黎总:但我的猫饿了。】   【黎总: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温有之:我已经彻底完蛋了。 第28章   路灯从长街一直延伸, 灯光在城市的另一边放大。街区里充斥着张牙舞爪的霓虹灯,人流密集,熙熙攘攘, 三五成群。   一个巨大的灯牌坏掉了, 沉寂地藏在角落里, 暗淡无光而又死寂。   黎芜就倚在上面。   他仿佛一直如此, 永远都跟黑暗和安静脱不开关系,只有孤僻才会和这个人相得益彰。   应该吊着根烟的,可惜黎芜不喜欢那东西。   他鼻梁上挂着黑框的淡黄色眼镜,却戴得十分草率, 像顺着鼻梁滑了几寸。一撩眼皮,能看到他有些泛红的眼底。   手机屏幕的灯光灭了下去, 一同带走他脸上的温度。   地上的石子被踩出轻微的碰撞声, 黎芜的身影渐渐从暗处分离出来, 走进了身后一家会所的大门。   门口的员工看来人穿着一身干净衬衫,但领带已经歪了大半, 吊儿郎当地扬在了后面, 样子十分不正经,便没有上前去管。   他们经常看到这一类人,属于有点姿色不干正事的,不是富二代就是小流氓。反正来者都是花钱的, 那就是贵客。   于是贵客贵到二楼,一脚踹开了某个包厢的大门。   砰——   一股浓烈的烟草和酒味扑面而至, 屋里还开着空调, 沁地他每一寸皮肤都发着丝丝凉意。   “你是打算让他们出去。”   黎芜目光锁在了最中间那个人身上, 音调极冷, “还是自己滚出来?”   场面瞬间消音。   几秒后, 便是安静中回应了一句——   “小黎公子?”   一屋子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黎芜本来就白,在这种光下更衬出来一种格格不入的冷调,搭配着衬衫和眼镜,像极了斯文败类。   有个陪酒不怕死地扭着过去,撒娇道:“哥哥,干嘛吼这么大声,可把我们姐妹们吓坏了。”   “是么。”   就在陪酒马上贴上他时,被他从眼尾扫了一眼。   眼红地更加严重,不止眼底,就连白仁地下浮现了密密麻麻地红丝。   眉宇里只剩死寂:“一会吼得更大声,想听?”   “……”   这哪来的疯子。   “好了好了,都先出去。”张行云摁了摁雪茄,不想为难这些妞。   有事情就谈啊,伤及无辜干什么。   真不懂怜香惜玉。   想到这,张行云突然笑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摆出了顶风作案的架势。   “我突然比较好奇,你跟你那姓温的秘书,说话也这样么?”   黎芜推了把眼镜,轻飘飘地说:“跟你有关系?”   “不否认就是默认,”张行云又笑出来了一脸膘,“你这是疼下属啊,还是就疼她了?爱上她了啊???”   “……”   “我觉得实在不至于,那种货色在这都上不到这个数,上回让我摸摸都不让,怎么不抠搜死——”   不知道这句话碰到了黎芜哪根神经,大门被砰一声合上,张行云话音未落,整个人从沙发里薅了出来。   随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地上,领口的布料都被扯出断线的动静。   “操……干什么啊小黎公子,”张行云尾巴根差点没摔断,被吓了一跳,佯装镇定地说,“咱们讲讲道理不行吗?”   “讲道理?”黎芜说话没个感情,“不适合你。”   “……”   他腿半撑在地上,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这难道不是你喜欢解决的方式吗?”   张行云眯着眼睛反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说的是前几天会场事故那个,还是那天晚上堵你的那帮?你太天真了小黎公子,你真以为我这么闲?”   黎芜脸色一凛:“什么意思。”   “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张行云咧开嘴角,“我到目前,就那天晚上花了一顿酒钱找了点小混混,你明白吗?会场那事不是我干的,是别人,别人!哈哈哈哈哈哈,差点没把你砸死吧,真特么狠……”   黎芜听不下去,压着他的头往地上磕,撞出一声巨响。   “谁?”   张行云头晕目眩,骂了两句娘,“我哪知道?不过我还是劝你别打听了,打听不出来的,我找了他两天,那人玩得可比我阴。”   黎芜瞬间闪过了几个有可能的人。   但都被极速否定。   他从不会记得得罪谁,而且,自从身边有了温有之,这种事情就很少发生了,温有之会举重若轻,把一切事务都打理好。   如果再安个期限,那就至少三年内都没有这么个人。   “对了。”张行云撑着地,饶有兴致地说,“为了让他玩得尽兴一点,我还把ZEUS那位梅花5送了他,怎么样?”   黎芜:“……”   太不怎么样了。   “送你句忠告,以后老实点吧,别惹你不该惹的人——”   砰——!   话没说完,他头又扎进了地里。   张行云两次被打断,还被迫磕了两个响,气得彻底爆发,“…操.你妈的。”   黎芜抄起一瓶啤酒,把剩下的半瓶倒在了他的脸上。   “嘴这么脏,帮你洗洗。”   “……”   荆愠赶来的时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吓得赶紧把人架起来:“我靠大哥,你疯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人早就疯了。   淡黄色的镜片已经遮不住眼睛的红肿,荆愠心狠狠地一落,一把给人推到一边,“你他妈眼睛不要了?!怎么都没个人拦你……”   说是这么说,他也知道没人能拦得住。   这人鹤立独行,干什么都不会跟别人商量,顶多发个消息当通知。   荆愠在中医院看到消息吓得比看到领导都紧张,风风火火地下了楼,接了老婆就赶了过来。   孟谈比他稳重多了,步伐比温有之都有节律,走到面前把两人分开。   然后平静的掀了荆愠一眼:“你看上去比他不正常多了。”   荆愠:“……”   说完,孟谈抬起冷冷的脸看向黎芜,“你回去休息吧,给你叫了车,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荆愠小心地趴在她耳边说:“老婆你是怕他把人整死吗?”   “不。”   孟谈道,“我怕他手下留情。”   荆愠:“……”   黎芜:“……”   两个人走出会馆。   楼上又是叮咣一顿乱响,隐约能听见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和男人声嘶力竭的嚎叫。   荆愠擦了一把冷汗:“我老婆脾气爆了点,可爱吧?”   黎芜目光在他停留了几秒,顿时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你觉得可爱就行。”   “切。”   他们三个小时候就在一起,青梅竹马。但黎芜性子太冷,很少跟他俩闹在一块去,最后终于促成了一段佳话。   但情谊不变。   也只有孟谈这种才能治的了荆愠那骚包。   又随便谈了几句,荆愠三句话不离老婆,被黎芜骂“妻奴”。   荆愠也不恼,“等你有老婆了,最好别比我严重。”   黎芜冷哼一声。   绝对不可能。   紧张的气氛都被晚风吹散了,黎芜??看着街道尽头,眼底红潮退了大半。   他把张行云的话大致跟荆愠学了一遍,用关键词概括了一下大致内容,跟会议要领似的。   可说得很随意,听起来却很沉重。   “还谁想搞你啊……”荆愠一向不正经的桃花眼严肃起来,“如果这个人不是三年内的,是之前的,那我想到一个——”   “不是。”   黎芜仿佛跟他想到了一块,直接说道。   荆愠:“干嘛这么肯定。”   “因为,”黎芜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他,勾下眼镜淡漠道,“他已经死了。”   “……”   .   相比这里的喧噪,北角别墅静的只剩蝉鸣的聒噪。   温有之发完一条“您的猫在哪呢”,就再无回应。   手机跟着院子一起陷进了夜晚的沉默中。   温有之百无聊赖地戳着屏幕。   五分钟后,她最后干脆站起身,又走到大门口把自己撑上了摩托车。   黎芜这人还真的不负责任得公平。   她能等得起消息,但猫等不了。   小家伙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饿着呢。   虽然温有之仍然记得,它那天让自己栽到黎芜床上,还照着脑袋踩一脚的仇。   ……真的是。   她是什么品种的冤大头。   骑车去了最近的百货大楼,温有之在闭店前一秒冲了进去。   她见过橱柜里买的猫粮,又抓着下不了班的服务员问了一下具体内容。她没养过这些东西,什么都得现学。   好在她接受能力高,带着两包紫袋的猫粮上了车。   刚带上头盔,兜里的手机震了两声。   小公主终于活了?   温有之在心里嘀咕两句,撩开镜片查看。   【黎总:百货大楼旁边有家关东煮,顺便帮我带一份。】   ?   温有之吓得立刻找监控。   【温秘书:您怎么知道我在百货大楼???】   【黎总:猜的。】   【黎总:你总不能一直在院里等消息,怕猫饿,又进不去屋,只好去最近的百货大楼买猫粮。】   【黎总:这个时间应该准备回来了,刚上摩托车?】   “……”   好欠揍。   温有之实在不想承认,但相处了三年,唯独了解是相互的。   她只好重新下了车,到隔壁关东煮点买了一大桶。   吃,小公主。   吃死你。   重新回到别墅,温有之把车停在路边,带着东西走到院子里。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跟出门遛弯的小狗挺像,知道回来,还进不了屋。   把关东煮放在一边,她漫无目的地看了四周一圈,最终跳了块地,又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干净的纸,把猫粮倒了出来。   这样行吗?   温有之不确定的想,这看上去比陷阱都简陋,那只猫还那么精明,真的会——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柔软细腻地叫声。   温有之浑身绷紧,好比喷泉里的石像。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天那只小黑猫踩着草坪过来了,尾巴不老实地翘着,淡蓝色的眼睛亮地像宝石。   温有之瞪大眼睛,还没有什么动作。   沙沙。   树丛那边又有了声响。   然后一只接着一只,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围聚在一小滩猫粮之间。其中一只橘猫用爪子撑了撑她的鞋子,像是不满,又像是在撒娇。   温有之瞬间明白问题所在,这是不够吃了,立刻又倒了一把猫粮。但由于太过激动,大半袋都下去了。   她过去只养过鱼,吓得以为猫会像鱼一样不知死活的一顿吃,忙捧起一把猫粮,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回袋子里。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想尝尝?”   “……”   温有之下意识地回过头。   映入视野的,便是黎芜那条修长的腿,再向上,便是夜幕背景下男人凌乱的领带和白衬衫。   领口松了一扣,挂着一副眼镜。   刚才那戾气早已不在。   黎芜在她呆滞的目光里蹲下,习惯的用指腹蹭了蹭黑猫的头。一切自然而又熟悉,像做过几百遍,对方立刻满足地眯眼回应。   温有之看愣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   低头解释道:“我怕它们撑……”   “不会的。”有一只猫蹬上了他的腰,直接把人扑到地上,“它们又不傻。”   “……”   温有之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   安静下来。   一群毛茸茸围着转圈,温有之一个都不敢摸,弄得还手忙脚乱,生怕自己挪地方踩到了谁的尾巴。   旁边的人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又冷又漫不经心,白衬衫上却印下了几个灰色的猫爪印。   之前在看到猫粮时,温有之很难把他和猫联系起来。   她觉得这种人身边出现可爱的东西很……违和。   但现在……   她偷偷瞧了一眼,黎芜正在给橘猫擦着猫抓垫,捏着它又放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怎么,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又苏又麻,像被哪只小猫舔了一口。   愣神间,离自己最近的那只猫突然察觉到危机感,突然炸了毛,“呼噜”了一声,生闷气走了。   “诶你…”   温有之莫名其妙,刚想把它叫回来,却连个名都不知道。   她扭头问黎芜:“它叫什么名?你喊它一声,它就不会走了。”   黎芜对上她的视线,反问道,“有这个道理?”   温有之点了点头,起身要过去追。   动作才做了一半。   整个人又被扯到了地上,一屁股摔的旁边的猫吓得一退,好一会才又把头蹭过来。   月光映在温有之白到透明的肌肤上,近乎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被几根凌乱的发丝贴着。   黎芜手上力道紧了一下,原本不想说的话冒了出来。   “那叫你什么你不会走?”   “小十七么。”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   两个人一起撸猫真的,好浪漫啊。 第29章   “什、什么?”   他叫她, 小十七?   这名字什么时候暴露的???   黎芜的眼睛漆黑的彻底,睫毛少而长,落在眼尾格外明显。   温有之撑在草坪上, 被盯得有点不知所措。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温有之没由来地心慌, 又不敢做出太明显的反应, 纵着热量漫上脖颈、脸颊和耳朵。   她抿了抿唇,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了上。   好一会儿,温有之才回忆起来什么似的, “……是那天在电影院,你听到了?”   那天秦柯越打电话告诉她头盔的事, 这之前叫了一下她的小名。从很小的时候秦柯越就追在她屁股后面叫她小十七, 这之后他们之间一直都这样称呼。   说来奇怪, 这么些年听着没什么感触,却在刚才黎芜口中听出来了异样的滋味。   很柔软, 像羽毛刮了一下, 掀起心里痒痒一片。   黎芜没直接回答,问:“这是你小名?还挺特别。”   然后温有之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不……不是特别,就是随便。”温有之撇开脸,别扭地解释, “我是那个夏天第十七来福利院的人,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序号, 再加上我生日在8月17……他们后来就叫我这个名了。”   其实也不是生日。   就是捡回来那天的日期。   这个名字像是把所有巧合都汇聚在了一起, 草率得理有据。谁曾想成了多年后的谈资。   “然后呢?”黎芜道。   “然后温先生带我回家了, ”身子旁的小白猫胡须上沾了点残渣, 温有之抬起手拨了一下,继续说,“他叫我温有之,他说我什么都有,是全天下最富裕的小孩。”   这话被她说出来,就很微妙。   温有之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能言善道,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能波澜不惊。但刚才说到小孩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天真的感觉。   黎芜有点想笑,但心里又酸又涩。   这些他从没听过。   他声音沉下来,“温先生现在……”   “不在了。”   温有之抬头看了看,可惜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有月亮被挤成了橄榄球形,高高悬挂。   黎芜眼神一黯,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这方面词汇量太少,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点儿。   就听温有之倔倔地嘟囔:“那我也是最富裕的。”   黎芜反应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是那种久违的低头轻笑,从喉间发出颗粒的轻轧。   看到他这反映,温有之有点恼:“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黎芜看着她想。   那种话说不太出口,黎芜最后还是说道:“没什么。”   温有之:“……”   没什么个球。   你最近真的很爱笑诶。   还是那种莫名其妙的。   温有之想提醒他,但想想还是算了。这种诡异的笑总比那狗脾气强。   猫都吃了个半饱,再回神已经走了大半。   温有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压着,下面是有点硬的细草,手背便是黎芜冰凉干涩的手指。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忘了这个存在,准备把手抽出来,忽然听黎芜叫了声。   “十七。”   温有之抬起头,不自在道:“…怎么了。”   黎芜道:“辞职以后去干什么?”   温有之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离职以后没地方去,顶嘴的话下意识吐了出去:“我能干的多了去了。”   黎芜又笑,“比如呢。”   比如……做个网络安全员。   就像那天跟秦柯越唠嗑那样,据说还能年薪百万。之前没听说,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早知道当时不上黎芜这条破贼船了。   但这话说不得,容易享年22。   温有之只好说:“那不能告诉你。”   “……”   黎芜无语几秒,又问:“不走不行?”   这话说得直戳心窝子,听着跟平常一样横,但在脑袋里面过一遍,就能发现细微的不同之处。   温有之一句“不行”掐在嗓子里,忽地挑起来了一道眉梢——   黎总这是。   在……挽留?   这有点稀奇。   半个月前要是听到这么一句,她估计会大惊失色,以为黎芜被人魂穿了。   然而今非昔比,温有之把好话都说尽了,这辈子的爱都展示个遍,再留在人的身边,那有点死缠烂打的嫌疑。   但她感觉黎芜那意思也不是这方面。   难道只是舍不得工作几年的情谊么?   “…我说。”黎芜缓缓道,“你看够了没。”   温有之:“?”   “能回答我?”   “……”   温有之噎了一下,心说你还压着我手呢,我看你几眼都不行?   ……这个公主。   什么时候学会打感情牌了。   这感情又不是他一个人培养的,这么多年她也付出了很多好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很难相处。   温有之咬了口下唇的软肉,内心啊啊啊嚎了一顿。   然后尽量平静地回应:“……您也没让我走啊。”   言外之意。   你不让,我也走不了。   漆黑的眸子寂寥无声。   “再说,”温有之另一只手拄着膝盖,“我现在不是开始休假了,万一突然就想明白了,看淡这世间情情爱爱,回头一看,您也就是个过客。”   “……”   “到时候我就能给您专心打工了,对吧?”   “……”   对吧。   还,对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芜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想跟温有之说这些东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虽然他也没经历过,但身边一直有荆愠和孟谈做教材,也算是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   然而他一看温有之那副“想想就轻松不少”的样子,觉得这水平,得从早恋开始教。   猫吃饱喝足,在两人周围绕圈。   黎芜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帽子沾了好多猫毛,衣服上也是,一会儿估计得进屋拿除尘静电刷。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是第一次见温有之,那时候她头上也沾了东西。   不是猫毛,是楼下蛋糕店的彩带。   只是一如往常的上班,某天车上,他从叔叔的电话中得知了自己要换秘书。   说不上当时什么感受,只记得那天天气不好,灰蒙蒙一片,压得很低。   “……我查过这个姑娘,没有背景,跳了两级,安科大毕业,无论是语言沟通,还是综合协调合作、逻辑分析都没得挑,跟你肯定没问题。”   黎芜举着手机,走进办公楼,半晌才说话:“上回那个挺好的。”   事实上谈不了好坏,他没交集。   因为对他来说,无论这个秘书是谁,对他都毫无依赖可言。只是把空位填上而已,他不需要和任何人配合。   “好个屁啊,冒昧问一下,你记得那人雌雄吗?”   “……”   “这个不一样。”对方道,“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她是个天才。”   黎芜对这个词十分不屑:“天才?”   对方强调:“绝世天才——我预言她不出一年,就会成为你的顶级秘书。”   “……”   那你还挺能畅想。   谈话间,黎芜已经乘电梯到办公室门前。   刚要拐进门,脚步一刹,回头看到了空荡荡的办公位。   当即冷笑了一声。   天才?   “天才上班不看时间?”他在电话里说,抬手看了眼时间,“要么你让她别来了,要么你让她30秒钟内出现,我这养不起闲人。”   他的话刚刚落下,身侧便传来了恬淡的一声。   “——黎总。”   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听到电话内容多少,不吵不闹,安静地过分。   闻声,黎芜把手放下,垂眸看到了站着的人。   她头发利落的垂下,一侧掖在了耳后,朱唇皓齿,脸上有一层不易显露的淡红,不知道是急得还是紧张的。   眸子颜色很浅很淡,偏棕调,像嵌上的琥珀坠子。   头发上沾着一个天蓝色的彩带。   “我是您新来的秘书,姓温,温有之。”   那天格外单调,乌云把办公楼染地规矩又无彩,白炽灯高高照着,站在这个位置,还能听到一旁办公室里打印机的声音。   面前的人成了这片枯燥里唯一生动的存在。   黎芜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一声没吭,转头进了办公室。   ……   后来,他只记得她那天目光灼人,笑容灼目。眉眼一弯,携来了期盼与盛夏——   “今后多多指教。”   这一指教就指教了三年。   教到她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教到她成了众所周知的优秀,教到她和自己成了不谋而合,教到她用告白当辞职……   天不天才没看出来。   倒真的离不开了。   黎芜专心想着,温有之专心尝试着戳猫尾巴,谁没注意到身后。   一只肥猫蹬腿跳上了石阶,抻着脖子。找好了角度后,示威似的叫了一嗓。   两人一起回头,刹那间,它一跃而下!   朝着温有之的脸去的。   “!”   温有之瞳孔放大,还没想出来自己哪惹着它了,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向旁边草坪上倾倒——   猫成功在她旁边着陆。   “喵呜。”   这位猫爷对她的恐慌十分满意,舔了舔爪子,从她身上跨过去了。   温有之半个身子躺在草坪上,惊魂未定,随后就听到黎芜在旁边幸灾乐祸,“你还挺招它们喜欢。”   温有之:“……”   你瞎?   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是喜欢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撑着地起来的时候,还是攥了攥空落落的手。   刚才一着急,直接抽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得把话说清,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她个三好青年,小手摸了这么半天,也能随便占人家便宜。   她动作一停,刚想斯斯文文地跟黎芜掰扯掰扯,突然浑身一抖,意识到了什么。   “等下。”   黎芜纳闷地看她。   “它刚才是不是从我身上迈过去的?”   “……”   黎芜以为她是诧异猫的弹跳力。谁知温有之啪地又躺回草地上,两手并拢,“您能帮我那猫叫回来么。”   “怎么了?”   “迈回去。”   “……”   黎芜顶着一张没见过这种世面的脸,默然片刻问:“迈回去干什么?”   温有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尸,认真正经地给出答案:“要不然我长不高。”   “……”   作者有话说:   《绝世天才》   -   这两天三次太忙了……我整个人颠三倒四,天天开会赶论文,导致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对不起宝贝们   会尽快恢复的!   马上就要写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 第30章   白昼漫长, 四点钟的天空就像蒙了一层黑纱,直到第一束阳光照进来,赋予耀眼的定义。   北角别墅外的喷泉雕塑白得发闪, 水声阵阵, 飞溅到柔软的草坪上, 唤醒昨夜压趴的一片。   下楼梯时, 黎芜朝落地窗看了几秒。   那神情似乎在出神,仿佛在透过玻璃窗,去看什么别的景象。   昨天晚上,他抓猫抓了半个小时, 哄着猫从温有之身上迈过去又半个小时。   最后弄得一地猫毛。   温有之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留着自己吃了凉掉的关东煮当夜宵。   然后月落日升, 他必须要意识到。   昨天晚上坐在身边的人, 从今天开始就不在身边了。   消失了一晚上的王婶此刻搬着热汤出来, 手套把整个人衬得胖胖乎乎,她擦了把汗, “最近怎么总是晴天, 日子过得越来越热了。”   黎芜收回目光,“嗯”低声应道。   ……也对。   天都是晴的,什么都没变,日子还得过。   少了一个人又有什么变化呢, 据他这个脾气,没人提, 他这一天都再想不起来。   黎少爷松了松领带。   这世界上就没有谁离不开谁的道理。   他从容地走到桌前, 拎起勺子抿了一口。   谁想王婶把手套一摘, 脑袋立刻歪过来:“小温今天怎么没来?”   ——黎芜猛地被呛了下。   如果说王婶刚才那是在雷区踩了一脚, 那现在她就是开始疯狂蹦野迪。   “平常这点都到了啊?”   “是不是她身体不舒服?”   “还是您惹她生气了?”   “一看这领带就是您自己挑的, 小温从不会红蓝搭。”   黎芜:“…………”   他剧烈地咳了咳,扶着桌子把勺放下了,然后苛刻的挑刺:“这汤,咸了。”   “咸?”王婶纳闷,“不能啊,这是小温昨天给我发的菜谱,应该是酸口的啊。”   黎芜:“……”   绕不开这人了是吧。   王婶:“是昨天小温给你买的关东煮太淡了?我今天早上还在垃圾筐里看到的,那么多,全黎总您自己吃的?”   黎芜:“……”   对,自己吃的,没饱。   黎总现在还想吃人。   没听到一句回答,王婶正要多问点,但黎芜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不太好。看得像吃了馊饭。   “啧,就知道你不想说。”她扫兴地回去拿别的菜品,道,“算了算了,我自己一会儿问小温去。”   “……”   小温小温。   出现频率能当语气助词了。   厨房叮当响了一通。   黎芜半垂着眼,终于拎出凳子。才坐下没大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今天没吃药。   药呢?   对,荆愠那骚包全给温有之了。   “……”   黎芜有点想掀桌。   他跟着菜汤大眼瞪小眼半晌,终于拿出手机不情不愿地找到联系人。   ——昨天晚上刚取消置顶那位。   【黎总:药。】   发完才想到,休假的话温有之是不是应该睡懒觉之类的,但好在对话框很快就有了反应,估计是生物钟把人叫起来。   黎芜心说你要是顺手拿家去了,那没办法,只能麻烦送过来。   又过了好几秒,对方才回应。   【温秘书:按份给王婶了,别想多吃。】   【黎芜:哦。】   【黎芜:那中午和晚上的那份呢?】   这两份是不一样的,中午和晚上的那份被荆愠调了配方,苦得好像下了毒,不吃才好。   但今天。   他格外想吃。   如果温秘书顺手拿家去了,那更没办法,只能麻烦——   【温秘书:在我办公桌上,我怕您觉得苦,特意包成了巧克力豆哦~】   【温有之:午休过后我会让小何查数的!】   【温有之:黎总如果不吃的话,我会跟荆医生告状哦!】   黎芜:“……”   他一个不留神,手机从手里仰了过去,啪地摔在了桌子上。   很好。   温秘书还真是……细致入微。   .   公司议会被安排在下午的一点钟,总裁办公室里。   老胡和周落野上来还在诧异兢兢业业的温秘书不在,然后被黎芜嚼巧克力这件事,惊了第二次。   黎芜戴着茶色眼镜,盯着旁边的一个糖罐子,里面全是包装好的巧克力豆,没看出来什么牌子。   那目光不算太友善……倒像是,咬牙切齿。   老胡把电脑设备放在旁边,试探地闲谈,“您不是一直觉得巧克力腻吗?”   他是最早一批跟着黎芜的人,比周落野这样的小辈更能跟他说得上话。   黎芜一只手捏着糖皮,指甲被剪得干净利落,被镭射糖皮映上了几颗光点。   他目光未动,心不在焉道:“是啊,特别腻。”   老胡:“我尝尝?”   闻言,黎芜看了他一眼。   然后把那糖罐子锁进了保险箱里,咔地上了三层锁。   老胡:“???”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高层,程度都跟老胡差不多,都是时间久的,能在黎芜身边说得上话。   黎芜把糖纸放在一边,神色又恢复到平常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会议进入了正题。   大概就是那天在会所,从张行云嘴里问出来的事。   有人要对黎总不利。   说完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黎芜经历不简单,屋子里很快就吵闹了起来,一位中年女人提道:“我建议生日会取消。”   “我赞同。”   “就说是私下过,本来您今年也是本命年。”   黎芜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原则,生日会也没几个人是过来吃蛋糕的,没犹豫多久就点了头。   另外一位高层说:“可以在这些天多参加线上活动。”   “线上活动?——您的意思是,要把对方引出来?”   “没错。”这人推了把眼镜,回道,“如果他真想对黎总不利,还要顺道拽公司一把,那让黎总出面参加线上的活动最好不过。”   “可黎总刚才也说了,对方有一位很杰出的黑客,甚至搞了一把容华集团,这种做法很容易引火烧身。”   “对啊。”   “而且黎总之前在这方面……”   吃过亏。   不过谁也没说。   这种事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当年技术部出事,罪魁祸首最后甚至还丢了胳膊的事。   场面陷入了一种卡壳的安静。   “这个不慌。”   几秒后,老胡把电脑拿过来,展示了一段谁也看不懂的绿色代码串,含糊其辞道:“我们也有一位很出色的……技术员。”   绿色代码快速弹跳,最后一行速度被放慢,就像一种刻意引起对方注意的签名。   ——W。   “绝对比对方出色的,那种。”   这句话格外有威慑力。   会议剩下的部分就顺利进行了,就像出门带保镖,给黎总也安排一个网络管理员,保驾护航。   于是温有之人在家中坐,活儿从天上来。   她前一秒刚得知,公司的一款游戏出新活动,黎芜要和一位很出名的游戏主播联合直播,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就是过去看着点,别出什么意外。   下一秒就得知了生日会取消了的消息。   啊。   生日会,取消了。   取消…   取……日了。   温有之的天当时就一排漆黑,感概自己命运实在多舛,仿佛被惊雷劈了十八道。   “……”   ?   玩人???   他妈的。   姓黎的、你但凡、早说。   她还用休假——不,再早一点,她连辞职都省了。   等会。   什么。   不是……那还送个屁花,约个屁会,看个狗屁电影,告个屁白啊!!!   温有之呼吸不畅。   ……   操。   亏你妈大发了。   她能杀人吗。   温有之魂不守舍了三天两宿,ZEUS也不管了,巧克力也吃不进去了,数独和扫雷也玩不明白了。   现在的感觉如同反向失恋。   从屋子里的凌乱程度就能看出来。   第一天地毯上摆着零星的零食;第二天起床没找到拖鞋,第三天她在冰箱前面清醒的……   直到等到公司有人联系W。   对方又给了她直播间链接,让她提防有人软暴力。   【W:好。】   对方给了她游戏权限,警告她做好本分,别动不该动的。   【W:啊。】   对方给了温有之一个内测账号,说这是到时候给黎总用的。   【W:嗯。】   对方终于忍不了了,问她能不能认真点,给你钱不是让你干这个的。   【W:哦。】   “……”   这回的联络员是周落野当时那个师哥,对待W很明显不太客气。   拽你妈啊你。   行,你不是牛逼吗。   不是沉迷黎总色相无法自拔吗。   那你就给他把账号弄成他喜欢的样子。   他劈里啪啦一顿打字。   -【测试号都给你了,你就顺便把技能、装备啊改改,黎总不能太高调,但也不想跟主播打丢面子,你懂吧。】   -【这两天他已经通关新手入门了,会基本操作,明白吧。】   【W:懂懂懂。】   【W:明白明白明白。】   温有之痛饮巧克力奶,嚼了最后一颗酒心巧克力,揉了揉酸胀的后脖颈,打开了编辑器。   心说我比你了解你们黎总多了。   她有些困倦地撩起眼睫,吃得脸颊都泛着微红。   一边把某项拉到最满。   一边嘟囔着咱们小公主,出场必须艳压群芳。   .   黎总要直播宣传游戏活动,这件事一传开就掀起了一片热潮,猜测纷纷,不过更多的是期待。   当天晚上,直播间里热情洋溢,弹幕刷得飞快。   【我一知道消息就来了,听说黎总今晚来???】   【假的吧,我一直觉得他只是杂志上的人】   【真的,黎总为此甚至还开了微博,刚挂了v。】   【我靠我靠我靠,这活动多大成本啊?不就是一个种田开天辟地吗?】   ……   黎芜坐在家里,点开了直播平台。   这种活动真的很不适合他。   当时看他们讨论地太过于激烈,没忍心反驳,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多闲的。   黎芜眉头上刻着一个“井”字,内心十分挣扎。   反正就过个场。他想。   马云当年还因为活动带过货呢。   于是他登入约定游戏,合作的主播很明显等他已久,一个连麦直接打了进来。   黎芜鼠标一顿,摁了接听。   小主播先嘿嘿一笑,“黎总晚上好!”   男孩子声音很有少年感,苏里苏气,一听就是当主播的好嗓子。   黎芜那点不耐烦散了散,沉闷的嗓音响起。   “好。”   单一个字。   直播间人数瞬间涨了二十万。   【我擦擦擦擦真特么是黎总,我没了我没了。】   【好好听啊,我耳朵三胎了】   【或许我能蹲到摄像头吗呜呜,我想看黎总眼底那个涩痣……不是,泪痣】   【宝贝一会你让让我们黎总,我不想让我新的老公丢人。】   【虽然但是,谁赢已经注定了啊?我宝贝游戏元老级人物,就算一会竞技场一切从无开始,那黎总操作也不如我家宝贝啊。】   【哎看个乐子,都说了宣传,建议别带脑子。】   主播看到这条消息,在镜头里面有点得意的笑了笑。   这大概会是一个更能表现自己的机会吧。   但不能跟黎总这么说。   他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发现对方热情不高,只好进入正题,之前两个人就加上了好友,主播打开地图就能看到黎总的位置。   但他还是客气地问:“您在哪个地图?我去找您?”   黎芜淡淡地回应:“不用。”   下一刻,一个强制邀请直接杀了进来。   主播:“……”   【我靠这就是霸道总裁吗】   【这你能忍?上去给他秒了。】   【都这样了别放水!直接猛猛干!】   “哈哈哈,”强制邀请有倒计时,主播只好立刻点了进去,等待加载的过程中安抚着粉丝们的情绪,“我当然会努力的!无论对方是谁嗷,所以,黎总要小心!”   直接给黎总小心没动静了。   主播只好承担推广活动的工作,关闭连麦麦克风,在直播间里分析一下游戏的画面和效果。   “好,我们先看一下这个入场,嗯……很有神话色彩,每个人都是从女娲手里捏出来的,所以我们生来就是泥人。”   “哇这个很有创意。”   “好了我们现在进来了,跟我一起找一下东西,啊这有个锄头,是要耕地吗?”   光标晃动,能看到游戏中小泥人手上的工具。画面制作精良,几近能看到上面几片棕红的锈迹。   后面是画卷风的天空,雾蓝色之上卷着两朵小云彩。放眼望去,还能看到远处连绵的山。   画风精良,不愧是黎铭科技的游戏。   这时,游戏中提示显示。   【小心,敌人正在朝你的方向前进!】   “嗯?是黎总吗?他是过来找我了嘛。”   “不过我们都一穷二白的,是想过来一起耕地吗?哇难道这个游戏是先合作一波,然后最后反目成仇?”   “哈哈哈家人们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据说还有什么灾难之类的,比如山崩海啸……”   说着,画面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主播动作停顿,似乎被吓到了:“这么快就来了……地震么?”   然后震感接连起伏,游戏中的主播慌张的到处乱窜,一个小泥人没有方向的左右摇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去哪?”   “是不是一会儿它就自己停了?”   然而并没有,反倒愈演愈烈。   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震动,到后来,小泥人整个人都被震飞了!   画面被切换成第一视角,能看到自己弹跳起来的小泥腿。   主播人都傻了。   “卧槽,这能不能给我震散架了啊,不行家人们,我得去找黎总。”   “他一定正往这边来呢,看到没,那有座山,很容易遭受泥石流!”   “我不想看到我的敌人死于意外!”   “我要跟他公平竞争!!!”   他操控着身体,抱着棵大树,声嘶力竭地喊:   “我这就去找他!我必须要找到他!”   忽然,画面暗了下去。   似是有什么东西把光遮了住。   主播调整身体回头,猜测到,“这不会又要下暴雨了吧?这活动真的是从头开始——”   话音突然终止。   只见,开启第一视角的主播,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缓缓拉动鼠标,把镜头向上挪,露出来了更大的画面。   就像一个人仰头的动作。   画面静止了一秒钟。   弹幕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这一定是相当壮丽的场面——   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泥人,但是被放大了数百倍,几近一个显示屏装不下一个脑袋的程度。   对方正以稳健的步伐朝他前进,一步一个地动山摇。   ——那是亲爱的W为他的量身定做账号。   低调而装逼。   “……”   主播弱小而无力的抱着大树。   心说大家都他妈是女娲捏的,您这是找盘古捏的吧???   另一边。   黎芜有点无聊的摁着键盘,按照地图,来到了对方的位置。   他记得他跟技术部的人说过,不想要太高调的,不用弄个满级测试号。但也别太过于新手,对游戏影响不好。   所以他看到账号角色只是个朴素的泥人时候,十分欣慰。   他心情不错,主动开口:“我到你的位置了,人呢。”   “……”   主播战略性沉默两秒。   黎芜向四周看了一圈,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觉得画面比例不太对,又问,“怎么不说话。”   “……”   终于,主播有气无力道。   “那什么,就是吧……因为您有点魁梧。”   黎芜:“?”   “刚才,我一不留神……”   “就……”   “被您一脚踩死了……”   黎芜:“。”   小主播越说越没底气。   “还、还有56秒复活……”   作者有话说:   此时,温有之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畅想着小公主在游戏里大开杀戒的场景。   公主要娇生惯养。   咱不能输。   -   我实在不想把情节断开,就一股脑写到了这……   改完了!!加了200字,又梳理了后面大纲,从明天(5.4开始日更) 第31章   游戏死亡之后, 画面不会消失,而是全屏幕灰了下去。   也就是说,能看到游戏里活着人的动作。   直播间就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那个超大号的泥人缓缓地抬起了一条腿, 粗壮的膝盖弯曲, 上面折出了几个褶痕。   然后他抬起来脚, 看了一眼脚底。   主播:“……”   观众:“……”   如果能看到黎总现在的表情, 估计是又茫然又生气……应该还带着点嫌弃。   弹幕安静了一会儿,也就几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黎总是行走的外挂吗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   【为什么这个动作又真实又好笑啊】   【前几秒我家宝还《我要公平竞争》哈哈哈哈哈】   【QWQ宝贝你被嫌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主播张着嘴呆住了,而后一巴掌护在自己的脑门上,在脸上抹了一把。   还公平竞争……   自己跟女娲手滑甩出来的泥点子有什么区别!   程序员是偏心偏到黎总姥姥家了吗!!!   “这样家人们, 咱们不慌。”主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 “我们复活, 积极对抗……对对, 奋勇杀敌,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赛……我肯定……对, 我有信心。”   复活出来, 游戏里的人物蹦了一下。   主播给自己背了一遍弟子规,告诉自己这他妈是老大的老大,boss的boss,不能惹不能惹, 就当是给他做背景板了。   “好!”   他调整完心态,重新捡起小锄头, 然后安抚粉丝, “没事啊各位, 看, 这游戏还是很大众化的, 就像这个小锄头,这么小,黎总肯定都捡不起来。”   屏幕上弹出了一行。   【恭喜您获得了锄头*1】   “也就得像我们这样的……”他开始吭哧吭哧地耕地,“才能用。”   游戏里的小泥人擦了把汗,累坏了:“这个最后还是比经验值对吧,咱们在这方面确实比黎总更有优势。”   游戏的规则确实是这样。   在规定时间内各自种地、打猎,又合作的环节也有竞争的成分,到后来还有野兽还可以杀掉拿皮毛做衣服。   主播做了一些功课,都打算好了。   一会儿也不用打什么猎,去黎总脚底下捡一波漏就行,管你什么老虎狮子小白兔,直接成垫子地毯子。   反正他也不需要这个。   他连工具都没用,都捡不起来。   主播看着自己手里的袖珍小锄头,攥得紧紧,心道这东西小小的才可爱。   谁知下一刻,自己这个小泥人脑袋上就弹出了一行话。   【小心!您的敌人获得了死神大镰刀*1】   “……”   主播:?   什么玩意?   死神什么刀???   突然,屏幕上闪现一道白光,飞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   那一瞬过得飞快。   主播傻了一下,继续操着E,却发现自己卡了,半天都没反应。   “嗯?是网速的问题么?”   他刚想检查一下,视线却猛地一刹,然后移到自己的身上。   瞳孔放大。   只见自己的上身和下身,呈现一种水果忍者式切割状态。腿以下没动地方,上半部分顺着切割位置下滑。   可以说代入感很强。   现在相当恐怖。   【很遗憾,你被你的敌人击杀了。】   弹幕一排问号闪过,再一次笑疯。   【击杀???】   【这分明是劈杀】   【《我裂开了》】   【前面那个裂开了要笑死我】   【我真的跪了啊哈哈哈哈】   ……   主播当场把键盘掀了,“啊——!”   “不玩了!谁爱玩谁玩吧!!!”   他把连麦打开。   “不是,黎总,能别跟我开玩笑了吗呜呜呜呜,给孩子留点面子吧。”   屏幕前的黎总似乎也觉得不太对劲。   他只是把镰刀捡起,然后点了一下上面那个【扛在肩头】的动作——   对方就被击杀了。   他没直接做出回应,而是拿起手机给技术部的人通了电话。   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嗓子回响在直播间里,跟小主播比起来,可谓是波澜不惊。   “是的,出问题了。”   主播有被安慰到。   心道看上去黎总还是挺近人情的,看来只是因为出bug,没仗着钞能力欺负自己。   然后他黎总很近人情地,甚至还有点不够尽兴地,对电话那头说:“实在不行换个人。”   主播:“?”   “这太弱了。”   主播:“……”   .   那天晚上,结束直播的小主播哭得十分狼狈。   周落野也哭得十分狼狈。   人家游戏主播坐拥几百万粉丝,哄人都能哄出一本新华字典。自己不一样,被师哥和W联合坑了一把,又被师父老胡训了一遍。   是今晚最苦的逼。   他吸着鼻子,蹭了下巴上的泪水,哭咧咧地跟温有之打了话。   接通后第一句就是——   “温秘我受欺负了!”   温有之睡眼惺忪,一惊:“什么?啥吃的过期了?”   “……”周落野无语半晌,“您听觉退化了么?”   彼时,温有之正坐在地毯上,脑袋枕着沙发,盯着天花板找了半天魂。   “说啥呢,刚才敲完代——敲完文件,我就直接睡着了,现在几点?”   现在睡晚上还怎么睡。   这是什么规律作息。   周落野担忧道:“都半夜十二点了。”   “哦,所以什么吃的过期了?”   “……”   周落野当这句是梦话,没理,把今晚的事跟她重复了一遍,“你应该听说了吧,最近黎总参加线下宣传活动,跟某个主播直播玩游戏。”   温有之:“嗯,听说了。”   虽然自己现在是休假状态,但秘书部不是死尸,黎总一有什么动作,他们比官方消息来得都快,第一个通知的就是温有之。   周落野说:“他们让我那个狗比师哥给黎总弄个账号,没想到!他居然!把角色形象比例调了超高你知道么!比正常的!大了一百倍!黎总往那一站都能当屏保!!!”   温有之:“……”   本来以为是大开杀戒的场面,怎么现在听着有点奇怪。   周落野:“这不是出事了吗,我师父就在群里质问,结果你猜怎么着?”   温有之十分捧场:“怎么着?”   “我师兄居然说是W调的!温秘你听听这话,不,听听这屁放得,像话吗?!”   “……”   这个屁本尊选择保留意见。   “W是绝对理智!绝对完美!绝对牛逼!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觉得我家W不能受这个委屈。”周落野正义得就差来歌人给他放bgm了,“于是我主动把责任主动承担了过来,我说我干的。”   “……”   温有之很想谢谢他。   她了解这人编程方面是个人才,却在追星方面脑袋却不太灵光。   没想到竟然已经锈成了这个样子。   有点虎。   “不过后来就好了,我联系公关,他们让官方账号发这就是个恶作剧,调节一下直播氛围。”周落野说,“可能是因为那样出场太好笑了,所以大家都信了。”   “……”   一般人做坏事都是被捉。   温有之不是,她现在不仅没被捉,还有冤大头给她顶罪,然后达到了一种莫名其妙、意料之外的效果。   半天没听到回应,电话那边的周落野看了一眼自己信号:“温秘,能听清吗?是不是困了,早点睡吧。”   “啊。”   虽然没困,但这个电话的确打不下去了。   温有之只好打了个哈欠儿,“确实,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哦温秘,祝我能梦到W。”   温有之没敢接话,只敢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句。   放过W吧。   糟心的通话结了束。   温有之把手机摘下来,看着客厅的吊灯高照,晃得眼睫一片红热。闭上眼,又陷入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其实她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就像一个丢了遥控器的玩具车,在屋里在没有头绪也没有方向的瞎转。   但好在她没有什么暴饮暴食的习惯,就是睡得多了不分昼夜。浑浑噩噩,那天把多米诺当巧克力,差点把牙咯掉。   最开始,还可以把这种堕落的状态归结于生日会取消,但后来,温有之会看着高跟鞋发呆。   仿佛一天到晚所有时间都忙碌期待,才叫充实。   现在坐没坐样,温有之感觉自己跟老婆离家出走的酒鬼没什么区别。   虽然她不会喝酒,只会吃完酒心巧克力打醉嗝。   温有之从地上站起来,白色的睡裙卷起了一个角。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湿润了一下嗓子和嘴唇。   终于下定决心给黎总发了个消息。   今晚出了这么大事,总得关心一下。   可点开微信,打开聊天框,看到最新消息显示三天前,温有之打字的手突然停了停。   这感觉好奇怪。   就像……   就像在冷战一样。   但最后一面明明还算愉快,两人并没有起任何冲突。但这么多天,除了第一天问自己药在哪之外,都没再说话。   好不习惯。   温有之忽然有了个概念,或许她和黎芜之间的联系,只剩下工作。   也就是说。   只有在办公期间,他们才有话可说。   还什么约会不约会,追求不追求。   自己明明最了解他不近女色,哪怕告白,也只有作为他秘书的身份,他才会搭理自己。   ……   这没什么不对的,多正常。   黎芜就是这种人啊,怎么会在乎什么,跟那种人保持这种距离不好吗。   解脱了!   客厅里温有之攥着手机,一声不吭地发起了呆。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没错。   但为什么。   她一点也没觉得轻松呢。   .   第二天,温有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她立刻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公司的消息,无论是W,还是温秘书,她都应该有一点参与感。   但好在周落野那边处理得不错,那个师哥没再找她。秘书室也把她的工作处理妥当,虽然那四个平时不太着调,但业务能力很值得信赖。   温有之有扑通倒回了床上。   手机显示到了下班时间,温有之打开微信,看了看秘书室讨论的八卦,又回了一下秦柯越的消息,最后兜兜转转,又点了黎芜那条对话框。   她想,要不要发个消息。   发什么呢,关心一下最近的工作?   不会太突然吧,这不是还没离职呢么,关心一下上司的生活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温有之把自己说服,点开键盘,戳上去了几个字:“最近还算顺利吧,黎总。[/可爱]”   输入完,她盯了盯,又把那个可爱的表情删掉了。   然后再盯。   又觉得这个语气有种“离开我你就不行”的嘲讽感,于是她又把“黎总”删掉了。   想来想去把“吧”也删掉了。   几秒后,温有之又觉得不是那回事了,哒哒哒把字全删了,对话条只剩下空白的一条。   要不然用追求者的身份说吧。   就说……你有没有想我?   行。   土到极致最适合黎总。   温有之又闷头敲字。   刚敲完最后一个问号,聊天框就像诈尸一样向上一窜。最下面弹出一条【?】的消息,时间显示的是刚刚。   温有之一咕碌做起来,刚想把对话框删了销毁证据,对话框就又多了两条。   -【想说什么?】   -【[/图片]】   照片是一张截屏。   因为手机型号一样,正好填满了温有之手机全屏,跟自己现在的这个界面一样,只不过头像换了个方向。   上面显示几个大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   她昨天晚上在直播中,干了那么大的坏事都没被抓。   因为两句聊天被抓了。   点儿也太背。   温有之闭了闭眼,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这、么、巧,结果消息再一次蹦出来了。   但这次不是黎芜的,是她自己的。   【温秘书:想我没】   “……”   ¥%@#O)*?   她一手滑给发出去了???   温有之赶紧要撤回,手忙脚乱却摁不住对话框,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黎总:?】   【黎总:你很闲?】   “……”   温有之绝望。   她很想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用。到不如坦然面对,反正自己都臭流氓这么久了。   于是她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发送。   【温有之:嗯。】   【温有之:确实闲得慌。】   正想再膈应人一把,说“闲下来就想您”之类的。   可惜还没打完——   【黎总:那视个频?】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对不起宝贝们   跪。 第32章   温有之有点懵。   本来只是闲来无事, 随便地跟黎芜发发牢骚,怎么也没想到说自己很闲还能被突击检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更措手不及的是,对方根本就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手机很快就有规律地震动起来。   温有之呆了两秒, 用口型骂了句脏话, 匆匆拿镜子看了一眼自己。   ……   天, 这头发。   这眼袋。   这起皮的嘴唇。   还有这个不长眼的痘。   温有之觉得有道雷劈自己身上了。   自己这个精神状态,接了电话可能得吓着人。   嗡——嗡——   电话还在持续震动,不出意外的话,对面已经显示“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的提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温有之急地冒出一额头的冷汗, 放下镜子,正打算正面对抗, 突然瞥到了旁边的东西。   ……   又过了几秒钟, 电话接通。   滴。   黎芜这辈子耐心都耗在这两分钟里, 捏着眉心下意识就说:“你刚才是——”   他抬起头,在看到屏幕的瞬间沉默了。   说是视频, 但压根没看到人。   只有一个超大的头盔霸占整个镜头, 黑色的镜片上反射着手机的光。   如果在外面黎芜也就不说什么了。   关键这光线和背景,很明显是在卧室。怎么,楼随时要塌?   “嗨,黎总……”   “温有之。”没听她说完, 黎芜就出声打断,“你在跟我搞笑吗。”   温有之透着玻璃片, 不太敢看黎芜现在的表情。   “啊。那, 不嗨也行……”   黎芜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不, 盯着头盔, 然后眸子向屏幕外一瞥,不满道:“能让我看到人?”   “……”   看到人再吓到您。   温有之在头盔里闷闷地想。   这头盔还是昨天上秦柯越那带回来的新款,第一次戴,有一股淡淡地胶味。   温有之也不太想套脑袋上,奈何上级有命。她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洗脸的时间,只好弱弱地提出条件:“能摘,就,就有点麻烦,得摘个两分钟。”   那你怎么戴上的。   他想这么说,但对方这副毫无准备的样子,恐怕更不知道怎么回应。   可他也不想对着这玩意唠下去。   黎芜摸着脖子,又放出来半两耐心,“快去。”   一听被赦免,温有之黑色的大脑瓜子猛地一扬:“好嘞!您先忙,一会给您回过去!”   “不用,”黎芜道,“我等你。”   “……”   温有之手托着头盔,闻言停了停。又迅速道了声“好”,从镜头前面跑掉了。   他之前也说过这句话吗。   温有之一边朝厕所的方向走,一边琢磨。   黎总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走在前面,有时候会单手揣着兜,有时回端着手机看。   虽然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应该一直都是半垂的状态,敛着光,映着眼底那颗黑色的痣。   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来,他会站在原地等什么人……   温有之走进厕所,目光正好朝镜子,注意到了自己通红的脸。   “……”   头盔太闷。   .   虽然休息了小半个星期,但温有之还是那副规矩状态。   就像一个程序待机了几天重新打开,说是两分钟,绝对不会在121秒钟之后出现。   黎芜听到脚步声,拖鞋趿拉着地板由远及近。   屏幕上下晃了一下,温有之的脸就弹了出来:“久等了黎总。”   “……你也知道。”   黎芜盯着她。   几天不见,温有之似乎有点没休息好,眼底有一层淡淡的乌青。前面的一绺头发沾了水,直愣愣地翘着,盯着屏幕找角度的睫毛也几根聚成一撮。   她嘴唇翕张,露出来了前面几颗皓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清爽。   摘头盔就是借口,分明去洗脸了。   黎芜也不揭穿她,问:“假期愉快?”   “还行——”温有之想了一下自己混沌的日子,有些难堪得转移了话题,“您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王婶就差喂到我嘴里了。”黎小公主哀怨地说,像穿了自己不喜欢的裙子。   温有之笑笑:“把您当小孩……咳,觉得您年轻了。”   “……”   黎芜又眯起眼,没好气地说:“你不也是。”   “我怎么了?”温有之无辜地向后一缩。   “拿巧克力糊弄人?”   “……”   噗——   温有之实在忍不住,一想黎芜在办公室里嚼巧克力,心里就笑得不行。   “您上回吃得不是挺开心的?”   说的是约会那天晚上。   分明又吃百醇又喝巧克力牛奶,嘴上说着腻,身体倒是很诚实。   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黎芜脸上瞬间阴了下去:“讲讲道理,你那兜里但凡有别的味,我都不会吃巧克力。”   温有之变本加厉:“那如果草莓味的呢?”   “……草莓也不行。”   “桃子?”   “不行。非得是粉色的?”   电话间,温有之已经从卧室走到了窗户前。   她蹲在斜阳的光影里,金黄色照出了她鼻梁和脸颊下面的阴影。   眼睫不受控制得弯成两条缝,嘴角却抿着。   黎芜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可怕。   “温有之,你在憋笑吗?”   “哈哈哈哈——”   温有之终于绷不住,笑出了两点泪珠,几丝头发被光映得几近透明,脸上也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   不是说浅色眸子的人血都是冷的吗,前几天说要辞职说得那么决绝。   谁规定她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笑。   黎芜口忽然有些干。   鬼知道这些天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第一天领带搭错了颜色,第二天记错了议会时间,第三天当着全公司的面喊了“温秘书”,结果被“好心”的某助理提醒,“啊!黎总,温秘已经好几天没来啦!”   “……”   相比之下,那天在手刃小主播的事件简直不值一提。   他想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结果温有之就像长在日程表里一样,哪一步都离不开。   更来气的是,这么多天,这没良心的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离开他就乐成这样?   好几次他点开对话框都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手就跟退化了一样,在输入法里面连一个字母都打不出来。   小公主有个很可笑的想法:她不找我我凭什么找她。   但今天看到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黎芜顿时有些得逞。结果显示消失了,对话框里连个屁都没有。   我们公主脸又拉了下来:谁让她打了字不发送的。   于是就有了那个能表达万千情绪的“?”。   ……   最后他也没打断温有之。   听硬生生地等到她笑完了,才把话题切入正点。   其实还是因为药。   当时荆愠还给温有之了一个小瓷瓶,特意嘱咐让她在家熬,熬好了再给他带过去。   每次温有之都是掐好时间,在凌晨两点熬上,调好火候,再倒头睡去。第二天中午她再临时回来一趟,拿着保温杯,在凉透之前给黎总送到嘴。   黎芜最开始还是抗拒的。   但是看到温有之大汗淋漓,还怕他苦提前准备了躺粒,还是不情不愿地喝了。   好在一周只有一次。   不过这是之前想的。   现在变成了“幸亏一周还有一次”。   温有之把手机切换到提醒事项界面,那上面显示下次熬药日期……   “就是明天。”她一惊,“好悬,差点忘了。”   黎芜眸子上移,装听不明白:“嗯,所以你……”   “我明天给您送过去。”温有之立刻说。   又来了,那种得逞的感觉。   但黎芜表情系统对这一项没有定义,只冷漠地啧了声,“行吧。”   还挺勉强。   温有之想道,又慢半拍的庆幸——黎总没发疯,没说什么要见他是因为爱他死去活来之类的。   挂了电话,太阳也落了山。   温有之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等视野里看不见什么凌乱,回到沙发上,才发现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消息一条覆盖一条。   以为黎总又出了什么糗,温有之把手机捡起来,解锁,看到了一个叫【谁先脱单谁是狗】的微信群,弹出来了20几条私信。   一看这群就是新加的。   温有之点进去,里面除了秘书室那四个人,又多了个周落野。   这孩子趁自己这两天不在已经打入内部了。   【张张:你还好吧小周,看不出来,老胡罚人居然这么狠。】   【孙强:就是啊,你明天再写吧兄弟,早点回家。】   【隔壁老王:不是,这种写8篇黑客教学文章的事,跟大学留论文有什么区别呀???】   【小何:这么一看还是我家温秘好@温秘书,想你[/爱心]】   “……”   【周落野:没事!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有点委屈,但我一想想我这是为了我亲爱的W,我就觉得!】   【周落野:这些都!】   【周落野:十分!值得!】   他好单纯,他亲爱的W突然好有负罪感。   温有之默默地把手机放下,打开了电脑,准备用W的身份亲自跟老胡澄清一下。就说那天自己听错了要求,别再怪罪不相干的人。   放过孩子吧。   幸运的是老胡很快就回复了。   不幸的是他是这么回复的。   -【这个…其实不是我的意思,是黎总的意思。】   温有之把电脑搭在膝盖上,皱起眉回应。   【W:什么叫黎总的意思?】   【老胡:这件事是他提的,虽然没表什么态,但很明显被捉弄了,他也不太愉快,肯定得罚。】   【老胡:也不能罚您不是?就罚那个之前联系你的小孩了,毕竟这件事是他负责,领导嘛,黎总针对性罚他,我看他也挺乐意。】   “……”   这是乐意不乐意的问题?   温有之莫名其妙有点窝火。   看不出来,小公主还挺不讲理。   分明那天帮他大杀四方了、帮他出人头地了,还把事做得这么绝。   温有之护犊子心切,坚决不能让小周落野受委屈。   她把聊天界面切掉,又刷了会儿那个叫【谁先脱单谁是狗】的讨论组,得知了公司官方最近线上十分活跃,明天中午要举办抽奖,前十名有精美礼品。   但是那个礼品审美实在欠佳,土得像是上个世纪60年代产物,被一堆人吐槽说上杆子送都不要。   为了调动群众热情,公司总裁黎芜在微博上表态:他很想要,并决定跟着大家一起抢。   讨论组里就为此议论个没完。   【隔壁老王:不是我说,黎总要啥没有,非跟大家抢干啥。】   【孙强:欸欸欸,说好听点,哪叫抢?明天一看评论区,说不定就黎总一人,毫无竞争压力。】   【小何:哈哈哈哈代入感很强我已经开始社死了】   【张张:万一黎总没抢到呢?】   【小何:他说他很想要诶,那不是更尴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不可能,别想了。】   刷到这,温有之挑了下眉。   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呢。   必须让我们小公主有点参与感。   于是当晚,ZEUS组织的成员们,看到沉默寡言的老大,破天荒地在论坛里发了言。   一个微博抽奖链接,附上一句话。   或许那应该叫,挑衅。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连这点东西都抢不光吧。】   作者有话说: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两个不会还没意识到在跟对方搞暧昧吧?? 第33章   全国各地, 所有收到这条提示的ZEUS成员,一起在几秒后聚集在此。   spade 3:【?老大?】   diamond 4:【丢丢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diamond J:【不行,我忍不了了, 我点进去链接一看, 我觉得那里面的小蓝人在瞪我, 必须拿下。】   紧接着楼内开始拉帮结派。   heart K:【好了甜心宝贝们, 老大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还能让别人拿到吗?】   heart 8:【不能!】   heart A:【必须给甜心宝贝争光!我们红桃就是最吊的!】   heart Q:【明天中午是吧,我还在这玩漏洞呢,不玩了, 现在就补觉去。】   diamond K;【到我了,我以凯撒之命, 召集所有弟兄。】   diamond K:【?为什么没人理我?】   diamond 9:【太沙雕了, 声明一下, 这人跟我们部没关系。】   club K:【挺好笑他们,咱们艹部能输??】   club 7:【不能!……不是老哥, 好端端一个梅花, 你这名起的就很没有士气。】   club 8:【+1,一人血书换个名,太没气势了。】   club 2:【+2】   club 2:【+3】   club 2:【+4】   ……   club 4:【老二你别刷屏,规矩怎么背的?】   club K:【一个个b事儿太多, 我看一下奖品是2000个对吧,明天少一个, 你们就废一个。】   ……   三个部纷纷表态, 在W的帖子下掐的你死我活, 压力给到了spade这边。   温有之无语地刷到最底下, 内心倒是欣慰地夸了spade一遍。   还是spade这帮玩病毒的懂她。   她本来也没想整这么大动作, 谁有时间谁就干了,没必要整个组织都过去,争个什么劲儿。   结果点进去他们的单独论坛,看到了为首那位的“战略分析”。   spade K:【这样,A234你们四个去抢,能抢多少是多少,剩下的人分成三批,跟着我和老J老Q,分别打入那三帮人内部,小病毒准备好了吧嘿嘿,玩!让他们玩贪吃蛇玩个十八小时!!!】   温有之:“。”   原来是在这憋坏呢。   她啪地把电脑扣了上,有点头疼。好端端抢个小破礼品,被这些人完成了绝世内讧。   ZEUS组织52个人,可能全是未成年。   温有之不想管了,电脑往边上一丢,歪倒在床上。   厨房里传来火苗的啪啦声,屋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   温有之就像闻不到一样,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睡得混天黑地。   这些天过得像鸡蛋汤里的蛋花。自打第一天一场没征兆的午觉打破生物钟,剩下的几天就彻底错乱。   难得睡了一个囫囵觉,没想到直接睡过了点。   光是“自然醒”这三个字,对温有之来说就很惊悚。   她从床上扑棱起来,先去关了熬药的火,转身冲进了洗手间。在刷牙的空隙里看了一眼时间。   12:17。   ……这个点黎芜应该刚准备去吃饭。   温有之觉得一会儿可以体验一把狂野飙车。   她穿好短衫,搭了条休闲裤,又把中药倒进保温杯里。临走前顺了一盒柠檬糖。   她在电梯里调整包里安放的位置,怎么摆都不对。水杯应该放在边上,口红放在里格,柠檬糖无处安放。   电梯打开。   温有之急匆匆地出去,低头摆弄着小跑。   她觉得这盒柠檬糖就像安装好多出来的积木,放在哪里都十分突兀,最终绝对给它搭在背包上沿。   温有之没看前面的路,刚想抬头找车,忽然左肩膀撞上了人,连连退后两步。   柠檬糖的位置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受到这么大的震动直接摔在地上,铁盒在停车场里留下了阵阵尖锐的回声。   “…抱歉。”   温有之先闷闷地道歉,蹲下身把东西捡起来。   同时,被撞到的人停下了脚步。   光面皮鞋转动了一个方向:“你平时出门也这样?”   男人的声调很沉,问句说得毫无波澜,像一滩死水。却带着些气音,一听……就很欠揍。   还很熟悉。   温有之抬起头。   黎芜站在旁边,脱了西装留下了里面的白衬,鼻梁上搭着浅黄色眼镜。他手插进兜里,垂睫跟温有之对视:“急什么呢?”   温有之盯着他眨了两下眼,又避开,胡乱在地上抓了两把,才把柠檬糖拾起来。   她站起身,很注意形象地压了压头发,终于打了招呼,“……黎总。”   黎芜又问一遍:“急什么呢。”   “给您送药。”温有之坦诚道,“快到时间了。”   “哦。”   突然安静。   尴尬来得措不及防。   刚才那对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都这个时间了,温有之应该已经到了公司楼下,而日理万机的黎总也应该刚吃完饭,从私人电梯乘上来。   而不是这撞上。   ……细思极恐。   其实也谈不谈不上恐怖,唯一的漏洞就是黎总今天闲了下来。   前两天温秘书不在,导致日程乱七八糟。秘书部花了一天两宿把日程重新列了一边。   特别细心,五天的事给他压成了三天。   相比之下,剩下的两天轻松地像退休。于是没事干的黎总,驾车出来兜兜风。   哎,不过可惜,今天风朝温有之家吹的。   黎芜推了把眼镜,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我顺道过来。”   温有之:“……”   按这个顺法,您马上就要去北朝鲜和亲了。   温有之攥着背包带,有点进退两难。   这个地理位置不太吉利,人家刚下车,她总不能把黎总再送回去。   但也不能在这干站着。   温有之试探一下:“要不您,上去坐坐。”   黎芜毫不犹豫,“也行。”   还真不客气,幸好昨天晚上收拾了卫生。   温有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原路折返,正好电梯还停在负一层,两人直接乘了上去。   天气转热,地下的清跟着电梯的风被吹走,电梯门打开,热气就跟着糊了上来。   温有之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空调,熟练地把温度调到舒适黎芜的,然后朝沙发上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您在那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您倒杯热茶。”   黎芜稍侧了头,带着一点诧异道:“红茶?”   “……”   怎么可能。   温有之也没钱买,有钱估计也不会在家准备这个,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只有茉莉花茶。”   毕竟黎芜也不常来,不会像在北角别墅那样,在家里准备专属于温有之的咖啡。   然而微服私访的黎总显然不太听话。   他只是扫了一眼沙发,然后目光就转移到别处了。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寓。   没有楼梯、没有落地窗,两室一厅,也没有过多的装饰。不知道是不是窗帘颜色的问题,整个屋子都被映得粉闷粉闷的。   还有一股专属于女孩子的,淡淡的,清香。   黎芜不自在地蹭了下鼻子,从沙发上绕了过来。他没有距离概念,小腿蹭到了茶几的一条棱角,顺势带下来上面摆好的一摞A4纸。   哗啦一声,白纸散了一地。   黎芜当即皱眉。   他平时很讨厌整理这些东西,却还有点戒不掉的洁癖,看着脚下乱糟糟的一堆,实在迈不过去脚。   小公主挣扎三秒钟,屈尊蹲了下来。   细长的手指把纸张收拢在一起,黎芜整理着,忽然发现这不是什么废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字……   准确来说,是韩语。   再翻还能看到日文。   底下还有法文和德文。   黎芜隐隐觉得不对,随便扯过来了一张,然后好看的眉拧的更深了。   他记得温有之的字体很有个性。   规整又轻盈,看着格外舒畅。但只有看久了的人——比如他——才能发现其实她每个横折,都折不过去。会变成一种极其温柔的圆弧。   但这个满面的韩文里,所有这个“折”,都是以“温有之式”圆弧出现。   这是她写的?   黎芜纳闷起来,又翻了几页,在德文和法文上看得更明显,因为接近英文字符,所以他更确定这是温有之手写的。   写了什么……   vps?   虚拟专用服务器?   黎芜在这方面懂得还算多,知道这一般都是小型企业用到的东西,能提供网络空间。   她写这个——   “黎总。”黎芜正想着,看到本该准备茶的人又站回了厨房门前。然后从背后拿出来了保温杯,很小声道,“我想了一下,您要不先把药喝了吧。”   “……”   温有之挠了挠头:“我差点不分主次,给您耽误了。”   “……”   黎芜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草草把纸整理成原样,摆到了茶几上。   又装得若无其事,再次应诺:“来了。”   .   外界看来两人默契无间,但其实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局者不仅迷,还倒霉。   刚才黎芜喝完药,脸色就不太好,苦得他一整个垮了下来。   然后得谁赖谁,看着温有之特不顺眼。也不知道哪不顺,可能今□□服穿的颜色太浅了。   “你在家没事干?”   “啊?”   温有之小弟似的递上柠檬糖,有点懵。   小公主塞嘴里两颗,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而后,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硬盘扔她身上,“把文件整理了。”   温有之:“???”   工作一刻不停是吧。   十分钟后,两人又规矩地坐在了沙发上,斜对着。   黎芜随便捡了一盒巧克力蛋糕吃,有时候能察觉到一丝幽怨的目光,那也全当没看见。   安静不过一会儿,黎芜那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到名字,脸上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放下蛋糕接听。   开门见山道:“查到了没。”   屋子里很静,黎芜手机的回应被放大,几近免提的状态,“查到了,但是,挺离谱的,很难想象大家如此热情高涨,网友还是爱您的,他们在0.01秒的时候就全抢光了……也不能怪您手速太慢,您再快点估计也,那个,抢不到。”   “……”   “然后更加离谱的是,有人为了抢这个……雇了十万水军……”   他的动静越来越小,仿佛自己也觉得荒唐。一个丑到家的玩意,2000个,花、花十万水军抢……   过分了吧!   这是抽奖还是抢劫啊???   外人听着是有点离谱,但其实对W来说刚刚好。   她坐不住了,欲盖弥彰地把键盘敲的啪啪响,那架势像莫扎特要写新曲子。   对方在沉默中又说:“不过黎总,有一说一,这手法,非常像某组织的手法,这两年火起来的,还跟您又交集的那种组织。”   温有之:“……”   这就差爆ZEUS身份证了。   黎芜不可能没想到,沉默半晌,回了个“我知道了”就撂下了电话。   他顶着棺材脸,从手机里点开了某个链接。   ——之前W给他单独联系用的。   这个W还,挺能刷存在感的。   黎芜想。   自从那天在会场救了他一命,在之后沉寂许久,这两天就开始弄幺蛾子。   先是直播给自己放成那么大倍,又徒手捡镰刀。那么今天呢?   ZEUS集体助兴?   这还是黎芜第一次联系W。   他在那个黑色、绿框的对话框十分冷漠地打上一个“?”,发了出去。   与此同时,温有之察言观色本领一绝,在电脑上隔出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框,凭感觉刷新了一下最新消息。   果然收到了那个诡异的问号。   她深吸一口气。   心道不能因为他在身边就没气势,她是W,她是Joker,必须支棱起来。   于是她不甘示弱,上论坛借了一下各个部门的“战绩”。   照片配上一个“?”。   嗡。   嗡。   黎芜手机震了两声。   他看到消息的那刻当场不耐烦,但还是秉持着合作者的尊敬。   -【W如果想要,我可以单独送给你。】   温有之电脑“叮”了一声。   这一声混在电脑微信的声响中,她没当回事,回道。   -【很明显现在不是我有兴趣。】   -【是我的组员很有兴趣。】   黎芜手机嗡两声。   然后敲字,温有之电脑连续叮两声。   -【那更好办了,给个地址,寄52个。】   -【还用跟别人抢?】   两个人阴阳怪气地敲着键盘,温有之在那边左一句小公主右一句小公主叫的十分尽兴。   渐渐的,微信消息停了下来,温有之并没有意识到。   安静之下。   屋里的叮嗡声有来有回。   【黎芜:能尊敬点?】   叮。   发出去的瞬间,温有之电脑响起。   【黎芜:我希望W能跟我保持一定距离。】   叮。   又响一声。   【黎芜:上次的事会好好感谢你的。】   叮。   黎芜刚打完最后一个句号,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   他看着温有之敲键盘,很明显地做了一个摁“Enter”的动作,然后自己手机又嗡了一声。   【W:哦,公主殿下?】   “……”   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几秒钟后——   【黎芜:你】   温有之电脑:叮。   【黎芜:就这么】   温有之电脑:叮。   【黎芜:无聊吗】   温有之电脑这回没叮,被本人嫌吵摁下了F4静音。   黎芜荒唐的念头,跟没发出的最后一声一起消失。   不太现实。   他家秘书的智商应该搞不来这个。   但黎芜又莫名其妙地想起来那散了一地的稿纸。   温有之又在一侧敲起键盘,规律而有节奏。同时闪过了好几次摁“Enter”的动作,自己这边毫无反应。   黎芜终于放下戒心,觉得对方应该只是在换行。   没想下一秒手机又震了一震——   【W:一句话分三句说,公主殿下,我们乡下人管这叫撒娇。】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   我最爱的扒马环节!!!   -   快乐分享,我明天就要解封了!耶!! 第34章   黎芜:“……”   不可能了。   不可能是他家秘书。   这人一口一个“小公主”, 这会儿有说自己撒娇……不可能是温有之。   温有之是什么人?   一个摸摸手都能脸红,叫一下小名都会紧张。就连平时的那堆奉承都是带有文采,出现得刚刚好, 哪怕随便扯出来一句赞美, 都是自然而然的。   怎么会在网络上放得这么开?   黎芜撩起碎发, 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可笑。   W和温有之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虽然说服了自己, 内心却还有一个声音,反复问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那个,”温有之把注意力从屏幕上移开,“您是觉得热吗?”   黎芜:“?”   温有之学着他的动作, 把自己刘海推了上去,露出来了一片光亮的额头。   于是现在屋里剩两个脑门互盯。   这要是谁来, 怕是以为这两个人在比发际线。   黎芜迅速把手拿开, 觉得自己可能有病。当然温有之也没好到哪去, 说不定还携带病原体。   他顺了顺额前碎发,冷道:“看你文件。”   “……”   平白无故被甩了脸, 温有之扫兴地把手拿开, 闷闷地应了声:“哦。”   而后从兜里拿出耳机,连接到电脑上,“有个线上会议,我挂着听一下。”   黎芜拿起桌上巧克力蛋糕, 问:“那文件呢?一会儿整理?”   “我一心可以二用。”温有之抬头,正经道, “从小开始修炼, 现在正在往一心二十用的境界突破。”   紧接着她就把耳机戴上飞升了。   黎芜:“……”   屋子里顿时消了音, 不再有一来一回的铃声, 只有温有之短促而干脆的键盘敲击声。   她视线在屏幕两端游荡, 时而停下专注,时而检查字里行间。偶尔会舔一下干涩的唇,在淡粉色里留下一圈艳红。   黎芜搭着腿,两手交握地看着她。   ……一心二用?   所以可以同时学六国语言?   他脑袋里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这句话,果然看过的稿纸他不可能不当回事。   如果这是业余爱好也就算了。   可谁业余学六国语言……再业余一点是不是能去研究核.导.弹。   现在面对的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温有之没事抄这些东西玩,这很好理解,毕竟她秘书脑回路向来奇特,要么把浪漫发挥到极致,弄一场湖面烟花;要么让人头疼,准备24个沐浴花。   二是,温有之或许……   他想起来当年她刚来那会儿,引荐她过来的叔叔说她是,什么绝世天才。   天、才。   黎芜心突地一跳,撑着下巴,声音很小很轻地说了一段话。   “(你今天真好看)。”   ——用的是法语。   他早些年在法国留学过一阵子,当时坑人的法国室友教他出门就这样打招呼。   结果他见到教授说的就是这句话,年过半百的老先生当场红了脸,转头送了他一个电子词典。   此时,黎芜随口就说了出来,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   他想知道,如果温有之听到了,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但如果她没听到,那就算了。   静静的等待了两秒,吃塌的巧克力蛋糕落下了松软的一个角。   温有之抻脖子的动作停住。   黎芜心突地一跳。   随后,他就看见温有之捏下了一个耳机,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黎芜喉结滚了滚。   “什么?”温有之敛了下眼,“您想吐痰?”   黎芜:“…………”   好。   当他刚才没说。   .   再次没了声,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小小的公寓在下午像微风拂过的浪潮,掀不起波澜,只留下阵阵涟漪。温有之面前是半拉开的窗帘,白纱上落下了晚霞余晖。   白云被风换了一翻又一翻,楼上住户谁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敲出来了重重的一响。   会议终于结束,同样,温有之文件也整理得差不多。   刚才和黎芜的联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断了,似乎她发完那句“撒娇”,潜意识对方不会回复,自然就没再关注过。   她把耳机扯了下来,两手揉了揉酸胀的耳朵。   头一抬,看到黎芜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闭着眼,睫毛长长地垂下,留下了段段绵长的呼吸。   这人哪怕是最放松的时候,身子也是端着的。   如果只看下半身,很容易觉得黎芜在跟谁训话。他抱着臂,领带被压出来了一个鼓包,空心的悬着。   温有之很想恶趣味地过去戳一下。   她倒也真去了。   仗着屋子里没摄像头,把电脑从膝盖上摘了下来,动作很轻地放在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蹭到黎芜身边。   已经伸出了一只手指。   突然听到了声闷哼,声音不大,作用却极强,就像往常要发表重大言论前的换气。   温有之当场屏息,低头……嗯,低头把自己的拖鞋摆正。   “我就是,”她紧张道,“过来看看您谁没睡着,好把空调关了,别着凉……”   她话音越来越弱。   到最后感觉微乎其微,几近悄声。   然而黎总的怼人并没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急促的喘息和稍微的颤抖。温有之忙抬起头,看到他额角浮出了一层冷汗,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腾起了鸡皮疙瘩。   温有之内心撼动。   她很少见黎芜脆弱的样子,准确来说,是没有。   这些年温有之已经习惯黎芜的所有样子,了解程度不亚于他未来闺女。   就像一片未开垦的岛屿,温有之是鲁滨逊。如果非要描述现在她情绪,那就是鲁滨逊在岛25年第一次听到人声一样。   温有之茫然片刻,不由自主地朝着黎芜蹭过去。   她的目标从鼓起的领带换到他的发丝,垂着眼拨弄了一下。   屋子没开灯,温有之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气息在不经意交错,墙上被刻画出渐渐重合的剪影,空气里温度上升,空调嗡地又开始运作。   额头将要碰上时,她低声说:“小公主也会做噩梦吗。”   .   黎芜确实梦到了不好的事情,但并不是噩梦。   只是儿时一段记忆。   在温有之被领养的同一年,黎芜遇见了姬雅凡。他想过,或许未来某再见到这个人,他应该弯下腰,字正腔圆地唤她一声“老师”。   像他们这种投胎投得好的人,从小最不缺的就是老师。而姬亚凡平平无奇,毕业就进研究所打拼,仅仅因为一句话,就让黎芜的母亲把人请回了家。   那句话是——   “您儿子装正常人装得挺像的。”   后来,她坐在书桌前,给年仅10岁的黎芜讲,这世上有一群孩子,他们生来与众不同,具有领域的选择性。   即某一方面特殊表现杰出。   他们智商极高,喜欢和相似的人在一起,但也同样患得患失,为了看上去与常人一扬,把自己伪装地像一个正常人。   直到现在,黎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来的马脚。   更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人。   她好像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会告诉他善良需要锋芒,会告诉他与众不同,会告诉他谨言慎行……   也会掠夺他眼前的所有光芒。   “你质疑我——?!”   女人的尖叫声回响在湿闷的地下室里,跟着潮气侵蚀着他,快要刺进他的骨头里。   “你为什么质疑我?”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谁跟你说什么了对不对?”   黎芜被拎着脖领,颤抖着身体,可却笑得张扬。他冰凉的手攥上姬雅凡的手腕。   “不好意思,”少年喘着粗气,像个未经世事的小疯子:“没有。”   姬雅凡眼睛瞪得很大,超过正常程度,呈现出了一种凸起的状态。她咬着牙,话从鲜红的唇缝里,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你说什么。”   “您真该看看自己现在有多丑陋。”黎芜脑袋后仰,头发都跟着散在了耳后,“怎么?突然发现手里的是个残次品,接受不了?”   他用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话,出言不逊地攻击着对方。   那是黎芜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的叛逆。   姬雅凡猛地收紧了手指,似要把他掐死。   剑拔弩张间,能听见她极其愤怒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带出来喉间窒息声。   她猛地松开了黎芜。   “你病了。”   “小孩子生病是很常见的事儿,你一定是病了。”   “我不跟生病的小孩一般计较。”   “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药吃,好不好?”   黎芜把眼睛闭了上,不知睡了多久。   他再次听到声音,可眼皮就像粘住一样,怎样都睁不开。只能感觉到有人掐着他的下巴,把什么东西往他嘴里塞。   “吃啊。”   “你为什么吐出来——”   “你,为什——”   “黎芜!!!”   这一声直接在黑暗里撕开一条裂缝,粘连着分开。   黎芜倏地睁开眼睛。   温有之吓了一跳。   她刚还在犹豫叫不醒人要不要趁机扇两巴掌,下一刻就对上了那双通红的眼。   温有之刚才的强势瞬间遁形,小兔子似的缩在一旁看着黎芜眸子缓缓聚焦,然后机械性地转动,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开了灯,屋子亮如白昼。黎芜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十七?”   温有之:“……”   怎么又叫小名。   黎芜摸了把脖子,没想太多。   这一觉睡得太累,比没睡更让人疲惫。黎芜所有神经从紧绷到松懈,再到彻底塌陷。   他理智还没找全,现在更纠结着要不要跟温有之解释一下刚才的状况,毕竟有点反常。   “我……”   “您饿了吧?”温有之拿起手机,打断他,“都晚上六点了,订个外卖?还是出去吃?”   黎芜一愣。   刚还在梦里练嗓,现在直接被温有之堵了个哑口。   不仅哑口还牵着鼻子走。   他垂眼一扫,跟着温有之的美团界面点了份芝士排骨,又要了柠檬风爪和两杯珍珠奶茶。   “……”   怎么都是甜的。   温有之趁黎芜没反应过来,紧忙把订单界面关掉。   “好,就这样!”   她只是看小公主被噩梦吓成那样,流了那么多汗,多少得补充一点糖份。   不是她自己想吃。   绝对不是。   而且,温有之并不关心黎芜梦到什么。   她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叫醒的人,再逼着重温一遍那骇人的梦。应该赶紧吃点甜的,迅速忘掉。   没错。   刹那间温有之也有些分神,心想黎总这性子,真有什么能吓到他的吗。   又能是什么?   啪——   电箱跳闸的声音忽然响起,同时,两人眼前瞬间一黑。   温有之琢磨不该琢磨的事,心正虚着,吓得整个人腾起。   “停电了?”   “不能啊,我今天没收到通知啊……没事黎总,别怕,说不定一会电就来了,我现在给物业打个电话。”   温有之正要找手机,突然意识自己离沙发的距离不太对。   画面当场定格住。   随即空气安静下来。   “温有之。”黎芜的呼吸温热,拂到她的脖颈,莫名带着一点缱绻。   “你坐我身上了。”   “……”   温有之全身僵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所有感官在此刻都放大,全数用在了身后那炽热的存在上。   黎芜嗓子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气息微弱,似乎还不够清醒。   黑暗总能让人暴露得体无完肤。   那些不曾直视的过去、那些疯狂的往昔,还有那些如涨潮般蔓延的情感,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黎芜放弃思考,身体追随本能。   他头埋进温有之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从后面把人揽进怀里。   “借我抱会儿。”   作者有话说:   小公主也会做噩梦吗。 第35章   温有之现在是什么状态。   好像图钉陷进气球里, 像手指戳在泡泡上,像尖牙咬上的爆珠……   反正就是要炸了。   如果不是有人牵制着她,她估计能正面朝地, 摔成西红柿。   心跳快得厉害。   黎芜埋在她肩头上, 用鼻尖蹭走她的发丝, 右手攥着她的手腕, 然后收紧。   动作亲昵而又小心,稍用了力道,把她挪到两腿之间,加深了这个禁锢。   温有之面前一片黑暗, 停电似乎也带走了她的视力,目光十分空洞, 盯在一处, 呼吸停住。   她、特么的、要、疯了!!!   这些天当惯了流氓, 冷不丁有了实质性接触,温有之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勾引出来的。   但关于现在是谁在耍流氓,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   温有之数着黎芜的呼吸, 三十八还是三十九下……推算着他现在的稳定程度,顺便把自己也控制住。   浅浅地吐出了一口气。   感受到怀里的人放松下来,黎芜眼睫轻颤。   他早就清醒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事,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跟温有之解释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黎芜想要么天亮之前都这样算了。无人知晓, 无人打扰。   没有光没关系, 有温有之就行。   可太不现实。   黎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刚想把手拆开, 头就被人轻撞了一下。   “没事了。”   温有之轻声道, “一会儿吃点甜的就好了,反正都是梦。”   “……”   不是梦,是真的。   黎芜听见自己反驳道。   但他却没说,闷着声音,好半晌,才吐出来一个剥去感情的:“知道了。”   .   这个姿势到底没保持多久,门铃声一响,温有之就像听到消防演练一样,瞬间蹿到了门口。   是挣脱出来的么?   好像没有。不过她也来不及回头看黎芜的表情,可能是怕自己当场脑溢血。   温有之接过餐盒,十分淡定地走到了窗户边上,投过去一个“这沙发我打死也不坐了”的目光,又快速挪开,道:“外面有光,咱们在这边吃吧。”   月光被拦了一半,斜照在地板上,在屋子里映呈出墨蓝色的微光。   温有之回眸又瞥见沙发上的人,面无表情,白色衬衫上还残留在自己压的褶痕,似乎没动过地方。   几秒后,温有之耳朵红了。   她转移注意力道:“我这没有落地窗,只有窗台,至少现在能当桌子,您将就一下?”   其实她生怕黎芜来一句“我将就不了”。   搁在平常也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今天他什么都没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温有之身边拆了筷子。   他自然地像是刚开了一场大会,出来之后跟温有之简单地交代事项。   然而今天没有事项,仅有一句:“芝士有点酸。”   温有之骤地回神,“有么?我尝尝。”   尝过之后确实如此,但有可能是底下的糖醋排骨比较的,也不排除小芜公主嘴比较挑。   整体来说还是很不错。   两个人默契般谁也没提刚才的事,低头啃排骨。算上来他俩都坐了一下午,饥饿感让他们只能闭嘴填肚子。   没过一会儿珍珠奶茶到了。   温有之先给黎芜戳了一杯,双手呈上,又把自己的吸管剥除来,“这个保甜,不甜一屋子巧克力任您差遣。”   “……”   下血本了。   黎芜一脸谁稀罕,而后闷头嗦进去四五个珍珠。   女人是水做得,这人浑身砌了24k纯傲娇。温有之腹诽。   和芝士排骨一样,黎芜再次提出建议。他每次都简洁明了,用最简单的字眼概括,跟他这个人存在一样干脆。   黑暗中寂静了不知多久。   久到温有之把奶茶喝见了底,在用吸管嘬珍珠时,听到黎芜缓缓开了口,“我有一位老师。”   温有之侧看他一眼,停止发出声音。   “比我妈年轻一点,现在五十左右?记不清了。”黎芜道,他的声音很正常,听不出来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教会了我很多,是我见过最冷静,也是最偏激的人。后来——”   黎芜撑在窗台上,眯起眼琢磨了一下言辞,含糊道:“——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儿,我成了她最失败的学生。”   温有之感觉自己这辈子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一时不知道感概哪个。   她垂眼给奶茶盖豁个洞,调侃道:“……看来她其他学生都获诺贝尔奖了。”   “……”   细听能听出来这是一句褒奖,温有之也的确这么想的。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洗脑显著,她觉得黎芜是高傲而又耀眼的存在。是放在圣诞树最顶端的星星,是橱窗里碰不到的展品。   虽然嘴上和心里没少骂,但温有之不得不承认,除去他的公主脾气,这人完美的无可挑剔。   就这还最失败。   看来那老师不是眼瞎,就是脑袋有点问题。   黎芜轻忽地笑了声,继续道:“我说过她偏激。她认为,失败品不配活着。”   温有之立刻皱起一道眉:“哈?阎王爷都没她业务宽。”   “……”   黎芜撇头:“你能严肃点?”   温有之立刻:“好好好,我闭嘴——说到哪,对,她不想让您活……不过合理分析,她大概率失败了。”   窗外的某个烧烤摊放上了dj嗨曲,突兀地闯进了平静的夜。霓虹灯和嘈杂撑起整条街区的热闹。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平移到窗外。   “嗯,”黎芜轻描淡写,“还把自己赔进去了,被判了无期。但是最近——”   铃铃铃。   门铃突然响了,应该还是送外卖的。   温有之把奶茶杯放下,抬头看了一眼黎芜,似是在征求允许。   “去吧。”公主撑着下巴,准了。   这回来的是柠檬凤爪。   温有之火速把窗台整理干净,把两盒柠檬凤爪摆在中间,然后拿出叉子,沾着汤水挑出来一块。   黎芜怕溅到身上,刻意向后避了避。他嫌弃地皱起眉:“防腐剂泡的,看着就很不健康……”   温有之二话没说往他嘴里怼了一块,“吃吧你。”   巧克力热量还高呢,也没见你少吃。   这举动有造反嫌疑,黎芜脸当即拉了下来,“温有之你——”   “再吃一口。”   “……”   一来二去给黎芜喂得没辙,他脸都木了。   小公主觉得自己皇冠有点歪,等着吃完一定要扶稳,跟这位乱臣贼子好好讲讲道理。   温有之吃着吃着感受到了怨气。   为了防止对方发作,她只好又搬出来了那套《一句话让老板闭嘴系列》,问道:“您接着说刚才的事,最近怎么了?”   问完,她神色一变,猛地把头回了过去。   ——有人进来了。   可能跟组织有关,温有之反侦察能力一直都很强。就在刚刚,她听到了脚步声。   事实上是地板的声音,在踩在地板上的时候,会发出来很轻的一声碾轧。温有之独居久了,对此十分敏感。   然后她在漆黑的环境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   “你在干嘛。”   温有之下意识问出口,冰冷机械,甚至还带着一些木讷。   对方也明显有些诧异。   他怎么也想道两个人打情骂俏得好好的,有一个会突然回头。   空气停滞住。   几秒后,那人飞快把东西扯走,连接的线被甩了出来。   温有之迅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黎芜带过来的硬盘。   “喂!”   她都来不及想对方是如何进来的,身体反应得比脑袋更快。   温有之放下东西就要冲过去抢,一条腿刚迈了出去,却被黎芜一把扯了回来,压着脑袋紧紧地护在了臂下。   她像个被拦着要干仗的,挣扎道:“硬盘、他把你硬盘拿走了!”   温有之头脑飞快反应,恍然把今晚一切都串了起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停电……因为根本不是停电,她家在七楼,所有外卖员都是乘电梯上来的!   还有这楼下突然响起的诡异dj,还有三个外卖分明一起定的,为什么这个凤爪来得这么晚。   ……   所以,她刚才取完东西压根就没关上门!   操了。   温有之觉得自己像花天酒地的太监,明明很简单的事却这么久才想明白。   人在情急之下能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温有之胳膊肘怼到黎芜的腰眼,直接挣脱出来。结果没走两步,被黎芜薅住了后颈。   “你别拽我,现在追还来得及……又不是你整理的文件,能说不要就不要吗——”   “他有刀。”黎芜淡淡打断她。   温有之当场消音。   她花了好一会儿消化这个事实,然后把抬起来的腿缓缓放下,保持着被拎着的动作回头。   质疑道:“你看到了?”   黎芜散漫道:“没。”   温有之:“……”   那你说个屁。   “但如果偷东西的人是我,我一定会带。”   “……”   温有之盯着他,试图从他的淡定中看出来一点破绽。   然而男人平静地一如既往,眼底的黑痣陷在眼窝中,连呼吸都没乱过。   寂静下,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很平缓。   “想问我为什么不慌?”   黎芜把她放下,顺便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领口,“这就是我刚才想说的——但是最近我感觉老师就在我身边。”   温有之急促的呼吸被压了下去。   “你不在的这些天,有人在跟踪我。”黎芜说,“老师做事一向如此,只有她想做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发布会那天倒下的灯架,就是她给我的警告。”   温有之咽了一口,情绪缓和道:“她为什么……”   “因为我没活成她理想的样子。”   黎芜说这句话的时候,听不出来任何的感情。   他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温有之肩上,就像一次普通的对话。没有惋惜、没有憎恶、没有遗憾……同他三言两语介绍过往一样。   温有之潜意识觉得事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但怎么也开不了口问。   突然,灯光大亮。   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明亮。   温有之被晃得直接闭上了眼,黎芜却仅仅是垂了垂眼皮,似乎没有光适应这一过程。   “跟我回去吧。”黎芜道,“这儿不安全。”   温有之还没消化完刚才那些话,讷讷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那硬盘呢?”   黎芜:“都有备份,在公司。”   温有之:“哦,那就好。”   她听完隐约觉得有问题,脑袋还没转过来弯,就听黎芜随意一指挥。   “明天只能再麻烦一下温秘书了。”   “……”   那就是明天上班呗。   您说的真好听。   其实给她点时间她能找回来。   毕竟电脑没丢,她人也没傻,技术在线……但是,算了。   温有之回忆起刚才黎芜的话。   “——老师就在我身边。”   “——有人在跟踪我。”   “——她给我的警告。”   ……   是错觉吗。   温有之突然觉得,这班上得更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能不刺激吗   都跟人家回家了(。 第36章   36.   这些天王婶得了一种病——高跟鞋幻听综合征。   据说这病极其冷门, 全世界没有几个先例,好在对正常生活没什么影响,发作时间十分规律。   一般都在早上七点左右, 症状是她从厨房一出来, 就下意识地喊一句“小温今天来啦”。却发现天不随人愿, 除了板着脸的黎芜谁也看不到。   不想看她天天失望, 黎芜一个直肠子都被迫掰弯,暗示了不下十次,那人今天来不了。   不仅今天,最近都来不了。还有可能以后都来不了了。   王婶也渐渐认清现实, 不喊了,就干活的时候默默叹气。黎芜有时候吃早饭, 都能感受到一束充满怨恨的目光。   今天, 王婶又听到了高跟鞋动静,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又“哎”了声。   又犯病了。她想。   这病是不是没得治了。她又想。   王婶端着热汤,忙手忙脚的往桌上递, 低头时, 倏地看到地上有一道细长的影子。   “早上好啊。”   红茶的醇香弥散着,阳光从另一侧斜照进来。烧水壶在桌上嗡嗡运作,窗外几只白色蝴蝶掠过,那笑容仿佛还停在昨日。   温有之恬淡地一如既往。   王婶愣了一愣。   她恍然响起两年前的五月份, 她也是在在这里收到了一捧花,是很简单的一束向日葵, 就是面前的人送的。   也是早上, 星期六, 花瓣上面还沾着几颗水珠。   “母亲节快乐!”温有之说。   那是她当母亲了这么多年, 收到的第一捧花。虽然不是自己儿子送的, 心情却是一样的。   其实有可能只是温有之来得路上顺手买的,但时过境迁,王婶还记得她当天穿的是淡蓝色的衬衫,跟今天一样。   ……   王婶当场有点眼酸,放下汤就扑了过去,拍着她手臂道:“死孩子,你这些天干啥去了?”   温有之挠了挠脸:“啊……”   啥也没干,在家除了睡就是吃。   温有之不想说出真相,含糊其辞地咳了两声。   王婶小题大做:“瞅你累的!”   温有之:“……”   黎芜从楼上踱步下来,拿起手机放上新闻,路过这两人是撇过去一眼,“拍苦情戏?”   王婶:“……”   她在黎芜后脑勺那盯了五秒,那眼神好现在说“你现在装得像个人了,前几天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谁”。   温有之品不出来这深层含义,只能看出来她十分不爽,这些天没少遭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北角别墅多了些细碎的笑声。   它不再是原先那个冰冷的建筑,有热汤,有闲言,变成了一个敞着窗户,能让风吹进来的地方。   可等温有之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有习惯性地跟黎芜交代工作,她才发现并没有变化太多。   “一会开个会。”黎芜在后座道,“你去准备一下。”   “好。”   然而司机小刘不是这么想的……   他像平常一样在车里候着,看到两人一起出来。温秘书大概太多天没穿高跟,下到最后一截台阶没站稳,正要栽倒,手腕就被黎总抓住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乐于助人嘛。   但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分开了一条楚河汉界是什么意思?   这明显是心虚!   最关键温秘书脸还红了!热成这样?!   车开到一半,有些闷,小刘把窗户打开,顷刻车里就布满了嘈杂的鸣笛。他只好又把窗户拉上去。   再次恢复到安静,同时,黎芜在车里冒出声音:“昨天晚上停电那会儿……”   温有之立刻坐直。   她就知道这事过不去,但说到底开始是她先坐人家身上的。这要是什么交通事故,自己变道撞车,得付全责。   “是我的问题,不怪您,”温有之不分青红皂白,“您也不用往心里去。”   黎芜停了停,难得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片刻,他才张了张口,“其实你也不用……”   温有之连忙道:“我肯定得往心里去。”   “……”   黎芜:“?”   “实话跟您说吧黎总,昨晚您——”   温有之适当的忽略掉那个“抱了我”,正直的能当场背一遍思想道德修养,“——一下,我做梦都能笑出声。”   黎芜:“……”   他其实想说的是“其实你也不用顾忌太多”。   好在被打断了,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这种纵容对他来说堪比答应求婚,最终还是掐在了嗓子里。   反正两人心知肚明,虽然各想各的,但每次都很意外地达成了共识。   于是小刘的表情就相当精彩了。   ?   昨晚上干嘛了?   还停电??   这是他不花钱就能听的???   .   秘书室一如既往地火热。   见到温有之那刻,小何差点撒了咖啡,孙强在键盘上摁了387个c,隔壁老王老泪纵横,张张痛哭流涕。   周落野一个箭步就要飞扑过去,结果看到黎总脚下一个打滑飞回去了。   “……”   温有之远远看了一眼,有点丢人地拿起文件遮了下,又跟黎芜继续汇报:“人都联系好了,会议在20分钟后开始。”   黎芜点了点头,道:“不用自责硬盘丢了的事,我会处理。”   温有之没吭声。   她整理的文件,当然比谁都清楚那里面有什么。   虽然没有太重要的东西,但里面有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行程,光是这一点就够致命了。   昨天黎芜说的话,她后来也仔细消化了一翻。   她终于明白最近黎总为什么要转线上,为什么取消生日会,原来是担心出现会场倒灯架那样的意外。   要不是那时候她撞到了那个员工,要不是撞到那个员工的是她,这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地结束。   那么以后呢。   以后黎总又不可能避开所有的线下活动,不可能不去参加展览、不可能不去参加宴会。   温有之终于意识到,她如果只做在电脑前,不在黎芜身边,有可能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啊……真的很烦。   小公主为什么这么让人担心。   这场会议还是上回那帮人,多了个温有之。   黎芜莫名其妙地就让她进来听,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可能是昨天摊完牌之后,想把她也搅合进来。   温有之人缘不错,业务能力又极佳,剩下的人都没说什么,很快就开始商量对策。   黎芜轻描淡写地略过“两人黑灯瞎火一起吃鸡爪吃着吃着有人过来把硬盘抢走”这件事,交代了事情原委。   “我的想法是尽可能减少出行,找出来一些像样的理由,最好是病假或者出国……”有人提议。   “确实。可如果咱们一直躲着,缺席各种活动,会很影响风评。”   反驳声不断:“对方见不到黎芜,不一定会急得跳脚。您怎么知道他们有多少耐心跟黎芜耗下去?”   “上回差点闹出人命是你们不在场,要是黎总真出事了,你们承担的起?”   会议从不断争吵到突然安静,再继续争吵的过程。   几个人都说的有理有据,听得温有之十分有兴致,转着笔,偶尔能听到W的名字。   直到一个年轻的当场拍桌:“要不然正面硬刚算了!”   温有之指尖的笔“啪嗒”一落。   会议室瞬间清音。   所有人目光奔他而去,有诧异,有不解,还有一些觉得他不想活了。   秒针拨了好几个格,只有黎芜回应了他。   “怎么刚?”   年轻人瞬间畏惧地缩了一下,然后鼓足了气说道:“…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有多少筹码,对方要做到什么程度……躲着肯定不行,万一对方正在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呢?到时候黎总就轻松了?”   听了这么久,温有之总算皱起了眉。   虽然黎芜遇事会找他们商量,但也有所保留。温有之没听到一点关于“老师”的字眼。   相反,他对自己也有所保留。那天没说明白的话,还有他小时候经历的事……还有他天天当饭吃的药,这些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又安静了许久。   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声音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高亢,似乎都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但不太多。   “可是……”   “那就这样。”黎芜打断道,“下午各位还有工作,温秘书。”   温有之:“在。”   “日程不变,接下来几个月照常。散会吧。”   “……”   会议就开出来了个正面硬刚。   草率中带着一丝丝的好笑。   温有之当时没什么表情,颔首跟着黎芜出去了,留下一屋的人唉声叹气,却只能小声议论。   “今天黎总怎么这么好说话?”   “真罕见,我刚才还以为林子要遭殃了。”   林子就是刚才发言的年轻人,这会魂刚回来,没怎么参与“课后”唠嗑,拿着保温杯去了最近的休息室。   有两个人跟了过去,依着桌子跟他搭话。   “上回也是你提出来的建议线上吧,黎总也答应了,他还挺听你的……”   “巧合,巧合。”林子顺下一口咖啡,舒畅了不少。   他是真觉得巧合,进了黎铭他就没想着活着离开,舍生取义的道理天天当座右铭背。   而且,黎总今天心情好,明显是有别的原因。   林子把咖啡杯放下,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妙计,能保证以后每次开会都能获得一个好说话的黎总。”   “什么妙计?”   “把温秘书捎着。”   “……”   与此同时,黎芜刚好折返,回去找老胡交代事情。   途径休息室。   里面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和身后的温有之全听到。   “……什么意思,跟温秘书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说起来我感觉我好久没看到温秘了。”   “她前两天休假了,今天刚来。到底怎么了?”   黎芜单手揣兜,闻言脚步一停。   他站在休息室的玻璃门口,垂着睫,光打不到他的表情。   温有之正给人发着信息,也跟着顿住脚步。   把手机扣回手心里,刚想问前面的人为什么停了下来。   休息室的声音横插而至——   “啊?你们没看到一场会黎总看了温秘多少次啊?”   “那眼神!”   “争分夺秒都不奇怪吧?”   黎芜:“……”   温有之:“……”   “我看温秘一回来,都美死他了。”   作者有话说:   温有之: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今晚还有吧……今晚没有就是明天早上,=3= 第37章   咔!   休息室的大门的被一把推开。   里面三人看到黎芜的那刻瞬间僵住, 远远一看三个棒槌。   林子小腿一软,差点原地下跪。从今以后,舍生取义从座右铭变成了墓志铭。   “黎黎黎黎总……”   然后他们看到了身后捂着脸的温秘书。   ……   更活不久了。   黎芜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 没有大发雷霆, 也没有说任何话。   就在屋里三个人想狡辩词时, 他抬腿走了。   “……”   为什么更诡异了???   温有之默默地把手放下来, 意味深长地在他们三身上一一扫过。   “下次说坏话跟我打个招呼行么?”她淡淡道,“我回避一下。”   找死就算了。   为什么要拉她陪葬呢。   温有之微笑。   林子临死前扑腾一下:“温秘……”   “没用。”温有之向后掖了掖头发,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下淡淡一笑,“先准备个几万字的检查吧。”   “……”   温有之抱着文件跟了过去, 身后追出来一片惨嚎。   ……其实她也挺崩溃。   “黎芜在看她”这种事想想也知道不是真的,据她这么多年的了解, 这种说法丝毫没有可靠性。造谣者写几万字都是轻的了, 应该到楼下去烧锅炉。   现在可好, 弄得她今天都不敢刷存在感了。   这要是不小心戳到公主逆鳞,那就相当于徒手找雷给自己劈。   不过温有之了解的还是不够全面, 黎芜确实在看她, 只不过看得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频繁罢了。   其实再仔细看,他眼神里也不全是感情,像是一种审视。   ——对她身份的审视。   会议里提道W的频率很高,温有之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偶尔挑个眉。   这也没什么。   毕竟W人尽皆知,提到会吃惊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神态最能出卖人。   温有之就像嵌入他生活里的一颗钻石, 他透着流光去打量里面的晶莹剔透, 然后发现虽然钻石没温度, 但会脸红。   这人有什么情绪和想法都写在脸上。   开心也好, 有心事也好, 虽然有时候嘴上不承认,但对黎芜来说,跟写在脑门上没有区别。   所以,在老胡无意间赞扬W时,她嘴角翘起来的弧度,黎芜不会看错。   那弧度跟自己夸她时一模一样。   为了不被人发现,温有之甚至还会用“舔嘴角”、“摸嘴唇”等小动作加以掩饰,于是她正中黎芜下怀,抬手蹭了一下鼻子。   黎芜迈着步子,眸子向上一抬。   光是“了解”肯定没有说服力,他想到这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   但再想简单点。   现在呢,只差一个关键性证据。   .   今天的下午同往常一样,犹如从过去时间的录像里随便剥离了一段。   温有之座位右边就是一片湛蓝,几缕轻薄的云跟着风动,呈现出来了透明的质感。   因为白天林子的那句“美死了”,温有之至今都没黎芜面前出现超过十分钟。   可能是怕第一天上班就被开门红。   忙文件忙到下午四点,温有之才有空去茶水间。   她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巧不巧,办公室的人就推门而出。黎芜一只手搭在门把上,另一只举着电话,嘴里说着什么话。   见到对方,两人动作皆是一停。   温有之敦地栽到座椅上,脸埋在了台式电脑后面,然后欲盖弥彰地把办公椅蹭到最前面,似是要勒死自己。   黎芜盯着显示屏后面看了半晌,直到电话里的人催促,他才推了推眼镜,继续朝外面走去。   一般只有重要客人来,黎芜才会亲自下楼去接。而这些客人无非两种,要么他爸的那帮人,要么就是他妈那帮人。   都是长辈,温有之没跟过几次。   她头抵着电脑屏幕,听完脚步声听电梯声,等电梯门关上,再传来一个响在别的楼层的“叮”,她才把脑袋缓缓地抬起来。   结果一抬眼,跟孙强撞了个正着。   孙强眨了眨眼:“您躲什么呢?”   温有之也突然觉得自己反应过激,皱眉顶嘴:“你管呢。”   “……”   温有之脸上一片平静,随手拿起日历扇风:“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孙强道,“就是咖啡机坏了,吐了一下午。”   “这么严重?”   孙强点头,带着她从秘书室转悠到了茶水间。   这要是个电脑温有之还算能弄明白,机器坏了对她来说就有点超纲。她联系完维修人员,只好从边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委屈地抿上一口。   从茶水间出来,听见秘书室叽叽喳喳不知道议论什么事。   温有之走到门口,正好看见剩下那三,带着一个周落野,撅着屁股围在一个桌前。   “咳。”   听见动静,四个脑袋当即弹了起来。   隔壁老王在看到温有之那刻直接叛变,举手道,“皇上,臣妾要告发小何私通!”   “别乱叫,你是谁臣妾,敢跟黎总抢人?”小何不甘示弱,“翠嘴,打烂他的果。”   “……”   “抱歉。”小何重新道,“翠果,打烂——”   张张:“这屋子没你家翠果,赶紧说正经的吧,温秘人都来了,要问赶紧问。”   孙强纳闷地晃悠到几个人跟前,看了一眼中间围着的小屏幕,表情当场就是个“哦豁”。   然后成了第二个叛变的:“温秘,他们在这偷看你。”   小何:“……”   张张:“……”   周落野:“……”   温有之一脸懵。   孙强干脆把手机举到温有之前面,里面放着一个街边采访视频,画面里的温有之正含混地应付着,表情写着尴尬二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穿得是一件背带牛仔裤,头发被系成了两个揪,相比平时的正经严肃,多了一些灵动。   看到这个温有之也有点尴尬,脖子向后缩了缩,“…前几天休假的时候去修车,被一个网红抓去问摩托车是怎么改装的,犯社恐了……他给传到网上了?”   “是啊。”小何把脑袋挨过来,“不仅发了,还火了,一大堆人觉得你带感的要死,但是可惜有男朋友了。”   “……”温有之纳闷道,“男朋友?”   小何道:“就是后面出现的这个男的啊。”   他说完,就有一个胳膊勒住了温有之脖子,一个男生从后面冒出来,穿着露锁骨的卫衣,顶着一头松软凌乱的碎发入镜。   随后,一只手遮住了镜头,“不给拍哦。”   录像最后只剩下他张扬又肆无忌惮的笑,还有温有之无奈的脸。   ……   与此同时,公司楼下。   江茹戴了一顶夸张的太阳帽,倚靠在车门上,蕾丝手套握着手机,里面放得就是这个视频。   黎芜从转门里出来,不情不愿地走到她身旁,没好气道:“有事?”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江茹抬起头,“叫人。”   “……”   上了年纪的人老是对称呼有所执念,江茹就是如此。面前这人脾气太傲,必须要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黎芜深吸了一口气,“妈。”   “还记得我是你妈。”江茹嘟囔道,“你以为我稀罕过来?给你送点东西,顺便给小温拿了点,一会你拿上去。”   黎芜闷着嗓子应了声。   “欸对了,”江茹把手机递给黎芜,“这里面的是小温吧,后面是他男朋友?”   黎芜一愣,“不是。”   “还没看就说不是?你敷衍鬼呢?”   “……”   视频被当面重新播放一边,黎芜毫无反应,直到那句“不给拍哦”放完,黎芜依旧十分平静。   而后转过去,给了江茹一个官方答案:“不是。”   “……”   江茹只好悻悻地收回手机:“不是吗?看着还挺般配的。”   黎芜:“般配?”   “对啊,”江茹说,“小温跟你在一块死气沉沉的,跟他在一起明显活泼了。”   “……”   黎芜舌尖无意识顶了下脸。   “你在哪看出来活泼了?”   “她当你面,在底下梳过两丸子头?”   黎芜无话可说,沉默两秒,扭头走了。   楼上,温有之正跟秘书室人解释。   “不是男朋友,他叫秦柯越,修车奇才,还有个演戏副业……我发小。”   黎芜上来正好撞见最后三个字。   张张又问:“怎么认识的?你们两家关系很好吗?”   隔壁老王:“这很明显一个青梅竹马桥段啊,哇靠,这颜值,温秘你可以啊。”   孙强:“我仿佛看到了一本春春小说。”   温有之抚了把后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不想跟别人说起自己的童年,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孤儿的事实。她活得挺开心的,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同情的话。   好一会儿,她才冒出来一个字:“我……”   “温秘书。”   门口一道声音把话截断。   一屋子人齐齐看去,黎芜站在门前,脸色不太好看。   温有之听到了有人倒吸一口气。   好在黎芜没说什么,只是很平常地说:“来一趟。”   温有之忙应:“哦,好。”   .   收到一瓶藏红花的时候,温有之就知道江茹回来了。   下班之后在车上,她拿着东西问黎芜,一会儿到了北角别墅,自己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黎芜说不用。   他一下午都没什么情绪,在车上也没闭目养神,看着窗外出神。   温有之以为他在担心老师的事,没再出声打扰。   昨天晚上直接把人接过来,今天黎芜也尽职尽责的把人送到了公寓楼下。   直到她走后,车又驶到了小区门口,黎芜头一转,看到了车上被落下的藏红花。   掉头不太现实。   这小区里的路很窄,基本上每条路都是单行道。再想停到温有之家楼下就得在外面兜个大圈。   “前面停一下。”他跟小刘打了个招呼,推开门下了车。   走到公寓楼下,黎芜远远看到了两个人影,只觉得有点熟悉,看不清是谁。   几秒后,他还是过去,在看清之后,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   温有之没想到黎芜突然折返,尴尬地抬了抬眼。   “晚上好……”   “认识啊?”   她身旁的人兄弟似的把她勾了过来,黎芜一眼认出这是视频里的那个。   也就是下午,被温有之称之为发小的人。   秦柯越笑出一口白牙,抬了抬手指,低头问温有之:“这哪位?”   作者有话说:   黎芜:哈。   阿瑰:他急了他急了他又急了\\*^O^*/上!打起来!   -   先说好,没有狗血桥段,没有悲惨男二,纯纯助攻 第38章   黎芜表情平静, 缓缓地挑起来一道眉。   又落下。   他没回答,而是转动目光,落在了温有之的脸上, 仿佛质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又是哪位。   压力突然转到了温有之身上。   她脖子上挂着秦柯越的胳膊, 看了眼垂在肩旁的手, 又有点怂的抬眼, 对上黎芜的目光。   温有之永远也猜不透一个公主的内心想法。   黎芜左手握着胳膊,另一只手半搭在兜里,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兜里那瓶藏红花。   他在等。   等着看温有之先给谁介绍谁。   理应是先跟他说话,先给他介绍旁边人的。   黎芜觉得吧, 温秘书怎么说也是他手下的人,跟了三年, 出了名的搭档, 默契至今被人传颂, 这点规矩都不懂——   “这位是我老板,姓黎。”温有之轻轻拂掉肩膀上的胳膊, 介绍道。   黎芜:“……”   行。   温有之目光未移, 一直观察着黎芜脸上的表情变化。她觉得黎芜应该对这些人没兴趣,有点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她试探性开口:“他是我……”   “免贵姓秦,您好,”秦柯越率先开口, “也是个老板,就是规模跟您比起来有点小。”   温有之:“……”   你那是有点小么。   修车行和黎铭科技……   那是钢丝球和埃菲尔铁塔的区别吧???   温有之被这人自信到了, 干笑了一声。   这么一看, 还是黎总看得大风大浪多, 一点反应没用, 脸上永远是一副让人难以接近的样子。   晚风把温有之头发吹得翘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看向黎芜:“您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有之面露沉思,习惯使然先思考一番,“上回落东西了?”   “上回?”秦柯越道,“他来你家了?”   温有之模糊地应道:“啊对。”   黎芜神色自若,依然没什么变化。   心却道他不仅去了,还干了点不该干的。   然后在衬衫的遮挡下,他把那瓶藏红花往兜的深处推了推,语气公事公办。   “你不说要带我吃饭?”   温有之一愣。   啊……?   真的假的?   什么时候的事???   大晚上考验什么心理素质啊。   偏偏黎芜还一脸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一点责怪与怨气,“忘了?”   温有之:“……”   她记过么???   好在她尚存人性,没当场拆台,“啊。对。我本来想过一会儿联系您的,要不……”   “要不一起去吧!”   秦柯越又擅自接话,胳膊肘搭在温有之肩上,一派新婚夫妇请人吃饭德行:“正好我们想庆祝一下……哦对,您大概没时间看吧,前两天我俩一个采访火了,她莫名其妙多了一堆对象,我决定带她庆祝一下。”   “……”   一堆对象是什么鬼。   又有什么好庆祝的?   这两人说话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懂。   温有之脑袋上顶着一圈问号,两人唠的倒是十分自然。   黎芜沉默了一秒,“是么。”   秦柯越立刻点头,“是,一起庆祝吧,附近正好有家新开的火锅店,黎总不嫌弃吧?”   他嫌弃死了。   温有想说谁跟你自来熟,这人连巧克力都挑,能跟你去就怪了。   于是下一刻。   黎芜:“好。”   温有之:“???”   “这天正好适合——秦先生带个路?”黎芜道。   秦柯越摆了摆手:“叫我老秦就行,十七一般都叫我秦老板,但对您就不合适了哈哈哈哈哈,凑合叫吧。”   黎芜轻笑一声。   两人唠着唠着就走到了前面。   温有之跟到小区门口才反应过来,这20多度、炎炎仲夏夜,吃哪门子的火锅?   .   事实证明,脑袋有病的还真不少。   火锅店里里外外坐满了人,声音嘈嘈切切,端盘子的,拿锅的,吹牛的,耍酒疯的,在亮着黄色灯光的屋里上演着热闹。   温有之进去沟通了一下,在临近门口的外面找了个位置。   “鸳鸯锅,清汤不要番茄,肉……不要羊肉,招牌来两个,雪花两个,别放葱和香菜,盘子上的雕花也不用,一会儿上菜的时候盘子先放在架子上,桌上不要太乱。”   温有之记黎芜的喜好记得比自己生日都清楚,按照他的审美说了一大推,小服务员慌里慌张地记着。   秦柯越端着热茶,喝一口道:“黎总……活得真精致啊。”   “见笑了,”黎芜忽地笑了一声,“我家秘书照顾得好而已。”   他单独坐一侧,跟着他家秘书面对着面。   这会儿锅刚端上来,温有之正嘱咐着角度:“清汤锅要30度角偏向那位先生,一会撇沫的活儿我来就行。”   小服务员差点去拿量角器,跟耳机里的人说句话就跑了。   温有之只好自己上手去调。   “你别烫到,我来吧。”   秦柯越说着就站起身,却被温有之一手打回去,“别、别动了,这个角度刚好。”   “……”   黎芜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30度角的锅。   秦柯越脸上的笑终于收敛了点,但也不过几秒,又弯起了眼睛,“那我去给你弄调料。”   他又站起身,凳子向后一划。然而没等他走出去,温有之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   秦柯越面露惊喜:“好啊。”   温有之:“正好我一个人拿不过来。你一会先回来送一趟,我得给黎总弄四个口味。”   秦柯越:“……”   这吃的是火锅还是自助啊?   最后秦柯越还是送了两趟。   虽然他不情愿,但也做不到看温有之忙乎两趟,只能跟着把人伺候好。   他听着温有之念叨,把什么调料放多少,这个酱放几勺,那个放几滴……事无巨细。   秦柯越固然是最了解温有之的。   前几天温有之过来,两人又谈起来辞职的事,温有之那态度明显松动了,动摇了。   那就是公司里有让她放不下的人。   也就是面前这个人。   但温有之这傻子很明显还没意识到。   秦柯越回到座位上,他一向会来事,不喝酒的时候脑袋比谁都清醒。   三个人先是尴尬而不是客套地唠了会儿,接着,秦柯越装作不在意地提起:“……十七,你这些年累不累?”   黎芜掐着筷子的手停了停,眼神一黯。   温有之没察觉出不对,只是皱了下眉:“还好吧,黎总平常也对我们很好。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柯越耸着眼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不是看你对他太好了,引起了我的沉思……”   两人一起抬了头。   端锅的大哥刚好路过,留下了一声带着山歌调子的“加小心”,又很快掠过,桌上陷入了一场等待的安静。   秦柯越终于说下去:“你以后对你男朋友,也这么好吗?”   温有之很明显地怔了一怔。   秦柯越点火添柴,“你不会以为,黎总能把你留身边一辈子吧?”   “……”   明明是在担心,可为什么。   温有之听到了一丝刻薄的意味。   就好像不小心刮掉了血痂,等鲜血流出来了才感觉到痛。   可现实又的确如此。   以后黎芜有了女朋友,自然也不需要她这般照顾。同理,她以后要是有男朋友了,也会这么照顾他吗?   上述都是她理性思考。   不理性一点……她现在心有点疼,无意思地屏了息。   温有之半晌才吐出一口气,眼神里露出来了罕见的慌张:“我当然知道,这种事——”   “如果她愿意的话。”   一直没吭声的黎芜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让在场两个人都沉默了,温有之再次怔住,眨了几下眼。   秦柯越的嘴角也一僵,瞟了一眼对面。   他面皮一紧,笑出一声:“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黎总也别往心里去。不用担心小十七,她要是哪天在您哪呆不下去了,至少我也能养活得起她。”   黎芜点了点头,挑起一块肉:“这样啊。”   ……哪样?   温有之感觉自己又听不懂了。   桌面突然震动起来,是黎芜的手机。   他像个冰冷的机器,前一秒还从海鲜汁沾到香油里,下一秒就抽出卫生纸擦了嘴,拿着手机离席了。   温有之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黎芜的反应不对劲。以后爱咋咋地她想不明白干脆不管,她现在更不想让黎芜心情不好。   因为自己也会跟着莫名其妙地消沉。   秦柯越叫了她好几声,她最后一次才听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走神了,抱歉。”   “你可不是走神的人啊。”秦柯越道。   温有之夹起一块鱼,尝试转移话题,“肉煮老了,快吃吧,一会儿嚼不动了。”   秦柯越没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锅咕咚咕咚烧开了好几轮,秦柯越才开口叫了她一声:“十七。”   温有之叼着半只虾:“嗯?”   秦柯越张了张口,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温有之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秦柯越对她耳朵喊,“你吃相真难看。”   “……”   温有之脾气立马上来了,筷子一撂,扭着头看他。   “干什么?想动手?”秦柯越警惕道,“我跟你讲我今晚可没喝多,我至少能跟你来个十八来回。”   “……”   温有之懒得理他,擦擦手站起了身,“我去卫生间,你赶紧吃吧。”   “……嗷。”   这家火锅店在商场里,进到室内以后还得推门走上一段路。   温有之从厕所出来,听到了旁边的楼梯间有人在讲话。   是黎芜。   她隔着透明玻璃观察着里面的人。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是支撑这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给那个穿白衬衫的人裹上了一层清冽的光。   温有之看他放下手机,才压着门把手推了进去。   门很沉,关的时候发出一声重响。   “黎总。”   黎芜缓缓回头。   温有之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黎芜很快回应,从平台上走下了楼梯,“我妈,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去。”   温有之勾了勾唇:“您现在很像晚归的高中生。”   尤其还不三不四地歪着领带,碎发垂在额头前,很像倚在校门口墙旁的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没搭理她。   他走到最后一阶台阶,温有之顺便把门给他让出来。   黎芜开门的动作一停,忽然问道:“你俩高中是一起上的?”   温有之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你俩”指的是她和秦柯越。   “嗯,但我跳级了,后来就没在一起了。”温有之道。   黎芜把门打开,吱呀一声。   温有之绕道他身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看上去没您这么叛逆。”   “……”   门打开了一条缝,黎芜就在那中间散着冷气。他头一低,刚好能看到温有之无辜的脸,嘴唇被辣地肿红,浅色的眸子装着月光。   他想了想,又把门给怼上了。   温有之:“?”   黎芜肩膀靠在铁门上,垂头漠然道:“那你以后去找他好了。”   作者有话说:   哎哟瞅给您酸的。   -   我发现公主真是我亲儿子……   写前面老秦勾十七肩,搭十七肩,我满脑子都是:你!别!碰!她!   555别碰! 第39章   如果可以把人比成一道题, 有简单有复杂,那黎芜绝对是那种连题干都看不懂的。   好比英语听力中两人对话,讨论的是当今局势, 结果问的却是中午吃啥。   而温有之自觉已经熟悉套路, 每次考完试回去重温复盘, 多加练习, 甚至找出来了不少解决同一问题的方法。   结果再进入考场的时候,依然看着题一脸懵。   今天先懵了个他突然折返。   再而懵在了这句“那你去找他好了”。   温有之一双眼睛盯着黎芜的脸,在又黑又闷的环境想。   他这是在赶我?   但。挺好笑的。   赶就赶了,你倒是让我去啊, 把门重新怼上是什么意思???   黎芜脸上没有一丁点着急,像堵门口要保护费的。   在这个距离, 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中药味道。温有之没有头绪, 只能误打误撞, “您生气了吗?”   “没有。”黎芜回应地倒是挺快。   “着急回家?”   “不急。”   温有之又问:“那是今晚火锅不满意?”   “……”黎芜脸色终于沉了下去,“不是。”   那是什么。   温有之彻底不会了, 干脆在最后一个问题上顺杆爬:“既然没不满意咱们就回去吧, 这太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朝上看的,眼睛聚焦地有些不稳,有安抚的成分。可事实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态度太过模糊,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说不定,如果温有之当时辞职成功了, 真的会去找他。   黎芜身侧手攥了下, 又松开。   他点了点头, 神情却仿若放弃了什么, 在阴影中笼上了一层失落感。   温有之精确捕捉到, 眉心倏地一跳。   看错了么。   说不清,很奇妙的感觉……这公主明明十分平静,却好像有点难过。   就在她想不通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关门动静,随后便是成年男子年久的一声闷咳——前面运气良久,在后面才爆发出来。   那人嘴里哼着听不懂的歌,响彻整个楼道。   铁栏杆被人晃得很响,脚步声从上面清晰的传下来,一步一步靠近他们这层。   温有之呼吸一滞,一只手抓起黎芜的手腕一只推开门。她把黎芜扯到外面有光的地方,又往边上错开,让门上的小窗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黎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有人来了。”温有之解释道。   黎芜适当地朝玻璃窗掠去一眼,又停回她的脸上。   温有之靠在铁门上,拍拍胸脯,悄声说道:“吓我一跳,什么好人大晚上走消防通道啊。”   黎芜:“……”   再回神时,温有之发现自己还攥着人家胳膊,一下松开他。   “抱歉……”   话没说完,指尖也没完全离开,黎芜突然反手拉住温有之,将她往自己方向拽了一下。   温有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身后的铁门再次打开,刚才那不是好人推着铁门出来了。   他身上系着钥匙唦啦作响,在经过他们两人的时候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吹着口哨走了。   随便地就像在大街上随便看到的情侣。   温有之脸耳朵脖子红成一片,头一扭,刚好跟黎芜的视线撞上。   两个人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   商场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比任何时候都要喧闹,广播里很快就想起送别的音乐。   黎芜安静片刻,声音反倒比平常要小很多。   “温有之,咱们干什么了。”   “你这么慌?”   “……”   这个问题远比之前那些更有难度,温有之身在考场,愿称它为压轴题。   她没直接给出回答,恰巧黎芜也没想让她回答。   就这样沉默的往回走。   温有之迷迷糊糊,手也忘了松开,胡乱地被握着,被牵着,夹在黎芜两只细长的手指之间。   直到回到座位,秦柯越看到她打趣,“你是上厕所还做桑拿去了?脸红成这……”   说完扬起唇角一笑,低头又迅速注意到两个人手上的小动作,表情一僵。   后来发生什么温有之也没太记得。   反正她当时又热又饿,一直疯狂往嘴里塞东西,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把汤都喝了。   .   早上醒来后,温有之果然胃痛。   她给黎芜发消息请了个早假,说吃点药下午过去。这样的弊端就是不能见江茹了,还没好好感谢她带回来的藏红花。   虽然这样的补品对他们家来说能随便赠送,但对普通人家来说还是太过贵重。   不过相比之下,江茹能想着她这点情谊更贵重些。   说到藏红花……   花、呢?!   温有之瞬间从床上弹起,在包里、客厅里忍痛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   这才到手多长时间,就丢了?   温有之又回到床上,抓起手机给黎芜打过去了一个电话。但打过去就有点后悔,这人平时大小事务都是自己处理的,大街上遇到合伙人都能不认识,又怎么会记得这个?   还不如打电话给秦柯越。   然而她刚意识到这点,对方就把电话接通了。   黎芜很明显刚看完她发过来的病假消息,又听到她有些焦急的声音,语气平淡地过分:“出事了打120,给我打没用。”   “……”温有之自动忽略刚才那句话,直接问:“藏红花呢?”   黎芜那边一寂。   ……   他也忘了。   昨天晚上情绪时上时下,要不然也不能看到温有之暴饮暴食,连拦都忘了拦。   心情被搅得一团乱糟,回家一摸兜,才发现东西没送出去。   黎芜呼吸稍卡了一下,接着,自然而然道:“才想起来?”   “才想起来……”温有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就是在您那里吗?”   黎芜战略性冷哼。   “那就好那就好。”温有之听的是默认,松下一口气,“那下午见啦,黎总。”   电话被挂了。   黎芜在车里,把窗户降下来一半。天空钴蓝,风里都是清晨的清凉,树叶声跟着车鸣轻颤,阳光明媚透彻,一切都过分平静。   ……   除了压抑不住的感情。   直到公司,黎芜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平静。   “出事了出事了,温秘……”小何听到电梯声就冲了出去,结果扑了隔空,差点给黎总一个熊抱。   小何发现温秘没来,接着就看向黎总,那表情生动极了,就差写上一句“温秘今天又不要你啦”。   黎芜:“……”   他静默片刻,澄清似的说:“她下午来。”   小何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听明白黎芜再跟他解释,受宠若惊,头点得像拨浪鼓。   点着点着,黎芜又只剩下一个背影。   小何急病乱投医,没思考第二遍,一个箭步又冲了过去:“出事了出事了,黎总,您等一下。”   黎芜不耐地停下,“怎么了?”   小何难以启齿:“您……您自己看吧。”   黎芜把他手上的平板接过来,入目的便是新闻的黑体大字,还有热度排行No.1。   向下拉,尽是各类的评论,露骨的、隐晦的,各占一半。   旁边的小何一度担心黎总会大发雷霆,在把平板递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他被摔个稀巴烂的准备。   他缩缩个脖,心里不知道是给自己祈祷还是给平板祈祷。   不知道过了多久,平板又递到了小何面前,完好无损。   黎芜表情冷漠,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找公关,别跟我说。”   小何听得不真切:“什么……”   黎芜自然不可能再说一遍,温有之的人他从来不管,小何也没指望他能再开尊口。   只是愣在了原地。   心里佩服了一万遍,黎总不愧是黎总,看到评论区那么说他了,还能淡定成这样。   小何垂着胳膊,留恋地朝办公室看了两眼。   这事就被放下了,秘书部又开始各忙各的,凳子滑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温有之十一点钟到公司,没等下午。   她休假这些天好像闲怕了,吃了药睡一觉起来,她看着紧闭的窗帘只能发呆。   对于她这种大脑高能运作的人,发呆是一个非常损害大脑的行为。   手机多了好几条消息,有秦柯越的,问她昨天吃得怎么样,还有那个【谁先脱单谁是狗】的微信群,消息多显示成三个点。   温有之揉了一把头发,回秦柯越一句挺好的,没看微信群。她想着一会就见面了,见面再唠也不迟。   结果见上面也没唠,会计部找温有之汇报,她只等午饭时候才跟秘书部的人碰上面。   张张端着餐盘坐在温有之旁边,隔壁老王和孙强做她对面,小何成多余了,只好拽了凳子坐在桌子侧面。   “咱食堂阿姨真够扣的,这么大点的糖醋排骨一人就给两块。”孙强用筷子戳了戳,“我就算了,我们张张还在长身体,怎么说都给多给一块吧。”   张张敏感道,“你21岁还长身体?真关心我你把你的给我,少废话。”   “我27岁都还在长身体,不给。”   “……”   温有之嗦着根油麦菜,冲着盘子笑了笑。   算起来她是这一桌年龄最小的,但却从来没被他们几个低瞧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成了一片。现在一桌吃饭,倒也真没了上下级的差别区分。   身后那桌来了人,麻烦张张稍微往前一点。温有之侧头扫了一眼,也跟着往前窜了窜。   那人道了谢,紧接着跟身边人唠起嗑,“诶你听说没有,那个新闻,前两天突然很火的那个女生,塌房了。”   一夜之间火的人很多,塌房的人更多,温有之无心听着,直到听到下一句话。   “就那个骑摩托车,低下扎两揪的,有个修车行男朋友的。”   温有之怔了怔。   “其实不是男朋友,是偷情——”那人继续道,丝毫没意识到这是食堂,或许以为是荒郊野岭。   “知道后来那男生为什么把镜头遮上了么?就是怕被人知道,结果还是被人扒出来了,贼他妈刺激。”   “昨天有人拍到,他们两个出去吃火锅,结果被女生的原配捉奸了!”   “你们猜那个原配是谁?”   “是黎总!!!”   温有之的咀嚼一顿。   剩下几个互相瞪眼,谁也没敢说话,一桌都陷入了诡异一般的寂静。   “我靠我靠我靠,震惊我一百年。”   “手机里还有他俩照片呢,但只露了黎总一个人的脸,其他俩人都打了码。”   “不过没关系,鬼知道他俩之前那个采访小视频我看了多少遍,一看就认出来了,我当时觉得那个甜啊,那个配啊,现在一看呕!”   “真,谁能想到黎总这么蠢啊……被婊.子骗了都不知道,活该被绿,说不定是他身体机能不行呢。”   “哈哈哈那婊.子也够骚…”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一声巨响吓得一震。   整个食堂都跟着一静,目光纷纷朝这边投过来。说话的人离得最近,措不及防地喷了一脸饭。   “我靠谁啊这么有病?”   秘书部的人傻成一个动作,僵直了身子装鹌鹑。   ——那是他们头一次看到温有之生气。   远比她平时来得震撼,她眼里再看不着温度,眼帘半垂着,凉薄中带着攻击性。   其实她从来不是个温顺的人。   她这么多年,只听一个人的话。   是她在那个人身边太久了,太熟悉了,才让人产生了这种致命而优雅的错觉。   是他们不知道,如果温有之愿意的话,能在家控制且支配他们整个公司。   也是他们忘了,这姑娘上个班骑得都是摩托。   温有之向后靠去,冰凉的手拍了拍说话的人。   “我就是那婊.子。”   她侧过去半张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他诧异的神情。   语气和嗓音都很轻,“你看我够骚么。”   作者有话说:   或许过一阵子可以问问黎总   (主要是怕你们生气,开个玩笑逗逗你们开心=) 第40章   温有之长得很有辨识度。   她不仅是好看, 而且能好看出自己的脾气。仿佛五官跟着情绪长,无论她有什么表情,安在这张脸上都别有一翻风味。   再加上她身材纤瘦, 却并不虚弱, 曾经公司运动会还拿过长跑冠军。   虽然后来有人问她, 她只说她不是拿腿跑的, 是拿命跑的。   秘书部的人算是公司里跟温有之最亲近的,了解她生活的部分也比其他人多,在看过视频之后,能把里面那个扎两个揪的俏皮姑娘, 跟穿高跟成熟稳重的温秘书结合在一起。   但别人看就不一样了。   他们只见过温有之办事的样子,也只知道温有之现在的成绩, 听过顶级秘书的称号, 表面上也自然对她保持敬畏。   所以在刷到视频的时候, 压根就没想到温有之。   一直以来,他们认为温有之是黎芜手上的刀, 其实不是。   ——她是把枪。会走火的那种。   温有之隔着肩头打量她, 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食堂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后续有人陆续反应过来,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过还没弄清具体情况,没有人过来劝阻,却都默默地注视着。   说话的是个女生, 不知道哪个部门的,长发披肩, 画着最近很火的猫咪妆。   她也回着头, 脸颊红成两片, 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面前这个人, 分明看着比她还要小……   怎么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操。”   女生再也吃不进去了, 直接拍桌子站起来,“温秘你跟我发什么疯,怎么的啊,听到黎总坏话不乐意了?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如果说刚才温有之的话给足了她面子,这一刻,她便一股脑把脸全丢出去了。   她声音大得像尖叫,周围人还没从刚才那巨响中回神,又被她吼得虎躯一震。   “你他妈是黎总养的狗吗——”   说到这,那人突然在温有之脸上发现了端倪。皱了下眉,突然“操”了声,卡了一句问道:“——真是你?”   然后表情直接上演了个300集狗血剧。   温有之脸色如常,心道反射弧这么长也是种本事。   别“真是你”了,干脆买点珍视明。   “是我。”温有之不咸不淡地说,“要不要当我面重新骂一遍?”   “……”女生一脸嫌弃,“你哪来的勇气?有没有点脸?”   “你有没有点教养。”温有之胳膊支着桌子,下巴垫在手指上,“提醒你一下,有项非物质人类智慧叫做上下级,开口之前……”   女生梗着脖子。   “先考虑一下你的话语权。”   温有之一笑。   四下一片死寂。   似乎都意识到了,这坐着的是个什么人。是19岁就被招进来,光是学历和经历就拉了他们半条街,是黎芜最亲近的人,同时也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可能她只用在黎芜耳边说点什么,有人这辈子就再也无法出头。   她的确是亲近人。   可搁在平常,不止她,这食堂坐着的一大半人,跟温秘书话都说不上。   女生气得脸红成一片,不知道是那家花钱进来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没说过这种待遇,伸出手指怼了怼温有之肩膀,“你怎么好意思——”   “让你碰她了?!”   “动手了!动手了!”   她话还没说完,手背就被人一打。小何和张张腾地站起来,“你这人说话就说话,指的谁呢?”   “你哪个部的?”孙强不甘示弱,“这没人惯着你,能他妈待就待,不能赶紧滚!”   女生那一桌人看局势不对,不想把事情闹大,站起来欲要劝架,结果剑走偏锋,两桌人互相拉扯,几个老爷们滚到地上,马上就打成了一团。   “还不是你们温秘自己脏!还不让人说了?!”   “脏你妈!你他妈才脏,知道个屁,下辈子建议找个水城投胎吧傻x…”   隔壁老王一边拉架一边偷摸给对面的两脚,张张全程骂街,小何趁机给周落野发了个消息,又接着加入战斗。   食堂一片混乱。   这里面只有一个没动。   温有之全程坐在座位上,既没劝架也没拉架,倒是那大小姐惊慌加尖叫,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别因为我,把这点小事闹得撕破脸!”   “……”   小何听见身下挨揍的人骂了句娘,仿佛说了句妈的招谁惹谁了。   女生穿着小高跟原地跺脚,正要向旁边人投去求救信号,肩膀就被人捏住了。   倒吸一气。   温有之起身,把人向后一拉,刚好让她半仰着。   “你骂我无所谓,这事是我处理不周,”温有之停顿片刻,语气阴沉道,“但你要是骂黎总,我会让你们全家跟你一起后悔,你信不信。”   女生有种错觉,好像温有之捏的不是肩膀,是她脖子。   她身体明显一抖,半晌才哆嗦出一个字。   “…信。”   .   下午温有之和秘书部就被训了。   说这么大个人了不稳重,成何体统,一屋子人一块写检查。   四个大老爷们互相擦着伤,温有之跟着递药。不知道谁先嗤了一声,随后笑声不断。   张张指着隔壁老王:“你们知道刚才这玩应,把人拉过来之后,那人嘴里接着放屁,然后他照着人家脸就是一拍,啪地一声,当场就给人拍不会了……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老王睨他一眼,“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打架不太好……”   “是,您没打人,净上脚踹了。”孙强拆台道。   隔壁老王:“……”   小何打得最很,嘴角直接肿起来,“现在小孩嘴怎么这么臭,当公司没人了?”   孙强:“别想那小孩了,刚才收拾东西走的时候哭的可惨。”   张张:“活jb该,这素质应该从幼儿园重新教。”   隔壁老王:“也不看看他骂的什么人,就没见过有几个人敢骂温秘——哦,除了黎总。”   温有之:“……”   她早就从气头上下来了,后知后觉自己刚才也是疯。   其实装作没听见就好,她这么多年听到的流言蜚语多了,但听到她骂黎总……   然后一个叫理智的东西就掉线了。   她娇养了这么久的公主,是什么人都能骂的?   最后还是苦了秘书室这帮傻子。   幸亏周落野带着保安即使赶来,要不然不知道这架要打到什么时候。   温有之难得不好意思,帮着张张擦着脚腕上的伤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谢谢你们。”   几个人脸上的笑脸一僵。   “也对不起。”温有之垂着眸,又跟了一句。   “……”   这回屋子里彻底静了。   张张脚上伤口不深,但是很长,温有之从地上又拿起一个创可贴,正要帮他再贴上。   就被本人抬脚避开了。   温有之手抓了空,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他们。   只见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四个人,脸色变得一个比一个臭。   张张咬了咬牙,道:“这两句,您收回去。”   “……”   “就是。”孙强道,“他们骂的是我们,我们没办好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听到那话我就生气,你不在我们也会打起来,你怎么不说我们差点伤到你呢?”   小何:“是她先怼的你,我们感同身受,从而正当防卫,别多想。”   隔壁老王:“没错。”   温有之喉间一哽。   真是白教了这帮人。好东西没学到几个,护主子倒是全都学了个遍。   温有之眼眶有点热,却还是装得平常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这几个人:“不听话是吧?明天晚上不过12点谁也不许回家。”   “啊——?!”   屋里一片哀嚎。   温有之又慢悠悠地把后半截接上:“撸串去,我请。”   “……”   “芜湖!”   “擦,这才对。”   “必须把你吃穷!!!”   凭借这顿撸串,秘书部能高效率度过两天,写检查的效率都提高了。   温有之出了门已经是下午三点过后,屋里刚才过于热闹,耳边还残留着一片嗡嗡的回音。   起初,她没觉得出什么。   直到回到座位上,温有之回想起刚才小何说的两件事。   第一件是瞎闹,说周落野那小孩最开始还责怪他们怎么这么冲动,一点都没有成年人的样子,结果一被告知是温秘被骂,气得撸起袖子就要下楼干,差点没拦住。   第二件事……   说的是黎总。小何说早上就跟黎总说了,他却只让小何去找公关,哪怕是看到网上的评论也没什么。   温有之这才明白过劲儿。   这个新闻的出现压根就是在针对黎总,自己刚才听的是一回事,听是的黎总手下员工的话,但放在网上,他所面对的是整个社会,又是另一回事。   果然,温有之一点开新闻,底下评论清一水的在说道黎总。   #黎总单纯#   #黎芜 遇人不淑#   #黎总性冷淡#   #黎家少爷不行#   ……   还有几个过分的。   【不是,说到底就是姓黎的好色嘛,那姑娘长得确实好看。呵,这才哪到哪的小网红,指不定背后睡了多少人。】   【外表光鲜亮丽,出了家世一无是处。】   【男人一个德行。】   【有钱人也不差这一个妹子啊,多少人上杆子贴呢。】   ……   温有之刷着刷着,都快要被气笑。   真的都不是打击你们。   你们想贴贴也贴不上啊。   人家渣男都是胶板,黎芜完全是电蝇拍好么???   于是温有之小脸又垮了下来。   她终于觉得中午那架打得啥也不是,根本问题一点没解决。公关也做了个寂寞,要真做好了,就不该在下午还能让自己看到。   早知道昨天不吃那顿火锅了,好事一个没有,坏事接二连三。   但在这基础上,温有之还有更好奇的事。   直到晚上回家,在车里,她才下定决心开这个口。   “黎总。”   凡事先叫人,试探一波对方心情。   黎芜在旁边闭着眼,头跟着车微微晃动,发梢沾了一点路灯的金黄。   他闻言嘴都没张,“嗯?”   听上去还算可以。   温有之内心评估一番,转过头,一只手撑在了坐垫上,“您看到新闻了?”   黎芜静默片刻,换了个声调:“嗯。”   “那您怎么不出面解释一下?”这才是温有之最想问的。   这种事只要他随便一说,按照他的影响力,大部分人还是会信的。现在出了黎铭公司官网说了一嘴,再没有别的解释。   “您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我啊,我又不在乎。没必要……”温有之又说,“没必要让网络上那么讲。”   黎芜眼睛睁开一条缝,没直接回答,“你还挺有责任心,你现在不在乎,以后也不在乎吗?”   外面下了阵小雨,雨刷器聚起一弯水流,缓缓溜到下面。   “为了您的话,”温有之像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一字一顿地告诉黎芜,“我确实不在乎。”   黎芜似乎愣了一下,片刻,眼睛缓缓睁开。   他偏头看着温有之,就看着,许久没说话。   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温有之正想说点别的补救,黎芜却又一揭而过。   “没必要解释,有些谣言时间久了不攻自破,倒是急着解释像欲盖弥彰,不如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学念的太过浓缩,温有之有种受教的感觉。   不像是会在课本上出现的东西,像是课堂里老师随便说得重点,有心的学生就会偷偷记下,等着在考试的时候脱颖而出。   然而温有之不是好学生,她是问题学生。   ……   不如沉默   好一个不如沉默。   ——那沉默的也不该是黎总。   她没说多余的话,拿着上回落下的藏红花,直径回了家。   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温有之外套还没完全褪下,半搭在肩膀上,露出来了一截细白的胳膊。   电脑被拽过来,她找到了前几天进spade论坛里,组织那场抢礼品的人。   没干什么,就管他要了个病毒。   ……   当天晚上,如果有谁心血来潮去看新闻,还好巧不巧,看到了黎总的新闻。   还正好,在翻下面的评论区,他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所有说过激言论的人痛失头像,无论原来是动漫还是小狗,清一水的变成了高级灰。   名字也一并统一,好听又个性,账号已注销。   其实网络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注销了第二天就可以注册第二个。   这方面倒没有什么限制。   于是第二天,一部分新注册的用户,一起进去了一个新出现的、莫名其妙地话题。   #十八小时#   最顶上那条是这样写的——   【我真他妈服了!   昨晚我电脑不知道种了哪门子病毒,你见过那种无限延长,会自己找吸铁石kuku一顿炫的贪吃蛇吗?还撞不死,好像开了那个肉盾!我他妈的被逼着玩了18个小时!操!!!】   作者有话说:   不是经典贪吃蛇,是贪吃蛇大作战的那个。   病毒纯属作者本人瞎编,如有雷同,麻烦入侵本人电脑,那种贪吃蛇我感觉我能玩80个小时(。 第41章   秘书部的人再热情高昂, 第二天一早看到天气预报的时候也蔫儿了。   天公不作美,天快阴到楼顶上,终于在下午倾泻而下。广播里播放的都是注意安全, 小心出行, 当心暴雨来临。   这情况西北风都得吃个大杂烩, 还吃撸个球的串。   温有之察觉到秘书部的情绪, 一个个在办公桌上消极怠工,只好拿着“发条”去挨个拧拧。   她贡献出自己私藏已久的洽洽瓜子,趁黎总出门办事,撒到办公桌上给几个人嗑。   “它又不是天天下, 大不了明天去吃呗。”温有之说。   隔壁老王:“那你昨天应该直接说后天,这样我们今天努力就行。所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孙强:“这雨但凡下得有眼力见点, 都不该选今天。”   张张:“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   小何:“啊……你不懂温秘, 这种感觉, 就像小时候你家长答应你考好成绩,给你买奥特曼, 结果最后告诉你那就是哄哄你。”   温有之轻嗤一声, 剥好瓜子,用舌尖舔进嘴,“我没看过奥特曼。”   “那就芭比娃娃。”小何翘着二郎腿。   “也没玩过芭比娃娃。”   “哇,”小何砸吧砸吧嘴, “你童年好枯燥啊。”   其他人立马在瓜子声中附和。   “是啊是啊。”   “好没劲。”   温有之垂了垂眼。   枯燥吗?   还好吧。   她感觉她童年还是挺无忧无虑的。   三岁那年,她被一位常年带着帽子的先生领回家, 后来有了记忆, 知道他叫温璋。   温有之对那个人所有的评价, 都是他的温柔。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 可惜温有之从来没叫过他。   不过温璋也从来没逼过她。   这么多年, 温有之挥之不去的,是他掀开厨房的门帘,探出脑袋,脸上蹭着笨拙的淀粉,还有两眼笑成一条缝的样子。   温璋温柔到什么程度呢……   发现温有之与别的孩子不同时,选择了无条件支持与培养。   当时小学班主任找到他,跟他说温有之这孩子不对劲。   温璋问哪不对劲了?   班主任说这孩子上微机课,后台显示她一分钟刷了2000个网页。   温璋当时愣了一下,随后回之一笑,“老师,随便一个人都能听出来这是电脑出了问题吧?跟我家小孩没关系。”   老师反驳:“可是别人电脑都没这种问题!”   “那……我家小孩倒霉呗。”   温有之当时站在旁边,什么话没说,拉着温璋的手,疏离地看着班主任。   后来班主任说话狠了,说没见过这么惯着孩子的家长。   温璋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笑,说巧了,他也没见过这么针对人的班主任。   ……   最后不欢而散。   温有之当时以为他真的不信,直到后来某天,温璋拿出电脑,让她当面再操作一次。   她迟疑半晌,小爪子啪嗒啪嗒敲着键盘,划着鼠标。原封不动地还原了现场,然后戒备地抬起头,打量帽檐下温璋的脸。   当时她挺怕的。   怕自己有病。   不过小孩子想法简单,有病治病,脑子这东西开两刀说不定就正常了。   过了几秒。温璋把帽子摘下,肩头开始乱颤。而后干脆控制不住,坐在地上专心地笑。   温有之吓够呛。   “我……我这么严重?”   “哦不是,宝贝,”温璋似乎也行为太过诡异,揉了一把温有之的脑袋,眼神里的感情浓烈了些,“你简直是个艺术品。”   温有之就记得这么个“艺术品”。   后来温璋对她管教个性,放纵的同时又立了规矩,发掘才能的同时又不忘教处世之道。   在别的家长到处找兴趣班时,家就是温有之的兴趣班。   再后来,温有之渐渐成形。   高中时候,别人骂老师是背后嚼舌根子。她不是,她在作业本上写摩斯电码,敲门的频率译过来都是个250的节奏。   ……   回忆结束,地上已经铺了一小面的瓜子皮。   保洁阿姨路过都没忍往这屋子里多看几眼,那口型好像骂了他们一句王八蛋。   瓜子绝对是调解情绪的自然馈赠,秘书部四个人声音越来越洪亮,完全没了刚才的消极情绪。   温有之算着时间该干正事,拍拍手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震了一震。   张张和孙强在互相甩着瓜子皮。   “妈的沾我脸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声客客气气,温柔安静的“喂”脱口而出,一屋子人瞬间消音。   顺便静止。   温有之举着手机,时不时应答两个“好的”,条件反射地微笑,最后把手机放下。   “黎总回来了。”她在一屋子瞪眼中解释,“外面发大水,车过不来,小刘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伞接一下黎总。”   几个人反映了一下,迅速动身,开始收拾地面。   “温秘。”孙强开了开口,下意识想让她别告状。但一想,这瓜子最开始还是她拿过来的,属于共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爱你。”   还比了个心。   温有之无语片刻,“别这样,有点恶心。”   “噗哈哈哈——”   她欠身而出,身后追上来了一声哀怨的:“温秘——!”   .   拿好雨伞,还没走到电梯,温有之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还以为是小刘忘了别的事情,她迅速接起,却听到了黎芜的声音。   “温秘书。”   最近公司在谈一个合作,黎芜一直在东奔西跑,嗓音疲惫而又沙哑。   温有之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怎么了?”   黎芜说:“刚才那地方不让停车,我在这边的公交车站下车了。”   “那好,我现在下去。”温有之夹着手机,把电梯摁下,“您具体在哪个公交站?”   黎芜那边吸了一口气,距离似乎短暂的拉开了一点。而后,若即若离地回复道:“雨太大,看不清。”   “……”   他声音重新清晰:“先挂着吧。”   “哦。”温有之道。   他不再说话,渐渐地,耳边的声音分割开来。   雨声、汽车声、车轮碾起来的水声……还有黎芜的呼吸声。   这些在没有人的电梯里存在感极强,仿若一切就发生在身边,瓢泼大雨,杂乱街道,还有黎芜的——   叮。   电梯中途停下,打断温有之的思绪。   两个女生抱着文件上来,还没看清人就听到了她们的笑声。   其中一个目光在温有之脸上停留一阵,不知道是没认出来她,还是在诧异她脸上的红。   这场尴尬的对视没持续多久。   很快,女生就被旁边的人拽走注意力。   “诶,最近生活得可甜蜜了吧?”   女生怔了一下,扭头笑笑:“嗯……什么甜蜜?”   “少装傻了,跟我哥处的不错吧?他可稀罕你了。”   这话一出,女生脸红得跟温有之不相上下。   “啊……”   “啊啥啊,最开始还不同意,到底不还是处上了?”   “没有,我突然想通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无时无刻跟他在一起,当你看他消息控制不住想笑的时候,那就差不多沦陷了。”   “哎呦哎呦哎呦——那做到哪步了?”   ……   温有之不明心虚起来,耳也跟着热。   直到下了电梯,听不到那两个小女生说话,才算松一口气。   电话一直保持安静。   黎芜八成也听见了,正当温有之犹豫要不要稍提一嘴,调侃两句,电梯却终于“叮”地到站。   虽然这个他也能听见,温有之还是咳了声,道:“我已经下楼了,您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   好在黎芜也没有提,在电话那头扫了一眼,简练道:“杨树。”   温有之点了点头,点完才意识到那边人看不见。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她说知道了就是真的知道了,不是在安慰也不是敷衍。   可能是默契,也可能是对附近太熟悉了。这点温有之自己明白,电话那边的黎芜也明白。   但两个人还是谁也没挂电话。   仿佛只要不挂,两人之间就会串起一条透明的线。   而温有之顺着线走去,能在阴雨天中,行人的熙熙攘攘里,在墨绿色的公交牌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黎芜还是一身西装,漆黑压抑,连带脸上的表情都很淡。   最近事情忙得他更没什么温度,像冻进了冰窖。   温有之拿了两把伞,递过去一把,“快回去了,您在这别人还以为哪个在拍雨景照的模特。”   黎芜:“……”   他把伞撑开,伞檐无意打到温有之的,压下来了一条水流。   “下回能早点?”黎芜没好气道,“为什么不坐专属电梯?”   总裁有专属电梯,虽然面部识别少有人知道密码,但温秘就是其中一个。以便应对一些措手不及的情况。   温有之偏了偏伞,第一反应还是——他听到了。   他之所以听到了电梯里那两个姑娘的谈话,才会知道自己没做专属电梯。   不过听到了也没什么。   就温有之自己心里有鬼作祟。   她脸上笑出来两个小括号:“一着急给我忘了。”   黎芜嘲讽:“你还能记得什么。”   “……”   温有之心说她知道的多了去了。   他们并肩从车站走出来,石砖地上聚了一片又一片的小水洼,每踩一下都哗啦。   温有之被黑伞遮了一半视野,导致旁边有小孩飞奔而过,她都来不及躲,被水溅湿了裤脚。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在雨幕里渐渐消失的背影。   着什么急……   温有之皱了下眉,却并没过多想。只是在把头正过来时,瞧见了那个写了超大号“361”的公交站牌。   “呃。”温有之张了张口。   她怎么记得黎芜说雨大的看不清来着?   这程度,来个暴风雪都能看清。   说白了,原来这小公主就想跟她挂个电话。   那刚才态度还那么恶劣。   “娇毛。”温有之默默吐槽了一句。   谁想雨大成这样,前面人还听到了。黎芜侧头:“你说什么。”   “我说这下的是毛毛雨。”温有之反应迅速。   .   黎芜的心情远比看上去更糟。   别人可能发现不出来,但温有之感受的非常深切。从而隔着一扇门,自己也跟着叹气。   路上黎芜跟他讲,合作公司的情况并不乐观,到最后一步了,又冒出来了个官司要打。   温有之傍晚时给他送茶,却看到他下午的还没喝多少。   她担心黎芜把身体忙坏,暗示黎芜稍微休息一下,可他只是应了一声。   再次从办公室出来时,温有之回头看了一眼,更加觉得黎芜这忙得不对劲。   他以前很注意时间分配,哪怕是年底,都知道忙里偷闲。   明明放在往常都是很小的一件事,今天,他却要关在办公室一直到晚上9点。   就好像,他在刻意地……让自己忙碌起来。   温有之被深深影响,回到家收拾完,躺在床上还在惦记。   有心事?   遇到挫折了?   被打击了?   ……   挨个pass,这些都太不符合他人设。   可温有之情商欠佳,到底也没想出来再合适的。   对方一言不发,总是比他大发雷霆更让人瞎猜。   等到十一点半,温有之终于忍不住,把微信点出来,再点进去跟黎芜的对话框。   【温秘书:您睡了吗?】   没过多久,回应了一个“?”。   意料之中。   温有之只好公事公办地说。   【温秘书:我准备睡了,您那边还需要什么文件吗?我帮您找。】   【黎总:有一个。】   “……”   没想到对方还真有,当即傻了一下。然后从床上窜起来,平静地按照他给的名字找到,整理成一个文件夹发送。   【温秘书: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   【黎芜:没了。】   话再次终止。   微信界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温有之重新栽回床上,端着手机发呆。等到屏幕黑了下去,她才意识到或许黎芜不会再给她发消息了。   这不好,很不好。   她又把屏幕戳开。   【温秘书:那我去睡啦?】   【黎总:好。】   【温秘书:您什么时候睡?】   【黎总:再过十分钟。】   原来也快了。温有之想。   她反复读了几遍消息,脑袋里面诡异地蹦出来了三个字——“还挺乖”。   温有之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想着自己这样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点开输入法,继续骚扰。   发出去的同时,她忽地觉得有些奇怪,重新拿起手机。   ……   另一边,北角别墅。   黎芜站起身,听到桌上的手机又响起,回身去看。   【温秘书:那我等会儿,跟您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宝,悠着点。   -   下一章黎总视角,还有澄清的事没有忘!以后会说清的!信我-3- 第42章   黎芜:“……”   你也真敢说。   他把手机放下, 走进卫生间。等拨开水龙头的那刻,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目光收回,细长的手指在水下冲洗。   黎芜终于抑制不住, 再次笑出了声。跟刚才的不同, 这回的带着点妥协和无奈, 像是终于不跟自己较劲了。   电梯上的话他都听到了。   那人说, 喜欢是想无时无刻在一起也好,看到消息想笑也好,他突然就释怀了,认了。   鸵鸟遇到危险时, 会把头埋入草堆里,以为自己眼睛看不见就是安全的。后来心理学称之为一种逃避的鸵鸟心态。   黎芜这些天就是如此。   他主观地排斥那些变化的心理反应, 不去想那些磨人的消极状态, 把全部精力都放进工作中, 以为不去想多余的感情,它就不存在了。   有非分之想这种事……   没什么的。   适当远离, 感情自然随时间变淡。   可现在黎芜的感觉, 就好像温有之朝他远远地抬起了枪,上了膛。淡色的眸子带着审视的光辉。   瞄准中心,冲向自己,无处躲闪。   怎么走, 都是死。   那干脆不躲了。   黎芜在黑暗中靠近,弯下腰, 手握紧枪口, 顶在了自己额头上。   他想, 他有点疯。   他或许是想跟温有之, 谈场恋爱什么的。   .   走出卫生间, 水珠在发稍上凝结,包裹在了清凉的环境下,黎芜竟然心情格外舒服。   短短几分钟心态变化十分大,好像经历了一场醍醐灌顶。   他刚想给温有之回一句晚安,门就被敲响了。   笃笃笃。   对方似乎敲只是为了走个形式,没等回应便推门而入。   江茹一身丝绒睡衣,脑袋缠着毛巾,脸上拿保鲜膜裹着黄瓜片,远远一看好像外星人入侵。   “你怎么还不睡?”她道。   一个人住久了,黎芜差点忘了这两天家里还住了人。   “等着您来敲我门——这答案满意吗?”   他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继续在键盘上打字。   “呵。”江茹不屑冷笑,“我儿子大晚上业务还挺多。”   黎芜没理,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江茹反手关上门,“跟妈唠会儿嗑。”   她一这么称呼自己叫妈,黎芜就没辙。   这些天躲避式忙碌不仅把温有之隔绝在外,连带江茹也一并关在了外面。回国了将近一个星期,两人连一顿饭都没吃上。   黎芜起床江茹没醒,晚上黎芜回来江茹睡了。   今天明摆着就是瓮中捉鳖,江茹在门外面不知道守了多久。   黎芜也明白她在担心,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随口解释道:“公司没什么大事,合作方最近要打官司,最近才有点忙。”   “哟您那是有点吗?”江茹吐槽,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这两天要么应酬到十一二点,要么回来二话不说钻屋子里去,真不是妈说,你十七八岁都没这么用功过。”   他十七八岁简直就是放飞自我,不用面对高考压力,天天在班里看“课外书”。   此处专指《资本论》、《国富论》、《经济分析史》等一系列名著。   黎芜哑口,干脆把温有之那一套拿出来活学活用。   “十七岁没做到,现在其实是迷途知返……”   江茹:“知返你妈。”   黎芜当即卡了一下,而后善意提醒道:“您也不至于这么说自己。”   江茹:“……”   她抬腿给了黎芜一脚。   “不闹了,我关心你还不行吗?”江茹道,“我不想让你瞒着我。”   “我也不敢……”   说着,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一下。   江茹只见自己儿子迅速拿起,一改刚才二五八万的样子,竟然有些离谱的松懈,还他娘的笑了一声。   ……   这叫没瞒着?   都不给点面子等自己出去再笑?   江茹两道眉一横:“喂!对你妈能不能尊重点儿?”   “好。”黎芜面色一敛,把手机锁屏,背扣过去,“您想说什么直接说。”   “我……”   江茹被他突如其来的好脾气弄得再次灭火,干脆无奈地撇了下头,“我昨天去见周伯,听说一点事情。”   黎芜:“?”   他第一反应是得罪张行云的事,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嘴都很严,一般告知不到他父亲那边,周伯自然也无从得知。   江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没想到开口却是另一件事。   “是五年前,你电脑被人攻击那次。”江茹脸色一沉,“你从来没跟我们提起。”   “……”   江茹显然有备而来,说得不容置喙:“你员工里混进来了一位国外什么组织的黑客,他们不止偷走了你的个人信息……我听说他们这帮人,会通过操控色彩,进而对人的眼睛进行攻击。”   说到这,她眉头已经拧紧,看向黎芜:“自那之后你就患了眼病,是不是?”   江茹早知道自己儿子眼睛有病,却不知道病因。昨天听周伯一说,才把这两件事联系上一起。   “……”   黎芜当即说不出来什么话。   实在是有点冤枉。   他眼睛是十二岁在姬雅凡手里捅瞎的,当时公司里那个小黑客他没这个本事。   那个小黑客……还是用技术员称呼吧。   当时仅仅拿走了他的个人信息,后来老胡还有一批老员工熬了三天两宿才填补好漏洞。后来技术员就彻底消失了,黎芜有心寻仇也没找到人。   过了两个月,他又听说那人手被人剁了。   黎芜并不知道,其实外边谣言说的是他把人家手剁了。更不知道某温就是因为这个无从证实的谣言,天天想着辞职。   他有些烦躁的撩了下头发:“不是,您别瞎猜。”   江茹被他的态度惹恼,站了起来,“你少糊弄我!那群黑客没一个好东西!”   黎芜想了一下,道:“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人虽然以黑客自称,但是做的都是网络安全员的工作……叫什么,白客?”   “我管他什么色的呢!以后那种人我见一个逮一个!”江茹愤愤的。   “其实一般人抓不到他们。”黎芜不经心地补充。   “……”   江茹气得把保鲜膜掀开,吃了嘴边的两块黄瓜。   这人现在已经不是瞒不瞒着的问题了,是态度问题!自己这么不在乎,当年就不该给他生出来两眼珠。   她继续反驳:“我分明在担心你,你知不知道这其实很危险——等下,你为什么要替他们说话了?”   黎芜:“……”   谁知道。   明明只是有了一个念头,觉得这些跟温有之有关系。   明明还没得到证实。   明明欠缺一个关键性证据。   “我看你干脆瞎死算了,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自己硬扛,看你能扛多久!”   江茹不想在跟他说下去,大晚上找气受。   别人家的儿子都能被妈教育的乖巧万分,她家的不是,天天被耍得团团转。   分担这道理其实黎芜也懂,自小就懂,所以眼病这事除了荆愠无人知晓。   近两年才渐渐被长辈们知道,却也仅仅知道个表面。   如果真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江茹和他父亲,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给他除根治疗。   到时候就得全世界乱跑,那公司又归谁管?   孰轻孰重。   黎芜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在争论,江茹是个感性的人,还有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知道实情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   更何况自己这边情况都不甚清晰,不能再牵扯进来更多人。   黎芜捏了捏眉心,挑眉问她:“您还不睡?”   “睡了!”江茹拍拍屁股走人,“撵我是吧,我还不愿意在你这呆呢。”   黎芜淡淡一笑。   他情绪永远不写在脸上,直白又抽象,总是让人觉得他难以亲近,总是隔着一个跨越不过的鸿沟。   犹如他落在碎发阴影里的黑痣。   从那扇门出去,江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一问:“刚才进屋就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沐浴花捆成那个样子?”   她朝着旁边的架子抬了抬下巴。   黎芜不用看就知道是温有之那创意,轻描淡写道,“生日时别人送的。”   江茹:“谁啊?品味这么独特?”   黎芜:“你想知道?”   江茹:“昂。”   “那我以后给您领回来吧。 ”   “……”   黎芜说完就把门关上了,留着江茹满脑袋问号。   半天,她才明白过来,敲了敲门,“领回来是什么意思?”   咣咣咣。   “死东西处对象了都不告诉我?!”   ……   黎芜不再说话,顺手关上灯。   比起白天,他在夜晚视力倒好些了,能看清月光倾落,挤进窗外茂密的树叶中,在地上落下银白色的光点。   刚才的谈话听一半忘一半,想的还是方才下的决定。   其实他大可以悄悄喜欢的。   但偏偏,温有之早早跟他告了白。就连上新闻了,媒体都把他定义成——“原配”。   非常有洞悉力。   黎芜感觉自己也不需要做什么,把这关系坐实就行。   在一起之后,什么都好说了。   他想听到她的坦诚、想听到她没有语言艺术的真心、想听到她紧张、想听到她因为自己语无伦次。   不想再听到那声“您”。   但开口又是个难事。   不过这一点我们公主想得相当透彻。不跟自己较劲只有0次和无数次。   他想,那温十七都这么喜欢他了。   还叫进退两难么?   叫两情相悦。 第43章   翌日清晨。   “我大老远就闻到香了, ”王婶披着件针织衫,从厨房里探出头,“带什么来了, 小温?”   温有之一身清新, 高跟鞋还没换, 踩着板鞋站在餐桌面前摆放餐盒。   “这叫什么……梅花饼。”她道, “等红灯时看到有人在卖,我就顺便要了几个。”   王婶欣慰地瞧了瞧,“太有心了。”   几个金黄色梅花饼被放在盘子里,摆成一圈, 松软香甜,豆沙馅溢在外面, 看得让人格外有食欲。   温有之递了王婶一个, “尝尝好吃吗?”   “好吃。”   王婶还没吃就先答了, 嚼进嘴里又说了几遍。   等一半都进了肚,她才恍然一拍大腿:“呀!黎总也不爱吃甜的啊!赶紧收起来……”   不爱吃个屁。   他在你面前装得像个人, 其实爱死甜的了。温有之心说。   腹诽连连, 却没忍心拆穿,她只道:“这是给阿姨带的,不是给他买的。”   “哎呦,还惦记夫人, 真贴心。”王婶收拾的动作加快了些。然而刚拿出来保鲜膜,那盘子里就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手。   黎芜捏起来一块,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旁边的, 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量一遍, “在说什么?”   王婶:“没、没什么……”   黎芜眉皱了皱, 看了眼里面的豆沙馅, 嫌弃道:“好甜。”   然后又拿起了第二块。   王婶:“……”   心口不一是吧?   吃就吃,还一块接着一块。温有之无语地都忘了打招呼,看着盘子只剩下一半,终于上前抢了过来。   “别吃了!给阿姨的。”   “她还没醒。”黎芜平静道,“留两块得了。”   温有之:“……”   这话要是被江茹本人听到了,都得梦游下来揍人。   一不留神,盘子里真就剩了两块,一个都不多。   寒碜到温有之不好意思再送出去。   黎芜拿出纸巾擦手,自动忽略一旁两束哀怨的目光。   温有之递给王婶,小声嘟囔道:“下回觉得甜就少吃点,对牙不好。”   “你这话说了自己听么?”黎芜反问。   温有之:“……”   行。   这确实不听。   看在家里还有107位巧克力弟兄,温有之战略性保留意见。   吃完梅花饼,黎芜又坐下来把王婶的早餐吃了,一点没挑食,不知道的还以为想饿死谁。   温有之换完鞋回来一度以为他会撑,出门的时候关心道:“需要给您准备消食片么?”   黎芜说不需要。   温有之又问,“酸奶行吗?”   黎芜:“喝不进去。”   温有之:“为什么喝不进去?”   黎芜:“因为它酸。”   温有之:“……”   她觉得自己刚才听了一句废话。   这人从早上到现在干的事就每一件正常的。   逼急了温有之也不顾什么语言艺术,怎么直白怎么来。   “那草莓味酸奶总行了吧,实在不行巧克力蓝莓哈密瓜!刚才梅花饼吃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   黎芜原地回头,腰稍稍一弯。   温有之险些撞到他脸,脚步顿住,“…干嘛。”   “温十七,你对我真是越来越不尊重了。”   “……”   温有之当即哑口。   她还没听过有人小名连着姓叫她,一时半会区分不出来前后句哪个跟诧异一点。   这句质问来得像当头一棒,但黎芜向来冷漠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奇怪,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温有之看进那双眸子,像被吸进了什么黑洞,一瞬间脾气任性全都跑了个光。   她脖子向后一缩:“对不起。”   “态度倒是诚恳。”黎芜冷冷道。   说完他便继续朝前走去。   温有之在后面慢吞吞地反映了一会,立马快步跟上,谁想刚一到车门,前面人再次停下了脚。   这回没有上次幸运,温有之直接撞上了黎芜后背。   头一弹开,她咬着牙,刻意把话说得客气一点,“……您还有什么事吗?”   “合作方今天开庭,下午就结束,晚上我把时间空出来了。”   黎芜搭在车门上,像是随意一说,目光不偏不闪。   有点悟性的便能听出来他的实际含义:   我今晚有空,懂么,赶紧约我。   温有之一时犯懵,不知道是撞得还是压根儿没听明白。   “那您好好休息?”   黎芜:“……”   “这些天确实累坏了,”温有之开口堪比钢铁直男,“需要帮您约个足疗或者SPA吗?还是一直去的那家?其实不去也行,在家的话您就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什么的……”   黎芜眼皮垂了下来,那目光好像随时想把温有之扔出去。   “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温有之还在说着《中老年养生宝典》,详细到骨骼细节,没想到对方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啊?”   黎芜挑起一道眉:“没听清?”   突然沉默。   鸟鸣声在此时显地格外聒噪,阳光明媚地刺眼,能看清面前人脖颈上流动的血管,喉结挡下了一小片阴影。   温有之瞪着眼反应了一会儿,又不自觉地咽了咽。   “听清了。”   就是,有点没信。   说出一句好话,换来的是接下来几句态度都比较恶劣。   黎芜干脆靠在车门上,摆出来了不满意就别上车的架势,“那回答。”   “……”   温有之虽然直白点,但还不至于装傻。她确实听明白了,这是又想让自己约他。   但今天晚上,真的不行啊。   她有些纠结地攥了攥背包带,半晌才摇了摇头,变相拒绝了。   “我今晚约了秘书部吃烤串,改天行么?”   “……”   再就继续沉默了。   直到车停在了公司,等人下了车之后,小刘弱弱地问温有之黎总怎么拉了老脸拉了一道。   温有之心说谁特么知道,可能是公主裙被掀了吧。   .   到了晚上。   秘书部的人集体不加班,多打一个字一会儿多罚一杯,多坐一秒钟一会儿自罚三杯。   温有之还在跟合作方代表联系,四个人已经摞着脑袋,趴在门口看她了。   “……恭喜您打赢官司,以后合作想必更加顺利。”   “是,一定。”   “现在是双赢的局面了,您太客气了。”   ……   无论跟这个人多亲近,秘书还是秘书,温有之永远都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仿佛在那里一坐,公司就能运营如旧。   让人难以想象,当年她知道高考完要解放时,是不是也这么淡定自若。   于是抱着这个想法,张张刚喝了一杯酒就忍不住问了。   “温秘,当年你高考时心态怎么样?”   烧烤店人声鼎沸,噪音能传到隔壁街去。主要原因还是人多唠嗑都得是喊着嗓子。   好在订座位的是温有之,细心地给他们在里面包了一间。   “高考?”   温有之舔了舔酒杯上浮着的白沫,“有点忘了,好像是有点生气?”   小何忙问:“压轴题没写出来?”   张张:“是不是听力没听清?我们当时那考场音质贼次。”   隔壁老王:“一般生气是时间不够吧,我觉得。”   “那倒没。”温有之抬头一笑,“觉得题出得有点傻逼来着,像糊弄小孩儿。”   秘书部:“……”   该死,混进来了个真学霸。   孙强全程没说一句话,看着剩下三个人吃瘪的脸,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当时只有我一个是搂着女朋友进考场的吧?”   “我靠你他妈……”   “办了你!操?”   这句话连温秘都有些吃惊。   要知道他们内部群都叫【谁先脱单谁是狗】,她一直以为她养了四个母胎solo。   张张勾住孙强的肩,一脸对爱情的探奇:“说说吧,让哥几个听听你的恋爱史?”   孙强:“只能说是一本青春伤痛文学。”   张张又扯着嗓门:“听细节!听细节!”   孙强:“细节不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狗比东西,”小何拎着酒瓶站起身,“最烦你这种说话说一半的,来,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张张和隔壁老王连忙把话接上,“来来来。”   孙强也不反驳,砸吧了两下嘴,“玩可以,但我想重新定一下规则。”   还卖上关子了。张张问:“什么?”   “你们问我真心话,我要是答上了,”孙强十分拿捏,“你们每人都得喝,包括温秘。”   温有之没在怕的:“好。”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几个人也不再扭捏,在烧烤店的包间里呜嗷喊叫,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秘密。   比如孙强那段惨不忍睹的青春爱情,比如隔壁老王相亲简介上写的是“屡败屡战”被人骂的狗血喷头,比如小何喜欢楼下会计部的小美,再比如张张因为长得太可爱在大街上被星探盯上了,还以为被骗了,连跑了三条街。   玩了几轮,温有之异常幸运,一次都没被抽到,全程喝酒。   隔壁老王发现,这姑娘不仅办事能力极强,喝酒也是一流的。   一连灌下去四五瓶了,除了脸红,剩下的格外清醒。   如果给她扔办公桌上,说不定她都能再干上几个小时……   酒过三巡,温有之在空档期站起身:“你们先聊,我上个厕所。”   她跟几个人笑了一下,走出了包间。   小何一脸醉态,看着温有之的背影道:“哇……温秘就是我的神好么,千杯不倒啊。”   隔壁老王:“确实,说实话我都不行了。”   张张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孙强歪倒在桌子上,颤着手又举起来一杯:“来,咱们哥几个干一杯……”   结果下一秒,外面传来不知道谁的怒吼。   “哪家姑娘跑厨房来了?!净添乱!赶紧给我领走!!!”   几个人脸上表情一僵。   小何离门最近,跟桌上几个人一对视,放下筷子就跑出去了。   只见那“千杯不倒”被厨师大哥拎出来,脸上笑容甜得像偷喝了几两蜜。   嘴里还喃喃着:“不好意思,原来是男厕……嗝。”   “……”   小何一脸绝望。   祖宗。   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他一拍脑门,赶紧把人扶回来了,又带着她去了厕所。   没过一会儿,温有之从里面晃晃悠悠地出来,把手往池子里伸过去。   还行。   别人喝多了都是耍酒疯,温有之喝多了反倒比平常乖巧,脸蛋红红的,笑着一口小白牙。   像小兔子似的。   “你在等我吗?”她擦干手上的水,仰头道。   “对,我天……谁知道你喝了这么多……”小何皱起眉,突然发现温有之手机屏幕亮着光,“你忘锁屏了?”   “没有没有!”温有之抿了抿嘴,两手捏着手机,“刚才突然来了个微信电话,我接了之后,没听清,给挂了,然后我就随便回复了一句,我说干什么啊。”   “……”   小何心里觉得不对,擅自把手机掏了出来,结果两眼一黑,腿差点比温有之的还软。   联系人姓名:黎总。   发送内容:【dhfkhfbsdjjj啾啾,,,piupiusdwftg啦啦啦蹦蹦】 第44章   “……”   小何如遭惊雷劈了十八道。   亲娘。   喝多了给谁发不好, 怎么一个想不开给黎总发过去了???   她、要、死、啊!!!   小何左顾右盼,看着屏幕上那堆像脑袋在键盘上滚了一圈的字母,生出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感。   要不然装没看到吧, 自己还能留个全尸……   他这样想着, 突然, 手机再次规律的震动起来, 黎芜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进来。   小何慌得一批,左右手蹈不过来,直接滴一声点了接听。   “……”   好样的,他这就去死。   “喂。”电话那边不给反应时间, 没有温度的抛出一个字。   小何内心一万句mmp,思量了一下利弊, 最终赶鸭子上架, 左手搭着右手把手机举到耳边, “喂……黎总……”   电话里瞬间沉默。   小何只好接着解释:“温、温秘她喝得有点多……那个,可能, 就是现在, 这个困难……”   “在哪?”黎芜打断道。   “……”   .   包间里热闹依旧,隔壁老王脱了工作装,向旁边几个人展示着自己一手能转两只筷子。   “独门绝技!知道吧?”他飞快地操着手,让人看不清他怎么变换的手, “想学吗?”   张张孙强捧场一绝。   “想,太想了!”   “就喜欢这种没什么用只能装逼的技能。”   ……   于是两个人全凭鼓掌, 制造了一个壮观的捧猴场面。   “很好!”   “不错!”   包间门被拉开。   小何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现在眼前还是没信号的电视机, 雪花一片。他把温有之放在座位上, 刚坐下就闷了杯酒。   两人一个愁眉苦脸, 一个笑容灿烂。   张张很快就发现不对劲,手还跟着节奏拍着,侧身探个脖:“温秘怎么这么开心?给你揍了?”   小何咬牙切齿,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咱可以闭嘴。我温秘是那种人吗?她就是喝多了,乖得很。”   张张一脸稀奇。   “喝多了”这个词套在温有之身上,就很微妙。这人久坐高台,冷不丁一醉,仿佛发现了新物种。   隔壁老王和孙强也发现了异常,停下耍猴行为,睁大了眼开始打量人。   温有之脸从双颊到鼻尖都是红的,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蹙眉,似是想知道盘子里的虾为什么不是活的。   ……不太灵光的亚子。   张张:“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小何:“多大胆?”   张张蔫儿坏,眯起眼:“我现在问温秘什么她都能回?”   “不知道,”小何低头夹花生米,“你可以试试。”   “那我试试。”   张张蠢蠢欲动,坐在温有之对面,身体倾过去半个桌子,“我想问……”   一桌子人都等着听。   张张严肃:“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   “给爷爬!”孙强一巴掌把人糊开,“我寻思你在那憋什么呢,闹半天问了个屁都不是。”   张张脸蛋子被怕出一声响,“操……你特么真扇?你问行了吧你问!”   “我来就我来,”话筒又递到了孙强手里,“温秘,我问,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回问到了正点上,几个人全都转过来看她。   包间里呈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   “有啊。”温有之睫毛微颤,撩起眼睫:“我养父。”   “不是那种喜欢,是对异性……卧槽?养父?”孙强刚想解释,没想到一不小心吃到了烂瓜,瞳孔地震,“温秘你——”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养父”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此刻被不轻不重地说出来,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这后面更残酷的事实。   “很奇怪吗?”   温有之似乎对他们的反应不开心,酒精昏头,“父亲能做的我养父也能,老师能做的我养父也能。我活得阳光着呢,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小心我给你们脑袋串成小冰棍。”   “……”   说她喝多了吧,这逻辑还挺正常,说她没喝多吧,小冰棍都出来了。   孙强连忙哄人:“好好好,我重新问。”   温有之眼底依然带着敌意:“别问不该问的,小心我给你们脑袋串成章鱼丸。”   孙强:“……”   这两个有区别吗!!!   “还是我来吧,”隔壁老王压着孙强肩膀,问得一针见血:“就说咱们公司,你最喜欢谁?”   张张连忙捂嘴说了个“劲爆”,心道姜还是老的辣。   温有之眉皱得深了些,脑袋里下意识浮现出了一张脸,眼底还有一颗阴沉的黑痣。   但思绪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出现了。   它一脚把那人踢飞,目送他消失在天空的尽头,拍了怕手上的灰,跟她微笑道“你继续”。   温有之思绪放空了半晌,仰着头,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没有欸。”她道。   孙强捂了捂胸口:“哦我太伤心了,我以为温秘早就对我放芳心暗许了。”   张张白他一眼:“妈的,做梦都没你香。”   隔壁老王再接再厉,再次问道:“那你对黎总的感觉是什么?”   温有之瞌睡泡像被人一针戳破,咣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   “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区别???”   “——”   剩下的四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这句话又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区别大着呢好么???   上一句是喜欢的人,这一句黎总……   ……   啊?不对吧???   张张那表情像是看到世界第一奇观,孙强看了眼自己喝的是不是假酒,隔壁老王质疑人生。   还是小何最惨……   他刚从跟黎总电话里回魂,现在又被这么一句差点喷酒。   倒是温有之无辜地像没事人,眼底都跟着红了:“有区别吗!你们糊弄傻子呢!重新问!!!”   “……”   这他妈谁还敢接着问了!   三个人表情五位杂粮。   小何却反而镇定下来了,可能也是刺激深了,第二次很快就过了劲儿。   “得,今天我把你们当家人,再告诉你们个事儿,这顿可能是最后的晚餐了。”   张张扯了扯嘴角:“……啥意思?”   “不是,”孙强一头雾水,还在纠结刚才温秘的醉话,“她和黎总,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吗?”   “你管人家俩呢!”小何揉了揉眉心,“听哥一句劝,跑吧,一会你黎总就杀到战场了。”   张张:“???”   “你没听错,刚才这醉鬼给黎总发了一对乱码,然后……然后黎总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小何扶额,脸比煤炭黑,“最可怕的是,那电话是我接的……我他奶奶的!我当时就不该手滑!”   小何掐住脖子,那姿势想要给自己自行了断,“我现在感觉我已经人首分离了。”   “……”   短短一分钟,秘书部四个人已经想好了自己什么死法。   温有之却在旁边嘿嘿一笑,眼睛弯弯的,“黎总?他哪有那你们说得那么可怕,他……简直……就是小公主嘛。”   最后半句咕噜咕噜咽进了酒里。   “他简直什么?”   小何看她,问完才知道不能跟酒鬼计较,更觉得愁了,“祖宗你怎么还喝呢,头发!”   眼看她头发要进嘴,小何瞧不下去,一只手摁住温有之抬酒的手,另一只手就要上她脸拨弄头发。   两人并排而坐,温有之头昏脑胀,只知道笑。   平时或许对这种亲密举动都能反感一下,今天却乖了吧唧,撑在凳子上,把脸伸过去让人拨弄。   手碰到她脸的同一秒,包厢门被一推而开。   小何还没来的及做下一个动作,就被闯进来的人攥住了手腕,同时而来的,还有他那一副熟悉、冷漠的嗓音。   “你干什么呢。”   黎芜气息很重,浑身散着结了霜的冷气。   他难得没穿西装,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薄短袖,外面套着白色的运动服外套。   比平常更显不羁一点。   要是温有之是清醒的,估计还能在调侃一下他这身装扮,更像叛逆的男高中生。   男高中生像要挑事:“说话。”   “我我我我我我……”小何慌成狗,想把手腕从黎芜握的地方剁下去的心思都有了,“我胳膊一伸正好够到这儿了!真的……”   黎芜凉了他一眼,又看向对面那三个棒槌。   张张一激灵:“我突然尿急!老王我看你也挺急,走,上厕所。”   隔壁老王瞬间反应:“对对对。”   孙强自求多福,跑出来了大猩猩的步伐:“我比你还急!我最急!我急死!”   小何:“……”   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看着三个人跌跌撞撞的身影,那目光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向往。   小何再回头,觉得自己深陷人间地狱,飞快地眨了眨眼,舌头都捋不直了:“其实厕所有四个坑位……我感觉我也有点。”   黎芜松开他的手,轻吐了一个字:“滚。”   小何:“好嘞。”   .   终于清了场,小何走的时候还非常懂事地带上了门,只留下来了一片狼藉,一个疯子,还有一个醉鬼。   收拾完四个,还剩下最后一个。   黎芜扶着椅背,刚想低下头跟温有之这傻子算算账,结果刚一垂眼,就看她伸出去的脑袋摇摇欲坠。   动作比反应快,黎芜在温有之脑袋要耷下来之前,稳稳地托住了她的下巴。   指腹刚好触到她脸颊,渐渐向里传来滚烫的温度,仿佛随时能把神经燃烧。   黎芜收紧手指,把她的头扬起来,低声问话:“温有之,你已经胆子大到当着四个男人面喝酒了?”   温有之瞳孔聚焦地十分缓慢,笑得甜甜的:“嗯?”   黎芜眼神黯了黯:“……还喝这么多。”   谁想温有之刚才那句没听明白,这句听得一五一十。   古今中来,喝多了人从不愿意承认自己喝多。她扭头挣脱黎芜手,不太开心地嘟起嘴:“谁喝多了?老板!再来箱青岛,我今天必须、必须教这位做人!”   黎芜:“……”   “这位、这位,”温有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这人,向后退了下脑袋,试图看他个全貌,“……黎总?”   她刚挺激动的,现在声音又变得懒洋洋,“您也需要我教您做人?”   “……”   黎芜无语半晌,可能意识到跟她无法正常交流,把脾气压下来到:“不需要。”   温有之打了个小酒嗝,接话道:“不需要就对了!老板,我们不要了——”   “这屋子只有你一个老板,”黎芜眼眸低垂着,表情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成分,“你乱喊什么。”   温有之似是冷静下来了,红着眼反问:“我就有一个喜欢吃甜的老板,是你么?”   她态度认真起来,在认出和陌生之间反复横跳。眉一会皱起一会又舒展的。   ……   黎芜忽然就不想好好说了。   他弯下腰,尽量跟温有之保持平视:“不是,你再看看?”   本来以为温有之会反驳,谁想她目光一顿,思路完全跑偏,偏到黎芜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地方。   “那你是我家公主吧?”   “……”   温有之仰着头,看对方半天没反应,脾气带着酒精直接冲上来。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站了起来。黎芜还没回神,肩膀就被人摁下,整个人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位置互换。   这回换温有之俯视他。   黎芜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脖领子,头被迫高高扬起,露出来了脖颈处一道好看的线条。   温有之两手攥着,指尖都泛红,竟笑了。   这种张扬、放纵、恣意,毫不加掩饰的笑,还是黎芜头一次见。   “别不承认,我认出你来了。”温有之道。   黎芜完全没有被制裁的模样,眼睫塌在底部,似笑非笑道,“嗯,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温有之把两个人距离缩短一点,把大逆不道发挥到了极致,前两天的恩怨此刻找上了门,她恶狠狠的,“听好了小公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欺负你。”   紧接着目光移到他发顶,喃喃又补充一句:“你的小皇冠只能让我摸一摸。”   “……”   黎芜觉得这辈子听过的好话没有今天多。   除了好话,还有一些,本来以为难以得到的,实际上轻而易举的,关键性证据。   一次可能是听错了,第二次总不能听错。   他勾着唇笑了一下,泛着凉的手覆在脖领处的手腕上。随后抬眼,对上温有之的瞳孔。   “再说一遍,你刚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不希望宝贝们熬夜,所以一般会定时在早上六点,只有少数晚上没写完的情况发在下午,只是为了尽量保持日更……   其实从上一本过来或许还能记得我曾是一周五更,更慢(bushi   不过以后应该很少请假了!(看在我每一章都写了这么多的份上,就原谅我一次叭。   (过两天安排双更补偿~ 第45章   酒劲儿越来越大, 温有之已经魂不守舍了,她眯着眼睛,混沌地重复:“小公主啊, 你不是么。”   黎芜终于听清了。   这温有之叫他小公主, 叫得特别亲, 叫得理所当然, 叫得胡搅蛮缠。   刚才那点不愉快此刻都一扫而空,任由温有之勒着脖子。   她可从来没叫过自己这个名。   或者说,温秘书从来没叫过自己这个名。   刚入职没转正那会儿天天叫他黎先生,后来亲近些了, 跟别人一起叫他黎总。   见过她满眼畏惧,见过她一身优雅, 没见过她红脸叛逆, 没见过她娇纵任性。   黎芜有时候会想自己验证完温有之的身份之后, 会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盯着温有之,冷静地想笑。   W么?   他好像不太在乎。   他只在乎她在不在自己身边。   “温十七, ”黎芜低声, 几秒之后才确定道,“再给你一次机会,看清楚我是谁。”   温有之蹙了蹙眉。   心道这人怎么一个问题来回问,这要是写进代码里直接运行错误。   “你是黎总, 是甲方,是公主, ”温有之声音拖得极长, “……是我的, 小芜公主。”   包厢门被服务生推开, 前面的男生拿着抹布, 扭头跟身后的人说话,“这屋子的都买完单了,估计人都走了,赶紧收——”   紧接着,他一扭头,“——哎我操!”   桌子一片狼藉,没人顾及。   前端凳子上,只见一姑娘膝盖压在上面,揪着底下人脖领往这边看,中长头发被掖在而后,露出来了银白的耳钉。   下面那个人脸上一点没有恼怒,低着头,似乎用唇蹭了蹭她的手背,在下一刻,也跟着转了过来。   两人拿出来都是一顶一的好看,就是这眼神双重加倍,吓人是真的吓人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似乎都被这场打扰表示不满。   “打扰了!!!”服务生脸红成了糖葫芦,随后门又飞快地被关了上。   只能听见他立刻赶走后面的人,“别进去了别进去了,里面整得……怪禁忌的。”   可不禁忌吗。   要是知道这两人一个姓黎,一个是他秘书,两人可以原地出圈。   黎芜回过神来,手上用了一个力道,把温有之的手拔了下来,又把她腿放下来,扶稳住身体,一言不发地带人走出了包间。   秘书部几个人还算长心,没光走,还提前去前台买了单,让两人出去的格外顺畅,没人过来问他俩结没结账。   拨开门帘,哗啦声里,黎芜低头问,“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里住一晚?”   身下的人毫无动静。   仿佛一有支撑就脱了力,晕头涨脑地搭着脑袋,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黎芜叹了口气,正要拿出手机打给小刘。   结果电话刚一接通,温有之就醒了。   晚风撩起她的乱头发,在视野里张牙舞爪。因为喝了酒口干舌燥,再加上脸热,旁边这人身上也很热,温有之本能挣开,脑子仿佛清醒了一瞬。   她回忆起刚才的问题,“回你家干什么?”   黎芜怕她摔倒,反手抓住她,“回我家,王婶能给你煮醒酒汤。”   他真没想干什么。   之前又不是没住过。   黎芜就是担心这样子自己回家,明天早上别说上班了,正常起床都困难。   然而温有之目光混沌,还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半天,她抓住黎芜的袖子,小声道,“为什么不是你给我煮醒酒汤。”   “……”   “我周周熬夜给你熬药,好几次把手都烫伤了,为什么你连一次醒酒汤都不给我煮?”温有之一句话一吸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刚才做错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   温有之鼻尖红成一点,风把人吹得有点狼狈,已然没了刚才拎脖子那跋扈劲儿。   喝酒的人脾气也是上上下下的,这会儿突然犯委屈,还攥着黎芜运动服一角,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   黎芜打了个猝不及防,迷迷糊糊地忘了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实力接近负数,应了下来。   “那行……你家有醒酒的?”   温有之抬头:“没有。”   黎芜:“……”   那你——   行。   没有就没有吧,一会去药店买也可以。   黎芜打开手机地图,搜索最近的药店。   这活平常都是温有之干,今天却是为了温有之自己干,有种身份颠倒的稀奇。   黎小公主还花了点时间,找到手机里不知道分到哪类的app。   黎芜抓着人,想过去扶,结果被躲闪开,惨遭嫌弃:“热。”   最后折中,他让温有之揪着他的袖口往前走。   .   这附近正是热闹街区,能看到胡同里飘出来的白烟滚滚,能闻到烤料在铁板上的甜辣气味。   走到路口,一个带着发带的女歌者唱着舒缓的蓝调。   堕入凡尘不过如此。   黎芜一步三回头地看身后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乖巧又懂事。   现在是,从前是。   看多了她的游刃有余,这副红眼脆弱的模样,也让人莫名其妙地愉悦。   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街道。   温有之脑袋里面总有个常年清醒的“理智”,或者说一丝的“谨慎”在脑袋里插了个眼,帮她盯着现在的一举一动。   她仿佛知道了黎芜在找什么,走到一半突然喃了个:“……再过一个马路……就到了。”   “什么?”   黎芜没听清,下意识以为温有之清醒了,拽着袖子想把人拉过来。   然而温有之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把袖子拽出去,攥得更紧了,怒瞪他:“你别想把我甩下!”   “……”   这怎么又生气了。   黎芜无语地看她了好半晌,手从袖子里撑出来,一整个包住温有之的小拳头,危言耸听道:“我希望你酒醒了,还能记住你现在的德行。”   温有之低头看了眼,撇着脑袋没吭声。没同意也没反抗,催促道:“快走吧。”   正常人过个马路顶多五分钟,十分钟也顶头了,这两人折返三次硬生生走了20分钟。   黎芜难得挑战了一把忍耐力。   并立下决心再也不能让温有之喝酒了。   其实她酒量还可以,平时应酬挡酒都做得不错,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几瓶啤的就喝成这样。   黎芜正纳闷,突然被身后人扯了住,“到了。”   “这么快……?”   黎芜记得还得再走两分钟,结果一抬头,看到一家奶茶店。   原来她说的还差一条街,不是药店,是奶茶店?   ……   温有之这脑袋除了吃还有别的东西么。   诧异间,手下就一松,温有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趴在柜台上比了个2。   柜门是玻璃的,黎芜站在原地,手放进兜里看她。   不知道温有之跟前台说了什么,两人一起回头看了眼黎芜,低头闷笑了一阵,前台这才回身去忙乎。   等出来的时候,她手握着两杯巧克力奶茶。   “给,小公主,请你喝点甜的。”   黎芜垂眸看了眼:“我到底对我有什么误——”   察觉到他要说什么,温有之脸瞬间瘫了下来,“你再瞎说?”   “……”   温有之:“喝!剩一口你给我等着。”   黎芜:“……”   最终两个人还是乖乖在长椅上坐着喝奶茶了。   黎芜怕人丢,也怕丢人。给药店里的人打了个电话,加了点钱让人把醒酒药送过来,反正路程也没多远。   温有之嘬着奶茶,看着车流,还有每辆车窗上残留的路灯余光。   她脸上醺红一片,没征兆的转过头,看向隔着半个人的黎芜。   “我说,”温有之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伺候啊。”   黎芜一晚上被冒犯个遍,现在反倒平静了,问:“你说。”   温有之还真细数起来。   “不说平时的,就说你的脾气,真的很多变,之前那个小、小程序员,还被你剁了手……给我吓得,直接就,辞职了。”   黎芜:“……”   辞职原来是因为这个?   前两天他还跟江茹提起这件事,这么一听也想明白了——   他后来听说有人说那造反的程序员残废了,却没想到员工传出去的是自己把他整残废了。   于是温有之举一反三,以为自己痛恨他们玩电脑这一类群体,选择跑路辞职。   ……有点冤。   要知道他当时连人都没找到,想整残废也没机会啊。   黎芜把奶茶放在旁边,撑在膝盖上,跟温有之面对面:“还有呢?”   温有之闭着眼,摇摇晃晃,“你还想听什么?”   黎芜:“你从什么时候叫得我……”   “小公主嘛?”温有之把话问出来了。   她毫无保留,貌似只要面对这个人,无论自己是什么身份,都选择信任,“那次盗你号,玩变装游戏,给起的名,好听吧?”   黎芜:“……”   还有这事儿呢?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黎芜也反映了一会才意识到,那天给自己发邮箱的是怎么一回事。   口味还挺独特。   温有之没说够,没等问,还接着全盘供出。   “还有我真的很烦、很烦,骂你的那群人,前两天那新闻,你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没人说了吗?你真当你那公关会办事?!”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跟人激战了一晚上,“还不是我把那些人转移了注意力,收拾了一顿。”   黎芜突然有点好笑,循循善诱的:“怎么收拾的?”   温有之理直气壮:“我让他们玩了18小时贪吃蛇!”   “……”   不用回家了。   黎芜感觉自己在这儿坐一晚上,什么都能知道了。   但是温有之还喝了酒,马上就该开始犯困,现在都神志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睡着。   刚才她还吵着热,不知道出没出汗,太容易感冒。   “回家吧。”他拿起温有之的奶茶,“你还对我有什么不满,以后再说行么?”   温有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不满意。”   她握着黎芜胳膊站起来,重心不稳向前跌了一下,正好栽进了他怀里,仰起头才能看清黎芜的脸。   “我以前不太喜欢小动物,但我,很喜欢你家的猫。”温有之眼睛湿蒙蒙的,语气说得真诚无比,“就像我不愿意别人吃我的巧克力……”   “只愿意给你吃。”   作者有话说:   好!让我们期待一下黎总能忍多久! 第46章   温有之怼在他身上的脸是热的, 呼吸也是热的,一起一伏,好像随时快要在皮肤上灼烧。   她向上看的时候, 眼角眼尾都显地很圆润, 是在她身上少见的笨拙和无措。   黎芜想问这街道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分不清谁的心跳声, 在繁华的街角打着节拍, 敲打着心智,建起的堡垒马上就要坍塌。   他垂着眼,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在接触到布料的那一刻又攥成了拳, 收了回去。   放过他吧。   黎芜抬起头,徒劳地挣扎。   他不想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等她清醒一切再说不行么。   不避让和不反抗, 就已经够让他觉得出线了。   三年的关系突然变了质, 就像在英吉利海峡地下联通隧道,是两个国家双向奔赴, 却仍要保证连接处的恰当, 否则隧道上下错开,得不偿失。   黎芜现在是胜券在握,也是如履薄冰。   犹如他知道温有之喜欢他,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把身份瞒下去。   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次坦白的机会。   人只要还能思考就不会彻底失智。   黎芜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在头脑风暴中平稳了呼吸,虽然这一切不知道耗费了多久。   久到他在一低头, 发现温有之又睡着了。   还打上了小鼾。   黎芜再次深呼吸, 撑起她的肩, 又把自己外套摘了下来, 把人裹成卷饼。   “回家吧, 行么。”他语气像在求饶,声音却小得没让任何人听到。   当然温有之也没回他。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温有之家的位置。窗外是飞驰而过的路灯,窗内是司机留下的淡淡烟草香。   黎芜用自己外套领口掩了掩温有之的口鼻,纵着她以下犯上地靠在自己身上。   车窗被摇了下来,他看了看风。   到了家门口,黎芜把温有之扶稳,低声问:“钥匙呢?”   “……”   温有之一声不吭好像死了。   黎芜只好摘下她的包,摸出来了那个金属钥匙链。   他一直都知道温有之住在这,从她升为首席秘书,这就不是她的私人信息了。   一般节假日有什么重要事项,着急处理,司机小刘都会把温有之直接接走。   像是闻到味儿了,刚进房间,温有之直接诈尸。   她先是甩开黎芜,一股脑地往卫生里冲。黎芜以为她是不舒服想吐,结果走过去一看,她在洗手台前捧了一捧生水,正要往嘴里灌。   黎芜一把抓开,水洒了一地,“这不能喝,你渴?”   温有之还挺勉强:“有点。”   “……我给你烧,你等一下。”黎芜又把她拎了出去。   说着轻松,真的操作起来,黎芜发现温有之家水壶格外高级,四个键子没有一个写了标识,像让他盲摁。   最后挨个试了一下,他等了会儿着水烧起来声音才确认。   这还是他第一次照顾人,江茹都没享受过。   倒没不耐烦,只有无奈。   三年来,温有之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他恍惚间想到了许多细节……   比如前几年晚上他犯胃病,温有之连夜给他买了胃药,第二天他卧室里就出现了个药盒,每一个格都写好了备注;比如每次吃饭,火锅烤肉,都是他吃温有之煮;比如无论加班到几点,她都会陪;比如一个眼神,她就能精准发现自己的不满意。   再比如。   就算她今天喝醉成这样,黎芜一个没注意,她又回屋子看上了自己明天的行程。   等烧完水,喝完醒酒药,温有之才自己滚到床上去睡,习惯使然。   黎芜站在门口没跟过去。   他的眼神里意味不明,抬手帮她关了灯,半个身子都处在了阴影里,他张了张口,把门带上。   “辛苦了,十七。”   .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原因,这一觉温有之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十一点半。   她脸朝着枕头,花了些力气才把身子撑起来。她表情温吞,第一反应拨弄了一下自己嘴角头发。   紧接着,她看着床板发呆了十秒钟。   ……头好痛。   昨晚她是被暴打了么。   温有之捏了捏眉心,刚皱起眉,视野里面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白色袖口。   还长出来了一大截。   她下意识地扑腾起来,辨认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   辨认个屁啊。   光看一下商标,吸气闻个味儿都知道这他妈是谁。   温有之人一整个傻住。   她盯着长出来一块的袖口,脑海里渐渐浮现了一些记忆碎片。   先是跟秘书部的人吃饭……吃着吃着……来了个男厕所半日游……然后……她看见了黎总……   “——那你是我家公主吧?”   “——我的……小芜公主。”   “——你别想甩了我!”   “——吓得我,直接就辞职了。”   “——盗你号玩的变装游戏。”   “——我让他们玩了18小时贪吃蛇!”   温有之:“…………”   哈哈。   她这傻逼。   谁想到呢。   辞职都藏过来了,折在了一顿酒上。   良久,她面色沉重地走到窗口,合理计算了一下自己最快死亡的时间。   嗯……   h=1/2gt方,自己还能蹬腿给个初速度v0。   事不宜迟,她这就——   咚咚咚。   门在下一刻被敲响。   温有之脑袋里又闪过去了一到白光,如一个巴掌直接给她打响。   脑袋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打了起来。   谁在敲门?   还能是谁?除了某个姓黎的还能是谁???   他、待了、一晚上?   你以为呢!你还穿着人家衣服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   没有,别想了,他没有不宰了你的理由,选一个叭,跳下去还是开门。   “……”   温有之扯了扯嘴角。   他妈的。   进退两难。   跳楼计划失败,温有之严重怀疑自己有可能被鞭尸。   鬼要面子人要命。   她朝着门口迈着步子,心道自己直接一个先发制人,然后主动认错、态度诚恳、虚心求教、不告而别、两败俱伤……不是,最后一个不算。   走到门口,门被拉开,随后她看到了黎芜那张脸。   温有之准备的话直接打了个瓢,张口一个破罐子破摔,“我断片了!断了成ppt了!啥也不记得了!”   黎芜一愣。   温有之紧闭着眼,觉得自己这架势像在赶物业。   ……她脑子被驴踢了吧???   说的那是什么话?   渣男听了都得过来给她鼓个掌。   半天没听到回话,温有之难以推理出这人心里状态,可能再想要不要报个警给她送走什么的。   “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头顶上冒出来这么一句。   温有之连忙道:“不记得了,真不记得了。”   黎芜似乎是点了点头。   直到再次安静。   温有之隐隐绰绰,觉得对方或许是信了,鼓起勇气的抬起头。   看样子早上可能王婶来了一趟。   他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天蓝色的衬衫,还带着一副无框眼睛。   浑身上下再不见自己身上这套运动服。   温有之也就多看了那么一秒钟吧。   想得更多的还是。   果然,这人大早上都没走,等着收拾自己呢。   黎芜表情没有太大震惊,仿佛在预料之内,而后试探道,“我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记得么。”   温有之:“不记得。”   黎芜:“喝奶茶?”   温有之:“也不记得。”   “那带你回家呢?”   “更不记得了。”   温有之心里发虚,多余的话一声没吭。   她以为黎芜可能直接问她身份的事,但他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诡辩成功了,还是他大发慈悲。   又过了几秒,黎芜不冷不热地丢出一句话,“现在清醒了吧,收拾东西,跟我去公司。”   话音刚落,他就径直走向客厅,头都没回。   温有之盯着地上的阳光,舔了舔唇,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很是恼人。   反正被赦免了。   温有之劫后余生地想。   她把门关上,决定洗个战斗澡。   这一想,温有之才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星期二……点开手机一看,11:45am。   “……”   温囚罪加一等。   但消息并没有这么多,另一边似乎只过了一个平静的上午。   温有之点开【谁先脱单谁是狗】的群,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说要请客,结果自己喝趴了,不知道谁交的钱。   只好发了个大额红包,说昨天不算,下回再聚。   然而群里静悄悄,没人理她。   战斗澡结束后,才那些人才陆陆续续地跟上来。   疑似几个人约好了,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头。   【张张:希望温秘人没事[/合十]】   【隔壁老王:希望温秘人没事[/合十]】   【孙强:希望温秘人没事[/合十]】   【小何:希望温秘人没事[/合十]】   【周落野:希望温秘人没事[/合十]】   【温秘书:@周落野,你知道什么你就跟着刷屏?】   【周落野:我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你和黎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   温有之彻底无语。   .   她换上一身工作装,按照平常定的标准给自己落了惩罚,有跟黎芜连连道歉,说耽误他了一上午时间,会尽全力弥补过失的。   黎芜坐在后座,脸上没什么反应。   本来温有之想,这事黎芜不提,自己就装不知道,算是缓兵之计,能拖一天是一天。   结果她觉得自己太单纯了。   刚才自己那一番诡辩吧,黎芜不能说半信半疑,只能说是完全没信。   温有之如果连他把她送回来了都不知道,那为什么一推开门,还没见着人就开始急着辩解?   每一句还回答得那么快,至少思考一下。   亏还是写代码的,毫无逻辑。   黎芜抚了抚后颈,突然叹了一声。   这一声极为强烈,仿佛就是讨人关心他。温有之不会让他把话掉地上,问:“怎么了?”   黎芜难得纠结:“这怎么说……”   温有之右眼皮跳了跳,带着不好的预感开口:“您说。”   “不怪你断片,你昨晚是真的喝得太多了,”黎芜一脸风平浪静,“你昨天先是在大街上疯狂喊自己银行卡密码,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后来看到街头唱歌的,一把抢走她的麦克风,跟我歇斯里底,大声表白。”   温有之:“……”   黎芜:“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没我不能活,我要是不答应你的表白,你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温有之:“………”   黎芜:“还说如果你不记得了,要在场所有人替你作证。”   温有之:“…………”   “我勉为其难,只好答应。”   黎芜格外惋惜。   温有之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要不是她记得,她差点就信了。   这纯粹是污蔑啊。   昨晚喝多了不是她,是您吧?   “你说,”黎芜还是那副陈述事实的样子,战略性递出选择权,“现在怎么办?”   ?   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作者有话说:   公主:是,我发现了,我他妈的就会说,别的啥也不敢。   (捉虫) 第47章   车里陷入了谜一样的安静。   司机小刘记得今早出门前在家打碎了个玻璃杯, 出门又被绊了一跤,本来没当回事,现在一想, 完全是老天给的倒霉暗示。   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啊!   不……   有可能, 黎总单方面已经没把他的存在当回事了。   小刘正松下一口气, 座椅背就被拍了拍, “放首歌,我看温秘书有点紧张。”   “……”   您就!对这段!该了死了的恋情!一点危机感没有吗!   真不怕他出去乱说???   小刘在心里狂吼。   但表面还是装得还是很从容,摁下了广播的开关。   优美的女声低吟出来。   【美丽的泡沫,虽然一刹花火】   【你所有承诺, 虽然都太脆弱】   【爱本是泡沫,如果能看破, 有什么难过】   小刘:“……”   黎芜适当地叹了口气, “唉。”   小刘看不下去, 担心温秘书当场心梗,讪讪地笑了下, “……我换个频道。”   他旋了一下扭, 广播自动切换到下一个调试好的频道。   是个都市情感节目。   “……您说我该怎么办呢?昨天我喜欢了三年的男生突然找我告白,我惊讶都来不及,就答应了,结果甜蜜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说他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呜呜呜, 他可占据了我整个青春, 鬼知道我有多喜欢——”   小刘:“……”   黎芜有毛病似的再次叹气:“唉——”   小刘现在不用回头, 都能感受到温有之看向这边的目光, 存在感极为强烈, 似是在尝试如何用眼神把收音机烧了。   温有之手搭在下巴上,实则给自己摁了摁人中。   她现在觉得自己挺好笑。   装断片没装明白,反倒被人指控成了死渣女。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他坦白,大不了抄起菜刀跟他决一死战。   “黎总,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温有之顿了顿,打算用缓兵之计,接着拖下去,“挺突然的,要不然您给我一点时间接受一下……”   “行。”   黎芜回答得毫无犹豫,差点让温有之以为他也正有此意。   反正都是醉话,听着您也不太满意,要不咱们干脆算了,叫真个什么劲儿。   然后黎芜又说了两个字。   “一周。”   你他妈——   这还给个deadline???   温有之这辈子脏话没有现在这么多。   听听放的这是什么屁。   一周适应时间,168小时,10080分钟,然后呢她被迫接受现实,一周过后……   ……   突然,她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仿佛像摸了烫的东西,把手缩回来的那个动作。   一周之后成什么了。   ——他俩就是一对了。   和黎芜鬼话里的一个样,自己告白成功,处心积虑这么久,终于暗恋成真,一朝醉酒抱得美人归。   温有之捂住下半张脸,固执地盯在某一处想。   不对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每次跟自己W的身份过不去的时候,都会走上这一条路,最后自己也搭进去了。   她现在坦白身份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   黎芜百分之一千八已经知道了。   温有之转念一想,黎芜不是那种说糊弄就能糊弄过去的人,肯定是一时兴起,想从自己这里骗出更多信息。   ……估计这一周就是用来刨、根、问、底的!   对的,一定是这样。   温有之豁然开朗。   剩下的几分钟车程里,她已经做好了下一步战略,坐以待毙。   就等黎总过来找自己,问也好闹也好,她摊牌道歉,从此相忘于江湖。   在此之前先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这样看来,至少心态还十分乐观。   .   可惜乐观只是表象,持续了不过一天时间。   温有之提心吊胆,换来的只有黎芜的全不在意。   她在独处的电梯里心跳加快,黎芜低头看表;穿过只有两个人走的长廊,黎芜只和她讨论公事;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黎芜直接闭目养神。   敌确实一动没动,温有之要烦死了。   这人什么时候问啊。   温有之从白天担心到晚上,从公司担心到北角别墅,又从北角别墅担心到自己家里。   等来的深夜黎芜的一个微信消息。   -【晚安。】   温有之:“……”   爱找不找,看一周之后谁吃亏。   于是温有之立完flag,第二天接着心惊胆颤。   第三天风平浪静。   第四天无事发生。   ……   诸葛亮草船借箭都没他能等。   温有之一手握着鼠标,脑袋扣进键盘里。   她突然想,黎芜这么能等……会不会,他是真的想和自己处对象?   他图什么?   他那么娇一个人……   把一个精通网络的、有组织的人留下,是给他当360安全卫士吗?   不可能。   温有之很快认清现实,否定了黎芜想处对象可能。   等也等不来,烦还得接着烦,温有之干脆打开ZEUS的论坛,想无力宣泄一下。   论坛里还是一派和谐,各自忙碌却又放松着。   他们本就是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人,将现实生活中无法抒发的情感、想法,在这里挥洒出去。   不仅会收到回应,还有人理解。   温有之趴着桌子,随便戳了几个标题党,里面经常有人吵闹,说着一些只有他们能听懂的段子。   看完了所有想看的,下拉刷新。   其实这只是一个下意识地动作,组织人很少,做不到帖子每秒更新。   但这么一刷,还是跳出来一条新的。   远比那些标题党,更吸引温有之奉献点击量。   【好久不见,W】   温有之一边腹诽在虚拟世界谁跟你见,一边如对方所愿地戳了进去。   【看来这么久你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已经很久没给我分配任务了。也好,毕竟那些都太过垃圾,我也不屑于浪费时间做。】   看到这一行,温有之脑子一停,又划到最上端,看到了发帖人。   ……难怪。   是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club 5。   【在你把我当成垃圾之前,我认识了一个人,她说她会给我一个更大的舞台,不需要在你这里苟活。我们加入组织,贡献出了一部分权利,得到了你的保护,现在我想把我的权利收回。   并且,我要拿走你的权利。   害怕吗?   你的实力不过皮毛罢了,虚张声势这么久,真就不害怕有人剥下来你的面具吗?这个职业本来就是用技术说话,我现在以组员的身份对你提出质疑。   我已经知道你最近在为谁办事了,等着瞧吧。   我要拿走ZEUS,发扬壮大,我要所有人扶持我,包括你,奉我为信仰,我要享受你之前享受过的所有待遇,我要的不是支持,是臣服。】   看完之后,底下一堆跟帖。   diamond 4:【……】   spade 7:【我尴尬到抠出来了个巴黎铁塔……】   heart 2:【赶紧的,谁给我5哥点个烟。】   spade K:【::::::(吓得打出来了双排省略号)】   heart Q:【我先处理一下,能不能把这条删了,我家丢丢一般看论坛的时候都是累了,我不想让她看到这种傻逼受委屈,给我……两分钟。】   heart A:【是哦,我来帮你,等我一下,我也不想让丢丢受委屈。】   ……   受个屁的委屈。   她们丢丢现在已经烦的麻木了。   见过真的公主吗?会脸不红心不跳,不动声色地称王称霸,给你临场编出来一场世纪大表白的那种。   你这个真不算什么。   没人知道她现在想法。   只知道两分钟没到,一向沉默寡言,甚至可能独自委屈,默默趴在地板上哭泣的老大,在论坛里发过去一个链接。   JOKER:【点击进入中国精神病院十大排名,联系方式如下。】   JOKER:【有病治病[/玫瑰]】   .   说到底还是骂人最痛快。   温有之烦了好几天,终于怼到了那个倒霉club 5,下午整理材料的效率都高了。   不过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没有什么挽回的可能了。   ZEUS不缺人,更不缺傻逼。   这回算是撕破了脸,温有之当天晚上就收回了他的所有权限,把人从ZEUS的名单里踢了出去。   也算是借此解决了历史残留问题。   人事问题不归她管,她简单安慰了一下club K,放下电脑倒头就睡。   刚关了灯趴进枕头里,蹭出来个舒服的姿势,忽然旁边的手机震了一震。   大晚上又是谁……   温有之在黑暗中摸索半天才够到手机,她懒得开灯,便在黑灯瞎火里查看最新消息。   联系人写的黎总,只有两个字。   -【晚安】   这几日都是这样,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只有每天晚上准时不变的晚安。   温有之稍皱了下眉。   她感觉心里有些发痒,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即将破土而出。   她闭了下眼,飞快地打过去了个相同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扣了回去。   -【晚安!】   眼看一周期限越来越少,温有之已经打算等到最后一天把话说清,任他宰杀。   结果没想到对方先沉不住气。   温有之早上没去北角别墅,而去了子公司送文件,晌午才挎着包回来。   刚坐下,才注意到透明桌不下垫了一张……类似于门票的东西。   淡紫色,上面画着几株薰衣草。   可本该恬静的场景背后却是霓虹街头,彩灯一片,花体的英文占了半张,看上去应该是某场音乐会。   “看什么呢温秘?”小何啃着苹果过来,见她手里拿着张破纸,调皮似的抢过来,“薰衣草乐队……你要去看?”   温有之怔了怔:“没。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你看到了么?”   小何摇了摇头,说没注意有人来过,今天上午好像都挺忙的。   他将那个门票翻过去,看到了后面的官方寄语。   “…我是落在你眼里的月亮,隐晦的爱意汇合着明暗交织,你若不看我,便增一分阴影,减一丝光线。”小何读完以后浑身不舒服,“我的妈肉麻死了,邀请你去这种音乐会准没好事。”   他抖着门票跟温有之说,“谁能送你这个?”   话音未落,手里的东西被抽走。   小何莫名地回头,心脏骤停。   “我送的,”黎芜站在他身后,稍抬了抬眉,“你有事?”   作者有话说:   小何:我真服了你个老六,妈的次次是我(汗) 第48章   有事也得是丧事了。   小何的笑容僵在脸上, 内心又不怕死地吐槽,您长腿有什么用?走路是特么一点没声啊。   他垂死挣扎地看了侧看一眼,温有之站在办公桌后, 低着头, 跟自己远远对视一眼, 好像……偷摸在那儿笑呢。   呵。   小情侣之间的把戏罢了。   “抱歉抱歉黎总, ”他慌乱地双手合十道歉,嘴涂了层蜜,“刚才那话细想一遍,我觉得大概是因为我思想浅薄, 理解不上去,现在看完全就是罗曼蒂克, 我都心动。”   “……”   心动得差点心梗。   小何不敢等人反应过来, 说完后, 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门口又剩下黎芜和温有之两个人。   黎芜有气没地儿撒,目光迟缓地移动到温有之身上, 冷道, “笑够了?”   温有之一激灵:“没,没。”   “……”   说完才觉得不对,温有之又改口:“够了,笑够了……”   然后抬眼一看, 黎芜脸上一道黑杠,她心道可能更不对了。   其实没那么好笑, 有可能只是因为小何做了她一直不敢做的, 当面吐槽这种事, 她只敢用W的身份干……   想到这温有之才猛然意识到。   嗯, 好像现在W的也不行了。   “咳。”   温有之尴尬地掩住唇, 朝黎芜伸出一只手。   黎芜垂眼看了眼:“什么意思?”   “给我啊。”温有之用眼神示意他手上的音乐会门票。   黎芜夹着门票的手指一收,有点不想给的意思,“你不是嫌肉麻?”   温有之伸冤:“那不是我说的。”   天地良心,她好容易抓到一回黎总主动约人,受宠若惊还来不及的,怎么敢嫌肉麻啊。   温有之心道。   可手伸的时间久了,她心里也渐渐没了底,“您不是……想反悔吧?”   “没。”黎芜听言直接把票压在桌子上了,劲瘦的手带起一条淡青的筋。   温有之讪讪地收回手,心里刚踏实一点,就听黎芜漫不经心地补了句,“一个赠票,没什么用,给你玩的,想去就去。”   “……”   哦,不是约她。   想多了。   温有之感受到自己心里一个很明显的落差,一落千丈那种。表情上又不敢表现地太明显,只好点了点头。   黎芜余光瞧着她:“不过……”   温有之立刻抬头,“?”   “不过现在到工作时间了吧,温秘书。”黎芜低头看了眼表,“别站着了,一会有个国际的线上会议,准备一下。”   温有之:“……哦。”   或许是她脸上表情变得太快了,起起伏伏的情绪展示个遍,黎芜没忍住轻嗤一声。   他静默片刻,忽然问:“你在期待什么?”   走廊的另一头又喧闹起来,一个部门的人集体参加某场会议。脚步声紧凑而又急促,像一阵没有征兆的交响曲。   办公室门被关上,那一边的脚步声也远了,静了,温有之才终于回了神。   她把身后的凳子拉回来,灰溜溜地开始联系技术部通设备。   温有之给老胡心不在焉地发着消息,想的却是,她以前有这么自作多情?   温有之又翻出一会要用的文件,继续分心,她是这两天烦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吧?小公主怎么可能亲自约人?   还是等着这么多天,眼看一周期限快到了,自己急了?   这感觉……有点糟心。   温有之感觉现在像一团缠住的线,本来自己就理不清,偏偏黎芜还过来揉两下,更乱。   可乱着乱着,倒是从缝隙中溜进了一条清晰的光线。   它回答着黎芜刚才的问题。   “——你在期待什么?”   还能期待什么。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看。   .   线上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温有之这边才堪堪地做了一点工作,效率低出了一种新的境界。   她把这怪罪于桌上那个显眼的门票。   制作方什么审美啊,弄个骚紫色。   还浪漫……   这种音乐会不去也罢,一看就没什么好听的。   温有之捧着马克杯饮了口咖啡,面前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老胡狗狗搜搜地探出个脑袋。   然后行为卡顿般地把身子挪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温有之放下杯子,挑起一道眉:“您进去做贼了?”   老胡:“操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   “?”温有之差点怀疑这不是自己工位,迷惑道,“我还能在哪?”   “……”   老胡也反应过来,推了推黑框镜,“对,忘了。正好,你帮我联系一下小周,这设备没人看着不行,我想悄默声地上个厕所。”   他说完又捂着肚子解释:“中午喝了个过期的酸奶,肚子没疼死我。”   温有之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   与此同时。   屋子里,老胡那台设备忽然黑了下去。   键盘还亮着光,国际会议声音出现了一声不自然的电流。   紧接着,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电脑屏幕上再次亮起。   与之前不同的是,每一个图标都变成了三个叶子的黑色梅花。右下角伸出两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慢条斯理地洗着一副扑克牌。   他以一种在暗处看戏的姿态,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动作。   直到洗得自己满意,握在手中摞成一摞。   在把扑克牌展开的那一瞬间,国际会议被迫停止,所有参与进来的人员电脑直接死机,变成一摸一样的界面。   【玩个游戏吧,各位】   【我在这随便抽牌,如果超过数字10,就算你们赢,否则就是我赢了。】   毫无公平性可言。   对方可能连统计学都没学好。   然而赢了如何输了如何还没说清,屏幕上就显示出了游戏开始的提示。   【发牌了】   声道在安静了一秒之后,传来了各国语言的着急和脏话。   “Holy shit,这是什么东西?病毒?”   “重启一下重启一——”   “我点了杀毒软件,电脑现在开始疯狂叫,快他妈给我震聋了!”   “*****,为啥我重启还有啊?!”   ……   相对而言,黎芜算是这里面比较平淡的了。或许看到汉字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就是冲自己来的,现在反倒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冷静。   他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于是屏幕安静半晌,这病毒似的东西再次弹出来新的消息。   【第一张牌】   【哦哦运气不太好呢,红桃三……】   【那就】   【让我们玩大一点,人数max!】   下一秒,黎铭科技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无论是在写稿件的,写代码的,还是开会的摸鱼的,都“加入游戏”,电脑在黑屏之后被满屏的梅花霸占。   这下整个楼层都跟着乱了。   黎芜尝试着戳了戳键盘,果然毫无反应。   周落野这时候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地跑到电脑前,“给我两分钟,黎总,我——”   “不够。”黎芜淡定地可怕,“两分钟不够。”   “您让我试……卧槽这居然是蠕虫型病毒???”周落野惊讶地甚至在黎总面前爆了粗。   蠕虫病毒,毒如其名,一听就很恶心。它无须计算机使用者干预就可以尽情表演,通过从漏洞中获得计算机控制权进行传播。   电脑上的人还接着发牌。   【游戏继续——】   【第二张牌】   【哦莫,黑桃J】   【你们赢了呢~】   全公司上下,还有国际会议里能读懂中文的,都下意识地松下一口气。   然而真正松下来得只有国际会议里的那帮人,大概是这位也管不到国际上,或者是英语不太好之类的……反正遭殃的只有公司内部。   因为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   所有连接到公网的电器,譬如空调、广播、扫地机器人,还有楼下公司的车——只要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同时发出爆炸性的轰鸣!   【赏你们听会歌!】   “……”   周落野脑子都快炸了,他在各种音色的机器声中怼住耳朵,心道这他妈贝多芬来了都得跪。   这是哪门子的歌???   黎芜蹙了蹙眉,拿着手机发消息,让周落野出去找温有之。   周落野先是一愣,又很快地点了点头,冲了出去。   “温!秘!”他扯着嗓子喊,试图盖过噪音。   温有之头埋在电脑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没应。   周落野干脆把两只手拍在她桌上,就差趴在她耳边喊了:“温有之——”   温有之这才抬起眼,听不清声音,只能看到她口型说了个“怎么了”。   周落野:“出事了!黎总!让我!找你!”   温有之:“……他就这么说的?”   “对!”周落野不明白她为什么有点诧异,只道,“估计是!想让你!找!W!”   “……”   也对。   之前联系W的工作都在自己这,如果出事了,理应也是通过自己联系W。   吓她一跳。   温有之还以为黎总急病乱投医,把自己身份公之于众了。   她也是公司一员,算是最快遭殃的,在看到梅花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怎么回事。   昨天那个挑事的帖子说,等着瞧吧。   原来在这等着呢。   温有之手搭在显示屏的上檐,探出来半张脸,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进屋忙他的。   周落野辨认口型半天,捂着耳朵进屋了。   再这么下去该处治安问题了,没过一会警察都得来。   周落野这么想着,走进屋,却发现第三次发牌已经开始。   【第三张牌】   【让我看看……】   【我的天啊竟然是梅花A】   【你们也太倒霉了吧】   “……”   倒霉的也不知道是谁。   明明抽牌的是你。   周落野在键盘上疯狂平A,尝试了多种线路都打不趴这大怪。   终于等着对方公布第三次惩罚措施。   【那让我们,一起看看黎总的秘密吧!】   【我知道一定很多人私下八卦,好奇上司这种事我也经历过。】   【不过我的老大……不,应该是前任老大,太干净了,我试了很多方法都弄不脏她,只能从她上边——也就是你们,入手啦!】   【我将会看到一场盛大的落幕——】   【为此,我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操作的。】   像街舞battle,这人像投屏一样,把编辑器显示在所有人面前,疯狂地秀着操作。   他在舞台上跳得淋漓尽致,就连周落野都看得有点呆,甚至适应了耳边的噪音,瞳孔里映着对方飞速滑动的代码。   【演出开始】   【先说点基本信息,身高学历什么的……】   他调出来黎芜的所有社交帐号,一个一个检查。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但为了装逼。   设想一下,如果今天这场表演十分出色。   那就是他成名之作。   梅花5边想着,边麻木的敲着键盘。   看他这操作,W能做到?   在看这手速,W又能赶上几分?   他速度之快,已经达到到界面都跟不上反应——   等下。   界面好像是真没反应了。   ……   说真的,冷汗在那一瞬间骤起。   梅花5迅速调转plan b,可惜组织不了ERROR的弹出。   【ERROR!】   【操作无效!】   【ERROR!】   怎么可能……   如果说他刚才是在舞台上battle的人,那这一刻可以说被人一巴掌糊出了场外。   对方甚至都不屑于跟他来一场技术性的对抗。   W来了???   这才第三轮!   事实上,W不仅来了,她甚至还在外面一直坐着呢。   全公司设备的噪音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唯有不知道哪层的空调反应滞后,迟了半分钟才停止叫唤。   所有人在平静中慢慢喘息。   电脑屏幕上再没有黎芜的各种信息,只留下来了一个输入框,上面的标题只有单薄的代号“W”。   上面豁然打上了一个字——   【呱__】   “……”   所有人:?   下一秒后又被删掉。   【不好意思打错了__】   【滚啊__】   【有事儿冲我来__】   接下来,公司里的电脑如浪潮覆盖一般,恢复了标准的windows界面,甚至曾经写过文件的都没被丢,原封不动地摆着。   一层一层的平静下来。   唯有主机,最开始入侵的前几台电脑恢复的最迟。   包括黎芜的那台。   那上面清晰地写着一条,操作者原本没打算让他看到的话。   【别烦我的人__】   作者有话说:   公主:很好,又掌握了一个她爱我爱到死去活来的理由。 第49章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   曾经的“梅花5”咬着秃指甲, 看着界面弹出来的警告,气得一把掀飞了键盘。   “靠。”   W怎么能反应这么快?   而且根本就没收到消息传出去的信号啊!W怎么做到的?   他踹翻凳子,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匿名的……”   难道W来电话了?   梅花5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紧张。   爱过肯定是爱过的, 没爱过不可能进ZEUS。只是后来被人劝了, 劝着劝着觉得, 自己或许在那个位置上做得更好。   信仰吗。   她就该被控制, 被压倒,被代替,做自己的狗。   可惜他到现在才发现,那个链子一直拴在自己的脖子上, W拽着牵引绳,从始至终都在饶有意味地俯视他。   梅花5慌张接了, “喂喂, W是你吗?”   电话那边静默几秒, 传来了中年女人的声音。   “是我。”   这回换梅花5沉默。   “怎么?”对方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情绪,“不是W, 你失望了?”   梅花5啐了一口, “…少扯犊子,什么事?”   “反差也太大了吧宝贝儿。”   “你恶不恶心?”   对方终于停止打趣,压低了声,“我打电话来, 就是想告诉你,你没用了。”   梅花5:“什么意思?”   “你今天问题倒是多。”对方咯咯笑了声, “就是废了, 听不懂吗?就是苹果核, 就是死老鼠, 滚吧, 以后别再找我。”   梅花5再次暴怒,“你他妈过河拆桥是吧?之前硬盘解码不是我?你们说我帮了忙就能帮我推翻ZEUS的!你!你……”   “别太天真行么……不过估计你也没机会找到我了,算算时间,你应该快走了。”   梅花5:“我去哪?”   “牢房啊。”又是一句直抒胸臆,“你心爱的W为你开了一个单人间。”   话音刚落,梅花5所在的地下室被人强制撬开,他茫然地抬起头,瞪大双眼。   “警察!”   “不许动!手举起来!”   ——电话在滴声中被挂断。   .   走到顶级秘书这条道并不容易。   有些人可能只凭一眼,有些人却要努力很久,学习脾性和习惯,并且要记住上司的习惯,细算下来是个日积月累的活。   至于温有之……   她开场就加了个细心buff。   无论她做什么,她考虑得都十分周到。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担心公司这么多人的文件不保存,如果不是找出了肇事者的地址,以防后患匿名报了警,她能当场撅了梅花5的小破牌。   从此又有一名小黑客失去梦想。   滚都滚了。   再拿着这个名号和标识出来丢她的人。   温有之清理完之后,拿起内线电话给办公室致电,说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又带好麦克风连接道国际会议频道里,用流畅的英文安抚了各位的情绪,并说一切责任他们承担。   调整过后,会议继续进行。   温有之偷偷开了小灶,拿微信问黎总。   【温秘书:您调整好了吗?耳朵什么的,有不舒服吗?】   【温秘书:估计惊动公安局那边了,我一会下楼处理一下。】   周落野属于当事人,被厕所出来的老胡从办公室拎了出来。   门一关就开始数落人,“你就是这么看着的?”   周落野耳朵被拎得老长,表情却十分激动,“师父,蠕虫病毒啊那是!蠕虫病毒您懂吗???”   “……”   老胡心说他收了个什么没出息东西。   温有之放下微信,起身准备跟他们一起下楼。   电梯里老胡还在絮叨,表面是在训人,实则变了相地夸温有之,“幸亏了温秘,要不然这事就没完没了了!黎总出来第一件事就给你开了!”   周落野皮糙肉厚,干脆躲到温有之后面藏,小声嘟囔道,“黎总才没时间搭理我呢。”   老胡瞪了他一眼,又歉意地看看温有之。那目光就像管不了自己调皮儿子,任他随处抱大腿。   电梯门开,老胡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有之只得托着周落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警车停在大门前,远远能看到闪烁地车灯,名目刺眼。警铃倒是没那么响,跟刚才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温有之忍不住问:“紧张不?”   笔录而已,小说里常有这东西。   周落野摇了摇头,“还可以其实,挺刺激的,应该把秘书部那几个人叫下来一起刺激。”   温有之:“……我替他们谢谢你。”   “不客气。”周落野笑出一口白牙,“不过我感觉他们应该没空,最近都在搞你和黎总的八卦。”   温有之抬抬头:“我俩什么八卦?”   “你还不知道?”周落野道,“就那些有的没的啊,那天你们出去吃饭,黎总过来接的人,接完就算了,第二天你俩还一起早退。”   温有之:“……”   “虽然我不懂,”周落野说,“但是他们都说你俩是累坏了。”   “……”   温有之已经开始琢磨回去先弄死哪个了。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一震。   她打开查看,正好是黎芜的消息。   背后嚼舌根子这种事永远心虚,温有之下意识地把手机侧了侧,避开周落野的目光。   好在周落野傻子一个,嘴上还说:“他们还说你俩有可能是暗恋多年,终成眷属,哦,还说你俩是一朝破戒,革命友谊升了个华——不过这些我都不信,很明显是造谣嘛。”   温有之划开锁定界面,点进对话框。   那一边先是弹过来一条很短的气泡。   【黎总:放心。】   然后没过几秒,又发过来一句——   【黎总:你的人没事。】   温有之:“……”   周落野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判断,“他们说黎总喜欢完禁忌的,我一听就觉得很扯——温秘你脸怎么这么红?耳朵也是。”   温有之立刻摁下锁屏,尬笑:“哈哈,是吗。”   “是啊,别是发烧了吧?”   周落野刚想探一下她额头,便被温有之缩脖避了过去。她向前缓慢地挪着步子,“没有,应激反应……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啊,哦,对,”周落野继续话题,“听完那话,我终于忍不住怼回去了。”   温有之问:“?你怼什么了?”   周落野:“我说黎总和温秘绝对不可能,两人纯纯健康的上下级关系。他俩要是有一腿,我当场把这栋楼吃了。”   温有之:“……”   她微微一笑:“我忙去了,再见。”   .   坐警车到警察局已经是三四点钟的事了。   温有之刚昨晚笔录出来,黎芜后一脚刚到。两个人擦肩而过,轻描淡写地对视一眼,手在下面擦碰。   太过匆忙,感受不到有心无心。   盛大却又私密。   黎芜嘴上还在跟警察谈话,但明显就是开小差敷衍人,不是点头就是嗯的,仿若在唠什么日常。   温有之走到门口,把手缩回来,终于没忍住回头一望。   “黎总真是气派。”周落野过来小声说,“连警察都那么多人跟,估计进去还得哄哄,毕竟他是第一受害人。”   温有之收回目光,心说可不,小公主哪见过这么大阵仗,没准吓坏了。   “不过能提前回家,还不错。”周落野幸灾乐祸道,“温秘我捎你一段?”   他拎出来车钥匙,在手上转了好几圈。   温有之摇了摇头:“不了,黎总让我等他。”   “?”周落野一脸懵,“他什么时候说得?不才刚见了一面吗?”   温有之掖了掖头发。   谁知道呢,反正手不能白摸吧?   “你管这么宽呢,他还得当你面告诉?”温有之反问道。   周落野不多想,反正这两人心照不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哦……那我走了。”   温有之朝门的方向瞥了眼:“快滚。”   “嘿嘿温秘再见!”   他没走多一会,外面就来了一波邻里斗殴。   两个人半只脚都踏进了警局,还在比比划划,撕扯地难舍难分,嘴里叽里呱啦地操着口音。   温有之站着看了会儿,觉得这样不好。   于是出门买了包瓜子在旁边坐着看。   貌似两个小区,因为一个相亲角划分问题闹了起来。闹着闹着变成了两个老太太秀儿子,一个说自己儿子高学历可惜脑袋有点大,另一个说他家的北京两套房但不是双眼皮。   温有之听了半天,还没想明白脑袋大和双眼皮为什么算进了择偶标准,下一秒拄着下巴,撑在膝盖上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天都黑成一色。   温有之身上披了件警服,但披的十分潦草,应该是某个值班人员的,还沾着淡淡的烟味。   黎芜还没出来。   看了眼时间,温有之干脆到外面吹吹风。   待身上味道都散开,她已经不知道借着打哈欠喝了多少西北风。   刚想回去,身后传来阵阵谈话声,黎芜身旁跟着一个高个子警察正向外走。   “耽误您了些时间。”黎芜说道,脸上却一点没不好意思。   “黎总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公共人物,普法宣传以后帮帮忙。”林队朝他笑笑。   温有之瞧见那个警察眼睛跟着笑容挤成了一条缝,由于过瘦的原因,一笑堆起来的都是皮。   黎芜是不可能答应的,但逢场作戏还是装得像个人:“一定。”   “多谢多谢,”林队胸前端着帽子,又提出合作意见,“说起来,我们一直想更新安保系统……”   “这个都好说。”   两个人谈话间,走到了温有之旁边。   她头发吹得翘起,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困倦,泛着自然的红。看着人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懒散,软乎乎的。   林队突然卡壳,这一看就忘了词。   他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又重新找回舌头,“……那、那就先谢谢黎总。虽然我说得也不算,但我会跟上级提那个,那个建议的。”   黎芜停在门前,突然看了他一眼。   而后把手压进兜里,道了句:“客气。”   林队早就心不在焉,面向温有之,“这位是您秘书吧?早听说您身边那位干练细致,没想到长得也这么漂亮。”   他把手机拿出来,尽量把行动表现得自然而然,“这样,我看您也忙,我加一下她微信,以后您再有什么问题,您让她来找我就行。”   温有之下意识到兜里摸出手机,“好……稍等一下。”   她戳亮手机的那刻,面前的光突然暗了一半。   温有之条件反射抬起头,额头蹭上了黎芜后背。   接着,她听见头顶的人说,“别的要求随便提,这个不给。” 第50章   50.   “呃……”   林队听到后啥都明白了, 搭在帽子上的手指蜷了蜷,“不加也没关系,反正咱们这离你们也不远。”   警察什么时候走的, 温有之毫无印象。只记得面前再次明亮时, 黎芜朝她问道, “你抽烟了?”   温有之猛然回神:“什么?”   黎芜道:“你身上有烟味。”   被风吹了这么久还没散, 还挺顽固。   “还好吧,刚才我睡着了,不知道谁给我改的衣服,那上面沾的。”温有之提起来衣襟嗅了嗅, 遮住了半张脸,露了肚子, “还是抽的中华, 可能是当大官的。”   黎芜:“……”   几个刚放学的学生骑车而过, 自行车上的铃叮当一直响到远去。   温有之朝那边掠去一眼,又听黎芜问:“饿么?”   “饿了。”   “想吃什么?”   勾着脸的衣领被弹回胸前, 温有之难得被问住了。   平常都是黎总想吃什么她跟着去, 哪怕他说出来个中餐西餐,她都能列出了个美团排名。如今话语权在自己手上,她反而不知道该选哪个。   她刚张开口。   黎芜:“别说‘随便’。”   温有之:“……”   她舔了舔唇,半晌又张开口。   黎芜:“‘听您的’也不行。”   温有之:“……”   最后选了日料。   理由是:温有之看着门前的几个轮胎, 想起了寿司。   小店藏在胡同里,个体经营。   灯光昏黄柔和, 旁边还有一株假的樱花树。两人落了坐, 温有之熟练的点出了对方的口味, 又加了个“都要两份”。   把自己那份凑合了。   又拿起旁边的芥末和酱油, 温有之调成黎芜的口味, 然后随口一问:“您怎么呆了那么久?”   黎芜答,“请教了一些问题。”   温有之点了点头,本来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谁想对方主动说了。   “关于网络安全的。”   “……”   她睫毛扑棱了两下,搅着汤汁的动作都放慢了。   还不如不说。   说完之后两个人就捅破了窗户纸,相当于裸奔。   事到如今,温有之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只能顺着话道,“那您问出什么了?”   “问……”黎芜似乎斟酌著称呼,“你们这种职业什么程度会触犯法律,构成犯罪。”   温有之小声嘟囔:“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不会。”   黎芜又问:“什么叫做伤天害理?”   温有之:“今天那人干的就叫伤天害理。说什么也得给他关个几年,听听监狱铃和今天他放的鬼歌哪个好听。”   黎芜:“……”   先来了两碟金枪鱼寿司,温有之起身,把盘子伸到黎芜跟前。   还没等把手抽回去,黎芜就把她拉住,“那别人玩18个小时贪吃蛇呢?”   “……”温有之当即无语,“那不算。”   “为什么不算?”黎芜追问。   “我那是看他们上网太闲,给他们找点儿事做,”温有之强词夺理,“再说,那种开挂一般人玩不到,便宜他们了。”   黎芜点了点头:“所以那天直播,你给我游戏开挂也便宜我了?”   温有之:“……”   怎么一坑接着一坑。   温有之感觉自己像被打的地鼠,无论从哪个洞口钻出来都能被小芜公主拿着锤子敲回去。   事情败露这种事真的很尴尬。   她撇过头,有点恼羞成怒地顶嘴,“那我今天还帮你解决大问题了,无论是上司还是合作伙伴,都得有点表示吧?”   “好。”黎芜松开她说,把人放了回去,爽快道,“你想要什么?”   “……”   好,再次问住。   其实她只想快点转移话题而已,不过真的思考……   温有之筷子给寿司开膛破肚,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而后才问:“你后天晚上有空吗?”   黎芜问:“怎么?”   “我刚才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薰衣草乐队,还挺火的。”温有之道,“那个票当赠票可惜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咱们一起去……”   “约会?”黎芜打断。   “——欣赏音乐之美。”温有之纠正道。   “……”   黎芜收回眼,淡淡地“哦”了声。   温有之心里没底,确认道,“同意了?”   回应是一个比刚才还要轻的一声“嗯。”   “那我现在在网上买一张吧,应该会有人退票吧,我在这蹲几天,肯定能等到。”温有之说,“实在不想找黄牛票。”   乌冬面上桌,黎芜用筷子挑起一根:“不用。”   温有之:“?”   “我有。”他没再看温有之的表情,闲闲地又补充了一句,“当时给了两张。”   “……”   该说的都说完了,温有之闷头吃面,吃着吃着才反应过来。   这黎总……   当时给了两张自己藏起来一张,明摆着就是想跟她一起去。   还说没什么用,给她玩的,想去就去?   还“你在期待什么”???   “傲娇精。”   温有之扯了扯唇角,把这句话吞进了面里。   .   两天之后。   温有之骑着摩托回家,换上了一身淡粉色的裙子,恍然想起之前去看烟花穿的就是粉色。   该死的仪式感上头,她钻进衣柜又换了一身白。   这件是前几个月出席晚宴准备的,可惜当时记错了黎芜领带的颜色,不适合搭这件,只好换了另一套。   今天第一次穿,出席的却是私人约……私人音乐鉴赏,对。   温有之花了大半个小时化妆,又简单搭理了一下头发,准点赶到了北角别墅。   黎芜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坐的驾驶座,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温有之下意识问:“等很久吗?”   “没有。”黎芜随口道,头往这边看,“车还没热——”   他目光跟着话一起停顿住。   半晌才接上,“——好。”   温有之没多想,点了点头。   安静了一会儿,车缓缓地驶出院子。街灯和霓虹在亮黑的车上留下光影,窗外的云晕开橘红的色调。   前半程气氛良好,只要温有之在的地方都很舒服。   她会专门挑那些轻松简单的话题,偶尔说皮了还能逗你一笑。结果后半程被黎芜冒出来的约法三章当头一棒。   “定点规矩吧,温十七。”   前一秒两个人还在笑,下一秒就蹦出来了这句。   “啊,什么?”   温有之在这一瞬间还在想,这人叫你什么称呼完全是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一口一个十七叫得那个亲,心情不好就“温有之”,横的能当场起来干一仗。   “第一,称谓要换,场合不对;第二,别乱社交,身份不对。”   黎芜信誓旦旦,温有之铭记在心。   简而言之。   第一,一会儿不能叫他黎总,不能称呼“您”,那种场合不合适;第二就是别乱加别人微信,当着领导面不好。   “还有呢?”温有之问。   “第三。”如果前两个都是小公主的私心,那第三个就是私中私中私心。   不逼某人一把,某人估计都不记得今天是一周期限最后一天。   这是机会。   刺激人的机会。   黎芜手指敲在方向盘上,“第三,保持距离——关系不对。”   温有之:“……”   切。   谁稀罕贴你身上啊!!!   “听清了么?”黎芜问。   “听清了,”温有之忍气吞声地点了点头,“您放心……不是,你放一百个心吧,我有分寸了。”   车上熏着清新的柠檬香,染了两个人一身,倒是当局者迷,互相闻不见对方的,反而勾起一堆回眸。   他们等在排队处,温有之硬是跟他隔了一个大臂向前看齐,在后面装摸做样的查着资料。   身后渐渐多了人,几个穿着嘻哈风格衣服的围过来。   其中一个干脆压着栏杆坐了上去,弯着腰跟身边人说,“这年头还有人一个人来音乐会啊?”   立刻有人附和,“孤芳自赏呗。”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他想说的事前两天的事吧——专门有那种小流氓蹲在这附近,专门找一些单独行动的少女,绑回去……”   “绑回去干什么?”   “绑回去草。”   ……   几个人又开始污言秽语,互相指认,闹做一团。   温有之没放心上,继续刷手机。   她刚刷到薰衣草乐队背后的故事,还没来得及细读,突然感觉前面的人后退了一步。   温有之挑了下眉,接着找刚才读到的自然段,结果前面人又退了一步。   黎芜侧头解释:“要进场了,往后窜窜。”   温有之“哦”了声,没再吭腔。   参加音乐会的人远比想象得多。   多到温有之甚至怀疑这票不是赠票,是黎芜高价买回来的。   温有之在舞台左侧找了个空位,离音响有些距离,视角也还算凑合,最重要的是,能保持两个人良好距离。   约法三章。   必须说到做到。   “你第一次来么?”温有之仰头问。   黎芜还算诚实:“高中时候来过一次。”   温有之诧异道,“逃课?”   “我像那种人?”黎芜反问,“逃学来的。”   “……”   有区别?   温有之还想再探究一下叛逆少年三两事,炸场音乐就响了起来。   “Everybody——”   灯光闪烁,舞台上方照下来几束青紫色的光,乐队主唱从后方蹦到了舞台上。   场面瞬间沸腾。   后方的人向前簇拥,温有之回头看了眼,许多举着横幅的狂热粉丝在呐喊,跟着节奏摆着手。   贝斯手拨挑,音乐使人燥热。   不愧是经典乐队。   温有之在几首歌过后,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最开始她觉得震耳欲聋,现在融入进去,只觉得心跳的频率再跟着节奏,肩膀跟着节奏律动。   她忍不住看向黎芜,妄图窥见他彻底松懈的样子,可惜忘了他闷骚。   除了下巴有小幅度动作,人就像一个教导主任似的站着。   温有之开始认同他的观点了,还是站远一点吧,有点丢人。   身后的人推搡着她,热络不需要见面寒暄,节奏一样就是相同的浪花。   一首歌接着一首,温有之最开始还能记得第几首歌,后来完全忘了。   直到她感受到一束目光。   黎芜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她,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呢。   温有之问,“你说什么——”   黎芜眉间紧蹙,又开了口。   “没听清——”   “音乐太吵——”   “再说一遍——”   黎芜:“……”   一首歌结束,场面安静了下来。   温有之终于读着嘴型,看出来黎芜说的话:“站过来点。”   她突然想笑。   说好的约法三章呢?   你说反悔就反悔了?   下一首歌接踵而至,舞台两侧的长筒炮突然喷发,紫色金色的彩纸纷纷扬扬。   第一句歌词是一句英文诗,温有之入乡随俗,逗着人说。   “What did you say?”   光打在她的身上,在脸颊勾起了紫金色的光晕。   黎芜看出她在装傻的同时,瞥见她唇上沾了一片金色的亮片。   古有侠者由爱生恨走火入魔,今天他刷新战绩,一朝气急败坏。   黎芜眼神黯了黯,把人扯了过来。   而后缓着呼吸,胸口起伏。他抬手抹掉温有之唇角的亮片,低着声儿回答。   “I said give me a fxxking kiss.” 第51章   温有之看上去智商挺高一个人, 其实笨起来反应比谁都迟钝。   黎芜在三年前就明白这一点。   当时她入职那阵,还有一位从别家公司挖来的技术总监,叫肖沐。   丝毫不夸张的讲, 他自打在迎新会上见过一次温有之, 他就再也忘不掉了, 一见钟情了。   然而他羞得一批, 直球表白他不敢,搞暗恋递情书那一套。   肖沐每每上楼,都会给温有之带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红玫瑰。   为此, 他还特意买了好几个花瓶,跟着枯萎的花, 换的很勤, 每天像装饰一样摆在温有之桌子上。   底下还压着一个卡片, 上面抄着某句歌词或情诗,时而露骨时而含蓄, 反正就是爱的死去活来。   可惜不知是太忙了, 或者是不想理,那卡片从来没被人动过。   玫瑰花孤艳地插在花瓶里,早上什么样晚上还是什么样。   直到一天终于被黎芜发现。   他出来找温有之说事儿,顺带抽走了当天的小卡片。   那上面的字无比隽秀。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 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黎芜:“……”   当时三伏天,他愣是起了一身疙瘩。   后来黎芜就把这位大哥调走了。   临走前, 肖沐还妄图等温有之下班, 在电梯口候了她将近两个小时。黎芜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总之马上就走了, 说两句话而已。   他回头跟温有之说:“给你三分钟处理这些破事儿, 我在车里等你。”   谁想温有之抬头瞅了瞅他,来了个“我什么事儿?”   “……”   黎芜吸了一口气,用眼尾扫了一下旁边杵着的肖沐。   “啊……”温有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优雅地走到肖沐身边,问了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有点绝望地,“您哪位?有什么事儿?”   肖沐老脸红成了瘪柿子,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便提醒她:“就、就是桌上那个玫瑰花。”   温有之更懵:“什么玫瑰花?”   肖沐:“……”   黎芜:“……”   敢情这么多天她是一个没看见。   “您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就先告辞了,”她颔首,微笑,楚楚动人,“黎总半个小时后还有会,有机会下次再说。”   她退回黎芜身边,暗戳戳地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解决完了可以走了。   黎芜哑口无言。   还哪有什么机会下次再说?   今天调走,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两人都没什么机会碰面。   温有之单纯地笑了一下,直接让对方美梦碎了一地。   后来黎芜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忍住在车上问她,“刚才那人喜欢你,你没看出来?”   温有之说他绝对想多了。   黎芜后来参加一次心理学讲座,发现了四个字去形容温有之刚刚好——   “感情迟钝”。   通俗来讲就是,嘴上感情到位了,心理感情还差点意思。   典型的大脑跟不上嘴。   本来这一切都是刚刚好,他身边恰巧就需要这么一个人,一心一意,不去想别的,也不需要想别的,想着他和公司就好。   结果自己在上面栽了。   黎芜最知道温有之喜欢他。   想通两情相悦,却还是给了她一周的时间适应。   在温有之烦的要死那几天,江茹问他处对象是怎么回事。   他随口一说:“现在没有,一周之后就有了。”   短短一句话,嚣张得不行。   要不是江茹本性淑女,两人的桌子就已经掀翻了。   “怎么的,”江茹微笑,“现在你们年轻人喜欢这种,货.到.付.款的?”   “……”黎芜无语半晌,解释道,“不是,不给她时间,她会弄混。”   确认关系之前,需要给她时间却思考。如果不给她时间,她会永远分不清这之前的区别。   就像她会用W的身份叫自己小公主,那是心疼,而见了面却只会一口一个生疏的您,那是尊敬。   黎芜自己想得明白,江茹反倒被这新冒出的词汇又一脑袋问号。   “说人话,听不懂。”   “……”   最后两人不得不换话题。   江茹有点头疼地说:“儿子,你别要求那么多了,放过人家吧。”   黎芜看向窗外,天黑成一色。   跟温有之喝多了没站稳,含糊说醉话那天一样。   他心说我放过她了谁放过我。   .   音乐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主唱低吟着,嗓音渐入开阔和坦荡,群众的呼应如溪流汇于一处,又无数次分为支流,此起彼伏。   他们的吻隐秘而又雀跃。   温有之现在比现场混乱,心跳比鼓点还快。   她可以在任何场合随机应变,偏偏现在慌了神。如同完美的程序运行错误,警告声格外强烈。   天灾了。   她跟小公主接吻了。   我。   草。   这世上人最无法欺骗的只有自己。   温有之自己没躲没闪,就足以代表她证明一切了。   黎芜稍稍错开,在灯光氤氲中看进温有之起雾的眸子。   浅色的,像琉璃珠。   分不出谁的呼吸更重一点。   黎芜自知冲动,没把握好循序渐进,说好给人一周结果还差了一点……   他拉开一段距离。   “给我凑近点。”温有之突然抬手,拽着他领带被迫低头。   跟刚才不同的是,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攻击性,没有胆怯和不安,只有咄咄逼人。   “约法三章可是你说的。”温有之一字一顿,仗着好记性把刚才那段一五一十地复述。   “第一,称谓要换,场合不对。”   “第二,别乱社交,身份不对。”   “第三,保持距离,关系不对。”   黎芜平静地看着她。   “我问你,”温有之仿佛露出了獠牙,“你做到哪条了?”   她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了。   但,又不是第一次。   她还表白过那么多遍,她还当他面说那么多醉话,还给他起外号,叫得收放自如。   黎芜浑身都绷紧,白衬衫后面勾勒出了脊梁的线条。   温有之没等他回答,问:“现在什么场合?我什么身份?”   她问道最后一句话自己没了底,语气都松了,“……我们什么关系?”   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温有之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能听到一丝哽咽和茫然。   黎芜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眉心一跳,还是弄巧成拙,把人惹生气了。他尝试着安抚她。   “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温有之没有松口的意思,“我顺着你这么久还不够吗?我辞职你放我走了吗?我表白你答应过吗?”   活了22年,温有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崩溃。   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还有之前莫名其妙受的一堆气揉和在一起,再算上这些天烦成一团的事儿。   “你知道身份了连问都没问,你毫不在乎。还问警察……你是有多担心自己身边这个安全隐患。”   早就想问,但一直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怕他敷衍,更怕他认真回答。   她缴械般地笑了,“我听你话听了这么久,你能别耍我吗。”   “……”   这倒是在黎芜意料之外。   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她的身份,在乎的是她在不在自己身旁;咨询警察,只是想知道自己护她周全到什么程度。   能曲解到这个份上倒是稀奇,黎芜差点被气笑。   他抬手掐住温有之的脸,手动让她闭嘴。   “温十七,我从来没让你带我看烟花,没让你说过喜欢我,没让你帮我保护我,没让你送我花跟我说晚安,也没让你换了身份给我起外号。”   “……”   黎芜短短几句话转换局势,戳进人心窝里,“先越界的是你。”   片刻后,两人一起松了手。   音乐还在进行,约法三章不奏效了。两个人近地胳膊贴着胳膊,各自心不在焉。   话说到这个份上死路一条,撕破的脸拼不回去。吵架可以和好,但是关系打破了,谁也不能再继续当傻子。   虽然但是,温有之还是后悔了。   不知道从哪开始后悔的,或许从最开始辞职表白就错了,也可能追溯地再前,从起外号那一刻就错了。   一错到底。   现在有两个认知冒出来,让她大脑陷入了停机状态。   一是她完蛋了,她真的喜欢上黎芜了。   二是……她好伤心啊。   黎芜为什么要亲她?   她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怀疑他在耍她?   ——难道他还会亲别人吗?   温有之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这个问题,然后陷入了一阵思考。   可惜思考比不上了解,她早就知道答案,就是害怕认清现实。   他不会。   他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他对那个老中医的关注都比其余女生多。   音乐会散场,组织集体留下来合影。然而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兴致,脚前脚后地出了场。   黎芜一直挨得温有之很近。   她以为对方是想跟自己说话,后来想明白了,黎芜只是担心自己被流氓地痞拐走。   一路沉默。   温有之全程看着车窗,看的不是风景,是自己的影子。   她忽然记起,她貌似快过生日了。   8月17,23岁。   原来她现在才22岁啊。   回首曾经,活得也不算失败。她学历有了,工作有了,也有积蓄,还有组织和不为人知的身份。   是可以在这张牙舞爪的时代里,随意穿梭的年纪。   不用太小心,不用太刻意。   车停在了温有之楼下的马路对面。   她拆了安全带,一句话没说,径直地绕开。   这位置不错,头顶刚好有盏路灯,给行人的周身裹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黎芜扶着方向盘,心想明天他可能又要收到一封离职信了。   笃笃笃。   车窗突然被敲响。   黎芜侧头,只见刚才绝情那人此刻又站在了自己窗前,手攥着包等待着自己,安静而又面无表情。   他唇线崩成一条。   心又想刚才想乐观了,有可能都等不到明天。   风从窗户缝里溜进来,扬起来了面前人的头发,她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却被路灯的光映得明亮。   温有之等到车窗摇到最下,终于才哑声开口,“你说得对。”   黎芜抬眼看她,一时没想清是自己发表了什么言论,这时候都能收到褒奖。   然而思绪下一刻断了线。   温有之低下头,携着一身的清风,俯身凑了过来。   “我就是越界了。”她说,“以后还越。”   像音乐会场里那样,温有之轻轻地在黎芜的唇上碰了一下。   与之不同的是。   黎芜愣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压住她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说:   虚晃一刀=w=   -   还有那个,我能卑微地求个预收么(星星眼)   戳进专栏《建议你活在梦里》   先谢谢各位老板了!!!   -   啊啊啊啊我真傻真的我忘定时了 第52章   温有之到家的时候, 呼吸还没调整过来,脚步浮虚。   她觉得现在……   像特么做梦一样。   她摘掉包,随手丢在一边, 然后整个人歪道进沙发里, 皮料泛着凉, 她把手捂在了脸上。   操。有点刺激。   温有之甚至都不去想刚才在下面呆了多长时间, 有车经过,有行人经过,她想避开,结果尝试失败。   最后黎芜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了, 只记得头顶路灯挺亮的, 她脸一定超级红。   说完那种话之后还脸红……   显得怪没底气的。   手机在旁边响了两声, 不看也能猜到是谁,但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去管了。   温有之就这么躺在沙发上, 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数着心跳声,一快一慢。   ……七十八、七十九。   她终于有了力气起来做别的事情。   本来以为自己没发集中注意力,结果真按程序忙起来倒还好。   她回复了部分邮件,整理了最近日程, 又管理了一下ZEUS的运行,刷了一会儿论坛, 处理了些问题。   这些结束, 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   温有之撑着下巴, 她觉得自己已经缓过来了。   都是成年人, 干点这种事儿多正常, 不用放在心上。   她多冷静啊。   ……   结果十二点之后没过一刻钟,整个ZEUS平静了好几年的论坛,突然炸得连进都进不去。   原因只是因为他们老大发了个帖子,还置了顶。   标题——我知道这件事挺无厘头的,但我就是想说。   所有成员以为出了什么事,点进去的心情着急和不解各占一半,却只看到四个大字。   JOKER:【我恋爱了。】   .   北郊别墅的清晨永远是伴着鸟鸣。   见不到乱跑的猫,只有绿草如茵,喷泉溅起的水汽在空中划下一道淡色的彩虹。   如果说人前人后需要安一道枷锁,才不让本性暴露,那温有之的那道“枷锁”就是高跟鞋。   她踩着清脆步调,从长廊稳定的走过来。   看见黎芜时已经恢复如常,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递去红茶。   “今天换了新牌子,您尝尝能喝的惯吗?”   黎芜坐在椅子上静默片刻,答非所问:“你泡的惯吗?”   “……”   好像两人说的不是红茶。   是这段崭新开始的关系,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两个人都没好到哪去。   黎芜在她靠近时闻到了咖啡味,问:“昨晚几点睡的?”   温有之淡定自如:“忘了。”   其实就是躺床上干瞪眼,硬生生把自己逼睡着了,也没看当时几点,估摸着得有三点钟左右。   但她不能这么说,显得很没出息。   两个人关系好像变了,但好像又没变。   温有之拿捏不好,只能公事公办。反正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能开小差。   幸好黎芜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饶是王婶来来回回三趟,都没看出来这两个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上了车后,温有之汇报完今天计划后,掏出手机打开ZEUS的系统。   她发完帖子就把手机扔一边了,所有消息一律不管,跟那条没敢看的黎芜微信一起处理。   结果冷不丁进入界面,直接粉色皮肤冲击。   那条恋爱帖子后面跟了三个火花,回复数高达500条。   温有之:“……”   她怎么记得ZEUS一共才50人出头。   club J:【!!!!!卧槽!!!!】   diamond A:【老大喝了?盗号了?还是打错了???这个恋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spade 5:【日……这是我绝对是我见过最直接的炫耀。】   heart 3:【《无厘头》《但我还是想说》《我恋爱了》】   heart 10:【什么男人能把我老婆拿捏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club Q:【md秀我一脸,给我杀了助助兴!】   spade 7:【那男的上辈子发明了计算机吧呜呜呜呜】   ……   温有之勾了勾唇,划出界面,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板块。   【统计ZEUS失恋人口】   她一点进去,发现是一个人做的一个酒吧的场景,悲伤的情歌在界面上滚动,卡座周围坐着十来个人,一杯一杯的喝闷酒。   交流块上说的话也不甚清醒。   spade A:【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只是她最忠实的守护者,只能祝丢丢幸福。】   spade K:【她前两天还管我要病毒,我以为那是我们心动的开始,没想到是完结篇】   heart 6:【只要我还在ZEUS一天,我就会等她。老大!我心里永远留着你的一亩三分地!!!】   ……   温有之心道一群傻逼。   她没去管那些反复刷新的私信,反正都是这帮人自己作妖,等有空给他们找点事做。   于是刚想退出界面,最顶端忽然顶上来了个陌生头像。   当年为了辨认成员,每个人的头像都是他们部门的花色,名字只有一个数字。   但这个不是,头像是一片密集的绿色代码,名字上写着两字:黎芜。   他发了个问号。   温有之后脊梁骤地绷紧,没忍住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只见平常这时候已经闭目养神的人,现在正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放在腿上摆弄着手机。   温有之对危险的信号开始作祟,她反攻为守,不甘示弱地回了个问号。   【黎芜:?】   【W:?】   【黎芜:不回微信,回这个?】   “……”   完蛋,给忘了。   昨天给她屁股后面点火她能原地升天,根本顾不上黎芜发了什么消息。   她现在点进微信,才收到昨晚21:18的消息。   -【说话算话。】   然后22:34又来两条。   -【?】   -【不想负责?】   再可能是看她没有想回的意思,之后就闭嘴了。   温有之瞬间哑火。   她感觉自己现在跟渣男有一拼。没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秒回,结果刚把人泡到手,来了个消失一整晚。   她只好缩缩脖,试图回避视线,又把界面滑到了ZEUS系统。   ……   后方。   黎芜目光漫不经心地追随风景,手机一震,他低头查看。   【W:(18位身份证号)】   “……”   黎芜条件反射,已经码出去一个问号了。   然而没等发出去,他又收到了两条新的消息——   【W:负责的。】   【W:实名负责。】   .   下午,消息通秘书部不知道又被谁走漏了风声,青天白日乱成了一锅粥。   “卧槽夏季运动会???”   “咱公司这频率赶上奥运会了。”   “不是,我刚才听哪个谁说今年奖品是懒人代步车呢?这么高级?”   “不用代步车,给我个小高尔夫也不是不行。”   ……   越唠越起劲儿,温有之这边帮黎芜看着信号,里面正在进行一个跨国通话。   她嫌秘书部太吵,只好把路过的周落野抓来看着,自己去维持秩序。   张张站在门口,正唠地欢脱,拿着一节折扇摇着风。   “这不纯纯欺负人?整个公司就咱们秘书部人最少。”   孙强连忙跟:“可不!人最少,女生更少!你让我家温秘自己怎么两人三足?”   温有之默默插话,“我听完之后直接裂开了,正好两个。”   “……”   冷场来得猝不及防。   温有之在一众“这笑话好冷”的目光中,缓缓道,“给你们组个拉拉队吧,不说颜值身材,嗓门可以。”   秘书部:“……”   小何最先听话,食指竖在嘴前,悄了声问温有之,“您知道运动会的事?”   温有之点了点头。   她是最早知道的,因为最近要给公司打广告,宣传部却发现公司到现在都没进行过什么实质性娱乐,导致视频剪辑都做不满一分钟。   前些日子大会决定,干脆选一个周末开展运动会,正好最近公司不是很忙。   虽然她最近在忙别的事吧。   想到这,温有之耳朵不自觉地红了个尖。   小何并未察觉,又问:“打算怎么报?咱跳远高低得报一个吧,800米是最基本的,100米200米简直轻轻松松,温秘,你往田径场上一站,气场全开,直接秒杀!”   “……”   温有之都快被夸信了,刚想回怼,就见宣传部的人火急火燎地穿过长廊,直奔黎总办公室。   “您……您等下!”   温有之二话没说跟了上去,但秘书部桌角太绕,她赶出门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已经开成一条缝。   人已经进去了。   “您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行吗?”那职员姓贺名芙,戴着个圆眼镜,头发烫成两个卷垂在脸的两侧,“为什么连看都不看就驳回呢?”   黎芜抬眼,用英语跟电话那边的人道谢,告别。   “您现在的风评很好,如果主动做推广,那效果一定更好,而且参见此次运动会,还能让您更有亲和力,让员工们更信任啊!!!”贺芙说的铿锵有力。   温有之进屋的时候刚好听见后面两句话。   ……差点笑出声。   还亲和力。   她是怎么从一张臭脸中品出来的?   而且还搞错了一件事。   温有之站到对方身侧,莞尔一笑,“不好意思贺小姐,您的建议是我驳回的。”   贺芙这才悠悠看向她,面带不满。   “什么意思?”她愤愤的,“你现在已经可以代表黎总说话了?”   温有之一时无言,只能干枯地解释:“不是……”   贺芙:“你都不问黎总愿不愿意,失去这种机会,我相信黎总也会失望,到时候你负责?”   温有之:“……”   她现在对这两个字严重犯怵。   真的。   可惜墨菲定律。   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温有之想转移换题,结果对方咄咄逼人,一步将军。   “放清楚你自己的地位,你是人家对象吗管得这么多???”   温有之:“…………”   体验过窒息吗。   就现在。   两人陷入了一种谜一样的僵持。   贺芙早听闻黎总秘书干练,今天一看,嚯,这不完全是为非作歹吗?仗着在黎总身边就不老实了,这回是擅自拦了消息,下一回是不是直接上位???   直到办公桌发出一声玻璃的轻响。   “打断一下,”黎芜拖着调子,自然道,“她还真是。”   作者有话说:   贺芙:指条明路吧。 第53章   贺芙怔住。   “黎总的意思是, ”温有之倒吸一口凉气,看上去有点悲愤,“在这方面我确实可以替他说话。”   讲好听点, 她现在是临危不乱, 不好听点, 她现在有点强词夺理。   温有之都不敢看黎芜一眼, 两手垂在身侧,耐下心来解释。   “是这样,公司安排夏季运动会那几天,黎总正好要去长宁谈个项目, 可能没法及时赶回来。”温有之道,“您的意见提的很好, 给人眼前一亮, 我这边也是怕耽误您的计划, 所以想尽早通知您。”   能把“秒驳回”这种事说得这么高大上,公司上下也就温有之一个了。   她使出最后杀手锏, “相信贺小姐一定也有备用计划吧?”   贺芙:“……”   这一招实在有点高。   贺芙表情僵硬, 细看唇的内侧都已经被咬得发白。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备用计划就是修改运动会时间。”   温有之:“……”   好,年轻人很有想法。   贺芙道,“依黎总的日程来, 这样你还会驳回我的意见吗?”   温有之态度还算友善,“如果您能改的话。”   言外之意, 如果时间定在哪天你说的算, 那完全可以。   贺芙听明白了, 狐疑地看了看温有之, 又看向黎总, 最后坚定下来,抛下一句:“等着我消息吧。”   说完她就甩着头发走了。   温有之看着她的背影,风风火火,感觉所到之地原地都能旋起一阵风。   运动会没她绝对不看。   想着,她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呛呛里。   黎总日程调不开是其一,还有其二,算一点私心。   据温有之这么多年的了解,黎芜会定期健身,但常年服用药物——至今还不知道治什么的药物。在运动会那种高强度紧张的活动中,她担心身体会出现问题。   办公室新加了个书柜,散着淡淡的油漆味,在炎热的夏天又不好散去。   此时围绕在屋里,存在得有些燥热。   温有之思忖完毕,抬头的瞬间目光跟黎芜的撞了一下。   “没事的话我不打扰您了。”她自觉失礼,退到门口准备出去。   黎芜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   温有之动作顿了顿,识相地给门怼上了。   “她谁?”   “周伯的侄女,”黎芜淡淡地说,“这两天刚调来的本部。”   温有之点点头:“怪不得。”   怪不得总裁办公室推门就进,说话那么横,原来是后台比较硬。   性子也跟周伯急脾气有一拼。   黎芜从座位上起身,“在想什么?”   温有之答:“我在想她是不是也喜欢粉色郁金香。”   黎芜:“……”   他关上空调,打开窗户准备通风,朝门的方向走去。   温有之向边上让了一步,盯他看了片刻,忍不住问道,“如果贺小姐真的能改时间,您会参加运动会吗?”   黎芜不咸不淡道:“你让就参加。”   “……”   说的好像遭她威胁了。   温有之无辜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黎芜正好走到他身边,搭着门把手,不答反问,“跟你没关系么?”   “……”   好,温有之把自己绕进去了。   这就不得不想起刚才那句“她还真是”的打岔。温有之虽然并不害怕被人知道,但还是顾及一些闲言碎语,会影响黎总形象。   她避而不谈,眼底浮出了两片不自然的红晕,“你爱参加不参加。”   门一刚开一条缝,她就灵活的钻出去了。   黎芜立马揪住她,“我还有个事。”   “什么事?”温有之没好气问。   “下一个行程。”   ……原来是正事。   温有之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   “您稍等一下。”温有之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立马掏出手机查看,“没什么事儿了,一个半小时后准备下班吧。”   “好。”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扇半开的门,黎芜撑在门侧,在监控的角度,只能看到温有之一个人。   她刚把手机放起来。   黎芜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那正好,”他把门大开,随意道,“看来我有时间偷个情。”   温有之:“……”   什么爱好这是。   她一把给门砸上了,羞愤地抛了个:“我没空!”   .   秘书部有些方面跟高中生很相似。   安静没几分钟,看班主任走远,又鬼吼鬼叫起来。   温有之还没落座,就听见孙强那辨识度极高地笑声,像水壶烧开。   这架势是要篡位啊。   她一边吐槽一边拉开他们屋的玻璃门,“你们给自己提前下班了?一个个——你怎么来了?”   周落野随便倚着电脑桌,蹭小何桌上的白梨吃,“我刚才在电梯里碰到策划部的了,正好就一起上来送文件。”   小何一脸护犊子,“这我们自家人,秘书部第五人。”   温有之:“……”   是是是,自从有那个“谁先脱单谁是狗”的群,之前的老群就再也没说过话。   周落野小小年纪,已经知道打通敌军内部了。   张张靠在座椅上,把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平衡在脑袋上,“刚才说到哪了?”   孙强好容易止住了笑,现在水又烧开了,“就说四年前那运动会,老胡,哈哈哈哈哈100米人没到终点,鞋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张张最开始还一脸不屑,最后也忍不住跟着一块乐,“卧槽大哥你能别笑了么……”   温有之拿起桌上的小册子,翻开看。   里面三四页,写的是这回运动会的项目和奖品,并且嘱咐各部门要做好轮班,以防紧急事情发生。   设置礼品的人一看就很人性化,再加上黎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男生的礼物有什么手办、机械键盘、电竞比赛门票等等,狠狠抓住人心。   女生礼物也不甘示弱,各种大牌子的化妆品还有限量版,戒指项链什么的……总之是那种一看就让人激动的。   不过温有之翻到最后,还是对那个最终奖品,懒人代步车感兴趣一点。   ……   如果能开着这玩意过北郊别墅的长廊,那一定很拉风。   隔壁老王从后面悄悄靠近,看向温有之手上的册子,问:“温秘对什么项目感兴趣啊。”   温有之指了一个地方,“24点。”   然后又戳了下别的方向:“魔方、九连环、数独、多米诺、鲁班锁、柏拉图立体……这些能全报吗?”   她说着,没察觉周围空气都安静了。   温有之抬一眼,对上一堆视线,顿时也变得没底了起来,“……我都能获奖,我玩这个长大的。”   这什么高智商发言。   一屋傻子,不是,人都巴巴望着温有之,气氛有点死亡。   小何不是很忍心打断道,“温秘,你看那后面的得分不是很高。你就算全都一等奖,加起来也就四分。人家女生组两人三足,一个三等奖都能得三分。”   温有之:“……”   张张火上浇油,“而且那东西鬼都不报,还有那个射击运动,听说冷门到提前一天就比完了。”   温有之:“……”   运动会最后比的就是后面的得分总和。   温有之这才注意到,所有团体项目分都高得离谱,再反观个人项目,分给的十分抠搜。   她两道眉当即上了锁。   ……   “这一定是针对。”   温有之铭记于心,下班后,朝着停车场走的时候还在抱怨,“他们怎么不直接写个秘书部的别参加了,更省事。”   黎芜手上提着老黎总故交送江茹的燕窝,安静听着。   起初他只是看温有之脸色不好,下意识问了嘴,没想到倒出来一肚子苦水,委屈的不行。   “您别参加了,”温有之大手一摆,好像她是领导,“这种活动不参加也罢。”   “……”   停车场空荡荡,迎面一股潮湿气息,黎芜的声音带着回音。   “白天不还让我自己选?”   温有之答:“现在不让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这样有点专.制,不太好。   弱弱地补充道:“你让我对你负责的,这东西损害身心。”   本来这公主就有点病,再加上这赛制它!不!公!平!多生气,可不身心都损害了吗。   温有之暗自在心里解读。   小刘今天晚上请了假,他妹明天有个微创,照顾人去了。   温有之一早拿到车钥匙,被嘱咐充当一晚上的的司机。她远远地把车摁开,打算先把东西放上去。   结果走近,她才发现车后屁股贴着墙,后备箱根本打不开。   温有之只好让黎芜稍等,自己去挪车。   她拉下手刹,后侧同时传出一声开启的轻响。   温有之不敢坐在这等,又下车去帮忙,也帮不上什么,帮着摆了一下礼盒的方向。   一想这是送江茹的,她也有点不好意思道,“上回给阿姨买的梅花饼也不知道她吃没吃,下回再带点别的。”   黎芜在侧方冷道,“你可以陪她玩森林冰火人,她最近差点玩得人格分裂。”   “要不然给她弄个人工智能陪玩吧。”温有之弯下腰,强迫症似的把礼盒对齐。   黎芜又道:“那样会显得她很笨,到时候赖上你。”   “……”   不拆台能死?   车后面的空间十分逼仄,距离刚好只能站下两个人。   “那我也可以让它不那么智——”   温有之扣上后备箱门,转身话还没说完,身子却直接撞在了黎芜身上。   “你可以说你把她儿子解决了。”黎芜建议道,“现在很听你话。”   “……”   不是说正事呢么。   温有之想后退一步,又怕没有车遮挡被别人看到,只好错开目光,“我想死吗我那样说。”   一辆奥迪从另一方驶来,白色车灯一晃而过。   黎芜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视野更暗了些,在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泛着微光的银色耳钉。   “温秘书现在有空了么。”他低声问。   温有之朝另一方瞄了眼,反应过来他在说白天那个“偷情”。   偷就偷呗。   叫她温秘书,怪不正经的。   气氛烘托着暧昧,温有之缓缓抬起头。   既然如此……   她确实也想,施行一点男朋友的权力。   呼吸交错在唇缝间,快要触碰上时,温有之突然笑了下,轻声说:“那有人。”   黎芜:“……”   他向后看去,看着看着才意识到被骗了。   有没有人关他什么事?他都不怕员工知道,巴不得被人赶紧出去乱说。   然而这时,车钥匙被塞到手里,耳垂上传来一片温热。   温有之轻抿了下,贴在他耳边说:“有时间就滚去开车啊,公主殿下。”   黎芜:“……”   作者有话说:   嘿就不让你亲:D 第54章   小刘要是知道委托给温秘书的活儿, 最后是黎总亲自干的。   估计得吓得当场辞职。   温有之坐在副驾,时不时侧头看司机一眼。   “有事你可以直接动嘴。”黎芜感觉到目光,“我看你现在时间也很充裕。”   “……”   她只是注意到了他耳垂上的口红印。   温有之长这么大没恋过爱, 小时候电视剧播到男男女女亲嘴, 她自己都会主动调开频道。   这倒是让温璋吓了一跳。   他问温有之, 问什么不看那些啊?是知道那些不适合小孩子看么?   当时的温有之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   说这个是一种成年人才能学习的行为,她太小,用不着。   然而真的用上的那一天,温有之直接无师自通。   就给了她一个错觉——处对象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的错觉。   直到现在,温有之才明白, 还有一个东西叫害羞。   她把瞳孔转到前方, 没过一会又转回去了, 终是没忍住问了句:“江阿姨在家么?”   黎芜撑着方向盘,答:“谁知道, 可能出去打麻将了。”   温有之捏着安全带, 又问:“有多大可能?”   黎芜道:“百分之五十,要么去了,要么没去。”   温有之:“……”   统计学大师。   马路在车鸣声中拥堵着,一眼望去一片红色的海洋, 高架桥好像停车场。   黎芜心情难得不错,愿意搭理人:“怎么, 急了?”   温有之没吱声。   她从前面的柜里掏出来了张酒精湿巾, “把头转过来。”   “干什么?”   黎芜不明所以, 还是照做。   温有之上手把他耳垂上的口红印擦干净了。   甚至力道使得还有点大, 到最后看不清是没擦干净还是揉红的, 反正她舒服多了。   “好了。”后方有车在催,温有之把湿巾收回,坐回了副驾。   就像清理完罪案痕迹了一样,心虚地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   黎芜盯着她,静默片刻,车才缓缓向前挪。   说两个人默契到一定程度,话可以不用说满,也不用说的太详细,对方就全都能听懂。   不仅能听到,还可能感同身受。   这一点,不会因为他俩的关系改变而改变。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温有之在办公室没跟贺芙坦白算一次,刚才刻意抹去痕迹算一次……黎芜就算不想懂,也懂了。   这是没想公开关系。   太快了?   还是碍于工作关系?   “温有之。”   黎芜憋不住话,却也不会把事情直说,拐弯抹角半天,冒出来了句,“我们谈的是正经恋爱吗?”   “啊?”   “算了,当我没说。”   “……”   温有之听清了,就只是诧异而已。   心道这公主又在傲娇什么。   她脑回路挺新奇的,反问道:“那你想谈……不正经的?”   黎芜:“……”   “那给我点时间行吗,”温有之眼神意外清澈,“我学习一下,是不是还得买工具什么的?听说那种的挺刺激。”   “……”   话题被终端在黎芜的猛刹里。   他让温有之再说一个字就滚下去。   .   回到家后,温有之还挺委屈的。   不过她向来搞不懂黎芜的想法,“在一起了他就会给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宠上天”这种妄想,她从来都没有奢望过。   至少在一起之后,不用担心手被剁了。   温有之栽到床上,刷了会儿朋友圈。   先是看到了秦柯越最近去外地淘车,她点了个赞付评注意安全;又看到了老中医荆愠带着媳妇去长宁玩了,她又点了个赞,说黎总马上出差找他去。   接着,温有之才点进聊天框,找到那个早就被设成消息免打扰的【谁先脱单谁是狗】。   看到群名那一刻,她手顿了顿。   ……   嗯。   她决定装傻。   幸好里面五个人比她更傻,一个个分享曾经校运会往事,说得最嗨的就是隔壁老王,仗着年纪大经验丰富,光辉战绩得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讲。   剩下的人各聊个的,偶尔出现捧场的,说“这么牛逼”“太帅了”,然后又消失。   一个聊天群能聊出来两个频道,温有之竟然觉得还挺和谐。直到小何发来一个重磅消息。   他人缘一直不错,就是点儿有点背,消息灵通的很。   【小何:报!】   【小何:明天将会宣布一件大事!!!】   【张张:?】   【周落野:??】   【孙强:???卖关子的能不能直接去死?】   【隔壁老王:不过当天我100直接夺冠,我还回头瞅,我一看二瞅三回头,那人当场蒙圈了。】   【小何:运动会延期了。】   【张张:我靠?】   【孙强:为啥啊?延多久???】   【小何:延一周。说是这回为了黎总延的,他也参加。】   【温秘书:?????????】   【周落野:温秘淡定。】   【隔壁老王:当天成牛逼了,啦啦队队长都为此换人了,我刚好跑到间位置,她们比爱心刚好比着我……有人在听我说话吗?】   答案必然是没有。   群里又谈论起了新话题,说有更多时间准备了,要往好处想云云,温有之没再关注。   白天贺芙一句“那你等我消息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应验了。   第二天,温有之果然收到了这大姐新一份策划案。   都不知道说她锲而不舍,还是说她后台过硬。   温有之嘴上说气话不让黎芜参加,可贺芙真的改了时间,不让他参加实在说不过去。   她也找黎芜谈了,黎芜只是很淡然的说听她安排。   那还有什么可安排的了!   混蛋公主。   温有之无由生气,忙忙碌碌地处理后续,又通知相关部门联系场地,好几次连黎芜都没抓到人。   一周过去后,好不容易气消了,结果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天,她刚跟黎芜听完汇报,两个人从楼梯上下来,贴着扶手。   正谈论着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总监。   “我刚才说的话他能不能听懂?”黎芜蹙眉问。   温有之客观评价,“如果您刚才说的是‘话’,那他其实应该能听懂的。”   “……”   她都不敢回想刚才那一幕,一屋子人,包括她自己,都被黎芜吓成鹌鹑。   温有之毫不夸张地想象,如果他当时手里有枪,估计能把在场所有人都崩了。   “现在全公司都等着您赶紧出差,你在的时候,所有人一伸手就能够到南天门。”   “……”   也只有独处的时候,温有之才敢说一点点造反的话,时刻提醒着两人关系有点禁忌。   黎芜步子迈到一半,突然侧头问:“温秘书也是?”   他这些天也掌握规律,一用正经称呼,某人就能瞬间红了脸。   这不叫打趣,这叫调情。   温有之抬头瞥了眼监控,小声道,“我不是。”   黎芜表情刚一松。   温有之:“我半条腿已经迈进南天门了。”   黎芜:“……”   眼看她家公主要当场发作,温有之吓得差点把剩下那条腿也蹬进去,叽里咕噜地下了楼。   结果一推开大门,她傻住了。   心想剩下的半条腿没被黎芜吓进去,现在也进去了。   只见宣传部贺芙领头站在一侧,隔壁老王带头秘书部撑在另一侧,泾渭分明地堵满了整个走廊。   “温秘!”   小何当啷一吼,吓温有之一哆嗦,“过来。”   温有之颤颤巍巍地过去了,“何将军有什么指示?”   小何:“现在咱们是彻底跟宣传部结仇了。”   温有之:“?”   小何刻意把声音放大,试图让所有人听到。   “他们要跟我们抢人!居然想让!每天跟我们一起工作的黎总!替他们参加运动会!”   温有之:“……”   叫得这个亲。   也不知道之前怕得险些遁地的是谁。   贺芙推了推圆眼镜,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我这么做有错吗?我们想看的是团结友爱,黎总跟你们……一二三四,哦,温秘算半个,四个半的人,能拍出来什么团结友爱?”   张张反驳道:“你少扯了,希望你听过一句古文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天天陪着黎总熬夜加班了?我们秘书部每个人都不知为了他付出多少……尤其是温秘!”   张张把温有之推到前面,“她都快把自己牺牲——”   温有之一惊,飞快地捂住他的嘴,把后半句卡在掌心里,“别乱说。”   “……总之就是不能给你们!”张张挣脱后说。   他们本来人就少,再少,就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黎总理应归秘书部,去宣传部那算什么啊!   贺芙看他们这架势,也不好直接把黎总直接抢走。   “那公平竞争。”她摆起架子道,“你们说,怎么比都行。”   张张撸起袖子就要冲。   贺芙:“打架不行,我不想丢工作。”   张张:“……”   上回几个人在餐厅的群战记录至今还维持着,渐渐演变成了一代传说。   贺芙虽然后调过来的,但也有所耳闻,在听说有个小姑娘因此被开除之后,更不敢跟这帮人硬碰硬。   这时候,身后有个宣传部的向前一迈。   “用点成年人的解决方式吧!”   贺芙转过去半个身:“什么?”   “新纪元,侏罗纪战场,这周五晚上八点,玩点男人该玩的。”   现场陷入了第一次沉默。   新纪元,是他们20几岁年龄的童年记忆,几乎每个人小时候都拿父母的电脑狂野过。   此时当着无数人说出来,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有点羞耻。   直到隔壁老王闷咳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不见不散!”   孙强连忙怼了他一下。   隔壁老王低头解释,“总比打架强,我和平主义。”   孙强:“……”   然而只有温秘书头顶大问号。在场貌似只有她一个是玩24点、魔方、九连环、数独等长大的,一时有点懵。   她悄声问张张,“啥东西?”   还没等张张回答。   “啥东西?”贺芙离她近,听到了一清二楚,“早就听说温秘高材生,好学生不玩网游,你就别参与了。”   后面立刻有人附和,“对对,黎总要是最后跟宣传部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   走廊里没开灯,正是快下班的时间,阳光打斜地照,在地上分割成明暗交错的两个区域。   温有之站在黑暗里,缓缓抬起头。   哈……?   她男朋友去别部门比赛,不帮她就算了还与她为敌。   跟她没,什么,关系?   “贺小姐真是敢说啊。”温有之意味不明,她火气往上涌,言行上仍保持着职业素养,“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还是各出五个吧。”   贺芙挑眉,“当然。不过你后面那几个不会嫌你太菜吗?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气压瞬间变得很低。   温有之忽然意识到不对,这个贺芙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跟她针锋相对,处处偏袒黎总。不像是看上她的职务了,好像是看上……她身边的人了。   然而恰在此时,她身边的人悠悠的推着楼梯门出来了。   “黎、黎总!”   人群中瞬间让出来了一条道。   温有之扫了一眼他今天穿的黑衬衫,明知道他是过来给自己解围的,但……更生气了。   他本来就应该在自己脚后出来的,硬生生拖到现在才像小公主出阁,步伐走得还十分欠揍。   绝对是因为温有之前一秒说公司人人嫌他,这一秒又见两个部门跟着抢他,在门后看她笑话。   温有之不想理他,接着问:“贺小姐玩么?”   贺芙忍不住回头,目光流连在黎芜身上,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已经57级了,还算拿的出手。”   “那就这么——”   黎芜已经走到她身侧,突然打断她,“没必要。”   温有之正在气头上:“还是有必要的。”   “我到时候还是跟秘——”   “把嘴给我闭上。”   黎芜:“……”   贺芙:“……”   在场所有人:“……”   现场陷入第二次沉默。   温有之一声喝令,不止黎芜,所有人都吓没声了。   接着,就看温有之又对贺芙挤出来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恬淡道。   “那就说好了,您记得到时候跪下来叫爹。”   “……”   现场陷入第三次沉默。   作者有话说:   公主:顶撞我?我早晚顶撞回去。 第55章   曲终人散, 闹剧落幕。   两个人打头,秘书部四个跟在后面。那场面好像被家长领回家的打架小孩。   安静地让人窒息。   小何一想到刚才温秘书那句不要命的“闭嘴”,紧张地腿都有点发软, 不知道温秘现在害没害怕。   他鼓捣了一下孙强, 让他发言撑场面。   “咳我觉得, ”孙强大腿被掐, 赶鸭子上架,“咱们必胜,就放一百个心,咱们肯定有人带飞……你说对吧老王!”   隔壁老王:“……”   mmp。   “对, 那个什么新纪元,我确实玩得比较早, 元老级玩家吧。”隔壁老王道。   “我等级也挺高……非常高。”张张道。   “我跟游戏内部人员关系还不错。”小何道。   “我在里面认识的兄弟也很多, 人缘至少是有的。”孙强连忙补充上。   几个人相视一笑, 就跟先前在食堂那样,团结的猝不及防。   小何忍不住打量前面两个人的反应, 突然发现, 黎总不仅没生气,好像……还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看出来,身后孙强突然“哎”了声,“我系下鞋带。”   “事儿逼。”   “你快点的吧。”   “都在这等你呢。”   突然, 电梯声“叮”一声响。   小何再一回头,面前空空荡荡, 一直领头的两个人凭空消失了。   ……   温有之后背发出很重的一声闷响, 回神时候已经被抵在了电梯里。   “靠。”她没忍住骂出一声, “你发什么疯?”   黎芜凑在她耳边反问:“你发什么疯。”   电梯关上门后没人理, 一动不动地卡在这一层。   温有之后面就是扶手, 人被圈在监控下面,正好进入了一个死角。   “关你……”她仔细考虑了一下现在的局势,顶嘴的话很识相地吞了进去。   温有之重新解释道,“我只是看贺小姐不顺眼而已。”   “只是不顺眼?”黎芜捏着她的下巴,“我还以为温秘书是为了我。”   “……”   温有之心重重一跳,瞥过头去。   电梯里氧气有限,温有之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人身上柠檬味……   以前有这么重?   气息交错,温有之后悔自己没练练腰,现在如果发生点什么,她恐怕会站不稳。   还好,下一秒黎芜就把她放开了。   “我一会直接去机场。”黎芜正了正领带道,“联系小刘了吗?”   他出差的日子就是今天,六点钟的火车。   温有之从角落里出来,问:“不拿东西么?”   黎芜:“那边应该都有准备,一会把文件发我邮箱里。”   温有之:“好。”   她压住呼吸,佯装淡定地走到另一侧。   “温秘书。”黎芜突然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温有之摁下一楼电梯键,电梯嗡一声启动。   黎芜刻意地叹了一声,“我现在在公司,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   哪有那么严重。   说得是刚才那句顶嘴。搁在平常,温有之一定为自己澄清两句,但现在人要走了,她性子都跟着和蔼了。   哄骗道,“好,等您回来我好好补偿您。”   电梯持续下降,里面的人站得很开。   比刚才那两波抢人的还要泾渭分明,就差划上一条线。   温有之回头的那一瞬间,黎芜大步朝这边迈过来,越过了那条线。   “那我预支一下。”   “什……唔。”   总裁专属电梯有一个好处,就是哪怕楼层再高,中途不会有人突然进来进来打扰。   听觉在一刻被无限放大,能听见路过楼层的半句谈话,还有一些暧昧的、不可见人的声响。   叮——   电梯抵达一楼。   两个人还是一前一后地出去,只是温秘书照之前慢一拍。   她后背被压的发疼,高跟鞋的步调难得被打乱了,有点局促地跟着出去。   在看不见到地方,温有之舔着嘴唇,“嘶”了一声。   这公主脾气不小……   亲就亲,还特么咬。   .   温有之回到楼上,解释了20分钟自己没被打,说这是口腔溃疡长外面了。   本来还挺没底的,结果秘书部居然还相信了,让她去去火,别着急。   傻的可爱。   然而回家以后,温有之才发现自己面对的问题更大了。   狠话撂得有多狠,现在她就有多后悔。   对于一些资本家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是事。而对于温有之来说,能用电脑解决的,也同样不必往心里去。   可光是新手任务做了她两个小时……就让她有点绝望。   指望自己一夜满级,不如指望一下别人。   温有之干脆弄成了自己刷经验的,替她操作着。而本人这时候打开了联系人,找到了认识的一位打电竞的小姑娘。   曾经在长宁认识的,虽然今年才20岁,但游戏玩得很出名,退网几年,如今又火起来了。   电话被接通。   里面传出来一声黏黏乎乎的“喂。”   “阿困。”   “温有之?你等下,”电话那边立即精神了些,然后换了个安静的位置,才重新把电话接起来,“终于想起来我了?”   温有之歪在凳子上,寒暄道:“在干什么?”   江困回答:“刚训练完,一会有个直播……你什么事?”   温有之也不跟她客气,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自动忽略了抢人的目的,最后总结道,“我想速成。”   电话空白两秒。   江困回道:“你想挺美。”   温有之:“……”   江困打了个哈欠儿,又问:“你之前玩过网游吗?”   温有之正经回答:“还是玩过的,玩了几年。”   “什么成效?”   “会骂人了。”   “……”   江困诚挚得建议她:“要不姐你还是开个挂吧。”   “……”温有之微噎,“我就这么让人绝望吗?”   这姑娘知道温有之的身份,她退网那几年,温有之W的身份和江困Sleepy的网名,曾是两个人的互知的秘密。   江困话没说太死,还是给出了一点实际的:“提升硬件,那个游戏我听过,说是装备狠一点,人就狠一点,或者你靠队友。”   后来电话那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江困哼唧了两声,貌似在撒娇,又跟温有之这边说改天再聊。   有些人就是在某一方面极为有天赋。   温有之是在编程,江困则是在游戏那方面。如果面对这种情况的是她,她在对抗当天实力至少不会拖后腿。   不过江困说得确实可取,如果装备要狠……   温有之叹了一声。   她上ZEUS上逛了一圈,搜关键词找到了个新纪元的老玩家,diamond 6,一聊,这六哥说给能给她几个稀有装备。   虽然有点古老,但杀伤力很高,还讲了讲用法。   他说这游戏装备讲究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物理攻击会受角色攻击力的影响,像普通攻击、有攻击力加成的技能伤害都算,而法术攻击一般都会受玩家角色法术强度影响。   所以如果一个装备法强和物理伤害都很高,那就能取胜。   温有之戴个小眼镜,学得很认真。   最后她问diamond 6,给她那个武器叫什么。   那么稀有,一定有一个即非主流、又火辣的名字,一听就能给敌军劝退十公里那种。   然后对方说分别叫【街边小木棍】、【摔碎的啤酒瓶】,还有【程序员的头发】。   ……   温有之说你给我滚。   .   装备狠一点计划失败,温有之把希望寄托给秘书部那几个人。   那天他们在后面谈的话,她都听见了。   一个元老级玩家,一个等级很高,一个跟内部打好关系了,还有一条个兄弟很多。   温有之暗戳戳地想着,如果都这么牛逼,那她稍微拖一点后腿……应该也没什么。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   马上就到了周五晚上,秘书部众人热情高涨,好像参加的是国际电竞联赛,唯有温有之垂个脑袋。   账号她练了三个晚上,甚至错失了她家公主的一个视频电话,终于!   把账号练到了10级。   对方那贺小姐当天就说她已经57级了!   温有之想要么还是给自己搞个外挂吧,虽然看起来很不公平,但——   思索间,温有之肩上被挎了一只手。   隔壁老王安慰道:“别慌,有我呢。”   张张也跟:“是啊是啊,我们都很有经验,这两天我手感也找回了不少,肯定没问题的。”   小何:“至少不会输的很惨。”   孙强:“别瞎说!咱们铁赢!!!”   原来温有之已经把情绪写脸上了。   也是。   她舒下一口气,耷着两道眉毛笑了下。其实上回打群架的时候她就想说,感谢秘书部这几个人,不离不弃,永远偏袒。   ……   个屁啊!!!   温有之上线那刻是真的后悔了。   她上号,在游戏里第一次跟那几个人碰面,在看到他们账号的那刻沉默。   然后听完他们的解释,在沉默中变了态。   重新介绍下现在这几位。   隔壁老王,元老级玩家。(由于活得时间比别人长,把vip耗到了十级。)   张张,等级很高。(56级……甚至比对面贺芙还低一级。)   小何,跟内部关系很好。(因为经常在游戏里使阴招,所以经常被投诉,管理员现在都还记得他。)   孙强,人缘比较好。(曾经一晚上甩了十个妹子,一上号就被人追杀,曾经一位受害者现在已经建立了一个杀手帮派,刚才把他杀到重生点三次。)   温有之抬起手,摁了摁人中。   所以现在五个人等级加起来,才将就过了百。   温有之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去死。   她甚至后悔自己当初装了什么逼,早知道就该让黎芜把话说完,就没这些事了。   现在可倒好,拱手送夫。   秘书部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丑媳妇见公婆,温有之顶着自己的十级账号闪亮登场了。   于是叫嚣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两个队伍在擂台相见。   游戏秉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特意开设了跟对手进行语音通话的功能。   没过片刻,对面传来了一声响亮的。   “噗哧——”   贺芙的声音极好辨认,“我觉得温秘书是不是太过于让着咱们了,我现在有点舍不得攻击了。”   只见屏幕中小小的擂台上,两队人,一队穿的几位朴素,另一队穿的金光闪闪。   贺芙浑身上下都珠光宝气,身后跟着一堆铠甲勇士。   “不是,温秘,你不会是刚注册的账号吧?一会别再拿出来个新手装备。”   “就是啊,”有人添柴点火,“我们这都是玩了十来年的……您账号多少有些寒碜了。”   “这故事教会我们一个道理,狠话还是不要乱说。贺总监,咱们别跟温秘计较了,就当没听见吧,反正咱们都有黎总了。”   贺芙低声笑了,“还是要走个程序的。”   仿佛大局已定,秘书部的人再怎么口嗨,温有之已经觉得无济于事了。   哪怕现在搞外挂去,时间也来不及了。   而且,万一使手段举报被发现了,事情更难办。   比赛就这么开始了。   对方到后来已经不把他们当人看了,口号从“争取获胜”,转变到了“速战速决”。   贺芙掏出来自己装备,上面显示出了名称和伤害。   【紫微软剑】   【物理伤害:150】   【法术伤害:120】   【技能:加100%法术伤害。】   剩下的四个也纷纷亮出武器。   只见伤害都破了百,有位大哥更猛的,法术伤害直接达到500点。   温有之深深的绝望了。   反观我方。   首先!隔壁老王掏出来了……   【24k纯金牙套】   【物理伤害:20】   【法术伤害:0】   【技能:给金主爸爸的特权,在这场游戏里可以随便骂人,不会被禁言。】   温有之:“……”   然后!56级的张张!   【最新版本理综卷】   【物理伤害:100】   【法术伤害:0】   【技能:知识就是力量,现场打晕一个人,并当他面做完一套理综,逼他这局游戏结束后立刻去学习。】   温有之:“………”   到小何。   【无形的手铐】   【物理伤害:0】   【法术伤害:88】   【技能:投诉第一人,管理层希望他洗心革面,以后有事可以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省事。】   温有之:“…………”   最后是孙强。   【风火轮】   【物理伤害:无法计算】   【法术伤害:无法计算】   【技能:溜得很快,一般人打不着。】   温有之省略号已经打累了。   对面已经笑出来了五重奏。   温有之觉得现在的场面,已经不能用丢人来形容的了。   那边催促着温有之赶紧亮装备,是不是等着压轴登场呢。   温有之微笑。   这轴快把自己压死了。   出于仪式感,她最终放弃了伤害各30的新手装备,决定选择diamond 6昨天给她的稀有装备。   结果看了一圈……嗯,仍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最后她随便一点,亮出来了最终底牌——   【程序员的头发】   【物理伤害:0】   【法术伤害:0】   “……”   沉默来得意料之内,伤害全是0却在意料之外。   温有之还以为这头发能绞死谁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我笑不活了,温秘你是出来搞笑的吗?”   “我笑死了,来,用头发丝抽死我!”   “让你十根!让你十根头发行不行!”   “哈哈哈哈讲真的,我曾经没觉得这是个搞笑的游戏……”   秘书部这边安静如鸡。   最后张张也忍不住笑:“草……这是我伤害最高的了。”   小何:“谁不是啊。”   隔壁老王:“没事咱们虽败犹荣,一会我骂死他们,你们把想骂的话都发给我,我一会编辑一篇小作文。”   “……”   几个人想了一下,竟然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于是纷纷点开私聊,什么脏说什么。   然而就在画面切出去的前一秒。   温有之装备那栏又弹出了一行字,笑声那瞬间戛然而止——   【技能:由于头发很少,稀有度高达十星!程序员实在憋不出技能了,只能将敌人技能复制过来了,物理伤害为对方十倍,法术伤害为对方二十倍!祝亲游戏愉快!030】   屏幕保持非静止画面半分钟。   擂台上死一般寂静。   温有之呆呆地望着屏幕,直到那行字消失,她脑袋仍在罢工状态。   “呃……”   他们亲切无比的温秘,终于在今晚说了第一句话,“你们谁先上?”   所有人:“……”   温有之突然觉得这样,有点欺负人。   于是主动让出一步,“那要不,你们一起上?”   所有人:“…………”   结果没等对面做出反应,系统开始迅速演算。   【察觉到亲要1v5!倍数将在对方总和基础上扩大,正在刷新数据……】   【刷新成功!】   【物理攻击:6660】   【法术攻击:8880】   【祝亲亲游戏开心哦!*^o^*】   作者有话说:   儿童节快乐宝贝们!   发发红包! 第56章   要不是场景在变动, 温有之真的会以为游戏卡了。   首先是对面几个人集体静止,其次是我方队友集体降智。   张张拿着理综卷,突然忘了自己切屏是为了干什么。   然后他关闭界面, 照着贺芙脸上就是一扇。   【使用击晕技能】   【是否直接做卷子?卷死对方?】   张张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是】。   只见界面里操控的那个人瞬移到贺芙旁边, 往那儿一蹲就开始珠心算。   “……”   “你这个很厉害啊, 代入感很强, 我现在已经开始慌张了。”小何由衷地感慨。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贺小姐人都傻了。”孙强讷讷道。   贺小姐人不只傻了。   现在还有点痛改前非的意思。   她不是没想过输,是没想到能输的这么彻底。   当年她决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从来都没想过, 有一天会被一根头发打败。   秘书部剩下的三个人分别出招,展示了一下自己低等级的倔强, 平A打得不亦乐乎, 打完就往温秘后面藏。   还冲对面略略略。   略着略着, 又想起隔壁老王的金牙套,开始各自文采飞扬, 共同完成一个800字小作文, 外带黎总的宣誓主权。   温有之不太好意思。   手上的头发丝已经打结,变成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左手能拿三支剑,右手一个榔头外加三个魔法棒。   她手忙脚乱地端着,正决定用哪一个等级比较低的装备, 还是不要太打击人。   毕竟同事一场,还是得低调些, 就算再爽也不能——   突然, 温有之由于武器太多没拿住。   【您的霹雳银龙榔头掉在了地上!】   【顷刻!】   【地动山摇!!!】   【Penta Kill!】   【Aced!】   温有之愣住了。   震死了啊这是???   秘书部和宣传部的这场对抗, 早已收到了公司上下的关注, 一圈人在饭后点进来观战。   结果上来就被温有之一个气波冲出去了。   短短三分钟, 游戏结束。   这三分钟里还有两分半双方在愣神。   温有之尴尬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对面依旧沉默。   没人接受她的道歉,只剩几声严肃的“卧槽”、“这他妈谁打得过”、“无语”……   声音还是刚才嘲讽人的声儿,态度却全然不同了。   界面上弹出来【Victory】的标识,游戏里设定输赢家的动作,对面几个人朝他们这个方向集体鞠了一躬。   温有之突然很痛快。   她在自己频道里下令:“截个屏,发公司大群里,给咱们黎总看看战绩。”   还是爽起来吧。   一群垃圾。   .   温有之离开电脑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窗外黑得只剩圆月,她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热可可。   她先上ZEUS,找到了diamond 6,十分抱歉那天骂了他的事,并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diamond 6说这些都是应该的。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网游的打开方式就是找bug。   温有之对着屏幕轻笑。   她突然好奇,打着对话框问。   【JOKER】:那剩下的两个武器呢?   【JOKER】:就是那个叫【街边小木棍】、【摔碎的啤酒瓶】,都有什么作用?   【diamond 6】:作用可大了。   【JOKER】:!   【JOKER】:展开说说?   【diamond 6】:那个小木棍正好有半人高,怼在地上走起路咯楞咯楞的,特别好玩。   【JOKER】:……   【diamond 6】:然后那个啤酒瓶,非常有趣。   【JOKER】:是每个碎片都能拆分当飞镖,杀伤力一万那种吗?   【diamond 6】:不是哦,是因为我想出来了一个人生哲言。   【diamond 6】:达芬奇不是说过吗,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鸡蛋,所以我发现,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碎酒瓶。暗示破镜不能重圆,具有非常深远的人生哲理。   【diamond 6】:老大你觉得呢?   【JOKER】:……   【JOKER】:我深受震撼,大哲学家。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绝世武功秘籍,结果被教育一通。   无妄之灾。温有之心道。   微信消息一直在手机框上跳动,是一张获胜的战绩截屏。   温有之点击去,从下划上顶,全公司的人都在跟着议论。最开始是在疯狂夸他们,他们几个的人缘一直不错,后来就变成游戏的回忆杀。   刷了半天,温有之渐渐地看不懂了。   还是生长环境不同,如果这里面在谈论魔方复原问题,她能唠上一个晚上。但是谈论“新纪元”就不行了。   她对这一不感兴趣,二也玩不明白。   好在这场乱斗结束了,以后应该不会再碰了。   就是……   温有之总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   热可可凉了些,温有之倚着橱柜抿了一口。   这时候,不知道谁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秘书部这战绩不知道黎总能不能看到。】   温有之笑容僵住。   啊对,她有个对象来着。   点进微信框一看,与黎芜的消息往来停留在走的那天,三天之前。   黎芜给他打视频电话,又发了个在干嘛,温有之没搭理他。   她当即觉得有点不妙。   这种感觉说不明白,一半是直觉,另一半是身体上的危机感。就比如,她现在嘴唇有点疼。   温有之先是试探地发了条消息。在等待的时间去看了一眼现在他的行程。   应该是空闲的。   于是她拨去一个电话。   温有之打算好了,一接电话先二话不说道歉,然后添油加醋地说自己为了抢他这个人,花费了多少多少的努力!求求情撒个娇什么的……   然后电话被拒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温有之:“???”   好,气得不轻。   又打过去了几个电话,结果都是一样,对方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断。   她家公主的心,坚如磐石。   之后的20分钟里,温有之又试图微信轰炸。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理你的】   -【但我最近忙着玩游戏~不该冷落你的~但你想一想,我这不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努力的吗~~】   -【亲亲】   -【别不理我啊】   -【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前消息我都是秒回的,这次竟然!三天没回!太不应该了!】   -【温囚罪该万死!皇上!】   三分钟没人搭理。   温有之心想这小公主也该沉不住气了,于是接着发微信,一鼓作气。   -【皇上有时间批一下老臣的奏折呗】   她心里忐忑,发觉自己恋爱之后经常不太老实。黎芜在心里恐怕早就把她归成渣男那类的了。   渣男现在束手无策,只能在干等着。   几秒后,消息框终于蹦出一条新消息。   -【我明天晚上回去。】   -【路过公园。】   黎芜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温有之思考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暗示自己去接他。   原没原谅再议。   温有之暗松一口气,同时也兴奋起来,连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包,还有一个捧着脸的。   【温秘书:ok,我到时候带花去接你。】   【黎总:沐浴花?】   【温秘书:……】   【温秘书:玫瑰花】   .   说带花就一定会带花,温有之已经不理人好几天了,不想再给自己加个说话不算话的罪名,显得脑子不太好使。   她一早联系了花店,直接提出要求,“送给恋人的。”   店员很客气的把人往里带,“这里面的都能送给恋人,您要不说具体点?”   看着花簇五颜六色,有素雅的、洁净的,也有妖艳的、媚气的,眼花缭乱。   温有之最终在店里坐了半小时,从气味查到花语,面面俱到。   店员是个年轻的姑娘,也没嫌烦,边插花边跟她搭话。   她说:“我头一次见到女孩子研究花研究这么认真……您一定很疼您恋人吧。”   温有之推了推眼镜,转着笔,“其实他更疼我一点。”   而且,也不是家家都有公主要哄。   “好就这样!”温有之把花名字写在纸上,递了过去,“我今天晚上过来取,谢谢您了!”   店员笑了笑:“好。”   等下了班,花也备好了,就差人了。   公园离车站很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喧闹里总是掺杂着孩子们的笑声,永远让人发不起来脾气。   温有之坐在长椅上等人,把花放在旁边。   好大一捧,能占一个人的位置。   她掏出手机发微信。   【温秘书:我到了。】   【温秘书:[/图片]】   【黎总:堵车。】   【温秘书:好的!等您!】   自大回复一个,对方就开始不定时回她几个字,关于原谅她的事一字没提,多半都是问她这两天早睡没有。   温有之琢磨,应该是想着见面之后在算账。   还是得趁机说点好话。   她构思着好话,删删改改,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十七。”   温有之抬头,认出来面前的人:“老秦……?”   自从上回吃完火锅,两人就没再联系,顶多遇到什么头盔限量版,秦柯越会主动通知她一声,再就此议论几句。   温有之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他,一时有点惊喜,连忙起身,“你怎么在这?”   “我前两天不去外地淘车了么,”秦柯越挠了挠脑袋,“才回来,正想联系你。”   温有之:“淘到了嘛?”   秦柯越:“必须拿下。”   他们一起笑了。   到兴头上又开起了玩笑,笑成一团。秦柯越下意识抬手去揉她的头,却被温有之避开了。   笑容还没完全褪下去,两人却全都冷住了。   秦柯越的手不当不正地悬在空中,察觉到了着份浓烈的疏远,他哈哈带过,扭头,又看见了长椅上的花束。   有些事不用明说,自然会懂。   秦柯越脸色黯了黯,说:“其实我那天在火锅店有话没说完。”   温有之脖子还向后缩着,闻言又蔫了下来,抬起眼:“什么?”   “我想问你,”秦柯越坦白,“你是不是喜欢你老板。”   “……”   换在现在温有之肯定是能回答“是”的。   但令她诧异的是,这份感情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吗?都已经是被人察觉的程度了?   她沉默片刻。   突然,一辆玛莎刹停在两个人面前。   车灯晃着人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黎芜已经走了下来。他下车拎着杯巧克力奶茶,是温有之喝醉当天带他买的那家。   秦柯越在公园门口杵着,面对着温有之,表情透露着不自然。   他像是感觉出了什么,说:“我还想说,如果你不喜欢你老板……”   黎芜刚好走到他们跟前,把剩下的话听了个干净。   “——能不能喜欢一下我。”   秦柯越没太多底气,带还是有一点的。也有一点宣战的成分,特意让黎芜听见。   温有之呼吸不畅,甚至上不来气。   她目光直勾勾地跟着黎芜,心虚又害怕,目光里全是辩解,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柯越不甘示弱,也盯着黎芜。   直到黎芜悠哉地坐在长椅上,与花为伴。   他不用抬头就能直觉到主视,然后更加泰然自若了,从兜里掏出来了打火机。   “看我干什么,继续。”黎芜道,“我坐这儿抽根烟。”   温有之:“……”   真会挑地方啊祖宗。   然而没等吐槽完,她就看到了黎芜发红的眼底,整个人顿时石化了。寒意从脚底下向上蔓延,冻得她头皮发麻。   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话语,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要完。   作者有话说:   公主日记   20xx年x月xx日   我发现跟我家秘书处对象很有意思,这种出其不意的震怒总是让我特别着迷。   :( 第57章   滚轮被拨动, 火苗窜了上去。   黎芜的表情很快就朦胧在烟雾之后。   温有之突然想起来了以前。   他也是这个姿势,让自己过去燃上,金黄色的小火星闪烁在黑夜里, 他的一切情绪就能有所收敛。   沉默太消磨人了, 秦柯越马上就要招架不住, 说:“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 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   “不了。”温有之嗅到了烟草香,回答道,“咱们,今天把话说完吧。”   秦柯越眉皱了皱:“不再想一下了么?”   温有之扯出来一个笑容:“想一下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她学懂了网络, 一直信奉的只有科技,今天却难得凭直觉做事。她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把事情解决。   或者说, 当着黎芜的面把事情解决。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我要是……我要是对你有想法, 早该有了不是吗?”温有之尽力把话说开,“这跟我老板没关系。”   言外之意, 就算我不喜欢我老板, 我也不会喜欢你。   “所以你喜欢他是吗?”秦柯越问。   温有之默认。   “哈……”   秦柯越撩了把头发,专挑话里漏洞:“你跟你老板也认识三年了,你要是对他有想法,为什么早没有?”   温有之坦诚道:“可能早有了, 可能是我没发现吧。”   “……”   秦柯越不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温有之摊手,“我满脑子都是他。我知道他所有喜好, 所有兴趣, 所有脾气……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她安静地说着, 没注意到身侧的人, 已经很久没有动那根烟了。   “说实话, 他生活挺单调的。像白米粥、像手撕面包、像原味薯片,”温有之给自己都说无奈了,“可我就是想往里面掺点甜的东西……比如巧克力什么的。”   公园门口渐渐多了人,铺子和小摊都跟着铺张,吆喝声撑起来夜晚的热闹。   唯有这里寂静,连人心都跟着萧条。   温有之进行最后收尾,“对不起了,祝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我明白了。”秦柯越道。   温有之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反正话说开了,剩下的太复杂她懒得去想,再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走远。   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   好羞耻。   当着本尊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   但是面子这东西,丢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温有之刚掏心掏肺完,这会儿又得塞回去,哄人。   她把旁边的花束捧到腿上,挨着她家公主……现在应该是艾莎,整个人都冻住了。   “帅哥。”温有之脑袋往他那边伸,“生你对象气了?那我现在能趁虚而入吗?”   黎芜像没听见,夹着烟往嘴里递。   还没咬住,就被温有之抽走了,让他直接亲了下自己手指。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黎芜注视着那火星被熄灭,“我偶尔才抽。”   “那更不好。”温有之道。   “……”   似是手上没东西了,显地十分空闲,黎芜随手就拿起了旁边的东西。   结果低头一看,是刚才买的那杯巧克力奶茶。   温有之正要伸手接过,就见黎芜把奶茶又放了回去,表情有点难看,。   温有之:“什么意思,烫手啊?”   黎芜:“嗯。”   温有之:“那我摸摸。”   黎芜:“不给。”   “你好小气。”温有之闷闷地说,“一会儿该不好喝了。”   黎芜垂眸看了她一眼,捏着塑料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诱得人口渴。   或许因为旁边有花的缘故,温有之的模样极具欺骗性。   黎芜一时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会选择送花。因为花能衬得人娇艳,还有生色香味,四位一体地迷惑人。   他眉轻轻一皱。   就是现在。   以温有之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这就是松动了!心软了!成了!   她把手上的花一递,险些单膝跪地,“玫瑰换奶茶,非常划算,入股不亏啊黎总。”   “……”   温有之讨好一笑,眼看要迎来盛大的交换仪式,她心跳都加快了。   却被旁边突然的一声打断。   “大哥哥。”   两个人一怔,一齐看向声音来源。   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酷炫的嘻哈装,刘海儿长过眉梢,一双漆黑的双眼干净无瑕。   他捏住黎芜的西服裤脚,“我的饼干丢了,能帮我找一下吗?”   温有之看他实在可怜,弯下腰道:“没事,姐姐帮你重新买一个好不好?”   先让她完成交换仪式啊!!!   温有之心里疯狂呐喊。   男孩揪起裤腿,眼神瞬间变得很戒备:“……饼干买不到的。”   温有之耐心问:“什么饼干买不到啊?”   男孩瞅她:“毛茸茸。”   “啊?”   黎芜看不下去,捏起她后颈,低头问男孩:“什么品种?在哪走丢的?”   男孩抬手指了一个地方。   ……   原来饼干是只小泰迪。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温有之和黎芜成功被使唤,分头行动,在走丢的地方找了半天,又到附近马路上岔开,依旧没看到饼干的身影。   温有之问了附近的人,又讨来它最喜欢吃的零食,弯着腰叫它的名字,都没有用。   喊累了,她倚在棵歪脖子松树歇了会儿,掏出手机刚想找一下附近社区的联系方式,就听见身后一大一小的谈话。   她发现黎芜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但格外讨这些小家伙的喜欢。   比如家里那堆猫,比如今天这个小男孩。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啊?”小男孩问,“你的饼干也丢了吗?”   黎芜安静几秒,应该是不太想理,但又不太忍心。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就像在家里备猫粮一样,不情不愿地抛出来个“没。”   温有之心道还真是冷漠。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了一句很小的,没想让人听见的话。   “我的饼干差点被别人拐跑了。”   ……   温有之倏地有点难受。   就像心脏缩了一下,褶皱起来,舒展不开。   她觉得她哄了人那么久,从晚上哄到现在,什么法子都使了。结果到头来,没弄清对方为什么生气。   举个例子,小公主收到了一面好看的镜子,只想自己照,镜子上也只能出现自己。结果有一天,镜子上出现了别人,他不情愿,却也没办法。   小公主嫉妒,但他不承认。   他嘴硬。   温有之曾经一度觉得他感情很单薄,现在看来,不过是这些年憋坏了而已。   她心酸,又想笑。   手机屏幕早就黑了下去,温有之摇了摇头,才想起来要紧事,重新点亮屏幕。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对面灌木丛颤了颤。   猝然抬头。   茂密紧簇的枝桠还在沙沙作响。   温有之收起手机,往前走去。拨开一个夹缝,果然看到了那只棕色的泰迪,躲在草丛里正摇着尾巴。   “在这!”   听到动静,男孩赶忙跑过来。   饼干看到他的一瞬间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飞快地朝他的方向跑过去,给了一个飞扑。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吓死我了……”男孩把脸埋进它耳朵里,边揉边抱怨。   温有之又走到黎芜身边,乖巧地一站。   男孩又注意到他们,捏着两个小爪子转过来,“饼干,快谢谢哥哥姐姐,没有他们你今晚又要露宿街头了。”   饼干:“汪!”   温有之上前一步,捏了捏它肉垫,“下次别乱跑了。”   又朝男孩笑笑,“赶紧回家吧,你妈妈爸爸该等着急了。”   男孩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点头“嗯”了一声。   饼干也在旁边欢快地汪汪叫。   气温转凉,马路上的车也渐渐多了,车鸣声一个接上一个,把马路堵了起来。   温有之钻回车里,建议等一会儿再走,黎芜自然也没说什么。   “那个,”温有之扯了个话题,“您怎么知道那是只小狗?”   黎芜言简意赅:“猜的。”   温有之:“……”   好,话题结束。   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与外面的嘈杂格格不入。   温有之坐立难安,只好把刚才的花拿过来,继续进行交换仪式。   刚才为了找狗方便,双方信物都提前放回了车里。   “收下花吧,公主殿下。”温有之抱着花束,闻了一下,“好香的。”   黎芜脸上没有起伏:“可奶茶不好喝了。”   温有之赶紧道,“没事,我的花是鲜的。”   黎芜盯着花,表情认真极了,可能是在挑刺。温有之只能心惊胆战,还不敢表现出来。   直到她看到黎芜嘴角隐隐勾起的一抹弧度。   真是傲娇死。   温有之心中默默腹诽,可等对方拿出奶茶的时候,还是飞快地夺了过来,生怕人家反悔似的。   “给你花。”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放后面吧。”黎芜道。   “好。”   天知道温有之多想喝这杯奶茶,想得都快疯了,如果这辈子喝的奶茶有排名,这一定位居前列。   她拨开吸管,刚戳进去,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侧头看向黎芜。   “准你喝了,干什么?”他说。   温有之眨了下眼,撑着坐垫起身:“先亲一口。”   好几天没见了,上下班都看不到人,面前办公室的门紧锁着。现在一看,还怪想的。   温有之越凑越近,黎芜却抬手阻止了她。   无名指和中指抵住了她的唇,带着冰凉的质感。   “我不想你不回我消息。”黎芜眼眸一片黑沉,严肃道,“也不希望有什么事比我重要。”   温有之愣了一愣。   几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谈条件。不听话的小孩就没有糖。   那怎么办,她可是最听话的了。   温有之抬起手,攥住黎芜的手腕,“知道了,你最重要。”   而后,还没等对方做出什么反应,她伸出舌尖在最近的指腹上舔了一下。浅色的眸子直勾勾的,语气带着哀求和可怜。   “亲一口吧,求求你。”   作者有话说:   黎芜:我#%#*……   -   端午快乐宝贝们 第58章   温有之总是这样。   没有分寸、没有界限, 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过火,也不知道自己的某个举动有多勾人。   黎芜感觉自己好像更生气了,火烧尽了理智, 呼吸在短促的停滞后猝然加快。   温有之还在观察他的反应。   不应该啊……她都服软服成这样了, 钢铁般的心现在都该融了啊。   她手无意识地收紧, 有点想把这个挡在唇上的阻碍扯开, 结果手臂上的肌肉骤地收紧,温有之被捏着下巴,拉了过去。   后颈被牢牢按住,黎芜给了她一个带有侵略性的吻。   齿关敲开, 舌尖相抵,鼻息在狭窄的空间流窜。   温有之前期还有来有往, 后期实在周旋不过, 压着他向后缩。胳膊却被黎芜拉近, 挂在他脖子后面,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 供他更深地攻占。   直到接近缺氧, 黎芜才咬着她下唇放开。   他双眼迷蒙,拇指按住刚才烙下牙印的地方,哑声问:“满意了么?”   温有之眼睛失焦严重,左手攥着自己右手腕, 喘息着看他,反问:“原谅我了么?”   亲都亲了, 不原谅说不过去。黎芜只好保持一丝自持:“给你一次机会。”   温有之笑他:“你都给了我多少次机会了。”   黎芜:“你查过?”   温有之:“没, 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她甚至现在还能分心, 想着自己两大优点——一个听话, 一个知错就改, 光是这两个就能把公主伺候熨帖。   这距离不再占点便宜有点可惜,温有之收紧手臂,蹭了蹭他的头发,“公主殿下,我听话么?”   黎芜很难想象她做着这种事,还把话说得这么清白,于是直白地告诉她:“不太听。”   温有之:“……”   氛围破坏大王。   她刚想得寸进尺一点,远处一辆车朝这边疾驰过来,远光灯擦着前玻璃而过。   温有之被晃的完全皱起眼,下意识拿手捂住黎芜的。却被她直挺的睫毛扎了一下。   他怎么不闭眼?   温有之还没来得及诧异,视野里又暗了下去,面前恢复一片漆黑,只有合上眼帘才能看到的红色光斑。   “他完蛋了。”温有之把手从黎芜脸上摘下来,“远光灯扣200,还得扣一分。”   黎芜轻眨了一下眼:“这附近有监控吗?”   温有之抬了抬头,“那儿就有一个。”   “……”黎芜顿了顿,意有所指,“那你胆子挺大。”   温有之:“跟我老板学的。”   车流早已疏通开,沿街都被点上了路灯的光晕,亮得不允许再发生什么事。   当然温有之也再往下想过去,典型的及时行乐。   回家的路上她专心的喝奶茶,虽然凉了,但她还是喝得津津有味。她问黎芜出差谈项目的事儿,简单地探讨了一下。   说着说着,提到了之前丢过的那个硬盘。   那里面暴露了很多行程和文件,温有之早就处理好这些内容,行程能窜地都窜开了,窜不开的也没办法。   她做的已经够完美,提到这件事,完全是因为黎芜得知的一个消息。   “你说那个老师出狱了?”温有之瞪大双眼,“不是无期徒刑吗?”   黎芜讽刺一笑:“可能是表现得比较好吧。”   温有之脑袋转得有点慢:“所以你现在是确定了,硬盘在她手上?”   黎芜很轻地“嗯”了声。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是确定了。   黎芜仅仅告诉了温有之这个消息,却隐瞒了真实的一部分。事实上,这不是消息,是他的亲眼所见。   在长宁的某个街角,他跟着几个学者过马路,本来谈论着这个城市的经济落后,黎芜正要回头插上一句话,却看见了咖啡店里的那个人。   她早没了当年的风采,皱纹密密麻麻地布在脸上,头发已经斑白。但神色不变。   那双细长的眼睛,永远带着轻蔑和冷淡。   也在那一瞬间。   姬雅凡也认出了黎芜。她完全没有慌神,扬起唇角一笑,又朝他举着马克杯,不伦不类地敬了一杯。   而那桌子上,就放着那个消失已久的硬盘。   黎芜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她要把这个硬盘随身携带。   或许姬雅凡早已预知到这场相遇,挑衅罢了。   温有之在旁边嘬着奶茶,对着眼吸里面的珍珠粒。她头发总是掖在耳后一半,露出来一颗不甚明显但很提气色的耳钉。只有细看,才能看到她耳廓上细红的血丝。   黎芜不敢多看,只是提醒她有个弯道。   还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得知她是W后,更不想了。黎芜有种直觉,温有之知道以后绝对不会淡定和他调侃,只会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   那就更危险了。   车在路边停下熄了火,黎芜给车窗摇上,拆下安全带说:“下车,回家去。”   温有之抬起头,看清是自己家小区,难以置信地扭头问:“你给我送回来了?”   黎芜认为这个问题有点蠢,不耐烦道:“我给你当司机当上瘾了,行么?”   温有之见好就收:“行,祖宗。”   黎芜见她拆下安全带,侧身就要推开门,结果温有之一个假动作,下一步捧着他的脸就啾了一口,落下了一个巧克力奶茶味的唇印。   她十分欣赏黎芜现在这副诧异的样子。   每每这样,她就会有种新奇的感觉,好像是恋爱后的产物,并没有什么意义,就是让人心情愉悦。   小孩就算不听话,也能自己摸到糖吃。   这句话应该记进温有之个人总结里。她吃饱喝足,推门要下车,却听见黎芜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要不是你明天还得给我上班……”   后半句是在陈述事实,加上前三个字就变了味儿。温有之过了几秒才听出来这句话的别扭,临下车问:“后半句呢。”   风吹进来,让人一下清醒了不少。   黎芜重新给车发动,看都没看她一眼。   “没后半句。”他道,“赶紧下去。”   .   温有之对他持有怀疑态度,但那地方不让停车,她只好把悬念都留着了。反正日子还长,他俩也不只有今天。   第二天她准时准点到达北郊别墅,三天没来的地方再次出现,温有之恍如隔日,这才有了点异地恋重逢的激动。   端茶倒水整理领带,一切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熟练。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装得深沉一点,却听见王婶远远地唤了她一声,道:“小温今天很开心嘛,都哼歌了。”   “……”   小温现在不开心了。   温有之拎起茶壶,手指拉起一条劲瘦的筋。她没法解释这事,干脆转移了话题,“这两天黎总不在,您轻松不少吧?”   王婶讪讪一笑:“夫人不是还在吗。”   温有之点了点头,明白了。   这大少爷没在,姑奶奶在。   伺候谁都是一样的。   杯垫被摆在桌上,温有之稳稳地把把茶杯垫在了上面。再一抬头,发现今天桌上被放了两副碗筷。   她纳闷,“阿姨今天……”   “小温来得真早呀。”   温有之嘴里还含着剩下的半句话,突然听见了门口一道声音。意识还没意识到来的人是谁,身体已经开始莫名奇妙地起疙瘩。   王婶连忙赶上前去,“夫人回来了?”   江茹手里捧着只橘猫,涂着艳色的指甲油的手机挠着它的头。见王婶来了,她伸手把猫递过去,“这小东西好久没吃东西了,一直趴在门口,我就给它带回来了。”   “哎呦您真是心善,少爷这点肯定是随你。”   王婶小心翼翼地接来,带着猫主子进厨房找吃的。   江茹脸上露着疲惫,拎出来个凳子坐下。温有之会来事的很,从橱柜拿出来另个杯,倒上了半杯茶,放在她跟前。   “阿姨,好久不见。”温有之说,“您看上去很累。”   “是啊,我麻将玩了四圈,刚想睡觉天亮了。”江茹道。   “玩得太开心了对吧。”温有之捧场。   “是挺开心,还赢了260块。”江茹打了个哈欠儿,喝了口茶,“他们还想拽着我玩,我怕我把钱输回去,就逃回来了。还跟王姐说了一声,早饭要做两份。”   “……”   温有之视线在这栋四层别墅环绕一圈,心道咱还差那260块吗。   谈话间,楼梯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黎芜踩着拖鞋从楼上走下来,“稀客啊,您怎么起来这么早。”   江茹一听他说话,头就疼:“你妈我追求时髦,我熬夜通宵,夜不归家,刚回来。”   黎芜挑起一道眉:“那还是跟我们年轻人差点。”   江茹:“差什么?”   黎芜:“我们年轻人通宵完,还得做30个俯卧撑。”   江茹:“……”   那不是年轻人,那是超人。   亏江茹还认真问了,闹半天坑自己呢。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她自己差点栽坑里就算了,非得拉个垫背的,“跟人家小温学学!人家多稳重!这三年她在你身边是没给你带来一点长进!”   黎芜:“……”   温有之:“……”   一个人的惹事儿,是两个人的沉默。   江茹觉出心虚的味,但由于熬夜太费脑子,她懒得去细想。   “对了,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黎芜想都没想:“没有。”   江茹:“我问你了?”   黎芜:“……”   她转身把温有之拉到身边,重新问了一遍,“你晚上有时间么?”   温有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又不敢在这时侯做小动作,只好认真想了想,回道:“4点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最近公司在运动会。”   江茹点了头,反复摸着温有之素白的手。   “那正好不过,我朋友家儿子刚出国回来,180,杂志模特,阿姨把你当亲姑娘,带你去见见?”   “咳咳——”   黎芜险些呛死。   江茹眯起眼:“怎么的?你也想要180模特?”   黎芜:“……”   作者有话说:   放心这回公主没生气,不用哄   (捉虫) 第59章   啊?   这是飞来横祸吧。   温有之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有点想死。   “我……我想我还是算了。”她的语言艺术完全掉线,第一次磕巴,“不太、不太合适。”   江茹不理解:“什么叫不太合适?你合适着呢好么!咱们这性格啥样的找不着?找个180大帅哥拿回家养养眼也好啊!”   温有之迫切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我……”   我带回家去也特么地不敢看。   江茹还以为是温有之没自信, 觉得自己配不上。   这怎么可能?亲妈最懂儿子, 知道全天下谁能伺候得了她儿子吗?   那都是神仙。   神仙现在冷汗直冒, 正想着该如何委婉地解释自己心有所属,还不会得罪人。   “她不会去的。”黎芜在一旁把话插进来,刚才呛得不轻,他拿纸巾擦嘴, “她已经有——”   “有喜欢的人了!”温有之瞪大眼睛,连忙把话接上。   黎芜朝她瞥一眼, 继续说:“这么说也可以, 不过她已经把人追到——”   “追到巷子口了!八字就差一撇!”温有之又堵。   江茹看不懂了。   “你俩是在演双簧吗?”她面露纳闷, “运动会新项目?”   “……”   话说到这儿,拒绝的意思已经表明得差不多了, 江茹也不会再逼着下去。毕竟不是自己相亲, 年轻人的事情她也不好多管,只是问:“你喜欢的那位,现在在哪儿工作?”   温有之实话实说:“一家民营企业,当着大官儿。”   江茹:“离咱们这儿近么?”   温有之模棱两可:“还可以吧。”   江茹点了点头。   其实她挺好奇的。   这得是什么选手能被神仙看上啊?那得相当幸运了, 光积德估计就积了十几年。   “别弄个什么异地恋网恋什么的,不靠谱。”江茹不好意思多问, 只是最后嘱咐。   温有之连连说是, 心道您猜猜他现在在哪?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黎芜后来就不再说话了, 全程闷头吃饭, 也不替她解释, 也没回答他妈的问题。   好在江茹也不稀罕搭理他,两人一桌子吃饭各吃各的。尴尬的只有温有之一个,她现在格外向往外面的天地。   半晌,江茹喝了口牛奶,提议道:“那咱们今天晚上吃个饭吧。你带着小温,正好荆医生和他对象也回来了,见个面。”   反正时间也是空着,问都问了,不吃白不吃。   说完,她隔着玻璃杯盯着黎芜,“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他,关于你的眼……”   “那就晚点见。”黎芜没等她说完就起身,凳子在地上划出很大的声响,“温秘书,走了。”   “啊,哦。”   温有之眨了眨眼,没太听明白刚才那对话。   这母子俩平时的画风就是这样,没大没小的,拳打脚踢又唇枪舌战……虽然都是江茹单方面的吧,但刚才那两句谈话,很明显不是开玩笑。   而且更明显的是,黎芜是被动的一方。   他在回避着什么呢?   ……还是在瞒什么?   温有之上车之后,还频频朝后座上的人看去。   最后一次被当事人捉个正着,“温秘书。”   温有之一慌:“在!”   黎芜:“为什么看我?因为我没让你去见你的180?”   温有之:“……”   这都哪跟哪。   后半句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是错的。   温有之不想在哄人的道路上重蹈覆辙,柔声解释道,“您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家花不比野花香?”   “……”   黎芜被油了一脸。   .   晚宴定在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尽管都是熟人,温有之还是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换了身姜黄色的连衣裙。   她一手提着包,踩着白色小高跟跟着黎芜走进去。   顾客不多,但服务生很多,纵眼一望,全是穿着白衬衫的帅小伙。温有之记得几周前做过这家餐厅的攻略,好像就是崇尚这种年轻风,给人一种舒适活力的感觉。   很难去想,这儿居然是江茹选出来的地方。   但温有之又想,这阿姨连通宵打麻将这潮流事儿都能干出来,找一个全是帅哥的餐厅也不算什么。   “还特意换了一副耳钉?”黎芜走着,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他最近老是关注这个,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觉得温有之耳垂圆圆的,挂个什么东西都好看。   这回就是小雏菊,衬得人都跟着天真。   温有之朝他侧了侧头,虚挎着他的胳膊,“您不觉得这一款跟我今天的衣服很搭吗?”   黎芜一脸漠然,“我开的又不是服装设计公司。”   温有之:“……我只是想让您夸夸我。”   黎芜:“行。你审美确实不错。”   温有之无语了。   她让这大哥夸一下她的穿搭,居然最后都能夸到自己身上。   牛批。   本来以为这只是黎总特产,独一份,可推开包间门那一刻,温有之觉得那可能是遗传。   屋里三个人已经就位,江茹坐在主座,荆愠那老中医和他老婆坐在长桌的右侧。   里面正进行着一场隆重的……嗯,拍马屁。   荆愠那骚包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今天更骚,哄江茹哄出来了丈母娘的感觉:“我远远一看,以为这屋坐着哪个大美女,进入进屋一看,我去,这不是江阿姨吗,我顿时觉得我思想不正确,这简直是惊天大美女。”   江茹十分受用,怼了他肩膀一下,“别瞎说。”   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脸上写着“继续”两字。   “一会儿第一杯,必须先敬阿姨盛世美颜。”荆愠小声道,“您可别再漂亮了,差一点能到芜芜子的姐了!”   “哎呀羞死人了都!”   黎芜:“……”   温有之:“……”   旁边的孟谈早就习惯了,在旁边安静地擦着刀,然后照了照自己脸上的妆面。   她剪了一头很别致的公主切,巴掌大的小脸永远装着一副冷淡至极的面容。温有之曾经见过她几次,如果用一种动物来形容她,那蛇是最好不过了。   “我们来了。”温有之歪了歪头,有些俏皮地一一打招呼,然后加入拍马屁行列,“阿姨您比早上又年轻了十岁。”   江茹简直乐开了花,让温有之坐她旁边了,亲儿子死一边去。   于是长桌形成了一个很明显地分解线,一边是热情高涨,一边是南北极。   孟谈天寒地冻地放下刀,又拿起叉子,抬眼瞥了黎芜一眼:“来了?”   “嗯。”   然后就没了。   两人对着脸也不嫌尴尬,那边夸人的更不嫌尴尬,直到黎芜听不下去,垂着眼说:“屈才了二位,明天给你们报个脱口秀大会?”   这才收口。   点餐这工作还是交给温有之做,她向来考虑得周到,又不会浪费粮食让人心情不好。唯一的难点就是孟谈的口味,她拿着菜单问:“孟谈姐……”   “牛排三分熟。”孟谈酷酷地说。   嗯,很符合冷血动物的口味。   另一只冷血动物不够冷,牛排一般吃的都是五分熟。   温有之点完单,服务生优雅地走了。   荆愠全程絮絮叨叨,忙乎完“丈母娘”有忙活老婆,“亲爱的以后咱们还是吃点熟的,三分熟我一嚼都感觉能嚼出血,我担心里面不健康。”   孟谈:“吃坏了你不能治吗?”   荆愠啧一声,“那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治啊,中医有自己的局限性,懂么?也就能治治芜芜那样的病秧子。”   温有之被点了一下。   病秧子?这么严重?   上回问荆愠黎芜生的什么病他不说,温有之又赶着辞职没接着问。这回身份不一样了,关于黎芜吃的药,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茹似乎跟她捕捉到了同样的字眼,面色凝重不少,抿了一口红酒杯又放下,态度直接180度大转弯。   “呦,我儿子现在都可以被称之为病秧子了?挺荣幸。”   一句冷嘲热讽,全场安静。   孟谈压根没有管的意思,小口地嘬着红酒;温有之啥也不知道,连辩解都没词;荆愠正中下怀,只能向黎芜求助。   “这个呢,其实吧,也没那么严重。”荆愠搬出老中医忽悠法,“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我们芜芜已经许久没发病了不是?”   江茹:“是吗?今天王婶还跟我说,少爷的病又严重了,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直接撞了墙。”   撞了墙?   脑子出问题了???   温有之大为震撼。心想确实,她家公主大脑内部构造确实跟正常人不太一致。   但为什么是昨天晚上犯病?回去的时候不都哄好了么?   温有之一箩筐的问题,这场合也不知道问谁。除了孟谈一位置身在外的,貌似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这感觉很像被蒙在鼓里。   她刚想从下面拽黎芜,却见他突然起身,“荆愠,出来一下。”   这意图太过于明显,荆愠扯了扯唇角,胡说道:“怎么这么大个人了……上厕所还叫人陪。”   黎芜:“……”   他俩在江茹有鬼的目光中撤离了。   高脚杯被喝空了撂在餐桌上,被灯光打上了一个椭圆形的白点。江茹叹了一声,道:“我这儿子有事瞒着我。”   温有之拎起酒瓶给她倒上一个底儿。   巧了,她这对象也有事瞒着她。   “还是件大事儿。”江茹道,“他如果不早点治疗,我真怕到时候连后悔药都没有。”   温有之说是是是。   忽然,江茹目光燃起来希望,扭头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犯这病吗?”   温有之微笑:“……我连他犯什么病都不知道。”   江茹瞬间失望:“哦这样。”   她希望之火熄灭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的平衡。   温秘书可以说是自己儿子最亲近的人了,之前听说,她甚至都管着黎芜的药,这信任度可见一斑。   连温秘书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么一看,自己貌似比她知道的还多一点。   江茹掖了一下碎发,玩味地问:“你想知道什么病嘛?”   温有之立刻说“想”。   她真的太想了,听一桌人打哑谜半天了。想当年自己听高等数学的时候,都没有产生过这般迷茫。   如果能知道他什么病,温有之甚至能交换情报,出卖公司情报她都可以。   江茹托腮,似乎是读到她的想法,诚挚得提出交换筹码。   “这样好了,”她说,“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儿子生的是什么病,好不好?”   温有之看向她,突然就犹豫了:“呃……”   作者有话说:   十七:我他妈的。   -   一起来看到好多虫,影响宝贝观感了!! 第60章   西餐厅外, 穿着奢华的顾客络绎不绝地在大门里进出,服务生小哥忙前忙后,摆出了八颗牙标准笑容。   黎芜两手搭着栏杆, 无聊地盯着车水马龙。   荆愠低咳一声, “抽烟吗?”   两人走进了街角的小卖部, 结果选烟的时候都有点怂, 最后花了一块钱,抽了两根收银台上的棒棒糖。   荆愠拆了包装纸,口腔里弥漫着草莓的甜腻,“我不抽烟是因为我老婆在屋里, 你怕啥?”   “我家——”   黎芜咬了一下塑料棍,有些烦躁地改了口, “——怕我妈。”   荆愠稀奇道:“你还怕你妈?”   黎芜一脸冷漠:“没想到吧。”   荆愠:“确实没想到……不过你叫我出来完全没意义啊, 我必然向着你, 啥都不说。”   他手在嘴上比了个拉链划上的动作,以表决心。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不完全是因为荆愠是中医的关系, 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虽然不多。   “不用感谢我,兄弟,”荆愠道,“你要是早点病死, 我也解脱了。”   “……”   黎芜凉了他一眼。   跟荆愠那个不同,黎芜嘴里含着的是巧克力牛奶味的。他也是不厌其烦, 每每都要在心里点评一下, 太腻了。   “是别的事儿。”   他进入正题, 把长宁看见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咖啡店、马克杯、硬盘, 还有令人深印象深刻的皱纹。   “姬雅凡?真是她?”荆愠吃惊, 但在意料之内,“我上回说是她,你还跟我挺好笑的,说她死了。”   “……”黎芜微微一噎,“我只是没想到她会重新找上我。”   荆愠说:“不找你找谁?当年给她整进监狱的是你,要换做是我,我做鬼都敲你家门。”   远处有天桥,上面行人稀少,没有光亮。   黎芜目光发散:“我不怕鬼。”   “那你怕她?”荆愠就着路灯,观赏着棒棒糖里面的裂纹,“你已经25了,不是15,一伸腿能给她踢飞好几米吧?怕什么。”   黎芜道:“我也不是怕她。”   荆愠问:“那你担心什么?”   “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人参与进来。”黎芜表情有些凝重。   “懂了,”荆愠拍拍他肩,“担心我是吧?没事,买保险了。”   黎芜:“……”   他糊掉荆愠的手:“我说的是温秘书,别把她扯进来。”   怕她冲动是一方面,更怕她受伤。   所以,叫他出来不是为了瞒着江茹,是为了瞒着温有之。   荆愠垂下眼,用尖牙咬碎了糖。   “知道了,我不会说的。”他把光秃秃的棍抽出来,狐疑地看了眼黎芜,“不过你一个上司,对秘书这么好,不合适吧?”   黎芜没发一声。   好在没过一会儿,荆愠自己想明白了,“妈的她一个秘书对你也好得离谱,你俩都挺不正常。”   黎芜:“……”   糖嗦完了,两人也不敢多聊,勾着肩往回走。身上没粘上一丁点烟味,倒是清新。   一推门,就看见温有之跟江茹脸对着脸,笑得极其不自然。   荆愠落了座以后,问旁边孟谈:“这是干嘛呢?”   孟谈朝他的脸闻了闻,确定没有烟味儿了,才张口与人沟通,“阿姨想知道温秘喜欢的是什么人。”   荆愠一惊:“温秘书有喜欢的人了???”   孟谈:“昂。”   荆愠:“黎芜你也知道?”   黎芜:“嗯。”   “……”   不该这么淡定吧???   荆愠前一秒还在想这秘书俩有没有可能,毕竟谁都不瞎,配是真的配。   但现在他是彻底没了这些想法。   他想怪不得呢!   怪不得他撮合两个人这么多次,屡战屡败,原来是温秘书心有所属!太可惜了。   我们芜芜子哪点不如意了!   ……   好像除了帅都不太如意。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桌,又谈起了新的话题。自打黎芜出去的那刻江茹就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回来之后也没再提这件事。   气氛渐渐祥和起来。   最终,荆愠还是按捺不住体内的八卦之魂,问温有之喜欢的是谁。主要是想知道黎芜跟对方差在哪儿。   温有之就不说。   后来她被问烦了,意有所指道:“刚才阿姨还想跟我交换信息呢,告诉我黎总生的是什么病。”   荆愠:“……”   这是在暗示他,如果他能给出更多信息,还是可以等价交换的。   荆愠捏着下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直到瞥到了黎芜漠然的视线,觉得自己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这桌上气氛就变得有点诡异。   诡异的原因在于凭空出现的两位诡辩手,都在试探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温有之试图诈出来原因,荆愠等着她自己说漏嘴,实力不相上下。   人话一多,就下意识喝酒。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红酒喝成了白酒,醉醉熏熏的也不知道后来呛呛些什么东西。   黎芜分辨了一下,貌似是……在比较自家老板和对方老婆。   “我老婆能一个打十个!”   “我老板能一次骂哭十个!”   “我老婆能给我做满汉全席!”   “我老板能……能吃光便利店所有巧克力。”   江茹听了直皱眉:“儿子你还有这嗜好?”   黎芜:“……她瞎说的。”   再喝下去家底都得被自己掀了。   黎芜想起来上回她喝多时交代的那些话,又看了眼江茹听得兴致勃勃的脸,决定先回去。   他跟江茹说:“我先把她送回家,一会回来接您。”   然后把温有之从座位上拎了起来,又跟孟谈打了声招呼,出了包间。   开到温有之小区已经是十一点种的事儿。   这人喝多了不疯不闹,前期话有点多,后来就变得很安静,坐在角落力不吭不响,胸口起伏。   要不是一会还得会去接人,黎芜甚至有点不愿叫醒她。   他伸手捏了捏她耳垂,“跟我在一起很丢人么?那么问都不说。”   谁想她下一刻哼哼唧唧地应了:“没有啊……跟你在一起超他妈的开心好么。”   “……”黎芜顿了顿,提醒道,“别骂人。”   温有之缓缓睁开眸子,聚焦不是很清晰地看向他,“但还是,别公开了,好么。”   两句话同样都是“好么”收尾,态度截然不同。   黎芜沉默地看向她。   “我不想听别人说三道四,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一点坏话,”温有之轻声道,“我想我会杀了他们的……”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儿。   在这一点,温有之对自己认知还算明确。她承认自己……非常护犊子。自己心里怎么骂是自己的事,别人说一个字都不行。   在食堂打架是一次,网络销号是一次,那天跟贺芙抢人是一次。她心里清楚,以后还有更多次。   黎芜对她是无条件的命令,温有之对他是无条件的保护。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根深蒂固的呢?   温有之头疼,想不起来了。   黎芜拆下她安全带,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好,不公开,快上楼吧。”   温有之这才抿着嘴笑了。   上了电梯,她还听见黎芜在耳边道,“我记得你以前酒量没这么差。”   “那是因为都吐出去了,虽然就舒服一小小会儿,但让人怪清醒……”温有之有问必答。   再后来,她就没听到黎芜说话了。   .   这顿饭过去了还有下一顿,日子周而复始,不停奔波。   温有之第二天颈椎有点疼,倒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后来想了想,可能是被某公主拎的。   全公司上下盼着盼着,终于把运动会盼来了。   这回最火的不是4乘1接力,竟然意外是温有之感兴趣那些数学游戏。貌似自从她的名字最先填了上去,莫名其妙地带起来了一股潮流,报名者一个接一个。   策划那边都没想到这个走向。   本来想就这样带起全员娱乐热情,让每个人桌上都摆着一个九连环或者魔方什么的,彰显活力。直到报名表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只要是温有之报名的项目,往后看都跟有贺芙。   前一阵子两人抢黎总抢的轰轰烈烈,好多人都在关注,这回儿又开始竞争智商,再一言不合撕起来什么的……光是想想就激动。   于是画风严重跑偏,都知道温秘书学历高,天资聪颖,也知道贺芙小姐家大业大,根正苗红,大家伙私下里都在押这两人谁最终获胜。   策划部听闻后干脆弄大,调动群众热情,人手一票,大张旗鼓地公开投票。   贺芙所在的宣传部更是炸开了锅,组织一个人收齐本部门所有票,找时间全给贺小姐投进去。   根本没在怕的!光是人数他们宣传部已经获胜了。   “就这么多是吧!”某员工掂量着手上的一打票,“我快去快回。”   投票处安置在二楼的大厅里,平时常有人聚在这儿唠嗑,就算吵一点也没关系,影响不到什么人。   标着两个人名字的纸箱就放在中间。   宣传部某员工是个近视,看不清名儿。走近一看,不仅名儿看清了,还看清两个人。   “黎总,您投我一票吧。”贺芙酒窝儿都笑出来了,本人亲自拉票,“您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周伯吗?他管我一直很严厉,从下就教着我玩这些,还参加过比赛呢,一等奖,我有信心赢,没输过。”   黎芜看向他,人跟着身上西装一样一丝不苟:“可你游戏不是输了?”   “上回是意外。”   “意外?”   “您不知道吗?”贺芙特意用这种话,混淆视听,“温秘书自己一个人挑了我们五个……就用了三分钟……明白什么意思吧?”   言外之意就是开挂了,玩阴的。   但温有之实在冤枉,她要是真想玩阴的他们当晚游戏都登不上,还用得着三分钟?   不过是那个装备踩了游戏的bug而已。   贺芙无声地叹了一口:“不过我还是挺羡慕她的,能想出来这种方式。不像我,我只知道单纯地升级装备,跟她硬抗。”   黎芜安静地站在票箱前。   “但是这回就没有这种事了!”贺芙又是那种无奈的语气,“这回都有监控,拼的是实力。所以黎总您投给我,据说赢了不是还能得积分么。”   “说完了?”黎芜问。   “嗯!”   黎芜点了点头,然后在贺芙期待的目光中,把票扔进了温有之的箱里。   这人连犹豫都没超过半秒。   一回头,正好撞见派出来投票的某宣传部人员。黎芜看了眼他手上的一打票,帮他抽走也扔箱里了。   “不用谢。”   ……   半分钟后,大厅里再看不见黎芜的身影,只剩下贺芙跟自己部门员工对脸懵。   “?”   “?????”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昨天晚上开会开到十点……码字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 第61章   票箱里的票越来越满, 上面贴着的名贴都翘起来了一角。大概是因为运动会这项活动少有,一不小心被搞成了明星出道。   秘书部向来忙碌,心随算散了也被一大堆任务压得抬不起头。小何就在这时候溜进了屋。   “我刚才趁没人的时候掂量了一下投票箱, ”他关上门道, “结果你猜怎么着?竟然不相上下。”   “怎么能不相上下呢?”隔壁老王诧异。   “你没人的时候就知道掂量投票箱?你怎么不从贺芙那里面抽两张塞温秘那里面?”张张关注点诡异。   小何啧了一声, “不相上下, 是好事。”   他撑在张张凳子后面,“咱们秘书部人多少呢,人家宣传部多少?再说了,贺小姐本来就有点门道, 据说跟老黎总那边的人有关系,公司上下还是很大一部分人追随他们。”   张张在下面说:“不止吧。我听说贺小姐拉票有一手, 都听说拉到黎总那里了, 不知道黎总什么态度。”   “他俩关系还挺……神秘的。”孙强不禁想起来烧烤店往事, 对两人互相的态度拿捏不准,“不知道。投温秘说得过去, 不投温秘也说得过去。”   秘书部在这揣测总裁心理时, 总裁自己在办公室里给温有之挑衣服。   黎芜在手机上收到消息,运动会一个部门统一着装,温秘书最先得到的消息,转发过来问他喜欢哪个, 底下跟上了几个比较新潮的款式。   他本来想随便敷衍一句,结果拿起手机就没放下过。   一起工作了几年, 两人平时相见的着装都十分单调。温秘书除了出席宴会, 剩下的穿着都是短T长裤。哪怕是夏天都不会穿短裤, 因为公司空调太冷了。   而这回的服装挑选, 有小短裙。   黎芜脸上头一次浮现不自然的神色, 在键盘上把这一款式的代码发过去。   没过一会儿,对方回了。   【温秘书:看这么久?精挑细选啊黎总。】   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想法,黎芜这次回复的非常迅速。   【黎总:随便发了一个。】   【黎总:没时间看。】   【黎总:要是丑就赶紧换了。】   【温秘书:[我信你个鬼.jpg]】   温有之正在楼下选着款式,一圈人在这等着。她敛起笑意,“我们秘书部就定下来了,要那款淡蓝色的。”   旁边的贺芙揶揄:“上来就选走了最好看的,怎么你们就占这么大便宜?”   温有之把一袋衣服接过来,朝她露出来了个和蔼的微笑:“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黎总跟我们部门吧。”   “你!”   光是一个字就能听出来贺芙想把她头扯下来。采购人员连忙出手制止:“五件男款一件女款,尺寸按照你先前发的,你核实一下。”   温有之接到手里的那刻就开始核对了,“都没什么问题,我现在拿给他们试,一会不合适回来找你。”   “尽快哦!明天就预赛开始了。”   “嗯嗯。”   除了一身衣服还有一顶白色的棒球帽。温有之在电梯里在检查了一遍帽子后的扣,都没有问题了才放回去。   专注起来总是忘了时间,温有之动作还没做完,电梯门豁然打开,吓她一跳,帽子和衣服洒在了电梯和过道中间。   她蹲下来想捡,电梯门又合了上,把零碎的衣服聚成一团。   这什么倒霉事儿。温有之在心里骂道。   在夹手的前一秒她站了起来,刚想摁下开门键,一只手硬生生地把左侧的门摁了回去。   黎芜一脸无语与嫌弃,低头看她:“有时候你的举动非常让我费解,你为什么不先把衣服踢出去再捡?”   温有之:“……”   妈的好有道理。   她对视进黎芜的眼睛,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两句。结果想来都是徒劳,只好耷拉个脑袋,委屈道:“我忘了。”   黎芜冷冷地看她一眼。   不过他说一套做一套,还是撑着电梯,等人收拾好才挪地方。   “您要干嘛去?”两人位置交换,温有之问他。   “去趟财务部。”黎芜简单回答。   温有之点点头:“那您快去快回,回来把这个衣服试一下,不合身的话我好拿去换。”   黎芜:“好。”   随着电梯门关合,黎芜忽然把她叫住,却没有让电梯暂停继续说话的意思:“等下。”   温有之回头:“怎么了?”   “要是不方便你可以去我屋里换,记得关一下窗帘。”   他说完这句话,电梯门刚好合上。   温有之回不回应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事实上确实这样更方便一点,毕竟温秘书是这部门唯一一个女生,到时候总不能看着他们换衣服,自己也不好来来回回地往厕所跑。   小何出来迎接她:“我去。你拿这么多衣服为什么不叫我们过去帮你?”   温有之道:“当时开完会就直接去了,贺小姐也是自己,她们部门的人还比咱们多呢,搬得更沉。”   小何不屑道:“是。下回碰到面问问她报不报个举重。”   温有之:“……”   两伙人是彻底结了仇,老死不相往来。平时在公司碰到面了都得绕着走。   其实秘书部并不小心眼,偏偏隔壁老王车位被抢,打响了这场战役的第一枪。   温有之把每个人的衣服发出去,留下一套自己和黎总的。   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去黎总办公室换,只是说去给他放在桌子上,正好回避他们四个大老爷们换衣服。   孙强一听差点不干:“别啊温秘,你要是想看可以说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八块……”   “能闭嘴吗强子。”   “你在狗叫什么!顶多六块吧?”   “再撩骚我投诉你。”   张张连忙把温秘书推出去,生怕这些污秽的东西传播出去。关门前施了个法:“忘了吧,您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温有之:“……”   屋子里面又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知道的明白这是一个部门,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是男生宿舍。   这帮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温有之纳着闷,回神的时候已经进了黎总办公室里。   屋子整洁如新,清一色的红棕调子,散着淡淡的柠檬味。   温有之一般进来都是处理公务,要么就是旁听会议,要么端茶送水,换衣服还是第一次。   她漫无目的地扫视一周。   屋子好大。   那什么,有点心虚。   她本来以为把窗帘拉上以后会好一些,结果看了眼屋子环绕着懒散气氛,还有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动静,都让她心惊胆战。   更心虚了。   温有之心道不就换个衣服吗,在哪不都一样,早点换完早点出去,随后撩起了上衣。   .   黎芜赶回来的时候,秘书部四个人已经开始拍照了。   “不得不说,”小何先起高调,“温秘书审美确实不错。这小蓝衣服,这白短裤,这上面的小白云图标,哇操,简直了。”   张张:“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黎总挑的?”   孙强:“不可能。咱先不说黎总有没有时间搭理这事儿,就说他那审美,温秘书休假那几天各位欣赏的还不够吗?”   “……”   后面一句被门口黎总听了一清二楚。   隔壁老王:“好了,一会儿等温秘书换完了咱们集体合个照,各位衣服都合身吧?”   “合身。”   “正正好好。”   张张:“我这个有点大,不过最近不就流行这种慵懒风吗,不想换了。”   孙强自己占着全身镜大半天,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得跟黎总一起?他换了吗?在办公室呢吗?”   ……   黎总刚才不在,现在在了。   温有之听到开门动静的时候,衣服刚穿一半,还没等把头伸出来,脚步声越靠越近,黎芜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   他的声音低而轻:“合身么?”   温有之浑身瞬间绷紧,连忙把衣服拉下来,摸索着黎芜的手指,“挺、挺合身的。”   她下半身已经换完了,淡蓝色的短裙下面是两条皙白细长的腿,膝盖泛着淡淡的红色,两只脚踩着地板。   女生款跟男生也不差什么,就是白短裤换成了白褶皱裙,上衣露出一小截肚子。   温有之想起来要紧事,“对了,您的衣服被我放在这儿——”   没等她说完,黎芜就把她抱起来,搁在了办公桌上,伸手探了一下她脚丫的温度,还行不算太凉。   “怎么不穿鞋?”   温有之怔了一怔:“……我只有高跟鞋,我感觉和这一身不搭调。”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有之心跳突然很快。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现在穿得太少了,没安全感。   她两只手撑着大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您的眼光很不错,贺小姐还说这一套是最好看的。”   光线昏暗,黎芜沉黑的眸子盯着她,哑声道,“但我现在后悔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温有之。   带着青涩和紧张,发丝从耳后掉下来一绺,悬在脸颊侧边。   以前黎芜觉得温有之眸子太浅了,有人说浅色眸子的人都薄情。   但现在他又觉得浅一点好,只能装下自己一个,不多不少。   他拇指划过温有之的眼角,惹得她眯了眯眼。   “唔,您不喜欢这一套吗?”   黎芜没说话。   温有之碰了碰上他的手背:“还是说您想穿小裙子?”   黎芜:“……”   他忽然发现温有之好像从来意识不到什么是危险,一次又一次地挑拨、撩火,最后蹿得比兔子还快。   兔子该怎么抓。   排兵布阵,还得提前设下陷阱。   “你不是很了解我么?”   黎芜反手扣进她的指尖,带向自己的方向,又轻松地抽出,最后握紧了她的手腕。   温有之的手掌离他的脸很近很近,近到一收紧,就能握住他的所有呼吸。   耳朵轰轰作响,只有心跳声非常刺耳。她不知道要回答什么了,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紧张。   气息拂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黎芜在昏暗下抬起眼,在她剧烈跳动的脉搏上落下一吻。   “我刚才把门锁上了,”他道,“你猜我现在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 第62章   温有之曾经很喜欢逗黎芜, 因为他傲娇,闷骚,不近人情, 又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现在也是。   每次逗完他都会沉默不语, 用“不想理你”的表情回应。实际上那是纵容, 纵容不代表放任, 对于某种情况下,是隐忍。   其实表露情绪这种东西是相互的,或者说是守恒的。   当温有之觉得自己看见了黎芜不一样的方面,黎芜也看到了她不一样的地方。   可能是生长环境的缘故, 温有之她是自由的。   她是在田野里奔跑的兔子,是在海上盘旋的白鸥, 是在珊瑚里绕圈的小丑鱼。   不是印象里的刻板印象, 也不是温顺规矩, 她是偶尔说说脏话,偶尔抱怨日常, 偶尔还会挑拨和讨好。   这些只有黎芜自己知道。   他也知道, 这个想法一出现,更加难以隐藏的,是对她强烈的占有。   兔子应该关进笼子、海鸥要捧在手心、小丑鱼应该养在鱼缸,只供自己观赏。   观赏品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   黎芜顺着气息朝她靠近,把手拉到了肩上, 拆穿道:“那你脸红什么?”   不是。   你靠这么近谁能受得了啊!   温有之脑袋轰隆一声, 仿佛能冒起烟儿, “你……”   只说了一个字, 她又闭嘴了。   好像一句话能消耗她多大力气, 主要是这个位置就让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温有之深呼吸两秒。   她又不是观音菩萨,现在要干什么她都知道。说实话这种情况,她不是没想过,但老觉得有点遥远。毕竟她是在和公主谈恋爱,很难把这种事跟他联系在一起。   但她发现她错了。   脱了公主裙,这人能露出来狼尾巴。   有一个成语非常恰当——虚张声势。   温有之活学活用,深呼吸两口气后,做出决定。   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甘拜下风。   她抬了抬眼,伸到黎芜后的手猝然收紧,压着黎芜的头靠近,“……在这?”   黎芜手探进她的后背,用行动证明。   温有之感觉自己肋条都快打结了。或许她错了,她现在特么地要烧起来了。   一句话不奏效,温有之嘴唇翕张,呼出一口热气,声音压得很轻:“您办公室,隔音吗?”   黎芜身上散着干净的味道,比尼古丁还要勾人,温有之忍不住凑近,似乎听到他笑了一声。   在吻要落下的前一刻,温有之又躲开了。   “桌子,结实吗?”   要不是存在心脏这个器官,它现在通过她极浅的胸口传出来剧烈的声音,黎芜还以为坐在这的是什么老手。   但没有老手会发抖。   只不过温有之把这看作是自己有点冷,豪言壮语剩下最后一句:“你东西,都准备了吗?”   在一起当天黎芜给了她约法三章,今天温有之还给他了三个致命问题。   巧的是,那天三个规矩他一个没遵守,今天三个问题他一个没回答,堵上了她啰嗦的嘴。   窗帘外能透过来些许光亮,屋子里却暗成一片,往常庄严的、敬畏的,都在这一刻变得暧昧而缱绻。   无一不在提醒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做的事情有多大胆。   温有之衣服都被撩起了大半,她似乎才意识到体格和力气自己根本较量不过,从最开始的主动进攻,摸索,到后来开始抵制,徒劳地撑着他的肩膀。   温有之忽然发现,黎芜眼角又是一片潮红。如果不看他现在在做什么,甚至能给人一种受委屈的感觉。   ……嘶。   他牙有点尖。   呼吸跟着加重,温有之又觉得这像个嗜到血肉的疯子。   “你在溜号。”黎芜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为什么不专心?”   “我——”   才说了一个字,温有之刚编出来个理由,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贺芙那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黎总,周伯过来看你了。哦,还有江阿姨。”   温有之:“……”   黎芜:“……”   .   五分钟前。   秘书部正在镜子前凹造型,孙强站在最右侧,非得露出来自己的翘臀。   张张忍无可忍:“我旁边站的那是个什么品种大傻逼啊。”   孙强骚的可以,“羡慕直说。”   张张:“羡慕你妈。”   孙强:“我妈也有翘臀,你还是羡慕我爸吧。”   张张:“……”   “行了你俩。”隔壁老王插在他俩中间,在他屁股上拍出一声响。   “嗷!”孙强怒道,“怎么?你也羡慕?”   隔壁老王嫌弃地要死,“我是真羡慕,就是你这太翘了,拍不进去屏幕里。”   “……”   孙强切了一声。   小何主持纪律:“好了好了,快点的,这个角度刚好,大家一起说,妮可妮可妮——”   “妮可……滚犊子你个死二次元。”   “重新来,一起喊茄子——”   “茄——子——”   张张呲牙着,突然问了句:“咱们不叫上温秘吗?感觉中间坐个女生更带感诶。”   小何保存相片,又重新打开摄像头,翘起来了嘴角:“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咱们秘书部F4先来两章独家合影。”   “再来一张,三、二、一——”   “这恩爱劲儿,运动会给你们加个小时代剧组吧?”   咔嚓。   四个人前一秒钟还在专心拍照,这一秒吓得猝然转头,摄像头刚好捕捉到了几个人惊恐的一幕。   竟然出奇的一致。   虽然是陌生的音色,但这语气莫名的熟悉,不禁让人想起来某个姓黎的,几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   江茹倚着门框,让贺芙和周伯去办公室里叫人,自己在外面等着。   她扫了几个人身上的衣服,“呦,情侣装?”   “……”   秘书部沉默了。   小何自成一列,试图跟他们几个撇清关系,“……没,这是运动会我们部门的衣服,黎总和温秘也有。”   江茹不是很在乎的“哦”一声,“温秘呢?一来就没看到她。”   张张小声嘟囔:“刚才说给黎总送衣服去了,现在不知道干嘛呢。”   江茹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抱着臂膀,闻言点了点头。   突然安静。   江茹相对来说,没有自己儿子那么闷,黎芜这点估计是遗传了他爸,身为母亲她自认为还挺能说的。   她看着四个小伙儿,找话似地开了口:“你们明天运动会,都报了什么项目啊?”   有一种被同学家长问“你都上什么补课班啦”的既视感。   张张道:“我们男生把能报的全报了,就有个8乘200没报……我问我们四个人能不能跑两轮,结果那边让我找个诊所看看。”   江茹:“……”   隔壁老王捏着鼻梁,接上后半句:“温秘把预赛里的数学游戏全报了,还报个100和400,哦对好像还有跳远……至于黎总,好像报了射击。”   江茹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他报了射击?”   “啊对。”她情绪波动得太过明显,隔壁老王下意识地解释:“这个项目挺冷门的……黎总应该是不想跟别人竞争吧,低调行事。”   江茹咽了一口,眉头紧锁。   她张了张嘴,正要再问些什么,就听那边的贺芙吐槽了一句:“咦,这门怎么锁了?”   紧跟着就被周伯训了:“你这丫头,谁叫你直接推你们总裁的门了???这么熟练,不是第一次了吧?”   贺芙听这话对,又不对,又不太想纠正。   她故意含糊其辞:“这个……”   周伯着了她的道,“你俩关系都已经这么好了?”   贺芙:“嗯……”   八卦果然是最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江茹前一秒还惦记黎芜,这一秒黎芜是谁。   她走过去,扫了一下面前这位姑娘。   “你叫贺芙?”   他们是在公司楼下碰上的,周伯听说自己侄女明天要比赛,怕黎总不给人情,特意过来嘱咐;江茹呢,则是回家忘带钥匙,正巧碰上王婶回家休假,最后只能投奔这儿。   江茹这才打量面前这位姑娘,还……可以吧。   贺芙的长相是带有攻击性的类型,眼睛狭长,戴上圆框眼镜反倒收敛风锋芒,身材倒也一般,看得还没温秘书顺眼。   刚才她听了半点,貌似两人正在发展关系?   都到随便进办公室那一步了?   这是未来儿媳妇???   江茹皱了下眉。   这个时候,办公室门开了。   窗帘已经彻底拉开,阳光从黎芜身侧照过来,他高大的影子铺了一地。   威慑力与生俱来,面前三个人集体吓了一跳。   “有事儿?”他说。   这回贺芙是一个字也不敢吱了,旁边两个长辈也仅是被吓了一跳,先转过来态度的是江茹。   她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我看你有事儿。锁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是开秘密会议呢,还是金屋藏娇……呢。”   尴尬来得措不及防。   江茹嘴里刚说完藏娇,刚好在同一刻,看到了撑在桌前的温有之。她已经换好运动服,就是看上去有点皱,不太像新的,像被人揉褶了,裙子也卷起了一个边。   这种失误很少发生在温有之身上,让江茹十分在意。   主要是走过来的时候,还发现她头发乱了,这脖子……怎么还红一片?   这一刻,江茹觉得自己抓错了人。   倒是贺芙先发制人:“你衣冠不整地在黎总办公室里干什么?你脖子上……”   下一刻,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冷静,一起开口。   “我被虫子咬的。”   “她摔到了桌角。”   温有之:“……”   黎芜:“……”   外面三个:“…………”   当时空气静寂地让人想死。   未来几年,温有之仍记得她当时那副冷静的样子,还有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语气,是多么的坦荡与自如,把不屑与客气的力道拿捏的正正好好。   “我刚才进来送衣服,突然看到屋里有个大虫子,我跟他搏斗三回合时黎总进屋了,一开门险些把它放跑,吓得我直接锁了门。接下来我们二人进入第四回 合搏斗,谁想那虫子突然飞到我脖子上,黎总见了大喊不好,为了杀虫,一巴掌给我扇到了桌角。”   温有之清了清嗓,越说越真:“这么严重吗?我一会儿去医务室消个毒。” 第63章   温有之一连串的讲解, 成功把外面三个说迷糊了。   他们的表情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相似到可以拍下来找不同。   不是不怀疑他俩,是压根没想到他俩有什么。   黎芜往那儿一站就是一整个清心寡欲, 旁边在跟个温秘书持枪扫射, 谁还敢有什么想法了!   贺芙嘴角抽了一下:“……那虫子尸体呢?”   还没等当事人开口, 当事人他妈开口了:“难道还给你留着当标本?”   贺芙:“……”   江茹并不是生气了, 怼人出于无意。可能是来自母亲的直觉,也可能是出于女人的反感,她对这个贺芙没有太多好感。   她掩唇低咳一声,问向黎芜:“你真给温秘书扇……扇桌角去了?”   黎芜从刚才开始就消气了, 听完温大导演的剧本现在有点想笑。他点了点头,“对, 手感不错。”   “……”   拍球呢啊?   还手感不错。   江茹表情渐渐由难以置信换成了不可理喻。有些事情听上去十分离谱, 但发生在黎芜身上, 就情有可原。   温有之一声不吭,从这三人身后饶了过去。   而后规矩地准备两个纸杯, 为江茹和周伯倒上了调好的温水, “进去聊吧各位,别在这站着了。”   她过分从容,眉眼里还带着一丝耽误时间的歉意,视线从三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给周伯了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黎总前些日子还惦记您的腿脚。”   这种话一听就是逢迎, 但周伯还是很受用, 嘻笑道, “少来, 他不跟你说我坏话我都烧高香了。”   温有之把人送进沙发处,又笑,“哪能啊。”   几个人把位置坐满了,江茹不想跟他们挤在一起,搭着腰站在了一旁。   等温秘书走后,贺芙才开口埋怨:“为什么不给我倒杯水啊……她是看不见我吗?还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温秘不是那种人。”周伯心疼侄女,把自己的水递了过去,“喝我的。”   贺芙撅嘴:“我才不要。”   她说完看了眼黎芜,他正低头系着衬衫袖口,头发遮上了他一半的眉毛,脸上被身后的阳光勾勒出一条金黄的线。   “哎呀大伯,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别再耽误黎总时间了,”她刻意咬重了“再”那个读音,意有所指的朝门外瞥了瞥,“黎总每天也很忙的。”   “对对,”周伯道,“姓黎的,听说你们明天运动会?”   黎芜“嗯”低声一应,“只是预赛。”   “预赛我听你们也弄得挺隆重,让我们小芙和谁大比拼啊?真能整。”   见黎芜没什么反应,周伯老生常谈,“嗐,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参与不进去,我就想让小芙开心就好。但是这孩子太过张扬,刚才非要下楼接我,来来过过的,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我是她大伯……”   成年人的客套不需要说太多,从一句“但是”开始,黎芜就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开个后门,别让贺芙输的太难看,丢得是周伯的人。   黎芜抬了抬睫,不答反问:“您知道她跟谁一起参加比赛吗?”   周伯:“跟谁?”   黎芜:“我秘书。”   气氛突然扭转,沙发那边传来了几声布料不自然的摩擦。   黎芜侧过身,一半都沐浴在阳光下,“我员工的事,我也管不了。他们让我参与,我就跟秘书部一块报了名。”   他说到这儿突然直视贺芙,惊得人心一颤,“贺小姐,我家秘书给了你这么大压力吗?”   贺芙紧攥着周伯袖子:“我……”   “其实不用这么紧张,你可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黎芜突然翘起唇角笑了,像个混蛋,“反正都是要输的。”   “……”   贺芙不愧是做宣传的,脑袋反应的很迅速:“您的意思是给温秘书作假吗?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说什么了,毕竟当时也是温秘书使诈,让您最后跟了他们部,要是我机灵一点,当时就不会输了。”   周伯见风使舵,指指黎芜:“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是,我怎么能这么做呢。”黎芜还反省上了,“我当时本来想直接跟秘书部走的。不过既然她执意想玩,也没办法。”   贺芙眼皮直跳:“那明天我也陪她玩呗!您都开口了,那我输也没办法了!”   黎芜:“我开口让你降智了?”   贺芙:“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江茹终于听不下去了,直接加入群聊:“我儿子的意思是你输不输跟他没关系,当然跟温秘也没关系,我一个外人都听明白了,你怎么反应这么慢?这点跟你大伯可一点不像。”   周伯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江茹喝了一口水,“到时候现场都有摄像头,公平公正,输了就输了,输给温秘书也不可惜。孩子,有时间多打听温秘吧,问问她跳级省下来那几年干嘛了,再问问她一个孤儿走到现在靠过谁?”   贺芙哑了口,被江茹口里的两个词冲的晕眩。   跳级?孤儿?   就她???   阳光照了过来,在地上留下了江茹修长的影子,她遮了遮脸,“比个什么劲儿呢,你已经很幸福了。你招招手就来的东西,有可能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   一番讲话沉默了沙发上的老小。   周伯认识温秘久了点,却仿佛从来没了解过她,一时间不知道是惭愧还是心疼。   她只是优秀而已,又不是没吃过苦。   这办公室是坐不下去了。   周伯支着拐起身,发丝在光下衬得银白,面容却是惆怅的。他说:“小芙不懂事。”   贺芙拽着他衣角:“大伯……”   周伯:“我这个做大伯的也没懂多少事儿,老了。老黎总还在国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一定再聚。”   黎芜朝他欠身:“您客气。”   江茹也敬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到底也无法将周伯跟贺芙平等对待。贺芙就算再年轻气盛,也压不过当年周伯为公司付出的多少。   在这一点,他们分的很开。   办公室只剩下一片阳光和这对母子,一时半会儿没人开口。   黎芜把窗帘拉上,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撂下逐客令:“没事您出去等我,我换个衣服。”   江茹问:“你们秘书部的队服?”   黎芜:“……”   “队服”这词有点中二,他不太想承认,纠正道:“统一运动服。”   江茹冷哼:“死板。”   黎芜解开衬衫扣子,也不急着撵人,冷不防叫了声,“妈。”   “要死,我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了。”江茹一抖,“不能直接说事?”   “您什么时候知道温秘是个孤儿的?”   据他了解,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件事儿。   而且更不太可能跟江茹说起来,总感觉像剥夺同情心似的,但他家秘书不需要那东西。   “啊这件事,”江茹想了一下,“我先前调查的,她有个养父叫温璋?一个研究员……我当然要调查一下,万一是别的公司派来的卧底呢?”   “……”   想象力倒是丰富。   母子之间总是容易犯尴尬,有可能是一句话,也有可能是什么举动。   但各家有各家解决办法,黎芜扣子拆到一半,瞪眼瞅她:“还不出去?”   “……”   江茹连骂带呲地出去了。   外面,温有之已经处理好“伤口”,并贴上了个创可贴,在跟秘书部的人合影。   还是有女生协调一点。   那四个一人想了一个姿势,使唤地温有之到最后甚至想给他们一人一条狗链子拴着。   折腾完一个不够,等黎总出来了,又拽着他来了两张。美其名曰是彰显团结,实际上就是记录下来黎芜羞耻的一面。   虽然在温有之那有独特的名儿——掀小裙子。   .   运动会预赛热火朝天的开始了。   因为是下午,天气晴朗,基本上没有事情的人都过来看戏。   这是管高中借的场地,预赛的数学游戏自然就安排在了体育馆内,被分割成了不同区域。   外面一条庆祝横幅,底下是穿着各色运动服的年轻人。   非参赛选手不得入内,门口一堆人在加油打气,张张和孙强也仅仅把温有之带到门口。   宣传部的简直什么好听说什么,好像上场的是国家运动员,光是气场就给拉到最满。   反观秘书部这边……   张张一脸写不下的忧愁:“温秘我担心。”   温有之:“担心什么?”   张张:“担心你欺负人贺小姐欺负得太狠。”   孙强也压不住情绪:“咱适当保留实力,别别再让贺小姐以为咱开挂了。”   张张说:“这开哪门子的挂?您先教教我怎么换个脑袋。”   孙强:“……”   温有之在旁边忍不住地乐。   没有什么比听人斗嘴更能缓解心情的了,如果在这吵得是黎总和江阿姨那肯定更刺激。   “放心,”她说,“我让她两场。”   体育管里哨声很响,参赛选手要先统一集合。   温有之整理着装进去,形如参加高考,紧张又迷茫。没等进了门,就被人拦住了。   同样被拦住的,还有贺芙。   工作人员拿着单子给她们看,“是这样,咱们一共六项,魔方的时间与数独时间重复,华容道与多米诺时间重复,这四项你们最好选出来两个。”   贺芙点了点头,一夜过去沉稳不少,左右不能丢太多面子,深思熟虑道:“那我选数独和多米诺。”   又转身推荐温有之:“我把简单地留给你了,你随便赢。”   温有之心说你还挺大方,玩孔融让梨。   而后把单子还给她,“我还是全报。”   贺芙一惊:“什么?”   温有之淡然地对工作人员说:“能晚进考场吧?”   “当然可以,题目都是随机的,就是时间您能把控吗?”   温有之讪讪一笑,“我也不知道,试试吗。”   贺芙忍住没说话,阴阳怪气地学她,“试试嘛~”   然后扭头进了门。   考试之前无限可能,贺芙脑海里有无数个人在鼓舞,告诉她没问题,不就是拿个第一吗,没有运气她还有实力呢。   这些东西她可是从小就玩,这几天手感也都养的差不多了。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比她接触的时间多?   温有之能做到?   别扯了。   直到第一场,在九连环竞赛里,那白皙的手在4分26秒的时候高举起来。   全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贺芙才解到第四环,铁环缠着手,并且发着抖。她心里的鼓舞终于弱了声儿。   温有之就在她旁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表情,手指灵活的穿梭在各个环之间,熟练地像是把动作背下来了。   等贺芙拼完出去之后,看见温有之已经在长椅上发起呆。   她走上前:“你这两天练了?”   温有之挪着眼珠看向她:“练了还能拆四分钟?慢死了都。”   “……”   贺芙低头看了眼自己七分半的成绩,一声没吭,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贺芙:原来我是大冤种。   -   高考加油!!!   放心吧,你们的名字这么好听,一定会出现在录取通知书上的!!!(虽然好像说晚了;b 第64章   一般能把这一类数学游戏玩得好得分两种。   第一种是日积月累, 边练边背。反正公式和窍门老一辈的人早就琢磨出来了,上网一查全都是。   第二种是温有之。   这些东西在她手上的感觉……   就像高中生做小学奥数,像比尔盖茨玩扫雷。比赛毫无技巧, 全凭兴趣。   贺芙是在做数独的时候, 终于直面了这个问题。   因为她正排除数字8的时候, 一抬头, 温有之从门口进来了。   工作人员一脸震惊,小声道:“你魔方拼完了?”   “嗯,”她一分钟不想浪费,往座位上走去, “给我题卡。”   思维跳得太快了,温有之那道题卡后想了半天这是数独, 不是填字游戏, 才回神似的落笔。   一束光从窗户上照进来, 在地上划下鲜明的线。温有之最开始还能听到外面人的三言两语,后来只剩下自己铅笔的摩擦声。   考场时间过去三分钟左右, 贺芙站起来交了题卡。   第一落入她手, 但她一点却没有丝毫笑意,连松一口气都十分牵强。刚迈出这扇门,就听见身后一阵躁动。   温有之又答完了。   她从贺芙身后出来,蹭着手上的橡皮屑。贺芙抬头看了眼时间——那张题卡温有之顶多做了两分半, 都还没捂热乎。   走廊里阴凉寂静,只有一个长椅。   温有之盯着看半天, 想着既然贺芙开篇给自己孔融让梨, 她现在还她个先来后到。   “你歇着吧, 我去买水。”温有之抬抬肩。   “温——那个。”贺芙突然叫住她, 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感觉这个场合叫她秘书不合适, 叫大名更不合适。   难不成要叫妹妹?   “怎么了?”温有之没想跟她计较这个,扭头问。   “还有半个小时就下一项了,”贺芙说,“你能赶回来么?”   温有之接着朝前走:“我赶不回来不正和你意?”   贺芙:“……”   果然,一丢了秘书身份,温有之连人都爱搭不稀理。   以前贺芙可能多少会讽刺两句,但现在有点讽刺不出来。昨天江茹说的话她或多或少听进去了,现在极其别扭。   “那帮我带瓶水吧。”她道。   “啊。”温有之应。   接下来的多米诺赛场,情景再现,温有之又在半分钟不到的时候进来了。   场上的人集体叹气,已经不足为奇了。   他们刚才休息的时候已经讨论完了,有人后悔当时没投温有之,还有人感叹她牛逼。人家都是过来参加比赛,温有之是踏马的过来走个场。   或许只有在一个考场亲身被,被摁在脚底下碾压,才会对这个人有新的认识。   温秘书似乎……   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温顺。   她从今天到考场以来,干的事都是叛逆的。   啥好人一口气把项目全报了啊???这要是装逼失败,那完全一个大写的黑历史。   一般人干不出来这事儿。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统计多米诺骨牌的数目。   贺芙选手再一次荣获第一,而温有之的牌数尚待统计,结果一出来,第三。   个人项目已经整改,得分的人多了,分数也高了,前五名都能有成绩。她差点以为这回要没,知道第三的时候还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个多米诺项目涉及手稳,温有之长年的敲键盘,给骨骼留下的伤害,让她在比赛的时候忍不住发颤,远不如小时候。   周围的选手误解了她的反应,过来安慰她:“没事,第三就第三嘛,咱们也不差这一项了啊。”   “就是,就算你24点不参加也赢了,投票成功积分能加十个吧。”   “咱现在完全可以装个大逼,出考场宣布战绩了。”   温有之:“……”   装个大逼是真的疯了。   这要是让黎总知道了估计要找她谈话。   说来奇怪,温有之原本以为在一起了就不会那么害怕黎总了,结果现在更害怕了。   可能是哄怕了,也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比完24点,温有之走出体育馆那刻,竟然有种考完高考英语的错觉。   夏季白昼很长,出了体育馆就是校园的红格子楼,还有远方运动场的绿草如茵。   高中校园总是会给人一种干净的气息,道路旁的榆树唦唦作响,天蓝的像海。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活力清新,青春洋溢,鸟鸣、交谈声、还有嗑瓜子……温有之一愣,瞬间看向声音来源。   是秘书部那俩傻子。   温有之瞬间下头,走到身边拎起来最边上张张耳朵,“干嘛呢?”   张张喊疼:“当然是等温秘——我靠,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温有之想骂他等人也不专心,“刚刚。”   孙强赶紧问:“怎么样?大满贯了是不是?”   温有之摇摇头:“不是说让贺小姐两局吗?”   孙强懵了:“您的还真让了???”   “诶诶,别激动,”张张把人拦住,“啥情况一会在运动场上公示,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温有之提醒,“记得把地上瓜子皮扫了。”   运动场草坪中央坐着许多人,晒着太阳唠着嗑,边上还有一小伙人踢着足球。屏幕板被高高架起,逆着光。   他们选了个不太醒目的位置,并排坐下了。   孙强递给温秘一只手:“你摸摸我。”   温有之:“我有病?”   孙强:“……”   他又收回来了,塞进了旁边张张的后脖颈里,“我就让你摸摸凉不凉,我现在都紧张死了。”   张张一把把他甩开:“你能不能对我们温秘有点信心?无语死了!”   孙强:“你少学我!”   贺芙和一众人坐在了旁边,离他们不远。   不知道哪个员工挑事一喊:“秘书部的好有活力呀,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开心呢?”   “说不定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还打起来的两个听到这话,突然目光一致,朝他们那边看过去。   “嘶!快走快走!”   “少说两句吧,都被他们听到了。”   ……   孙强看到人走远,凶狠的目光才敛了去,“这帮人嘴怎么这么碎。”   张张:“谁知道,可能吃碎纸机了……结果出来了出来了。”   片刻后,屏幕上闪现出来这几项比赛得分情况。   【宣传部-邢越,在今天下午的运动会预赛,九连环项目里获得三等奖,积分加1。】   【会计部-王明阳,在今天下午的运动会预赛,九连环项目里获得三等奖,积分加1。】   屏幕上滑过了好多无关紧要的。   张张问道:“是不是规则改了?我记得以前很低的。”   孙强:“早改了,温秘和贺芙闹了这么大,还能原来那么点分?”   一人一行字,滑的速度还算利索。   【人力部-徐凯琪,在今天下午的运动会预赛,数独获得二等奖,积分加2;华容道获得三等奖,积分加1。总共3分。】   【会计部-田荣,在今天下午运动会预赛,华容道获得三等奖,积分加1;24点获得二等奖,积分加2。总共3分。】   【宣传部-贺芙,在今天下午运动会预赛,九连环项目里获得一等奖,积分加3;数独获得一等奖,积分加3;多米诺骨牌获得一等奖,积分加3;24点获得一等奖,积分加3。总共12分。】   人群瞬间轰动——   “我去断层了!”   “全是一等奖!贺芙也太优秀了!不过这怎么就4项?”   “因为有几项时间上重复了,所以每个人最多参加四个。”   “那四个一等奖,我们岂不是赢了???”   “对……小点声,温秘书还在旁边。”   “可我刚才听那些参赛的,不是这么说的……”   “谁管他们,反正赢了。”   ……   孙强心跌落谷底,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嘴上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套安慰人的说辞,“没事温秘,咱们虽败犹荣,虽然输了贺小姐一局,但咱们至少赢得了——”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孙强呆滞的抬起头,张了张嘴。   所有人瞬间被消了音。   只见滚动的屏幕缓缓划上了一行,不,是一面的字,从下到上,几乎填满了每一块空隙。   【秘书部-温有之,在今天下午运动会预赛,九连环获得特等奖,积分加10;魔方获得特等奖,积分加10;数独获得一等奖,积分加3;华容道获得特等奖,积分加10;多米诺骨牌获得二等奖,积分加2;24点获得一等奖,积分加3。总共38分。】   【秘书部-温有之,在九连环、魔方、华容道项目中,超过了记录保持者黎芜 的成绩,荣获特等奖。】   【秘书部-温有之,在运动会预赛中,超越了宣传部-贺芙26分,积分加10。总共48分。】   【核算无误】   偌大的运动场,安静了整整半分钟。   “我!操!”   “我他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操!!!!”   “神他妈特等奖!”   “这什么祖宗给请来了啊?”   “神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她参加了六项啊!”   “她都破纪录了傻缺,这项完了就去另一个……我是真的服了。”   “今天我的膝盖就是屏幕上那个叫温有之的,他妈的!”   “牛逼!!牛逼就完了!!以后温秘就是我的神——”   ……   这一屏幕的字迎来了全场所有人的掌声和震惊。   贺芙看见被簇拥在人群中的温有之,仍坐在草坪上,一条腿曲着,身子向后倾去,露出来了半张侧脸,正朝她这边漫不经心地望。   那目光随性,嘴角扬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这个人能在黎总身边三年,为什么连脾气爆炸出名的江茹都帮她说话,为什么打个网游都有人给送装备,为什么秘书部那几个人能因为她上去就打架。   温有之这个人啊——   她实在是太耀眼了。   作者有话说:   公主:所以我这一章只是被我家十七破了个记录?   -   明天可能会歇一天,然后12号双更~   我感觉有的时候我们想法是一样的,想的都是他俩什么时候z,对吧:D 第65章   “48分兄弟们!温秘单枪匹马, 凭一己之力把咱们秘书部搞到了48分!上一届运动会第一才52分,关键这还是预赛!预赛啊!”   张张边往回走边发着语音,这边咻一下过去了, 温有之兜里手机震动一下。   他摁着继续说:“这意味着什么?明天咱们可以在4乘1里扭秧歌, 可以在100米终点立定跳远!雾草我现在连获奖感言都想好了!”   没过一会儿, 那边有人回复了, 听上去像是隔壁老王:“那获奖感言也是温秘上去讲,你的作用也就是给她搭把手。”   张张:“我都想好了!咱们到时候跟温秘抬上去,更气派。”   隔壁老王:“好主意。”   温有之:“……”   那是颁奖台,不是殡仪馆。   她拿出手机刚想吐槽, 黎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去接个电话。”她跟旁边两人打了声招呼,走到了教学楼侧面。   “黎总。”   “比得怎么样?”黎芜问。   “怎么说呢, 比赛的时候光想着你了, 一不小心开了任督二脉, 得了第一。”温有之逗着人,说好听的。   黎芜似乎笑了下, “那出结果怎么不直接打给我?”   “我寻思给你个惊喜——不对, ”温有之反应过来,“你一直在等我电话?”   “……”   温有之啧了一声:“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娇羞的。”   “……”   黎芜这回是彻底没声了。   温有之感觉这电话随时会被挂,只好自己转移话题, “我今天得了好多分呢,还有三个特等奖。他们说我破了纪录。”   黎芜顿了顿, “然后呢?”   温有之:“没有然后了。这不是想问问原纪录保持者, 黎芜选手, 此时有什么感想?”   “那都过去五年了。”黎芜语气头疼。   “哦, 那我想问一下, 19岁的黎芜选手,现在有什么感想?”温有之道。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有新选手向老选手沾沾自喜的炫耀。而对于温有之不是,电话那边的也不是老选手,是她男朋友。   她会想:这个人什么都是她的,就连记录也是被她亲手打破的。就算以后有人继续刷新,那又如何,当初超越黎芜的,只有温有之一个。   自私且痛快。   当时看到屏幕上出现黎芜的名字时,温有之就已经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半分钟后,话筒里重新传来声音,黎芜似乎跟自己较量了一番。   “19岁的黎芜夸你很棒。”   温有之愣在教学楼后面,突然死机。   要说她也不是没被夸过,一句“很棒”在她彩虹屁的字典里都排不上号,但她现在从黎芜口中说出来,竟然有了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谁想这天大的奖励还买一赠一,温有之举着手机,听到那边的人又道。   “24岁的黎芜现在很想你。”   ……要疯。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都不用做什么,说两句好听的她能直接升天。   “我我我,”温有之脸都红了,“我现在就就就,就回公司。”   黎芜被她的反应逗笑,“可我现在没在公司。”   他那边有空荡的回音,和几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似乎在什么体育馆之类的地方。   温有之道:“那我去找你。”   黎芜再次拒绝了她:“别过来了,今天太累,早点回去休息。”   “哦。那明天见。”   就算没见上面,温有之也并不沮丧,刚才那两句话后劲儿十足,能让她现在原地蹦两圈。   这要是让秘书部看到都得吓死。   还记得当时一次很重要的国际会议,温有之及时提出来了一个严峻问题,收获了一致好评和夸奖,那种牛掰的程度都能直接写进简历里。   就算如此,她当年也只是轻轻笑了声,说谬赞了。   不像现在,电话都挂下三分钟了,她还捧着手机傻乐。   太丢人了。   希望这块没有摄像头。   温有之这样想着,还是四周环绕了一番。她身后是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不太干净,能反射出来前面的所有景象。   温有之试图看一眼里面什么地方,貌似是个什么走廊,她好像看到了黑板报。她正向再一探究竟,刹时候,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动了动,与她隔空对视。   “操吓我一跳。”   温有之下意识爆粗,腿都软了。   而后才看清楚那窗户的左下角坐了一个人。是男是女看不清,坐了多久也不知道。   ……是不是有点尴尬啊兄弟。   你以为这样很刺激吗!   温有之表情都忘了摆,刚准备落荒而逃,更刺激的来了。   里面的人缓缓地开了窗户,“年轻人,能带我出去转转么?”   原来是个女人。   温有之迟疑地回头,看见刚才那双眸子已经有了生机,虽然谈不上慈祥,但看上去有点悲哀。   或许是因为没有和长辈接触的经验,温有之这时候说不出来拒绝。却也没直接同意,就这么呆滞的望了一会儿。   “我的学生出去跑步了,带我找到他,行吗?”   “……”   .   教学楼里面,比体育馆还要阴冷。   凉气似乎是从脚底下向上延伸的,寒意从每一个鸡皮疙瘩往里入侵。没待够一分钟,让人指尖都跟着发凉。   那个女人是坐在轮椅上的。   明明是夏天,她身上却盖着一层绒毯子。两只手交叠着,手背上覆盖着一层褶皱的皮,上面几条青筋凸现。   她眉眼狭长,似带着某种蛊惑性。   “冷吧?”女人说,“没有学生的学校,原本就是这样。”   温有之握上轮椅扶手,“是。我开始还在想这学校是不是荒凉了,后来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放暑假了。”   女人笑了笑:“好久没过暑假了吧?”   温有之:“昂。感觉暑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还是善于交谈,无论跟什么人接触。仅仅几句话就能把对方逗乐,然后拉近距离。   出了教学楼,温有之推着轮椅,在阳光下漫步。   “您是这的老师吗?我该怎么称呼您?”   “雅凡。”她说,“叫我雅凡老师就好。我的姓不好听,姓姬。”   姬雅凡。   温有之默默在嘴里嘀咕一遍,“没有,很好听,您多虑了。”   再次来到田径场,人只剩下三两个,但穿着的衣服却都是公司发的运动服。   虽然款式不同,但几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成堆儿站,就能让人一眼辨认出来,这些都是一家的。   “你们公司运动会?”姬亚凡问。   她的声线平直,疑问句说得像祈使句。温有之点了点头,忽然发现对方可能看不见,又讪笑道:“对,今天刚刚预赛结束。”   “什么公司?”   “黎铭科技。”   不知道是她性格如此,还是她早就知道,姬雅凡反应没有一点波澜。   温有之怀疑她压根没听见,歪了歪脖想再说一遍:“黎铭——”   “你们老板,叫黎芜?”   温有之一怔。   “看样子是了。”姬雅凡道,“他是我的学生。”   “……哇。他原来是这个高中的?”温有之忍不住诧异。   姬雅凡低头沉默半晌,并没回答,“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就是太不务正业了。”   温有之反问:“不务正业?”   “嗯。”   “他果然很叛逆吗?”   温有之突然觉得这一趟出来的值。   有一种瓜叫做男朋友的黑历史。如果这个男朋友还是某位小公主,瓜更香。   阳光十分耀眼,温有之脸上的希冀也灿烂。姬雅凡闷声笑了笑,“叛逆,相当叛逆了。有喜欢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不管什么时候,很不听话。”   她目光看向远方,带着些许怀念。不过轻轻一眨便消了,又重复了一遍,“非常、非常不听话。”   温有之低头看了眼。   这话听着不像抱怨,怎么听起来……这么恨呢。   不听话就不听话,温有之只在乎他喜欢什么。   她问道:“他当时喜欢做什么事情啊?”   “忘了。”姬雅凡答,“那么多孩子,我哪记得住。”   温有之一噎,忍不住皱眉。   姬雅凡说得太快了,一般人忘了至少该有个回忆的过程吧?太快反而像是在回避。   可她总不能逼问下去。   身边又长跑者喘着粗气过,温有之沉默地走在里圈,遇见认识的人还会闲谈两声。   有人尴尬地以为这是温秘书的妈,正要套近乎,被温有之和蔼的这边滚了。   “孩子,你姓温?”人走后,姬雅凡忽然问。   “嗯。”   “很好听的姓。”她说,“我有一位故交也是这个姓,只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节哀。”温有之只当这是在夸她。   已经走了一圈,也没见到这老师的学生过来找她。温有之倒没有很烦,只是怕错过。   现在的情况不好催促,再次走到主席台边上,温有之提议:“要不然到阴凉地方休息会儿?”   姬雅凡默许。   温有之过马路似的看着飞奔而过的人,踩着一个空档把人推了过去。轮椅的金属框架在阳光下反射出一条刺眼的光,惹得一旁行人眯了眯眼。   她道过歉,把人推进了阴影区,“好悬被撞到。要是黎总在场又要说我不长眼。”   “你可以下回晃他试试。”姬雅凡说,“对了,我忘了问。”   “什么?”   姬雅凡:“那孩子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欠个更新可能是,这两天补上(挠头 第66章   温有之脑子乱成一团。   怎么告别的姬雅凡, 怎么回的家,怎么躺在床上的,怎么一个电话打给了荆医生的……她一概不知。   电话响铃几秒的空闲。   她脑子里面还在回荡姬雅凡的话, “他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白天能看清东西吗?”   “有在治疗吗?”   原来是眼睛……   不是脑子。   温有之觉得自己还挺好笑的, 总骂他瞎。   这下可倒好, 一语成谶。   电话打通, 荆愠在中医院刚加完班,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喂,温秘。”他懒洋洋的,“黎总又怎么了?”   温有之从床上坐起来, 对着空气张了张口。   她觉得直接问会不太妥当,话到嗓子眼只好转了个弯, 胡说道, “黎总眼睛又不舒服了。”   “又不舒服了???”荆愠果然上套, “你等着,我现在去他那儿……”   “不、不用了, ”温有之一急就磕巴, “他托我问你能不能多吃一片药。”   荆愠忙说:“可千万别,他那病就该养着,天天吃药算怎么回事儿?之前都说国外有人研究出来治疗方法了,他偏不治, 说忙公司忙公司,我看他早晚得瞎。”   温有之抿了抿唇, 语气都放轻了:“……公司哪有身体重要啊。”   “就是!温秘你可得劝劝——等下, 你知道了?”荆愠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个激灵乍起, “他和你说了?”   温有之接着装傻:“嗯。”   “他……哎, 他到底还是说了。”   荆愠语气惆怅,一提起这件事像是更累了——事实上也的确累了很多年,算起来,有12年。   “这也不能怨他吧,是当时那老师不做人。谁年轻时候没有一点喜欢的东西呢?谁又天生就是当总裁的料子啊?你要是早个10年见到他,你会发现他的眼睛是很野性的,会发光的那种。”   温有之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时很喜欢射击。”荆愠叹了口气,“而且百发百中。任谁看都是天赋异禀。我不否认他在其他方面也很聪明,要不然也不能把公司治理的这么好,他一直很优秀,直到遇见了那位老师。”   “那个女的,我是真的服。她说黎芜天生就是领导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有自己专属的路,不能走歪,也不能跑偏。她觉得黎芜玩射击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这种行为就该被唾弃,不是智者应该犯得、愚蠢的错误!”   温有之脸上再挂不住表情了,呼吸都跟着加快。   好在荆愠没注意到,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里,喃喃道:“你知道吗,那女的其实是个什么生命研究所的人,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药,给黎芜关进地下室里了,关了三天……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眼睛正在往外面渗血,毫无美感,好像衣服掉色。”   “然后警察来了,涉嫌虐待,还有一些研究所的什么条款,反正被抓走了……”   “再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他懂事后第一次哭。”   温有之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干涩:“他那个老师,叫什么名?”   “姓不太好听,叫什么来着?姬雅凡。”荆愠道,“前几天出狱了,你提醒着身边保安点儿,这女的不是过来找他勒索,就是过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   温有之一言不发地把电话挂了。   她双肩突然垮了下去。   白天还意气风发的人,现在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她想起来了白天姬雅凡的话:“哦——他从没跟你们说过吗?”   没有。   黎芜连提都没提过。   就连她这个最亲近的,都不曾透露过半分。只是偶尔会带个眼镜,会在车上闭目养神。   他说过,他不喜欢下午的阳光……   现在看狗屁的不喜欢,其实是根本欣赏不了吧?   温有之突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   当时温有之还问他,如果看不见怎么区分白天和黑天,他说阳光是有温度的。   ……   温有之手捂在脸上,忽地笑了。   我。   我他妈的……   保护了这么久的人,原来从一开始就扛着伤。   温有之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谁都不怕,偏偏只怕黎芜一个。   因为他那个人即出色,又孤独。   他可以冷若冰霜,但又冻不住太久。温有之轻轻一戳就破,变成一副“我懒得理你”的模样。   见过彩虹的人每天都在期待彩虹。   温有之见过黎芜的傲娇,每天都想见。   他可以被惯着,可以被养着,但是绝对不能被伤害。   谁都不行。   ……谁都不行。   手机屏幕在旁边亮起,叮地弹出来了一条电量不足的提醒。   温有之终于回过神来,从床上站起。   手机里还有黎芜发的消息。   【黎总:到家了?】   过了十分钟又过来一条。   【黎总:。】   一个句号代表催促,也就她家公主能干出来了。   温有之心情终于好了些,想着回应的话。   【温秘书:嗯嗯,手机要没电了。】   说完她发过去一张截屏记录,上面显示着电量只剩下10%。   【谁想脱单谁是狗】的群和公司大群一直在活跃,有人拍了照片,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一帮人连存都存不过来。   温有之刚想切出去,对面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黎总:[/图片]】   点开之后是一张剪裁的图片。原本是刚才温有之的手机界面,现在被裁地只剩下上面一小条,显示着她留给黎芜的备注。   【温秘书:这备注怎么了?】   【温秘书:叫您‘黎总’是暴露您身份了吗?】   【黎芜:不好听。】   【温秘书:懂了,现在就改。】   温有之点进他的信息页,把备注名删空,结果突然卡了壳。   叫什么?   男朋友?不行,怪怪的。   小公主?不行,会被打死。   老……呸。   要不然干脆叫大名吧!   设想一下有多少人敢直呼他大名啊?自己光一个备注摆着,每艾特一次叫一声,想想都带感。   于是温有之在里面输入黎芜。   弹出来的第一个却是“礼物”。   温有之眨巴眨巴眼,鬼使神差又改主意了,把这两字输入进去。   她再次截屏,发送。   【温秘书:满意了?】   【礼物:?这是什么?】   【温秘书:你的新备注。】   【温秘书:或者,我本来想叫黎wow的,你选一个。】   【礼物:……】   【礼物:就这个吧。】   温有之忍不住笑出来,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来黎芜那张无语的脸。   她还有点想改黎芜手机里的备注。   但又觉得不可能,那人估计给谁的都是原始昵称,给他改备注不如自己直接换个微信名。   她真点进去了个人信息,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改什么。   而且,她微信已经商业化了,改名之后会有很多麻烦,更不方便。   再转悠回来,温有之发现黎芜发了新的消息。   一个微信截屏。   聊天的内容实他们刚才说过的,只不过方向颠倒,温有之的气泡变成了白色。   还有一处不同——   上面的名字换成了两个数字:【17】   .   次日,运动会终于正式开始。   周落野不跟自己部门,小叛徒似的过来给秘书部加油。下一项男子3000米,隔壁老王已经站在边上热身了。   温有之刚跑完个400米,休息一会儿还有个跳远。   隔壁老王体贴道:“温秘,你到时候不用喊太大声,保留力气!跳远再破记录!再创辉煌!”   “……”   还再破记录。   温有之心说我在沙坑里滚两圈都不一定能破。   毕竟她体格摆在那儿,跑步还能混个前几名,跳远实在是有点困难。   枪响瞬间,隔壁老王冲了出去。   他大块头一个,转眼间就从后面朝到了第三,压着前一名的脚后跟跑。   “我王哥可以啊!”小何搭在周落野身上,视线跟着他们一起跑,“这水平前几名稳了吧?高低得拿回来个2分?”   周落野:“也悬,万一他到后来没力气了呢?”   “别瞎说,老王耐力贼强,当年电梯罢工他28楼爬的最快。”   坐着的张张听到这话,抬头说:“那是因为他尿急。”   小何:“尿急哪层不能上?”   张张:“他认厕所。”   小何:“……”   周落野在旁边笑得乱颤,看他们已经跑过去了两圈,高喊了两声加油,但又被别的部门呼声盖过了。   旁边有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议论哪个长得帅。   “你王哥最帅!看着没?秘书部道明寺。”小何插话。   “……”   于是美女们关心了一下秘书部的傻逼,走了。   小何:“他们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吧?现在谁不知道咱们已经第一了?不懂规矩!”   温有之往后靠了靠:“咱们多少分了?”   小何:“我算了一下,200来分?”   温有之:“……这么牛逼吗?”   “对,120分颜值分。”   “……”   “你少听他瞎说,”张张道,“也就60分多,没算黎总的,他刚儿才到,现在……射击比赛应该开始了。”   “哦,”温有之拎起旁边的可乐喝一口,不自在道:“在哪比的?”   “那边体育馆。”   温有之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3000米长跑她没看完,从看台后面一路跑向体育馆。   她不敢直接进去,容易听不到外面人喊跳远检录。她只能绕着馆走,踩着楼后杂草,顺着窗户挨个地寻。   很巧,第三个窗户正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黎芜端着枪,似乎有点嫌它不正规,正在调整姿势。   不一会儿,他突然稳住身形,一枪出去,他表情万分平静。   只有观察旁边人的反应,和突然聒噪地声音,才能猜测出来他是正中靶心。   第二枪也是。   周围人已经开始举起手机录像了。   那个瞬间,温有之好像隔着窗户,看到了十年前的黎芜。他骄傲耀眼,是那段模糊时光里最清晰的存在。   他透过腐朽的梦,身上披着光芒万丈。   温有之一哽,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给黎芜发了过去。   等到中场休息,黎芜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喝了一口水。他查看微信消息,忽然动作一停,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温有之的位置。   又极其冷漠地低下了头。   温有之手机震了震,一条消息进来了。   【礼物:偷看?】   她抬起头看着场里的人,跟每一次聊天时的自己一样,举着手机,等着消息。   温有之心重重一跳,飞速回了消息,然后接着观察生物。   【17:进去旁观也可以吗?】   黎芜很短促地笑了下,温有之这边迅速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结果还没输入完毕,工作人员就朝他靠了过去。   某位公主瞬间变脸。   顺带把手机扣过去了。   温有之盯着他,抿着嘴乐。这种感觉就像传小纸条,有点新奇,又有点刺激。   工作人员似乎只是随便搭话,黎芜把人应付走了后又接着回消息。   这是老师转过身,接着写小纸条了。   只不过纸条内容不太青涩。   【礼物:可以。】   【17:?少骗人。】   【17:不是规定体育馆内不让员工进去旁观么?】   【礼物:他们确实不能进。】   【礼物:但家属可以。】   作者有话说:   这个我最初的设定是那个emoji的表情,黎芜是那个绑着红色绷带的礼物表情,温有之就是那个专属的字“有”表情,但码字的时候就忽然改了。   其实我感觉那样也不错……   至于改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不好写(挠头 第67章   家属……   温有之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这个词,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不是没听过,是没用在自己身上过。   以前学校里发通知, 说让家属亲自签名, 温有之最开始都是自己代笔。后来被温璋发现了, 他并不生气, 只是把温有之拉过来,夹在大腿之间,问她。   “我是你什么人?”   温有之当时有点愣,回答:“是养我的人。”   她看出温璋脸色不好看,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咬着唇珠重新说, “……是给我家的人。”   温璋垂眼, 耐下心来说, “是能给你全部的人,是深爱你的人。”   温有之巴巴地看着他, 听他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用力地像是要刻进温有之脑子里。   “是我。”   后来温有之定义了,“家属”是她离不开的人。   体育馆内又进行了下半场比赛,哨声吹响,里面的人放下手机, 纷纷起立。   黎芜没等到温有之的消息,朝窗户这边瞧, 眼神质问。   恰巧操场那边的广播也响起。   “——请参加跳远的选手到检录处检录, 再说一遍, 请参加跳远的选手到检录检录。”   温有之该走了。   她站在窗前, 手机上方落到唇上——在备注名上吻了一口。   黎芜挑了挑眉。   再待下去可能要影响大运动员发挥, 温有之对着窗口挥了挥手,比来的时候走得还着急。   窗户上依次闪过她的身影,黎芜抬起枪,在最后一扇窗户瞄准。他心里倒计时,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压了压扳机。   一枪下去,温有之再也逃不掉。   “黎总这是瞄哪儿呢?”   身边一排选手都瞧出不对,以为是什么新靶子,纷纷举起枪,朝着窗户那边瞄,现场完全跑偏,像在这堵着人杀。   枪口指向一处,射击选手人心惶惶,谁想黎芜突然把枪撂下了,往这边莫名其妙地看一眼。   “你们抬枪干什么?”   “……”   不是您先抬的???   黎芜干咳一声,擦了擦枪口……不存在的灰,然后没事人似的准备比赛,还不忘嘲讽一句,“专心比赛,别瞎看。”   “……”   前半句话还算能听懂,后面一句就超过选手们的理解范围了,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他们看着啥不该看的了???   只不过没人敢问,容易一键灭口。   .   临近4点钟,所有项目结束。   温有之昨天破纪录出圈,今天沙坑里人形推土机出圈。旁边工作人员最后都笑了,说每有一个温秘跳远,就有一个倒霉安全员吃土。   不过成绩还算不错,二等奖。   这种体育项目跟他们昨天的不同,一等奖5分,二等奖3分,三等奖1分。当然破纪录的话还是10分。   秘书部人太少,破纪录相对来说比较困难,但零零总总,凑了个38分。   再加上黎总那边给力,射击拿了10分。比努力了一天的宣传部高了26分。   “哎,你说这,这怎么办?”孙强领奖时一眼欠揍样,“一不小心,第一了!”   张张:“太不小心了,96分,差点破百。”   小何:“啧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我感觉咱们也没怎么认真。”   隔壁老王:“确实,看来我今晚只能代步车回去了。”   宣传部:“……”   温有之领完奖,从后面一人给了一脚。   给到张张的时候力道过猛,他直接单膝跪地,前方摄影师刚好举起摄像头,温有之便在他脑袋上方入了镜。   咔嚓——   运动会彻底结束了,现在拉帮结派没啥劲,一帮人往外面走,无论提起什么话题都能带来一场笑。中途有人笑得直不起腰,还被人推着走。   温有之最开始还绷着,后来也忍不住,笑得嗓子都跟着疼。   要不是出校门口的时候有人抓她衣领子,估计能跟他们回家接着唠。   员工们纷纷跟黎总和温秘告别,笑容洋溢。   温有之挨个回复,诸如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别迟到之类的,嘴角一直没落下。   人从稠到稀,最后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   温有之往后一靠,就靠在了黎芜身上,“他们刚才还说要聚会来着,被我制止了。”   黎芜不躲,盯着温有之的头发,“为什么?”   “玩得不尽兴啊!明天还得上班,不如周五再出去。”   “你倒是体贴他们。”   温有抬头,蹭着他胸口,“难道你不体贴吗?”   黎芜漠不关心。   “不体贴你别在这目送他们啊,”温有之揭穿,又递了他一个甜枣,“你老是不愿意承认,你带出来了一批很好的人。”   黎芜:“……”   一说这个某人就装聋,但温有之知道这是他爱听的表现,只不过本人不愿意承认。   两人送的差不多了,温有之联系保洁清理一下运动场。   她不想跟黎芜提起姬雅凡的事,一来是不想给他添堵,二来是觉得没必要。既然他都没说,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温有之愿意等。   在街边随便找了家餐馆吃了晚饭,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对面的水果捞店打折促销。   “想吃么?”她问黎芜的意见。   黎芜站她高一节台阶,低头看她:“不想吃。”   “什么?想吃?”温有之扬声,“好的黎总,我快去快回,原地等我!”   “……”   黎芜要被她气笑,“小心点车。”   “知道了——您要大份的——”温有之的回音从马路上传来,又被驶过的车打断。   街道两侧停满了车,霓虹灯和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黎芜嫌晃,把眼睛阂上休息。   他有点担心员工们心会散,导致一段时间内工作效率不高,会出问题。又被温有之说中,他今天看着他们活跃的样子,难以否认的愉悦。   在一睁眼,发现温有之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你看什么。”黎芜走下台阶,顺手接过她的水果捞,“真买这么多?能吃完么?”   温有之趁着他接东西,顺便牵过他的手,指尖胡乱地纠缠着。   “能吃完吧,你跟我一起吃。”   黎芜道,“车上不能吃东西。”   温有之,“我知道,我还少要了一个勺呢,一会上楼吃。”   黎芜便不再说话。   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温有之指尖泛着凉,指甲刚好握住黎芜的虎口,使劲地攥着。刚开始黎芜还挺享受,后来愈发觉得不对劲,脚步猛地一刹。   “温十七。”他回头,“你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黎芜有什么事藏不住,发现问题了就会提出来。   确实不对劲。   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大概是今天过来看他射击。温有之作为秘书很讲究时效,一半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过来偷看。要是说她突然犯花痴,黎芜自己也不信。   温有之一怔,下意识把手松开。又被黎芜攥回在手心里,往自己身边扯过去。   “别躲。”他说。   “我没……”温有之试图转移话题,“你嫌我烦了?”   “怎么可能?”   蒙混过关成功。   温有之顺着干向上爬,“那就没什么事,您多虑了。”   .   到家时天刚好黑,温有之颠了颠水果捞,在厨房合计着拿什么碗装合适。黎芜则在沙发上坐着,摆弄着茶几上忘收回去的魔方。   温有之回头说话的时候魔方被打乱了,把水果捞端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铜鼓旁边的九连环,正在给它安回去。   “不是说没练过?”黎芜问。   “是没练过。”温有之叉了一块,第一口先喂祖宗,“我都被你折腾死了,哪有时间玩。”   “……”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太对劲。   温有之把水果塞他嘴里,立刻修正,“呃……我是说工作忙,买回来也没时间摆弄。”   “您也没折腾我。”   “不是,我也没解释什么……”   越描越黑。   温有之还想解释,就听黎芜在旁边毫无起伏地打断,“闭嘴吧。”   “好嘞。”   黎芜专心做完手上的事,囫囵被喂了好几口水果。他低头刚想自己上手,结果瞬间有些无语。   “……你把脸盆拿来了?”   家里没有合适的碗,分几个碗装吃起来还不太尽兴,温有之有些翻出来了个泡肉的大铁盆,把水果捞倒了进去。   闻言她终于没忍住,含着一口酸奶笑个不停。   “我家公主吃水果都得与众不同。”   “……”   黎芜气得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上回他来的时候还什么都没发生,恍惚间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谜题都解开,身边人还在身边。   黎芜捻起副叉子,不经意地提起,“上回我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摞资料。”   温有之抿着块火龙果,看向他。   “很多语言,你手写的。”   温有之这才继续动作,似乎是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哦,那应该是我忘记收起来了。您能看懂么?”   黎芜实话实说:“一点。”   “其实没有那么高大上,”温有之说,“就是……这么解释吧,我有个组织你知道吧?”   “ZEUS?”   “对,那是给他们的准备的礼物,能欣赏到全国各地方的风景,用代码和电脑,还能留纪念品什么的。但是跟当地的工作人员沟通就有点困难,我只能一个个亲自联系。”   温有之说着的时候,目光是带着期许的。   她是真的希望这东西能实现,能作为一个没什么用,但意义很大的纪念品。   不枉信任,不落俗套。   “送出去了吗?”黎芜收回视线,问道。   “没呢。”温有之说,“目前才弄好了12个国家,有点拿不出手。”   她总是这样。   什么事情都要做得很完美,差一点都不行,明明都已经做的这么出色了,偏偏不自不知足。就像那天湖面上的烟花,角度和方向都是找好的,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错。   黎芜把盆垫在腿上,沉默了好久。   水果捞也下去了一半,身边人开始打起小嗝,还不停地往嘴里塞,好像这辈子没见过水果。   忽然,黎芜叫她,“温有之。”   “怎么?”   “有的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是个完美主义者,还是浪漫主义者。”   温有之一叉子戳进盆里,咀嚼的动作被放慢了。   “我什么都不是。”她嘴唇上还沾着酸奶,舔了一口都是确是水果的甜。   完美主义者吗?   还是浪漫主义者?   她分不清。   温有之觉得给人的东西,一定要做的很完美,却没到达到了一种极致浪漫的效果。可她真的不浪漫,她承认。   她在感情上很死板,如果那天不是黎芜主动去吻她,她或许这辈子都难以知晓她的心意。   有些人天生就不会浪漫。   可总会遇见一个人,见多了,就会了。   温有之手上不自觉地加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什么都不是,既不完美也不浪漫。”   她的话很轻,脸有点泛红,每说一个字心跳都跟着加速。   “我在电脑前永远无法欣赏全世界的风景,无论它什么天气、无论它有什么奇观。有些时候完美和浪漫就是相悖的,人们永远无法用代码画出月亮。”   “可我相信例外,比如——”   温有之这瞬间突然想通了。   过往再不堪也已经过去,面前的人依然耀眼而灼目,他没有堕落也没有倒下,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心疼。   这些就已经够了。   她停顿一下,笑得有点释然。   “代码虽然画不出来月亮,我却能遇到你。”   黎芜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半晌,他喉结滚了滚,刚想开口,却下意识地抬了腿。   水果捞的盆本来就被两头压着,他这边力道一松,顷刻不到就出了事故,剩下的半缸子酸奶全扣在了温有之身上。   咣地一声。   黎芜:“……”   温有之:“……”   泼冷水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温有之两眼一黑,突然间不是很想遇到了。   黎芜憋笑憋得困难,抽出来两张纸给她擦,被温有之抬手制止。   “我去洗个澡。”   她拎着衣领走进浴室,还不忘回头怨恨的瞅他眼,“不满意我就再想想,下回说得更好听行吗?”   “……”   黎芜终于闷闷地笑起来。   窗外面是寂静漆黑,树影在底处摇曳。路灯在小区后面的长路上蜿蜒,指向远方。   屋里是阵阵的水声,敲打着玻璃。   黎芜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那句话先是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代码虽然画不出来月亮,我却能遇到你。”   然后是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覆盖第六遍。   ……   无限循环。   黎芜仰着头,捂着脸叹出一口气。   他想感叹一句何其有幸,又想说一句何德何能。   仿佛又回到了白天的赛场上。   他枪瞄准这窗外,正对准了那道窗户上闪过的残影。与之不同的是,身边空无一人,他扣下了扳机。   “砰——”   浴室的们被轰然推开。   温有之淋着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压进了墙角,抓到后颈,堵住了唇。   她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懵得忘记反抗。   等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身体已经被彻底攻陷,踮着脚尖,腿都在发软。   挣扎无效,黎芜把她的手并到一起,高高举起,扣在墙上。   那场面混乱极了。   温有之朦胧间睁开眼,看见他身上被浇透的衬衫,还有他被湿的睫毛。   那双眼睛没有野性,没有无神,只有浓烈的情.欲,像洒成一滩的红葡萄酒。   水声不断。   黎芜态度不算和善,咬着她的侧颈问:“浴室隔音么?”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小公主在上面了(狗头。 第68章   浴室方才暖和起来, 现在却骤然变热。   呼吸和低语拉扯着,让温有之回过神,用残存的意志思考这个问题。   “不是很隔……音。”   她说完, 才意识到或许黎芜压根不是真心想问。他只是想起来了那天在办公室说的荤话, 此刻原封不动还给她罢了。   因为他动作没停, 也没捂住她的嘴。   还真是记仇。   温有之人都不归自己管了, 还不忘在心里埋汰他两句。   她被压着头发亲吻,唇红得发艳,抬起眼睛想让黎芜大可以轻一点,她很情愿的, 不用搞的这么……这么刺激。   温有之回顾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没想通他到底是为什么发疯。   是因为那句话?   可她说过的甜言蜜语多了去了, 这个程度的分明就排不上号。   她又仔细想, 或许只是因为那句话说进了黎芜心里。   以前温有之不敢轻易去揣测他, 大概是觉得他高高在上,想法永远不会暴露出来。现在她可以放肆地想, 黎芜虽然永远没有表情, 感情看上去也比别人单薄,但不代表他不会回应。   之前运动会争抢他,他当时一言不发,上了电梯却变了个人, 咬破了她的嘴唇。   温有之以为他是气得,现在看来不是。   是动心。   他情难自已, 还娇地屁话都说不出来, 情急之下才会用这种方事回应。   温有之突然笑了。   黎芜头抬起来, 声音夹杂着水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温有之现在有一种死到临头嘴硬的既视感, 她本来打算说他碰到自己痒痒肉了应付了事,结果突然反悔。   “公主殿下,”她笑出来一口白牙,“我对您永忠诚。”   算起来,这位公主只回应过温有之一个。   这简直,荣幸至极。   ……   他们从浴室折腾到卧室,温有之身子虽然被擦干了,但还是落了一地的水。   床头的灯被打开,在卧室的墙上映出一个昏黄的圆环。   温有之终于知道,原来黎总的钱包里,除了钱还可以装别的东西……   塑料被撕开的声音令人面红耳赤,温有之把头都埋进了枕头缝里,血色一路向上蔓延,她觉得她现在突然怂了。   黎芜看出她的想法,问:“害怕么?”   温有之使劲点头。   “怕也没用。”   “……”   长夜无边,漫长却不寂静。   所有声音藏匿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只有情感无处遁形,吞并着理智和神经。如点点星火,烧起整片原野。   温有之前半程积极响应,后半程去他妈的,最后干脆攥着一角床单,逃避性昏睡过去。   ……   外面下起小雨,敲打在玻璃窗上,淅淅沥沥,直到屋子里的灯被关上。   他们听着雨停。   黎芜最温柔的动作就是帮她蹭掉眼泪,睫毛刮得拇指一痒。   “你好能哭。”他说。   温有之思绪已经神游,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往着他胸口里挪。嘴里却没什么好气,“你也知道我哭。”   “除了我,还有人让你哭过么?”   他这话说得奇怪。   要是温有之能细想,能听出来这里面带着一丝的心疼。不只是刚才,还有这些年在岗位上从他那儿受的委屈。   然而温有之已经掉线了。   她想了想,“温先生去世那天。”   黎芜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可能记不清那件病房什么样了,也记不住那个医院什么样,但我记得那天窗户外面是一片白,没有蓝天也没有下雨……然后我哭的很没出息。”   温有之几近神游,“……我感觉我都是累积的,多哭哭就好了……当时还挺多人的……我哭得像个傻逼……”   黎芜笑了下,把她的脸摁向自己颈窝,“睡吧。”   温有之:“那你跟我说晚安。”   “晚安。”   “晚安公主。”   “……”   黎芜顿了顿,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   半梦半醒之间,温有之不太清楚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黎芜在她耳旁说话。   “十七,无条件梦到我。”   .   独居久了,不知道身边有人搂着睡是个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胳膊被枕麻还不敢动的感觉。   也不知道生物钟这东西……公正无私。   早上六点。   温有之准时睁眼,对上了同样睁开的漆黑眸子,目光里写的只有脏话。   瞬间,这俩工作狂全把眼睛闭上了。   黎芜迷糊地把人往怀里扯:“再睡一会儿。”   温有之直接着了:“zzz……”   温暖包裹上来,整个被窝乃至整个房间都是困倦的。   光被窗帘浅浅隔绝在外,朦胧的亮起来。温有之意识不坚定的向下沉,忽然意识到已经早上了,诈尸似的从黎芜胳膊里挣脱出来。   “完了完了。”   黎芜也被弄醒,眉宇间还有惺忪睡意,撑起身子问:“什么完了?”   “要迟到了。”   “……”   温有之看见黎芜从旁边拿起闹铃,扫了一眼说,“这才6点10分。”   “迟到10分钟了……”她目光怔怔。   “……”   黎芜感觉她似乎还没不太清醒,不再说话,看着她睡衣滑下肩,露出来了半身青紫和吻痕,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床——   咔嚓一声。   温有之利落地滚下了床。   “嘶——”   昨天晚上太疯,白天还刚运动会完,温有之混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一时摔了都不知道捂哪儿。   黎芜从床上下来,衣服裤子昨天全都在浴室壮烈牺牲,他只系了一个浴巾,走过来,把温有之抱回到了床上。   “你才睡了三个小时。”黎芜缓缓道。   “……”   这怪谁啊?   温有之坐在床上,头发凌乱在眼前,她抬腿踹了黎芜一脚,反问:“你不也是?”   “是。”黎芜态度十分坦荡。   脚趾勾着浴巾,温有之头一次看到黎芜现在的模样。喉结一侧有两道指甲痕,向下便一片白皙,再到人鱼线。每每一动,便扯起一条肌肉线条。   温有之心虚地抬起脑袋。   明明以前都偷看脸都要挨说,怎么现在大方起来了?   再注意到眼底的那颗痣,昨夜的光景又不真切地回放起来,温有之深吸一口气,皱眉问:“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不要脸了?”   “……”   黎芜盯着他,似乎正在做出某项妥协。   妥协结果出来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还能更不要脸。”   温有之警铃大作:“你要穿成这样去上班???”   黎芜:“……”   他有的时候还挺佩服温有之的,想法永远出乎意料。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思维跳转太快,一般人跟不上。   他无语片刻,终于忍不住提醒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老板是我。”   温有之挑起一道眉:“然后呢?您还想怎么不要脸?”   黎芜:“……”   他含混哼了一声,当她是起床气。而后从这一侧翻上床,重新盖好被子,说:“跟你一起翘个班。”   温有之身体还绷着,理智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她得干活,去看着秘书部那四个……然而反应已经跟不上思维了,眼皮一合很快睡着了。   等到两人真正起床,已经接近11点。   主要是心理作祟,温有之想起来昨天在校门口告别时,她跟员工们特意嘱咐,不让聚会,明天不许迟到,结果自己拽着老总睡了一上午。   这可不行。   温有之深受谴责,决定下午复工。   她从床上爬起来,状态比早上好不少,就是走路姿势有点诡异,像随时要给人原地下跪。   “把鞋穿上行么?”黎芜看她光着脚。   “一会就穿袜子了,不差这一会儿。”温有之答。   天还是阴的,拉开窗帘白茫茫一片,只有太阳的地方能看清楚云的纹路,一层叠着一层,压得很低。   温有之给黎芜找出来洗漱用品,用颜色区别出来,挂在浴室醒目的地方。粉色毛巾旁边折了一个白毛巾豆腐块。   她刷牙的时候盯着瞅半天,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房子不需要太大,能住下两个人就好,反倒舒适温馨。家里也不需要有太多摆件,收纳盒可以多一点。要贴壁纸,还要买好看的碗和盘子。   思忖间,外面门铃响了。   黎芜收拾着沙发上的水果捞,闻见声儿后过去开门。   来的人是小刘,他一早接到通知不用接人,等到中午往这个地址给带过来身衣服。   他沾光睡了个懒觉,在北角别墅里还兴致勃勃地跟着王婶挑衣服,反正黎总衣服总是那老三件。   小刘认识这个地址,之前又不是没送过温秘书。来之前做了很多猜测,猜可能是温秘要给黎芜买衣服?或者是要出差提前备着……反正温秘书做事向来谨慎,他只要照做就行了。   一开门,他给东西递过去。   “温秘你看这——操!”   小刘捧着衣服兜,目瞪口呆地看着半身裸体的黎总,一只手还维持抬起的动作。   黎芜全当没听见,接过来很平淡地说:“车在地下停车场,等我们半个小时。”   “……”   他刚还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黎总只是借住在温有之家里,而已。   但听到那个“我们”,他纯洁的心灵彻底崩塌了。   什么借住能把衣服干没啊?   再看这往常十分利索的黎总,此刻头发还乱蓬蓬的,身上隐约能看到几个红痕,下边还挂着浴巾。   理智死了。   小刘微笑着关上门,心里1000句“卧槽”骂到了第367个。   这已经不止是迟到了,这他妈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画图画到11点,实在是没搞完…… 第69章   “谁过来了?”温有之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出来。   “小刘。”黎芜道。   她简单地冲了个澡, 裹着干发帽出来,看见了黎芜手上的袋子:“哦。”   往回走,温有之头又忽然抽筋似转过去, “你就穿这身开的门???”   黎芜应了声。   温有之如雷轰顶。   “不是, ”她又想笑又生气, 还不太敢直接质问, 打算耐下心来跟他讲,“黎总,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黎芜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 目光忽然不善,像是戒备。   “光是身份就不合适。”   温有之没察觉到黎芜不满, 自顾自地说, “我只是你秘书,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上还跟你一起下班……按理来说, 昨天晚上的事——”   “你想说什么?”   黎芜擅自打断她, 语气变得有点可怕:“你想当没发生过?”   “……”   温有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她想当没发生过?她一身伤,刚才一看连脚腕都青了,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   她都打算早晚在黎芜身上啃回来了。   “还是说,”黎芜想到这自己笑了, “你当你昨天在嫖我?”   “……”   温有之眼睛瞪得挺大。   Excuse me?中文?   她只是想说,昨天晚上的事被人看到不好。   这祖宗想哪儿去了???   温有之原地站着, 安静了好长时间。   本来想着高低要跟黎芜好好讲讲, 把这个利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后事说清, 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话题。   最后只好勾了勾手, 让黎芜过来。   “干什么。”他靠近, 依旧不太开心。   等靠到了最近,温有之让他低头,然后猛地扯开了衣服领口,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除了风景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先不说那片没什么规律的吻痕,就说腰那儿都泛青。   “咱俩谁嫖谁?”温有之道。   黎芜:“……”   “你还好意思说我嫖你?我昨晚说的话你听了?昨晚浴室门是我让你闯的?你那衣服是我把它浇湿的?”温有之气不打一处来,“我昨天晚上都那么说疼——”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黎芜抬手捂住她的嘴。   温有之接着申冤:“唔@#%*&……”   不管昨晚多放肆,说到底某人脸皮还是薄。   偏偏温有之一句话接着一句,手堵上还不够,她瓮里瓮气,说得全是黎芜能听懂的话。他没办法,捏着她下巴亲过去。   人终于老实。   “以前没见你脾气这么大。”两唇分开,黎芜用手捻了下她潮湿的头发,“你刚才想说什么?”   温有之乖了,解释道,“我是不想被人看到,怕他们出去乱说。”   黎芜问:“那一会上车让小刘闭嘴?”   温有之答:“……人家还以为你在恐吓。”   “那把他辞了。”   “?”   人家从高中就给你当司机,你一句话就给人家辞了???   眼看温有之又要发火,黎芜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两人朝着卧室走去。   温有之正低头检查今天的衣服,闻言朝他抬头,“我……”   “我不怕别人乱说,”黎芜目视前方,再次将她打断,“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黎芜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说非要把家世和背景当作谈婚论嫁的筹码,那人生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如果担心的是这个,那完全没必要。   秘书这个身份让他们接近,W这个身份让他们更加了解,在一起跟这个都没有关系。曾经说不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一谈到喜欢脑子里只有温有之。   话题终止在这里。   两人各自忙活,一会是吹风机的声响,一会是柜门的开合。仿佛往常每个丢三落四又鸡飞狗跳的清晨。   出了公寓,小刘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   黎总扯着温秘手他当没看见,朝温秘笑他当没看见;温秘大夏天穿衬衫还系丝巾他当没看见,上车时没往常轻快了他也没看见。   小刘瞎得自己都开始担心一会上路出问题。   好在不用装聋。   温秘在车上只跟他谈公事,握着ipad,详尽的说了遍下午的工作任务。又联系了一下上午本该来回报的部长,挑了三四点钟的空闲过来。   黎芜搭着窗户,问:“那午饭呢?”   温有之卡壳:“没准备。”   没准备的理由不用细说,黎芜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抬了抬手指,突然提议道,“去食堂吧。”   “啊?”温有之愣了一下,又紧跟着道,“那好,正好我看菜谱还有酱香猪蹄。”   黎总要去食堂吃饭了。   这消息温有之自己都消化半天。   要知道食堂是什么地方,人多,八卦多。   还很吵。   黎芜从小就是大少爷一个,上学时候饭都是家里人送的,挑剔程度可想而知。再说,他基本从来没在食堂出现过,到时候现场容易直接阅兵仪式。   趁着还有两条街到公司,温有之在【谁先多单谁是狗】的群里发消息。   【温秘书:黎总要去食堂吃饭了。】   许久都没人搭理她,安静到让温有之怀疑自己没把消息发出去。   直到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她兜里的手机才震了一下。   【周落野:来不及了温秘,他们已经下去了,没带手机,还说要炫光今天的所有猪蹄子。】   【温有之:……】   食堂在负一层,嘈杂声隔着电梯门就能听见喧闹。   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便是食堂里永恒不变的味道,有点像大米饭的味儿,又有点像葱香花卷,闻了很多次都没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   温有之踩着跟黎芜一样的步子,表情上一派淡然,心里开始倒计时。   三,二,一。   阅兵仪式开始——   “黎总好!”   门还没开全,一个员工挺直了腰板喊了出来。估计是嘴比反应快,他叫出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接着这,训练的猴都没在场这些人训练有素。   在黎芜从餐桌间穿过的时候依次站起,餐桌中浮起一圈一圈的人头,场面出奇的壮观。   “黎总好!黎总辛苦了!”   然后黎总朝他们点了点头。   到下一桌。   “黎总好!黎总费心了!”   黎芜“嗯”了一声。   ……   温有之憋得实在是想笑,远远地跟会计部部长眨眨眼,用口型说带出来了一帮好兵。   被人家翻了个白眼,说她狐假虎威。   一帮人吃饭的声音都放轻了,小口小口地吃,抬着眼查看着黎总的动向。   大人物出场绝对有事儿。   是不是查出来哪家饭有问题?还是来找人?还是想看看他们运动会一天的状态?   于是他们目光追随着黎总,直到他径直走到餐桌最后,在一桌面前停了停脚步,然后猛然低头。   霎时,整个食堂安静如鸡,唯有这一桌议论的声音响彻房顶。   “我跟你们讲,总共6个猪蹄,这无论对于咱们谁来说都不公平。所以我就想,咱们四个,分成两组。”这是小何说的。   “那我不要跟老王一组,我就只有啃骨头的份了。”这是张张说的。   “我也不同意,我怕跟你们吃出感情。”这是孙强说的。   “吃你妈的感情,咱们就拼手速就完了,开造!”这是老王说的。   温有之:“……”   黎芜:“……”   食堂所有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温有之现在想原地去死。   她把手拍在了小何肩上,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把他掐死,竟然还是笑着的,“我这还有两人,咱们一人一个?”   小何回头下意识反驳:“你在想屁吃——黎、黎总好!”   别人都是什么好听说什么,这一桌上来一个“哎呦我日”,第二句话“尼玛卧槽”。   结果就是他们一个没吃着。   温有之端着盘子,跟黎芜走到角落里,双手奉上,“咱来晚了,这真的是最后六个猪蹄了,全都给你。”   他们座位并不起眼,左面窗户后面就是瓷砖墙。   桌上摆着两碗白粥,黎芜推着筷子,把六个猪蹄又送到了温有之面前,“你吃。”   “人家送你的。”   黎芜不想跟她推来推去,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来他跟食堂管理人员的聊天截屏,“你猜他们今天为什么做这个?”   “……”   温有之纳闷地把手机接过来,从上向下翻。   其实说黎总和温秘互补也不全对,在有些方面,黎总确实比她想的要细心。比如他早就算到了今天大概率去食堂,提前通知他们做点好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话说不明白,太娇,让阿姨以为想要犒劳昨天冠军秘书部,一股脑把猪蹄子全给他们了。   实际上是给温有之准备的。   ……怪不得这人进来就奔后面去了。   温有之前一秒还怪他们倒霉,现在只能说他们活该。   放桌上桌上一素一荤,粥上倒映着窗户外面的蓝天和绿叶,岁月静好。另一部手机却在底下一直嗡嗡。   温有之看了眼,全是秘书部的哭诉和坦白。   【小何:我摊牌了,我小时候因为吃了邻居家一口猪蹄,被揍了三个小时,对它有不一样的感觉,忘不掉。】   【隔壁老王:我也,曾经骨折,我妈说吃啥补啥,给我做了一个月鸡爪,那时候,是我最馋猪蹄的时候。】   【张张:哎!刚才温秘把猪蹄从我面前拿走的那一刻,我仿佛经历了一场分手的大雨。】   【孙强:我也不瞒着了,曾经我和我最爱的女孩出去约会,我给她买过一个浪漫的烤猪蹄,那时候还是冬天,她的手被捂得很暖,打在我脸上也是炙热的。】   几个人纷纷交待,好像刚才送出去的是自己的爪,特意给温秘书看似的,博怜悯,消息从五分钟之前就震动不停。   没办法,温有之只能跟他们礼尚往来。半晌,她在键盘上敲字。   【温秘书:既然你们一个个都坦白了,那我也不藏着了。】   她发出去,抬头看了一眼黎芜,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个瞬间,她想的只有那句“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反正在一起是冲动,冲动一次还差第二次吗?   不过这种事,温有之还是头一次对认识的人说。   屏幕上已经刷了一排问号,她划拉一下,犹豫着发送。   只见名为【谁先脱单谁是狗】的群,冒出来了一条新的消息,仅一个字——   【温秘书:汪。】   作者有话说:   秘书部:你是真的狗。 第70章   【小何:?】   【张张:?】   【孙强:?????】   【隔壁老王:是我理解的那个汪吗?温秘你有对象了???】   温有之夹着猪蹄, 发送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小何:卧槽!我不信,除非你给他拉群里。】   【孙强:你居然都没告诉我们!亏你我们前几天还担心你和黎总搞到一起,现在看!嚯!】   【隔壁老王:别说了, 拉进来, 哥几个审审。什么男的都能跟我们温秘处了?我跟你讲, 这个人, 至少要比我们四个牛逼一点,要不然我绝对不同意,天天吹你枕边风!】   【张张:@隔壁老王,枕边风不是这么用的……不过温秘, 就是啊!咱也没有别的意思,男人嘛都是一视同仁, 都是兄弟!】   还兄弟……   温有之抬头看了一下黎芜, 他正皱着眉挑素菜里的胡萝卜丝。   察觉到她的视线, 黎芜头都不用抬:“有屁快放。”   温有之含糊了一句:“没屁。”   另一边,靠在食堂最后的秘书部纷纷朝这边投来视线。   “看着没!心虚了!”孙强点评道, “温秘刚才抬眼一看, 又飞速地避开了,这就是很典型的心虚表现!”   张张捧场:“说的很对强子——你之前学过微表情?”   “咳,略知一二!”   小何拆台:“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像心虚的表现。”   孙强:“……”   桌上摆着一笼包子,还是隔壁老王刚才去拿的, 要不然实在是太寒酸。   他倒着酱油醋,说:“接着问啊, 乘胜追击懂不懂?一会她不回了怎么办。”   小何点点头:“有道理。”   于是他在键盘上撂下最狠地话, 用尽了他毕生所学, 保证温秘看完之后乖乖听话那种。然后点了发送键。   与此同时, 聊天框底下多了一行小字。   【“温秘书”邀请了“黎总”加入群聊。】   【小何:这事儿就不可能过去, 温秘你别想装傻!男朋友都不敢拉进群里,以后在我们之间只有当儿子的份,懂?】   【黎总:?】   【小何:你找黎总来给你撑腰也没用。黎总你别管,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他下意识就发送。   桌旁有人站起来倒饭,桌椅被推乱,闲谈着白天的八卦和趣闻。   突然之间,这一桌四个人集体不动了。   他们各举着一部手机,对视一眼,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操?”   半分钟后,小何发的两条消息被撤回了,孙强发送一句“两情长长又久久”,张张紧跟一句“朝朝暮暮爱都有”,隔壁老王直接把群聊名称改成了百年好合。   说出来挺离谱的。   我上司和我上上司搞到一起去了,现在还没想明白是谁先动的手。   .   其实自打烧烤出事了之后,秘书部经常会偷偷议论温秘和黎总,只不过态度一直都不上不下。   两人凑近点说话吧,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可黎总在办公室发火给温秘轰出来,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秘书部几个人观察了好几天,未果。   直到有一个重量级嘉宾登场,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这个人是周落野。   他大手一挥说他眼睛看人准,这两人绝对不可能,否则他把整栋楼吃了。   秘书部四个人点头点出了某种韵律,心道还是得年轻,干什么都一股狠劲儿,不愧是最有前途的程序员。   好,他们听年轻人的!   然后年轻人前一天看到微信群的消息,今天就站在这座高层建筑外面,发起了呆。   温有之刚送完客户,从楼里目送对方上车。   她这些天都穿的平底鞋,没人敢管她,因为黎总都没说什么。甚至有人听到他一次会议结束后,问温秘书站这么久累不累,要不然下回穿拖鞋。   后半句他们没人听到。   是温有之回答的一句:“权力不是这么用的,祖宗。”   ……   周落野跟温有之打了个照面,又接着抬起头,茫然的看。   温有之担心这孩子写代码写抑郁了,过来杵在他旁边,二傻子似的跟他一起抬头瞅。   “你干嘛呢?”   周落野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我在想这栋楼该从何下口。”   “……”   “不是,温秘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周落野把头转过来,说一半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我小点声——您怎么就跟黎总了???”   外面有些晃眼,尤其是太阳在高楼上折射出更刺眼的光芒。   温有之抬手遮住了眉,“确实,我们身份不太搭。”   突然沉默。   温有之只是陈述事实,这些天她想到了很多非议,说到底就是不般配。这有什么的?她感觉她不太在乎,她可以接受。   然而周落野的反应出人意料:“谁关心这个?”   身后来车,他把温有之推到楼里。   黑框眼镜后面的神情既不解又诧异,“我关心的是只有你好么?你看黎总那么闷一个人,他会照顾人吗?能对你好么?”   “……”   他对我……还真挺好。   温有之挠了挠脸,很想说,但她不能说,毕竟换做一个月之前她也不信。解释起来又太麻烦,   “你管那么多呢。”她搪塞过去,“行了,我知道你吃大楼也不容易,等下次我俩跟你通个信。”   周落野:“……”   这他妈的还有下次?   电梯口等待的人很多,一半人都挂着电话。温有之正跟周落野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忽然被人拍了下。   “温秘。”   她回头。   对方手里拿着一摞快递,摇摇欲坠。温有之立马伸手帮她拖一下,“怎么了?”   “谢谢。”她腾出手擦了把汗,递出指尖,“这有一封黎总的信,我刚才在快递点取过来的,您能帮忙捎给他吗?”   温有之一愣。   周落野不能白站着,主动问那人在几层,接过快递盒帮她送上楼。   电梯数字跃升,楼层越高电梯里人越少,最后五层只剩下温有之自己。   她摩挲着手里的牛皮纸色信封。   没有地址,没有邮编,不知道发件人是谁,只有一个打印体写的“黎芜”二字。   最关键的是,很少有人会主动给黎总寄东西,一般都会寄到她这里,她再帮忙转交。   ……   按理来说她是没有权利去看黎总的东西的。   但直觉告诉她这封信有问题,等反应过来不正确时,信已经被展开了。   温有之一向沉稳的眸子骤缩了一下。   上面没有任何人的落款,贴着从报纸上裁下来的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粘贴游戏。   内容大概是:欠债还钱,不想让你家人出事的话,就往这串号码里打个500万。   温有之倒吸一口凉气,冷静地掏出手机。   她刚才看的太认真,以至于身后电梯门重新关合她都毫无察觉,低着头站在路中间。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恐吓信?”   温有之一激灵,正好栽在了后面人身上。   黎芜将她扶稳,抽走她手上的信纸,而后比她更冷静的检查上面的痕迹。有没有胶水留下的指纹,背面有没有拓印的字迹。   检查完之后,他问温有之:“你想干什么?”   温有之怔了两秒,亮出自己紧急通话的界面,上面挂着刚戳出来的110。   “不报警难道还留着给您珍藏吗?”她说。   黎芜修长的手指将信封对折,不落痕迹地将心里那点担忧咽了下去。   他刚才差点以为温有之要自己解决。   毕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要不是那天喝酒,他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温有之偷摸地做了什么。   他不想让温有之有任何危险。   黎芜摁下拨通,鼻尖蹭了蹭她的头发:“嗯,好乖。”   “……”   这次换温有之噤声,久久没有反应。黎芜拿她的手机给公安局备案,她就在前边走,双颊微红,乖了吧唧。   黎芜又联系人保护江茹和王婶,确定两个人现在都很安全,并且都在家,他才放心。   因为这两个字,温有之一整个下午都没多想这件事。   一部分原因是恐吓信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树大招风在所难免,她也算有经验。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可以往备忘录里的《公主语录》里再添上一句。   目前,这里面只有上回的那个19岁和24岁。   她原本以为这事情就美滋儿地过去了,黎总那边也不会往心里去。   直到晚上,黑色的玛莎停在了小区楼下。   没等温有之下车,黎芜就从后备箱拎出来了两箱行李,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出来的。   如果门口的监控器是高清的,那现在应该能完美地捕捉到温有之脸上精彩的表情。   她动作卡成帧动画,突然笑了,“您这是……?”   “我要住这。”黎芜大言不惭。   温有之整个人从中间劈开,一言难尽地说,“您不是看完恐吓信之后,想过来保护我吧?”   黎芜战略性沉默。   那就是了。   温有之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其他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她担心自己身体吃不消。   她都想好理由了,就说自己有一定的防身经验,单独打两个190壮汉应该都不成问题。况且她都独居这么久了,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啊。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黎芜主动说了,“不是,家里装修。”   “装修?”   “对,江女士说的,就刚才。”   温有之差点就信了,追问道:“江阿姨怎么说的?”   黎芜:“我问她家里是不是在装修回不去。”   “然后呢?”   “没回。”黎芜锁上车,面不改色道,“很明显,她默认了。”   作者有话说:   #温秘书 被x怕了# 第71章   现在是晚上10点34分。   温有之坐在沙发上喝酸奶, 看着白天还在会议室里嫌这个方案麻烦、那个提案啰嗦的黎某黎总,第五次从卧室出来。   “温有之你衣柜太小,拆了吧。”   “……”   要那么大的衣柜是装您的公主裙套装吗。   温有之有时候想不明白。   她家公主这不是挺能忙乎的吗?刚才嫌门太低, 要换, 现在又嫌衣柜太小, 要拆。之前还以为他四肢都退化了。   酸奶喝净, 温有之挤着纸盒,把边角余料全都嘬进嘴,思想也跟着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就是同居吗?   呵,大惊小怪。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地方!   这、是、她、家!岂能尔等公主过来撒野……那门是说换就换的?那衣柜是说拆就拆的?   她住这么久都有感情了好不好!   温有之一把摔了酸奶盒。   她现在不应该反思自己找了一个什么对象, 应该让对方后悔自己跟了一个什么东西。   你看着的,她一会就把门踹了!   把里面的人薅出来!告诉他该听谁的!谁是老大!晚上滚到沙发上睡去!   温有之怒气冲冲, 对着卧室门正思考着从哪下脚声儿响亮, 结果还没抬腿, 门开了。   黎芜脸色不太友善,像是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蟑螂, 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这什么表情?您还不乐意了?”温有之道。   “为什么你房间里会有别的男人照片?”黎芜开篇点题。   “……”   成年人能缩能屈。   温有之秒怂, 低头打开他的手,“什么照片?”   黎芜面无表情看她两秒,细长的指尖夹着一个封存良好的相片,递到了她面前。   照片上色彩有些失真了, 不像是这个时代产物,有股80年代的韵味。它被存封在一个牛皮卡套里, 能看出被保护地十分用心。   像素不高, 模糊的画面里, 男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正对着温有之慈祥地微笑。像湖边吹过柳树的风, 又像海边打在脚上的浪花。   温有之一时失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在哪翻到的?”   “床底下。”黎芜靠在了门框上。   温有之点了点头,说:“这是温先生。”   黎芜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又皱了下眉,把门口让开,带着温有之坐到了床上。   “之前有一次喝多了拿出来看,醒来之后就找不到了,原来是被扔在了床底下,”温有之指尖蹭了下温璋地脸颊,“……我还以为我弄丢了。”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隔阂不是天各一方,是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里,只能凭借记忆和照片怀念对方。   直到这些都不管用。   黎芜撑着床,问:“他是什么时候……”   “我上大学的时候。”温有之说,“他去体检,查出来了淋巴癌,当时就知道没几天了。”   那时候日子有点苦,苦的原因一多半是因为没钱。   温有之有奖学金,也出来打工,闲暇时间还在网上接过那种黑客的脏活,后来才知道危险,幸亏当时懂一点,清楚什么是灰色地带。   当时她靠经营一家写作论坛赚钱,本来以为出门阔气了,方便面里从此可以加蛋加肠,可惜现实就是一张病危通知单。   更现实的是,温有之发现自己挣得那点钱,都不够一次化疗的零头。   体验过拼了命想要钱的日子吗?   温有之当时每天都是这么过的。   温璋前前后后进了三次icu,温有之忙完学校就过来,蹲在门口,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或许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然后等人清醒,拿着项目成果,像小时候端着证书一样,递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说:“我棒不棒。”   温璋揉了揉他的头,“十七最棒。”   他离开的那天,温有之确实哭得很惨。   倒不像她自己说得那么傻逼,就是十分呆滞,双目无神,眼泪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下流。   这世界上少了一个她爱的人。   但这世界有温度。   如今又给了她一个深爱的人。   温有之把照片从卡套里面抽出来,展开中间的褶痕,原来这是一张全身照,只是照片的右边框不太雅观,像被小狗啃了。   “温先生不喜欢拍照,那年他去世,我只在他房间里面发现了这个。”   黎芜愣了一下,压着温有之的手,把照片接了过来。   “你说现在有照片修复的地方吗?”温有之撑着膝盖,很认真地说,“我一直想把把他放在相框里。”   黎芜从刚才就开始沉默,指腹磨蹭着照片边上“啃”出来的边,突然笑了笑,“温十七,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把手机找出来,找出了加锁的照片文件夹。密码四个六,他没瞒着温有之。   点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温有之原本都已经触景生情了,现在后脊一凉。   上面的人跟温有之手上的大同小异,如果都折成方形的,或许像个情侣头像。   因为他们的背景一样,都是一色水洗蓝天。脚下踩着草地,零星地开着几多朴素的小黄花,只不过黎芜手上那一半,还有个占了镜头的蒲公英。   就算岁月在人的脸上落下劣迹斑斑,温有之还是第一眼认出来了这是谁——   姬雅凡。   温璋和她怎么会认识?   这很明显就是一张合影,里面的人都很年轻。温璋面目斯文,温文尔雅,而姬雅凡也是一股聪明伶俐的劲儿,歪着脖对镜头笑。   但现在被撕开了,是闹不愉快了吗?   闹得漂亮,这臭傻x。   温有之那天跟荆愠打完电话就对她毫无好感,恨不得回到运动会那天掀翻她的小破轮椅。   现在已经完全带滤镜看人了,有点鲜花插在牛粪里的既视感。   “怎么?认识?”黎芜真的很会察言观色,不知道看她看了多久。   “认——”温有之抬头就要回答,然而嘴上猛地一刹。   她想起来自己没跟黎芜说过这事儿,话到嘴边打了个旋,“——认识这个背景,这是哪位?”   “我老师。”黎芜道。   “哦。”温有之一点都不惊讶。   房间乱糟糟的,没人打扫。行李箱还敞在地上,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领带。   黎芜朝那边瞥了一眼,说:“她叫姬雅凡。”   “嗯。”   温有之依旧不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现地像第一次听见这名儿一样。   黎芜:“你知道她原来是干嘛的吗?”   温有之:“干嘛的?”   黎芜:“生物科学研究院,超能儿童教育协会。”   温有之:“……”   她抬起眸子,现在惊讶了。   说实话,关于姬雅凡的事她听到多少心里都有底,但她现在明显听出来了别的。   也就是说,温璋原来也是那里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本质上是相同的。有那么一种可能,姬雅凡接近黎芜,和温璋接近温有之,带着同样目的。   ……这绝对不可能。   记忆里温璋从来都没对她做过什么,在温有之明白男女有别之后,连碰都没碰过她。怎么可能跟那个给人喂药、给人弄瞎的相提并论?   “怎么不可能?”黎芜忽然出声,温有之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刚才那句说了出来。   “一个公司就上千人,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起共事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黎芜道,“但他们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就当个缘分看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永远都是一副没有温度的模样。不管提起什么,姬雅凡也好,照片也好,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协会也好,像只在闲聊。   可他越轻松,温有之心里就越乱。   什么叫做“就当个缘分看吧”。   这句话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多了你别管了。   他好像把姬雅凡、眼伤,还有过往那些数不清的恩怨都关进了房间里,然后当着温有之的面锁上了。   无论屋里面闹成什么样,房顶掀了、水管漏了、着火了……他都不会让温有之知道。   这一刻,温有之终于明白,原来只是自己想得太少。   就连刚才在楼下的一句“保护”,对黎芜所做的一切都显得单薄。   他不是想瞒着她。   他是不想让她卷进来受伤。   ……   他好像知道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   温有之深呼了一口气,猛地揉了一把心脏。   有点疼啊操。   这世界上最虚伪的词就是既往不咎。   温有之向来讲究礼尚往来,姬雅凡当年喂黎芜吃药,把他眼睛弄瞎,她就想把她骨灰都拿去喂狗。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温先生把你教的很好,跟姬雅凡肯定是不一样的。”黎芜还在安慰她,一点都没有想说的意思。   他还在自己憋着。   “……”   温有之还窝着火,不想搭理他。   说到底,这师徒俩没一个好东西!   哼,她决定把行李箱都收拾了,不让黎芜动,气死他。   她还要把晚饭做了,做很多,让他屁话不说,她把他嘴堵上。   以表愤怒,她还把门摔了,反手把黎芜关在了房间里,自己独享40平方米大客厅,绝对不惯着他。   温有之拎着枕头,洗完漱一鼓作气地在沙发上搭了窝。   黎芜在床上翻邮件,本来想等,结果听到客厅灯都关了。他起身下床,刚一走到客厅,看到温有之盖着空调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之只露出来了半张小脸。   ……   他额筋突地跳了下。   黎芜一把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给我回屋睡。”   温有之一横:“我不。”   “给你三个数。”   “求我啊。”   黎芜停顿片刻,声音沉了几分:“……宝贝。”   呵,笑死,还宝贝,恶不恶心。   温有之屑笑,然后把黎芜扒拉走,拎着枕头倔倔地回屋了。   作者有话说:   温17生气——   对鸡雅烦:骨灰喂狗。   对黎芜:我气死你。 第72章   同居这几天远比温有之想得太平, 至少没人迟到,家里的闹钟也被调后了半个小时。   最悠闲地还是小刘……   黎总最近不知道什么乐趣,天天当司机, 弄得他三天两头就能糊个猪头, 睡到10点。唯一多的工作就是送点换洗衣服和文件。   周五的聚会一直排在日程表里。   想一个比喻的话, 这顿饭就像是吊在驴前面晃悠的苹果。温有之明显感受到这帮人的干劲儿。   “选出地方了吗?”温有之开完小组会, 跟着策划部门人员沟通。   “这得看黎总。”对方拿着文件夹,走起来马尾是甩起来的,“黎总来是一个地方,黎总不来就是另一个地方。”   温有之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搞什么地下活动。”   “哎呀, ”到了策划部,对方停下说话, “去哪不都是吃, 我问了一圈, 他们还挺希望黎总去的。毕竟运动会都参加了,对吧?”   对个屁。   忘了那天的阅兵仪式了?   不长记性。   温有之十分想说, 但实在有辱这位公主的形象, 只好微笑地离开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对方都这么跟她说了,她也要走个流程问一下。也方便他们选场地。   其实不过是xx大酒楼和网红小铺的区别。   温有之觉得黎芜都能屈尊住在她那小公寓里了,也不差吃点网红小吃。   午休的时候, 她蹭进办公室,黎芜正带着眼镜看文稿, 而后透着边框看她一眼。   “来偷情了?”   “……”   温有之现在有点想出去, 但好像来不及了。   黎芜凳子向后一退, 在面前让出来了一大块的地方, 示意温有之过来。   于是温有之坐在他大腿上, 坐实偷情罪名。   “你……周五晚上有空吗?”温有之推了下他顺鼻梁向下滑的眼镜。   “公司聚会?”他问。   “昂。”   “有时间就去。”   温有之环着他的脖颈,直接说道:“你有时间,时间表写的很清楚。”   说到底,她和那些员工也没什么区别。   心里边想得是“他不可能去”,可真的说出口了,她又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尽管期望有点渺小。但万一呢?万一他这些天心情就不错呢?   她盯着黎芜的脸近距离观察好半天,试图看出点什么情绪,却只见他摘下眼镜,疲惫的揉了揉鼻梁骨。   “那去。”   温有之怔了一怔。   这就……同意了?   她以为还得软磨硬泡一会儿。   这个位置被阳光烘得暖洋洋的,百叶窗被拉了上,光晕却能从缝隙中透过来,映得眸子清澈,气氛缱绻。   黎芜这些天也发现了某种规律。   他秘书虽然一丝不苟,让她做什么绝无二话,但只要他稍稍退让一步,说一点点好听不费力的话,就能换来一个面红耳赤。   和落在脸上的一个吻。   温有之摇着脚,刚想在他薄薄地两片唇上加深,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不争气地震了起来。   “等下……”   “别管。”黎芜有些烦躁,往回转着她的脸。   地毯凹陷了个坑,手机不堪重负地摔了下去,亮出来了上面的来电联系人。   温有之呼气空挡间,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顿时吓得劲儿都大了,一把将人推开。   “江!江阿姨!”温有之手忙脚乱地解释道。   “……”   办公室这地儿或许是不太吉利,上回是贺芙敲门,这回是他妈来电。   黎芜扶着桌,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但看着温有之慌慌张张,三次都没摁上接听键,他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电话一接听,那边就是一记失传的狂吼。   “——姓黎的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姓黎的:“……”   这要是放当面说得,还以为是谁出轨被抓包了。   江茹也是麻将玩了好几天,恍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再发现他外面住了小一周,瞬间气急败坏,胡乱撒气。   “温秘你实话跟阿姨说,他现在是不是天天往人家小姑娘去?”   温有之头疼:“我……”   “我就知道!”   “……”   我还没说呢我。   “这像话吗?”江茹跺脚,“把我当外人是吧?还是把王婶当外人啊?竟然住女孩家里!太不像话了!那么多宾馆人家白开呗?”   温有之:“……”   重点是这个?   接下来的两分钟,江茹单方面输出,那语速和气势一看就练过,两段话押了韵。   总而言之,她怨的是她儿子处对象,她……她没吃到第一手瓜。   温有之:“……”   她非常想帮他说句话,但非常遗憾,这事跟她也脱不开关系,温有之现在比谁都心虚。   江茹说累了,仿佛开了场演唱会,喝了两口水,这边传来了咕咚两声。   “其实我担心的是他不对人家负责。”   “是是是。”温有之立刻。   “你说他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该懂点事。”   “对对对。”温有之点头。   “你让他周五把人领家来。”   “好好好。”温有之下意识。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啥?”   江茹:“你有问题?”   “没有,不是。”   她怎么记着,这对象是她来着。   温有之捧着手机,朝黎芜求助地看过去。   黎芜脸上就差写着“跟我没关系”五个大字。   “……”   十七长十七短,十七有事你不管。   行。   温有之咬了下唇,闭了闭眼。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关键时刻某公主是靠不住的。她只能随机应变,随便拎出了个借口:“我们这周五公司聚会。”   “黎芜也去?”江茹很快发现bug,对自己儿子了解程度很高。   “他刚说的他去。”温有之说。   “哦。”   温有之手都吓凉了,堪堪捂住麦克风,松了一大口气。   江茹:“那就今天吧,我这就回家。”   温有之:“……”   上半个身子都僵了,温有之直勾勾地向后仰过去,好像不行了。   黎芜一只手扶住她的腰,难掩唇角笑意,凑了过去,把声低下来。   “行,今天有空。”   “臭小子你一直在旁边——”   黎芜从温有之手上接走手机,没等对面说完就挂了。反正他叛逆也不是一两天,江茹没早掐死他纯属他命大。   温有之懵了整整半分钟,手还挂在耳边没放下,半晌,她听黎芜问她:“给你掐个人中?”   “……”她挪着眼珠子看他,把手递过去,“你直接给我把个脉呗?”   把一下就知道现在应该傻了,平时出办公室的门她有多利索,今天她开门时撞到头的声儿就有多响。   咣得一声。   所以说男生见老丈人会紧张是有理有据的。   温有之亲身体验了一把,从一点钟就开始冒冷汗,好像一会儿要上考场了。   紧张的一部分原由就是怕对方不满意。   纵然温有之先前跟江茹打得多好,但那毕竟她也只是秘书,而江茹是黎总上边的人。   但现在程度完全不一样,她了解江茹的暴脾气,晚上当她的面承认自己和黎芜有一腿,就像当全公司面说她把黎芜睡了一样可怕。   下了班,错开了晚高峰,红绿灯一绿到底,速度快得仿佛谁开了挂。   小刘和时宜地放了首轻音乐,很有夏天的调子,听着清凉舒畅。   后座上,温有之怼了怼黎芜,问:“我口红颜色合适么?”   黎芜侧身打量她:“你涂口红了?”   温有之:“……”   她又问,“那今天这一身,有没有贤妻良母的感觉?”   就不信黎芜还能来一句她没穿衣服。   结果黎芜沉默地看了她三秒。   “嗯……”   正沉吟着开口,温有之把头转了过去,“行了你别说了,一看就没有——小刘在前面给我停一下,我滚得体面点。”   小刘:“……”   北角别墅在巷子里,绕过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再顺着小道开下去,路过一片开满雏菊的庭院,旁边那栋就是。   温有之来过这不下百次,紧张成这样,还是第一次。她做着深呼吸运动,查着自己的心跳声。就要驶进院子时,车突然一个猛刹。   “——”   两个人都有点猝不及防。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停过,更何况来得仓促,令黎芜皱起眉,颇为不舒服。   “幸亏还没吃饭。”   “……是有猫吗?”温有之扶着前座,和他形成鲜明对比,温柔地问。   “不是。”小刘抻了抻脖子,似乎在确定什么。   半晌,他缩回了座位上,回过头沉重道:“应该是,门被砸了。”   温有之脸错愕了一瞬,立刻下了车。   只见往常肆意大开的铁门被人砸变了形,原本上面标志性的三角都被砸得塌了下来,像耸耷着肩膀的中年男子。   漆也被刮掉了大半,露出了里面的铜色。   ……黎芜还真是乌鸦嘴,那天说家里装修,现在真得重新装修了。   温有之从一个紧张变成了另一个紧张。   她一边掏出手机打110,一边看着右上角被打碎的监控。   是那封恐吓信。   一定是的。   肇事者没在夜晚出来,而是选择了家里没什么人的白天,就是为了等着人回来,给人看这个“惊喜”,无非是下了警告。   告诉黎芜,如果钱没到手,他是真的会找上他的家人。   现在家中江茹应该不在,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说还没回去……王婶!   温有之举着电话,推开门就想往里面冲,却被一只手扯住了。   “让小刘去看吧。”   黎芜语气冷静地过分,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只有身边有了依靠,才能发现,其实温有之在抖。   黎芜把她报警的电话拿过来,而后递过去自己的,“你联系江茹,问她在哪。”   温有之哆嗦着点头。   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道路的另一旁停下来了辆出租。江茹穿着花边小裙走下来,看来狼狈的大门也是一怔。   “我……”她忍下来骂人的冲动,“砸墙的是腿短吗?不知道翻墙?”   温有之:“……”   好,一句腿短给温有之逗笑了。   虽然也笑得不太好听,像是哼出来的调子。她平复了情绪,说:“黎总在旁边报警,小刘进去看王婶了。”   “王婶?”江茹道,“她下午去看儿子去了,不在,刚还发了个朋友圈呢,放心吧。”   温有之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江茹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一点都没慌,就是心疼这个铁门……两秒钟。   两秒之后她已经开始跟温有之商量换哪款了。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江茹道,“偷家了也没关系,正经人谁把钱藏家里。”   温有之又吓得要死:“您可小点声。”   车上的音乐还响着,随着车自动熄火戛然而止。方才江茹没注意到,现在才走近,好奇似的往车里瞧。   “诶,那姑娘呢?没来?”   温有之:“……”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姑娘。   “没来正好。”江茹松了口气,“要不然给人留下这第一印象,太丢面了。”   感觉江茹也不像是会着急的人……   温有之犹豫了片刻,琢磨着要不要把恐吓信的事情跟她说了,反正事已至此,说出来还能让她保护好自己。   这时,黎芜从院子里面走出来,正巧听见温有之接下来的话。   “阿姨,我要跟你坦白个事儿。”   她动作扭捏,搅着手指,似乎在琢磨从何开口合适。   “什么?”江茹狐疑地看着她。   “我说吧。”黎芜瞧出她紧张,把她往自己身后扯了扯。   “不用,我自己来吧。”   下一刻,两个人默契一般,不约而同,异口同声。   温有之:“之前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黎芜:“我跟她在一起了。”   刹那,鸦雀无声。   温有之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死,脸上的表情比江茹的还要震惊。   能别这么突然吗兄弟???   江茹人都傻了,神情失去睿智,怔怔道:“……你俩做到哪步了?”   温有之腿软,险些站不住。不过既然这样她也不能再瞒下去,从小温先生就教到她,做过的事情要勇于承担,要负责任。   黎芜发现不对,此刻又听到问题,试图扳回一盘。   于是——   黎芜:“谈婚论嫁,私定终身。”   温有之:“我把他睡了。”   瞬间,万籁俱静。   作者有话说:   江茹:梅开二度了我。   他们默契一直满分。 第73章   该怎么形容江茹现在的心情呢。   程度堪比……得知黎芜不是她亲生儿子。   江茹身子一晃, 靠在了车上。   两个人这么久她都看在眼里,冷不丁的一句“睡了”,竟然有一种自己家的猪拱了别人家白菜的错觉。   黎芜显然没刚才镇定了, 向后倾了倾, 小声问温有之, “很直接啊。”   “哈, 咱半斤八两。”温有之苦笑。   “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江茹又问道。   其实顺序搞反了,应该先问这一句的,奈何刚才一激动,把最想知道的先问了。   这回两个人终于踩在一个电线上。   黎芜道:“运动会之前。”   温有之跟:“薰衣草乐队演唱会那天。”   “哦……”   江茹压根不在乎运动会哪天的, 更不知道薰衣草乐队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满脑袋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就连问题都跟着愚蠢起来, “所以, 你今天带温秘回来, 是把那个跟你同居的姑娘领回来了?”   黎芜默然。   “你之前说喜欢的人,是我儿子?”   温有之点了点头。   “……我缓缓。”   她扶额, 有点后悔那砸门的为什么不现在过来, 至少揍个残废当出气筒。   小刘这时候回来,说屋里面安然无恙,像没事发生一样。院子里也没有脚印,草坪也没有痕迹。   “该重新解决一下安全问题了。”黎芜朝别墅里看了眼。   先把门锁换成高级密码锁吧。   里面的电器设备也换成智能的, 有人入侵会发出警报声的那种。   温有之跟小刘嘱咐了两句,让先他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 发现问题了第一时间报警之类的。   三个人现在不尴不尬, 并排朝着别墅走去。   进了屋开了灯, 江茹从冰箱里拿出杯椰汁递给温有之, 而后也没坐下,目光空洞的喊了一声,“黎芜。”   黎芜插着兜倚靠着墙,闻言,漆黑的眸子在暗处抬了抬。   “跟我进屋。”   房子太大是会带回音的。   温有之短短几秒,经历了从未有过的,被家长支配的恐惧。   她固然心慌,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双手圈着椰汁,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   “你怎么想的?”   江茹门一关上脸就垮了下来,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生气。她把手套拽下来扇在架子上,“你知道小温她家……你知道她是个孤儿吗?”   黎芜长眉一拧,“我不喜欢你用这个词。”   “好,好,我说话说快了。”   家出事了都没有她现在这般着急,她一屁股坐在木板凳上,道,喃喃道,“有件事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我一直把她当亲姑娘看。”   黎芜一怔。   江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轻,“当年你叔叔把她带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简单。她……太聪明了,远比你想得要聪明,在有些方面,跟你小时候很像,她身上有你丢了的东西,就是那股灵性。”   她的随机应变,她的逢场作戏,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自己的脾气和态度。   江茹那么挑剔的一个人,却独独把她留在身边三年。   可理性的人往往不会表现的很理性,打磨好的珍珠总是会藏在蚌壳里。   “但是你知道吗?她身上缺少了……那种作为女孩的快乐,你理解吗?”江茹语重心长,“她总是看着无欲无求,让人总是忘了,她不过才22岁。”   窗外不知道哪只猫飞檐走壁,牵扯着铁管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划割声。   黎芜递过去一眼,眸光映向窗外,没收回来。   “我上回跟她介绍180模特也是,不过是想让她青春一把……”   江茹没好意思多说,这才意识到自己那时候介绍的太潦草,差点给亲儿子戴绿帽。   现在知道真相,也只不过不想让黎芜辜负人家罢了。   她摩挲着扶手,道:“你明白妈的意思吗?”   黎芜双臂叠在身前,影子擦着墙长长地垂在地上。   “明白。”他想了想说。   江茹不太信:“那我是什么意思?”   “我会尊重她的选择。”黎芜道,“其实像温秘书这种人有很多,他们的认知能力、元认知能力和认知效率都要超出常人,‘理解’就是建立在这个的基础之上……”   江茹被学术压垮:“能说人话?”   “行,就是他们做什么事,都远比别人安排的更适合自己。我能做的,也就是保护她。”   保护她。   这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但江茹知道,对黎芜这样的人来说,能下这样的承诺已经足够严肃。   也是这三个字,证明了这次对话,不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   黎芜撩起眼皮,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尽我所能。”   “……”   江茹半懂不懂,倒也被说服了。   她这个儿子平时看着不太正经,但从小想得就比别人多,主意也正,属于带头搞破坏那种。   长大后,遇到正事她一般也插不上手。   还是再找时间提醒一下小温吧,要保护自己。   .   出了房间,满室飘逸着饭香。   温有之听见声响,从厨房里探出来半个脑袋,“我……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冰箱里有柿子……”   她想表现的没有那么担忧,但又实在没底气,于是只露出来了半个脑袋,“做个西红柿炒鸡蛋?”   “我跟你一起。”江茹已经恢复正常,戴了围裙就进了厨房。   温有之有些意外:“嗯,好。”   晚饭间也没人提这件事,是母子两人的默契,也是温有之的心突突。   直到江茹提了一嘴小温很会做饭,以后再多做点好吃的。温有之才暗暗有了底,既然有以后,那应该不算太坏。   警察是十点钟来的,大门还没进,就被江茹放下筷子骂了一通。   “这么晚是过来收尸啊?”   “……”   对方出示工作证:“我来找黎先生,请问您是哪位?”   江茹叉腰:“他妈。”   “这位女士,我明白您现在心情焦虑,但人与人之间还是保有一些尊重可以吗?随便骂人就不对了。”   “……”   江茹重新说:“他是我儿子。”   对方愣了一下,笑得尴尬而不失礼貌,“您真会开玩笑。”   江茹:“……”   黎芜担心一会报案没报成,再带走一个袭警的,终于迎面过去。   “妈。我来?”   警察认得这声,“您就是黎先生?”   而后张着嘴,目光又落在了江茹身上,“不好意思,冒犯了。主要还是因为您长得太年轻了,实在是看不出来。”   江茹:“……”   这小嘴真会说。   偷吃温秘书了吧?   最后客厅里只剩下江茹在跟他们交涉,黎芜插不上话,回去帮温有之收拾盘子。   “不用担心,她业务能力很强。”说的是江茹,黎芜怕温有之惦记。   温有之确实惦记,但不是这个。   她拿着海绵蹭盘子,缓缓移动到了黎芜身边,“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   “……”   她就知道!是这么一句!屁话!   “那你告诉我好了坏了总行吧?”温有之又乍他话。   谁想黎芜又把问题还回去:“你看现在,像好了坏了?”   “……”   滚呐您。   当天晚上,江茹把她留在家里,理由是外面好像要下雨。   温有之一拉窗帘,就看到一二三……五颗星和澄亮的圆月,不是很懂今晚要下哪门子的雨。   后来分房间,黎芜被禁止和她睡一个屋,表情难得挣扎,有点求助地朝她看去。   温有之记仇,一句话没帮他说,很听话地睡去了客房,没去看黎芜气个半死的表情。   这屋她常住,准备的护肤品也是她常用的那些。虽然和自己家差了一些,但被子捂热乎了哪都能睡,洗完漱就滚上了床。   或许本来就乐观,躺在床上还在回忆刚才两个人的态度,都不算太差,自然也不会往糟糕了方面想。   半夜,“笃”门被敲了一声。   也就一声,来者似乎意识到没必要这么客气,下一秒就推门而入。   温有之蜷在被窝里,半梦半醒,忽然上半身一凉,被人掀了被子。   “唔……”   “你还睡得挺香。”黎芜捏起她的脸,很不客气地说。   温有之睡眼惺忪,客观道,“一般吧,做梦了,正给你换公主裙呢。”   黎芜:“……”   大脑迷迷糊糊,行为都交给意识。温有之不太情愿,还是往边上蹭了蹭,给公主驾到腾出来个地,“不冷吗?快进被窝。”   “……”   现在貌似是夏天。   不过黎芜没忍心拆穿她,翻上床,掩好被子,把人拥入怀中。   “确实冷。”   “那我给你暖暖。”   温有之牌火炉,给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放热。再次坠入梦乡,已然忘了白天那些担忧,睡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就在睡着后的几秒钟后,枕头底下的手机突然连响三声。   温有之把重要联系人的消息单独弄了个铃声,一听到比闹铃还灵,抽出手机打开消息。   竟然是三个链接。   【江茹:渣男的十句话你不能信!聪明的女人已经收藏!】   【江茹:渣男一般都有这种表现,孤身在外的女孩子一定要注意!】   【江茹:渣男心理,你了解多少?专家说,他们一般活跃在晚上……】   温有之:“……”   她终于清醒,抬眼看了眼黎芜,浆糊般的大脑在整理思绪。   黎芜看向手机屏幕,问:“她说的是谁?”   “我跟你初步分析一下,”温有之道,“江阿姨从来没把男人放在眼里过,除了您和老黎总。但老黎总为人忠厚是人尽皆知,再加上白天发生的种种……恕臣有个大胆的猜测。”   黎芜:“宣。”   温有之:“这渣男大概率是您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凌晨陪朋友码字,最后困得小芜公主都变态了,说了个“你真的蛮过分的”   ……   然后我觉得我该睡觉了。 第74章   黎芜果然是行动派。   第二天上午, 家里就安排人重新修了铁门,与原来的样式没什么差异,就是加了一点白金的颜色, 看上去更亮些。   门锁和智能电器也是他自己亲自操办, 别说温有之了, 就连江茹都插不上手, 彰显了他“渣男”本色。   “我骂你你就给我拆家是吧?”江茹下午两点钟起,看到家里一堆人,电话里给黎芜一顿喷。   温有之被安排至此,为了防止“里外不是人”的局面出现, 她在旁边一句话没敢说。   “什么叫为我着想?臭小子你……喂?信号不好……?喂!”   电话那边被掐断,江茹闭了闭眼, 好悬把手机摔出去。   “翅膀硬了的混蛋……”她骂道, 而后看到身侧一直杵着的温有之, 胡乱撒气,“你怎么相中这么个东西?”   “……”   值得思考。   别墅里站着她们两个, 工作人员搬前搬后, 噪音很大,像开了场彻夜party。   温有之担心江茹被吵到,鼓励她出去看场电影,家里交给她就行。   江茹还生着气, 闻言却目光闪动。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她小声骂了两句娘, 又翻了两个大白眼, 终于上楼化妆。   “小姐, 新电视可能放不下。”搬运人员担忧地走过来, 耳朵上挂了只铅笔, “原来的空隙太小了。”   什么空隙?   温有之走过去查看,原来是旁边放了两个半人高的花瓶,老电视不大不小,刚好能塞进去那位置。   但新电视就不行了,傻大傻大的。   她选了一下视野,指挥道,“把右侧花瓶的挪一挪,轻拿轻放啊。”   “好嘞。”   那些人很有经验,对待这种一眼好几万的东西小心得很,听着指挥也没半点烦。   最后调整好了,温有之还给黎芜拍了个相过去。   【17:这个位置可以吗?】   没等几分钟,对面就回复了。   【礼物:行。】   果然上钩。   温有之默默走到人少的地方,狠狠地揭穿他在江茹面前的谎言。   【17:不是信号不好吗黎总?网速倒很快嘛。】   黎芜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对方正在输入”了好半天。温有之看着屏幕看累了,找了个阴凉处歇着。   手机终于叮咚一声。   【礼物:去试试新换的密码锁,我特意找的顶配。】   【17:别打岔。】   【礼物:……】   【礼物:你去不去?】   切。   一言不合就摆架子。   温有之撇了撇嘴,还是听话的找到那个传说中“顶配”的密码锁。   表面上平平无奇,划开表壳,却能显示出一个迷你的电子屏幕。里面已经配置好,估计还带著录像什么的。   发现它连的是屋里的局域网时,温有之稍提了一点兴趣。   【17:宝贝。】   【礼物:?】   【17:你这个顶配密码锁……】   【礼物:怎么了】   【17:估摸着,也就是我一分钟的事儿。】   后来黎芜就没回过她了,可能又生气了。   温有之见惯不怪。   反正她也没说错,其实不止她,随便从ZEUS里面找一个,都能在一分钟之内拿下。   只不过她可能更牛逼一点……十秒?   她只是不想打击某公主打击得太狠罢了。   .   转眼到了晚上,密码锁终于发挥了自己用途,锁上了空无一人的别墅。   走出崭新的铁门,跟完好无损的摄像对视一眼,温有之难得安心下来。仿佛昨天就   结果上了车她才回过味儿来……   她不知道密码锁密码是多少啊?!   不过这慌张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温有之想到自己也没落实什么身份,也不是这栋别墅未来的女主人,客观来讲还是他兢兢业业的小秘书,确实没什么资格知道密码。   也就无所谓了。   今天星期五,聚会晚点开始。   赶到公司的时候一帮人正向外涌,很难见到这么大的场面,温有之回忆了一下,上次貌似还是高考结束。   她下了车茫然地站了会儿,忽然被一股力量拽着走。   张张扯着她的包,露出来了个痞气的笑,“上我的车。”   “我……”   “我什么我啊,难不成你还要等黎总啊?”   “……”   他下意识说出来,然后自己沉默了。   还没适应两个人已经在一起这个事实,他们几个潜意识还觉得,温秘书是属于他们的。   冷不丁反应过来,竟然有种被破了冷水的感觉。   “您……”张张回眸,希望温秘还念着曾经秘书部的光辉岁月,给他们一个机会,“您是要跟黎总走,还是跟我们走?”   温有之:“呃。应该是跟你们走的,但——”   张张:“行了别但了,懂得都懂了。”   而后转头对另外三个人说:“女大不中留,有了老公忘了娘。”   三个人快要笑死了。   温有之气笑:“谁是娘啊?要脸?”   玩笑归玩笑,张张嘿嘿一乐。   “不过你们车太小了……我呢,还是去跟黎总挤吧。   秘书部异口同声:“切!!!”   温有之逆着人流奔向地下车库,还没找到车,边听见旁边汽车启动的嗡鸣声。   她顺着找去,看到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的黎芜,正透着玻璃窗抬眼瞧她。   上了车后,她明知故问道,“在等我?”   “没。”黎芜一副冷调子,“我在车里吸氧呢。”   温有之:“……”   他真来参加宴会已经是千载难逢的事儿,温有之就算想顶嘴,现在也只能消停。   当时她跟策划部的说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还大吃一惊,说这铁树万年开了花。   温有之当时笑了笑,心说那自己估计是万年一遇的灵芝妙药,把这铁树熬出了几个花骨朵。   宴会场必然也选了黎总“那款”,安绥市一家知名酒楼,据说里面的炒菜一绝。   最开始黎芜拽着温有之,想拉她跟几个股东坐一桌,结果被她残忍拒绝,说才不跟他一起受那罪。   随着扬起声来的开场白,众人一同鼓掌,上菜,温有之挤进了秘书部的小桌子。   她在张张和孙强中间插了个座,非常不自觉地抢了隔壁老王没开封的筷子。   “哟,这时候知道我们香了吧?”孙强幸灾乐祸,“你说黎总能像我们一样,给你这种家的温暖吗?”   温有之拎起来根油麦菜,瞥道,“至少他在我被绑架之后,能花高价给我赎回来。”   行,比钱是吧?   ……   妈的这个确实比不过。   孙强心中的气焰刚冒个头,又给了他一个巴掌让他认清现实。   “温秘,我敬你一杯,”他态度与刚才截然相反,“苟富贵,勿相忘。”   温有之:“……”   周围一群人说他出息。   这桌不能只有他们,没过一会儿,周落野带着老胡过来坐了。   那也没关系,都是熟人。说起话来也自在很多。   在有些方面,他们总是出奇地一致。   比如知道温秘和黎总的事。   他们私下没有半点协商,这件事就像封在那个曾经叫【谁先脱单谁是狗】,如今【百年好合】的群里。一点也没有传出去。   温有之看得出来,但是没问过。说到底是感动在心里。   场子很快就热起来了,想起宴会目的,纷纷为运动会冠军敬酒,呼呼啦啦地全朝着温秘书过来。   实际上敬酒是假,唠嗑是真。   前一个佩服温秘书是个天才,后一个表示当时没投她的歉意,再来一个酒蒙子,全程蒙噔,敬她是个汉子。   温有之前半程还应付得过来,后半程直接歇菜。   身边几个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她人已经昏头涨脑,笑得像个傻子。   “卧槽……”小何过来抢走她的杯,“谁让她香槟对啤酒喝了?”   张张也吓了一跳,“刚才净顾着口嗨了,没注意到……艹,怎么跟黎总解释?”   “……”   这个问题远在知识盲区,几个人面面相觑,共同想起来了那天烧烤店的惨状。   还没等想出来了所以然,温有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她摆手:“不许找他,小题大做……上回就让你们坏了事了。”   还坏了个大事,白白藏了那么久,到最后什么都抖搂出去了。   “没事,你们先喝!”温有之道,“我去上个卫生间,回来继续!给你们表演个千杯不倒!”   “……”   瞅把您能的。   小何想掺着她去,手却被打了回来,“我自己可以,你回去。”   温有之径直往前走,想表演个直线行走,结果砰地撞了门,发出一听就很疼的巨响,“我可以!谁都不用来!”   “……”   这种场合,比应酬场好得多。   温有之已经习惯这种套路,很清楚自己的“度”在哪儿。现在意识还算清醒,就有点上脸。   浅吐一吐,一会还能再坚持几个小时。   但公主那边就不好解释了。   温有之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看出来脸白里透红,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有点狼狈啊……   她烘干手,决定从后门出去吹吹风。   酒店坐落的地方,后边正好是老式小区。电线挂的很低,拉扯着寂静空辽的夜色。   附近连个路灯都没有,光亮都在身后。   温有之倚着门,虚弱地叹了口气。   刚才吐完后的胃开始找上门,犹如万千只蚂蚁啃噬着里面的血肉,让人呼吸都跟着加快。   她觉得她要完了。   黎芜要是看到她这样得气死,不知道又要怎么找她算账。   要不然还是坦白从宽吧,说不定还能再喝到一杯……公主殿下亲自煮的醒酒汤。   温有之冲着黑暗抿起唇角,回过身想原路返回,后侧的气流突然不自然地浮动。   ……风?   还没等她落下判断,脸上就被什么东西捂住,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   温有之一个音都发不出,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强撑着不让意识消散,可还是被拖进了黑暗之中,不受控制地向身后倒去。   ??……   一直以来的生存环境,都让温有之学会如何临危不惧。如今真“危”了,她反倒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别说恐惧了,连震惊也仅仅出现在失去意识前一秒——   啊操,我特么好像被绑架了。 第75章   不知道晕了多久, 恍惚再睁开眼,先是白茫茫一片,又是漆黑上面带两个光点。   视野终于清晰, 面前不见阳光。潮湿和阴冷的气息告诉温有之, 现在应该在某一个车库或是地下室。   她嘴被一根粗麻绳勒住, 系在了脖颈后面。绑匪力道有点过于大了, 它脸颊上都刻下了两道粉肿。   很快把晕倒前的记忆想起,温有之顿时激灵,却发现四肢都被绑在柱子上,一动不能动。   哈, 毁灭吧。   事发突然,都没有个心理准备。她当时只是出来上个厕所, 连手机都没带, 现在唯一能庆幸地就是衣服还穿的好好的, 目前只能确定对方不是为了劫她的色。   ……   虽然往下一看,好像自己也没什么色。   说不定对方觉得亏了, 想让她在这自生自灭。   温有之刚觉得好笑, 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了人声。   她敛起唇角,屏住呼吸,把自身音量放到最小,将外面的听清楚了一些。   “把她抓来做什么?她真是那谁身边的人?”   “真是!我之前跟踪了有一阵子, 跟黎总出入一间公寓都快一周了!”   “可当时天那么黑,你看清楚了?”   “清楚, 这么漂亮的没几个!她不是难不成你是啊?”   “……”   从对话里只能听到“黎总”两个字, 语气似乎还有点胆怯, 看上去像个新手, 听到些风声把她抓来。   那真相大白了, 估计是为了钱来的。   真是乌鸦嘴附了身……   温有之饭桌上还跟孙强说绑架黎总有钱赎,就真的被绑了等人赎。   不过最好真的是拿钱赎人,要是黎芜被卷进来这事儿,受点伤什么的,温有之恐怕做鬼都咬死他们。   她低咳了一声,刻意弄出来了一点声音,把外面谈话的那两个人吸引了过来。   “哟美女,醒了?”   “你是不是黎总那情人?”   “你刚才不说你确定吗?”   “就是确定才问的!老子给你听听官方答案!美女说话!”   “……”   “你傻啊,嘴都堵着呢。”   “哦等下等下。”   门外两个人身高相当,挤在狭窄的铁门上很有喜感。过来的是那位是秃头,嘴里还叼着根未点燃的烟,浑身一股汗臭味儿。   他蹲下身,勾着那根麻绳,缓缓挂在了温有之脖子上。   “现在说吧。”   温有之呸了几口嘴里的草屑,“其实我吧……”   两人异口同声:“你不是???”   “我还真是。”   “……”   这气被你喘的。   温有之正想着缓兵之计,秃头便找她脑袋扇了一巴掌,“别甩花样!臭娘们。”   她耳旁一片嗡鸣,唇角磕在了柱上的钉子上,渗出了血腥味。她心说刚才还美女呢,怎么转身变臭娘们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想要钱最好别对脸下手。”她喘了口气,接着说道:“黎总……说我是情人都太浅显了。”   “浅显?”   “是啊,你能想象吗,他每天……都伏在我的膝盖上讨好我,像橘猫一样让我揉他的头,然后亲吻我的脚趾说主人早安。”   两人沉寂了一瞬,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很难想象在外面风光无限的黎总,回了家脱了裤子,居然是个抖M。   “不信?”温有之皱起一道眉,咳了咳,“他其实就看着凶一点,实际上他又乖又软,你打电话吓唬他一声,要多少钱他都能拿。”   “……”   温有之说:“恐吓信和大门也是你们干的?我天,你们都不知道黎总当天吓得都不敢自己睡了,半夜爬我的床,抱着我差点哭出来,太粘人了。”   “……”   绑匪在短短三分钟,体验了一把三观崩裂的快感。   两人出去商议,温有之就坐在原地等着。   现在的情况是要夭寿了。   至少最后一句话说的是真的,那天黎芜确实爬了她的床。她也不算完全说谎。   五分钟后,秃头回来了。   这两个人谁是大哥一看就能看出来,举着手机凑过来这个秃头,一般是那种主意多但胆小的。   外面那个不露面的应该是大哥,属于那种经常被怂恿型。   秃头亮出拨号键:“给你家黎总打个电话,要1000万。”   温有之问:“恐吓信不是500万?”   “……”秃头瞪她一眼,“加倍了!”   他解开温有之的手,脚却还绑着,拨通电话后,只能微微俯身,才能听到话筒里的响铃。   电话通了,黎芜嗓音带着疲惫和沙哑,“喂。”   “公主。”   电话那边顿了顿,“温秘书,为什么旷工?”   原来外面天都亮了啊。   “我——”   温有之刚想说话,下面就闪过了一道白光,是一把刀。她看着刀尖扎进自己的衣服上,陷下去了个让人无法使劲呼吸的坑,在威胁她。   温有之不敢乱动,自然地回答,“——今天早上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让我拿……750万私了,还要现金。”   秃头一听急了,口型道:“1000万!”   温有之朝他闭闭眼,“折个中。”   黎芜那边很安静,静到能听见他绵长而镇定的呼吸声,过了半晌才跟她确认,“撞得严重吗?”   “不严重的。”温有之淡淡道。   “好。”黎芜没多问下去,“给我一个地址。”   电话被挂了,秃头兴奋地差点弹跳出去,“卧槽,这妞说话这么灵的?!果然英雄不过……不过……”   “英雄难过美人关,蠢货。”门外的人说。   他兴不兴奋看不出来,光线太暗,但听语气已经好不少了,感慨道,“那个姓姬的,有时候还算靠谱。”   秃头连忙附和:“就是,别看那老太太迷瞪的,那天要债逼急了,还真想出来个法子。”   “看得出来她进监狱前还挺有本事,能教出来黎总那样的人才……”   温有之咽了一口,突然听明白了。   原来不是盯上钱,只是盯上黎总的钱。怪不得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很精,知道他们的所有流程,连恐吓和砸门都安排在晚高峰前后,正是警察换班的时间。   想出这个主意的,竟然是欠了钱的姬雅凡。   她走投无路,想起来了自己这么个学生,500万对他来说不过几套房子,于是怂恿他俩过来勒索。替自己还钱。   又仗着有轮椅倚老卖老……   要不是这两个人太过怂包,那这场绑架效果,应该比想象中的完美。   那姬雅凡在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如果黎芜压下来,再也没人找她要债;如果没压下来,警察把他们抓了,她刚好彻底解脱。   怎么做,都是她赢。   我日。   温有之心情简直,无与伦比。   她能确定黎芜领会了她的意思,因为他们每天早上都一起走,车也几乎没让温有之开过。   但她不知道黎芜要怎么解决。   相见的时间定在了今天晚上十点,温有之决定保存体力,到时候随机应变。   于是她两腿一蹬,仗着自己命值750万,提出要求:“我饿了。”   秃头难以置信:“……你刚吃完饭我就把你抓出来了!”   “可现在快要饿死了。”   秃头无语,回头看一眼门外的人。   温有之也顺着转过去。   她规整的头发已经支棱了几根,凌乱的地看不出原来的型,嘴唇渗血,脸上红肿,眸光转向过来的时候含着泪花。   盈盈楚楚。   门外的人安静了一瞬,然后不耐烦的“啧”下,“只有压缩饼干,给她扔几个。”   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有钱人就喜欢玩这种娇情的,从小被惯到大的大小姐,在床上指不定多骚。”   地上被扔了几个银色包装,温有之掀起睫毛向外面看去,直到铁门在她面前关合,留下很闷的声响。   半晌,温有之把压缩饼干捡起来,撕开一条,嚼进嘴里。又抹掉了一手的残渣。   不紧张都是装的,她从开始就在冒冷汗,顺着发丝一滴滴淌进脖颈,有阴风来还有种说不出的寒意。   她跟大小姐还是有点区别的。   大小姐可以不吃嗟来之食,等被人救出去后还有万千宠爱。她不一样,她只有自己一个。   她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和尊严抗争。   这道理,她很小就懂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温有之唇上的裂口已经结痂,脸色也白得瘆人。   她是被拽醒的,一睁眼就吃了地上一口土,勉强撑起来,看到了自己被关着的小黑屋。   衣领被人提着,在漆黑漫长的走廊里。   温有之不知道的后来这两人怎么跟黎芜沟通的,或许这地方也比较偏,见面不算太难。   但……   好歹她也是骗对方自己没事,拖着出去是不是有点太不体面了???   很快,这个问题就被迎面而解。   温有之被扔在地上,甚至听到了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她感觉现在自己应该是无比虚弱,不然对方不至于给她手脚都松开了。   然后她撑着地,抬起头,看到了被绑在凳子上的黎芜。   温有之:“……”   有点!尴尬了吧!亲!   哪有赎人把自己赎进来的啊!!!   这傻缺。   温有之决定回去给黎芜做个盐水脑疗,好好!渗透一下!他脑子里的水!!!   她承认,被绑的时候她丝毫不慌,被扇巴掌了也不痛不痒,被刀怼着的时候她也稳如泰山……但现在,她彻底慌了神了。   真太特么服了!   这个屋子稍微有了些光亮,来源于墙上落了灰的LED。   黎芜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大马金刀地坐在木凳上,手被绑在凳子后面,眼睛被黑色的布料遮地严严实实。   下一刻,秃头就把刀抵在了他白皙的脖子上。   “□□妈,都给你俩降价了750万,你好歹够意思拿个100万,你一分钱不拿是想干啥?想抵肉身?”   “……”   温有之想象了一下他空手而来的那个画面,顿时觉得喜感。她好想笑,却只能从鼻里闷闷地吐出两声。   “我真他妈被你俩唬得团团转,臭娘们!还说黎总跪下来亲你……啥来着?完全是你臆想吧?就你那样,对付你就一个巴掌的事。”   “……”   温有之下意识去看黎芜的表情,而后看到了他勾起的唇角。   好,公开处刑,她完蛋了。   黑暗中,另一个人缓缓开了口,“我们改主意了,现在黎总作人质,你出去给我们拿钱,现金1000万,敢报警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家黎总。”   秃头:“哟哟哟,瞧这妞吓得,是不是腿都软了?我允许你回家先躲进被窝里哭一会儿,但是不要哭太久哦,要不然黎总可要哭了。”   温有之还仰躺在地面上,挣扎地坐起身,她带着哭腔哆嗦道,“门在哪啊。我、我有点站不起来,你们绑的好狠啊,能给我个东西扶一下么……”   “操!娇娘们事儿怎么这么多。”   秃头俯下身,用没握刀的另一只手过去扶人。这时,黎芜突然开口说话了。   “10点22分07秒。”   另一个人问:“你说什么?”   黎芜道,“现在你们的秘密基地应该被发现了,小朋友们。”   外面很快就想起喇叭声,熟悉又陌生的警笛响彻黑夜。光是听,就能听出来很热闹的感觉。   “居然敢报警!?”秃头慌了,握紧了刀柄,“你是真不嫌命——”   与此同时,温有之迅速从地上弹起,扯住对方要过来扶的手。她借力把身子站直,快准狠地打在他另一只手的麻筋,夺了他的刀。   秃头完全懵住,没反应过来这软妹怎么就硬起来了,自己身子狠狠地跌在了地上。他体型太大,震得地都跟着一颤。   “你有刀也干不过我们两个!”   绑匪两个人很快反应过来,豺狼虎豹般朝温有之扑过去,然后突然猛地一刹——   因为他们看见,温有之手指间转了一下刀,重新抵在了黎芜脖子上。   “……”   这他妈是闹哪出?   黑吃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屋里应该没有监控,屋外的警察们掌握的信息是……你们手里有两个人质。”   温有之语速放得极缓,温柔地瘆人,“你们猜猜,如果黎总在这出事了,责任算谁的?”   两位绑匪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平常来说,他们应该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但紧张促进脑细胞增生,他们瞬间理解了这臭娘们的意思。   温有之:“反正责任肯定不能算我的,我也是人质啊。”   绑匪:“……”   这你妹的算哪门子人质。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们一下吧,看你们不太聪明的样子,”温有之又说,“绑架和杀人,程度还是不一样的,三思啊二位。”   其实她走得只是心理学罢了。   那有那么多危言耸听的东西,不过是她现场胡编,只要她稳住,对方就必须信她的话。   毕竟都是演戏。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下面的人突然笑了。   黎芜蒙着眼睛,头发散乱,有种说不出来的凌乱美。他红口白牙,笑得漂亮极了。   为了把这戏演得更真。   他稍抬了抬头,把大动脉露在了刀刃下。   作者有话说:   请勿模仿 第76章   哐——   大门被一脚踹开, 警察三五个地冲进来,“不许动!”   四周陆陆续续响起脚步声,仿若曲终时踩下的鼓点, 舞台上灯光高照, 是手电筒在黑暗中的交织。   两位绑匪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什么操不操的, 被人一脚踩了膝盖跪在地上。   “别开黄腔!”   绑匪:“……”   温有之垂下双手, 一直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手里的刀一道下面,相依一划割开麻绳,黎芜手顺势垂在了两侧。   她管旁边的警察借了个手电,低头查看他手腕的勒痕。   “疼么。”她半蹲下来问。   “不疼。”   温有之说:“你就不能说你疼?”   黎芜勾下黑布条, 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从上到下。   “算了。”温有之给自己台阶下, “你要是说‘你疼’, 我就可以说……”   她低头, 在麻绳痕迹之上烙下一吻。   “亲一口就不疼了。”   小黑屋内一片死寂。   警察和绑匪一时不知道眼睛放哪,对视一眼, 又倏地瞥开。那表情上难得有了共同所想。   ——这屋子虽然暗, 但不代表没人啊!   二位注意点场合行?   哎呦还亲一口,肉麻死人了!   秃头张着嘴,眨眨眼突然道:“不对啊!”   警察瞬间扭头,“什么不对?”   温有之也咽了一口, 眸光微冷地向这边看去。心慌是一定的,这秃狗要是把刚才那事儿说出去……先不说得解释一阵子, 还得进行一番道德教育。   秃头死死地盯着温有之, 那眼神快要把她串两个洞, 所有不解, 所有疑惑, 在下一句脱口而出:“你俩谁是M啊???”   温有之:“……”   黎芜:“……”   警察:“……”   “你不是说他每天跪在你脚边,伏在你的膝盖,等着被你揉头,还亲吻你的脚趾吗?”秃头道,“那你俩现在这位置不对啊?”   温有之:“…………”   你说,如果这屋子的人都活着出去了,那死的那个人是谁?   是!她!啊!   让不让人活了!刚才你还全想不起来了,怎么,人多了你记性就好了???   温有之猛掐人中。   但她转念又想,万一黎总不知道什么是M呢!   他从小都是在渊博的书海中长大,接受的教育都是最高级的,形成的思想和境界都羡煞旁人,怎么会有这种!龌龊!的观念!   对,龌龊!   温有之狠起来自己都骂。   然后黎芜稍稍躬下身,掐住她的后脖颈,问道:“你是S?”   “……”   我他妈!   温有之冷汗都冒出来,掩饰性低咳一声,“对,这个S也有很多种解释,比如说是……那个,son。”   学过英语的和没学过的都安静了。   温有之镇定自若,“我把您当父亲看待。”   “……”   黎芜:?   .   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温有之告别民警,在他们一脸“夜晚愉快.avi”中……不是,“夜晚愉快.gif”中走了出来。   从来没有想过,一场紧张刺激的绑架竟然是,以这样一个十八禁的场面结束。   她刚才在卫生间,才注意到自己现在多么狼狈。   白T恤下摆已经从中间撕裂开,呈条状地荡在衣服下面,还狠狠地蹭了一道灰,温有之照镜子都能回味出她被拖着走的动作。   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大面积,只剩嘴角处一道赤色的血痕。不过无伤大雅,看着只像是西瓜吃多了。   此时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伤口却开始撕裂地疼。温有之舔了一口,风一吹,更疼了。   “嘶。”   她不敢声张,只敢自己倒吸冷气。察觉到黎芜朝她瞥了一眼,她手都不敢抬了,抿起嘴角用牙齿揉了揉。   好在黎芜也没说什么。   夜晚街上很少有车,更别说出租车。而且都这个点了,再叫小刘过来太折腾。   温有之站定在路口,跟黎芜提议:“要不咱们叫个车吧。”   黎芜:“随你。”   温有之还以为得再劝劝,毕竟旁边这位公主平时都没做过低等车,没想到今天这么好说话。   结果到选终点位置的时候,温有之又犯了愁。   她抬起眼,迟疑道,“地址……定在我家?都这么晚了,回北角别墅容易把阿姨折腾起来,再说您不是刚安的安保系统吗?您回去再给您当成非法入侵了。”   她解释一连串,谁想黎芜的态度比刚才更随意,“嗯。”   上了车,黎芜便给车窗开了条缝隙,给头发吹了吹晚风,随后便不再说话,连看都没看温有之一眼。   他这个样子,有点像没在一起之前的状态。   谁也不想搭理,仿佛对这时间万物都提不起来兴趣。就像一个被加冕的王,眼神里永远带着审视。   怎么突然这样了?   温有之忽然感觉车内气压很低,她尝试着找话题,黎芜有时候也回应,但仅仅一个音节,要么“嗯”,要么“啊”。   后来司机看不下去了,主动跟温有之聊起来。   “二位这么晚出来是……?”   “出来慢跑,不小心跑远了。”温有之扶着前座背,乖巧道。   后视镜上司机朝她望了一眼,似在打量她现在这身的破破烂烂。   温有之只好讪讪地补充道,“这不是,摔了一跤,正打算回去呢。”   反正今天说的慌够多了,也不差现在这么一两句。   司机憨憨笑了笑,“那可小心点,最近这附近很乱。”   温有之:“乱?”   “听说丢了好多小孩。”   “啊。”   这种传闻听听就行了,温有之小时候就在胡言乱语中长大的,明白话的程度。   说是“好多”,其实也就一个到两个。   但这也够瘆人的了,温有之皱起眉,“谁干得?来人贩子了?”   “谁知道呢。”司机打了个哈欠,“我邻居家都不敢让小孩上学了,怕小孩刚从学校里出来就被抓跑啦。”   温有之:“小孩开心坏了吧?”   司机:“……”   谈话结束,温有之还从后视镜偷摸瞅了黎芜一眼。   犹如两个小学生冷战,其中一个一句话不发,另外一个非得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对方主意,还要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现在事实证明。   小学生和小公主还是有点区别的。   刺激人失败,温有之下车之后又开始哄人玩。   黎芜依旧会回应她,但语气与往常都不太相同,不是上司对属下的,也不是男朋友地。如果两人现在微信聊天框里,那估计只有表情包在敷衍,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电梯上一路无声,温有之拿出钥匙开门,黎芜在她身后跟进去。   “帮忙开下——”   “温有之。”   没等他说完,黎芜靠在门上,在黑暗中发出动静,“谈谈?”   灯没有打开。   温有之面色一僵:“谈什么?”   “我也不知道。”黎芜声线很平稳,但语速却是快的,“谈谈……你半夜喝多了往外跑然后被人拐跑了弄了一身伤的劫后余生?”   “……”   屋里安静地落针可闻,温有之忽然明白了他这一路上的情绪何来。   “我也没一身伤,就衣服破了点,里面好好的。”她纠正。   又担心黎芜没信,于是抹黑抓着他的手,讨好似的摸摸肚子,“就可能有点脏……”   里面的白皙光滑,就是太瘦弱了,再向上能摸到几根肋条。   温有之心道果然小狗摸摸肚皮心情就会不错,虽然自己不是小狗,心情不错的也不是自己。   她刚松下一口气,忽然,黎芜手不知道挪到了什么位置,温有之剧痛袭来,浑身一个哆嗦,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条件反射地退后了好几步。   这一刻,黎芜的火气才彻底点着。他向前两步,把温有之抱到了餐桌上,一声不吭地掀起她的衣服。   “不是,等会。”   温有之想拦着他,但力气根本不对等,黎芜一只手攥住她两个手腕,并没被干扰。   “别,公主……”   “我没事的,就摔了两下,对方就图个钱而已。再说了,我知道我肯定没事,没看警察来了我先问你嘛,因为我清楚我——嘶,你摸哪?”   黎芜渐渐不动了,迟缓地看向她。   月光照得屋子都很苍白,宛如一滩死水。   “是这?”   他轻摁了一下后背位置,温有之顿时疼得闭起眼。   “还是这?”   这回换做腿根,温有之又疼又动不了,整个人都发起抖。   “或者是这?”   ……疼得不知道在哪了。   手一松开,温有之就重心不稳,栽进了黎芜怀里。   她听见他说,“你清楚你自己吗?”   温有之大脑空白地摇头,额头死死地抵着他,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   她确实不清楚自己,但她清楚黎芜。   最大的危险已经被关在家里,跟那两个绑匪没什么可比性。因为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温有之才会懂得什么是畏惧。   “对不起……”她败下阵来。   “对不起没用。”黎芜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跟我现在一样心情才算道歉。”   从找不到她的那一刻,黎芜就没合过眼。酒店附近的监控被他翻了个遍,熟练地快要背下来每一个路人。   温有之什么都没带,就消失了。   她去哪了?   为什么都不知道说一声?   谁最重要心里没数吗?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黎芜才要疯了。   他不敢想温有之发生了什么,想到什么都要了他的命。偏偏温有之永远都是那副无关自己,只知道安慰别人的态度最让人恼火。   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害怕吗?   一定害怕了。   她喝了那么多就,还自己一个人,那屋子黑吗?那两个傻逼吓唬她了吗?   明明她不用承受那么多。   她应该像他现在一样担心自己。   黎芜闭了闭眼,呼吸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语气渐渐松了下来,顺着脊背安抚她,“明天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好。”温有之哪敢说不,她缩在黎芜颈窝里,又说,“可我走不动了。”   “背你好不好。”黎芜问。   温有之心情本来是麻木的,这句话一出来她就再也忍不住,她趴着埋下头,双手环上了他的肩膀:“可你刚才说话好过分。”   黎芜:“难受了?”   温有之抱的更紧了,声音又闷又轻,“…很难受。”   “那以后不说了。”黎芜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以为你血是冷的呢。”   再冷也没你的冷。   温有之很想这么吐槽,但现在是不合时宜。她后悔当时那番言论,说什么浪漫主义不是完美主义的。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站在人群中,高举浪漫主义的大旗。   “我血不冷……”   因为她总会为了一个人至死浪漫。   “正好我嘴唇破了,”温有之说,“你尝尝吗?”   作者有话说:   哎,小公主也吓坏了   但他不说 第77章   高中时期的温有之并不喜欢说话。   她在人群中, 她也笑着,但她非必要不说话。永远戴着一个傻大的白色机械表,坐在窗边, 掀起手上卷子的一角。   高二那年, 班级里有人过来问:“温温, 你今年就要离开我们了吗?”   她那时成绩好得离谱, 就算不说,也会有人猜到她要提前高考。   “对吧。”温有之指尖捻着卷子的一角,思考着说,“安科大少年班不是有政策么, 考上了就走,考不上明年再来一年。”   安科大少年班的政策, 是分够了就能上他们学校, 要想去别的学校还是不行。这样人才大多数都会选择高三再考一遍, 换更多选择的机会,就当成一场练习。   很显然温有之是个例外。   “为什么呀?你这成绩等明年考试, 上清北都没问题吧?去什么科大……”   温有之盯着她, 忽然一笑:“这么简单的东西,多学一年太浪费时间。”   “……”   “操!温有之你他妈——”   教室里很快打成一团,要是正好有风吹过,那刚好可以命名为青春的穿堂风。   而一年前的另一座城市, 另一间教室,黎芜在一众高三生中也是骂声一片。   他格格不入, 叠着纸飞机, 碾过最后一道褶痕, 高高一抛——   正中打瞌睡的班主任额心。   “谁!谁干的!”班主任梦中惊坐起, 吼了两句才想起擦一下嘴角流出来的涎水。   整个班级的人都在偷笑。   班主任气急, 把那张纸飞机粗暴地打开,然后目光迅速锁在了最后一排的肇事者身上。   黎芜白衬衫从来不好好穿,日后当了领导也继承了当年他的年少轻狂劲儿,最上面两个扣从来系不上。校服裤子永远短一截,露出来他劲瘦的脚腕。   “笑!你们笑个屁!”班主任一脸的烂泥扶不上墙,展开那张纸,“你们手上的卷子人家黎芜都答完了!还笑!”   “……”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   班主任拿出老花镜,从头到位看了一遍,用刚好能让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个王八蛋……还一个没错。”   全班:“……”   “还他妈的不参加高考!”   “………”   有人说,缘分是这世间最玄学的东西。   既然两个人最后能走到一起,他们先前的人生轨迹肯定有一部分是重合在一起的。   后来重合的就不只是人生轨迹了,嘴唇也是。   黎芜轻吮着温有之的唇,头一次吻得小心翼翼。   唇上的裂口不大,血腥味倒是浓烈。呼吸纠缠着,由激扬到平静,再到喘息不止。   血确实不是冷的。   .   温有之醒时已经是十点钟,窗帘被紧紧拉到底,桌上的闹钟也被拔了电池,就连消失了一天一宿的手机也平静地躺在旁边,关了机。   身边空无一人。   只有床单上轻微的痕迹,和两个人一起睡的距离,才让温有之相信昨天晚上她不是自己睡的。   手机一开机就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关心的,问候的,还有一群找不着黎总和她人在哪的无头苍蝇。   温有之先前设计过一款自动回复的程序,能判断对方的语气,快速发出合适的话。   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她挂着程序去刷牙,等出来时,温有之发现黎总的也自动回复了。   【礼物:醒了吗?】   【17:这个问题您稍等一下啊……《你醒了吗》是一款很好看的幼儿绘本,我个人也很喜欢看呢,期待跟您分享阅读经验^^】   温有之慌乱擦了把手,想快速撤回,就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了。   ……有点麻。   她刚想赶紧撤回来个死无对证,下面立刻弹出了两条消息。   【礼物:没有绘本读书心得。】   【礼物:麻烦转接人工服务,谢谢。】   温有之直视最后一句话,最后嫌背景太影响这句低调又可爱的言论,干脆双击点开,放到了白色背景下自己欣赏。   后来又不满意了,干脆截了个屏。   品味够了,她才佯装矜持地回复。   【17:人工服务要收费哦亲~尊重每一位工作人员,是否进行下一步?^^】   【礼物:TD(退订)】   “……”   可爱个屁。   温有之发了个快哭了的表情,打字问道怎么了。   黎芜说他这两天要出差,临时决定的,一会小刘会带她做全身检查,医院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   可昨天你还说你亲自背我去。   【17:哦,去几天?】   【礼物:一周。】   【17:自己?】   【礼物:还带了几个人。】   【17:哦。】   【礼物:上飞机了,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去北角喂喂猫。】   温有之就算再不满意,也没表现出来。劝了自己好几遍就当昨晚那句是大饼,说不定真的是有急事呢。   毕竟这行程突然得连她都不知道。   她又倒在床上,伤口昨天都已经涂了药,只剩下内伤在身上留下青紫色的痕迹。这程度比他们第一晚都要激烈。   无聊地又翻起朋友圈,刷到江茹。   她说要和自己异地恋半年的老公见面了,很开心,耶。   原来是要去见老黎总……那确实挺急的。   老黎总一年都没有多长的空暇时间,江茹都已经半年没见了,黎芜没见的时间只能更长。   温有之瞬间释怀不少,接着往下刷——   一张自拍,上面是她在机场的正脸照,身后是一众人。   温有之放大来看,先是看到了黎芜……然后看到了张张。   嗯。   这就有点诡异了。   张张旁边是……周落野和孙强。   诡上加诡。   几分钟后,温有之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某位公主此番挥师南下,兴师动众,把她身边的人全给带走了,一个没留。   ?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场面有种带球跑路的感觉???   她一脸懵地点进去【百年好合】微信群,甩了个问号。   【温秘书:?】   【张张:?】   【小何:(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已经磨平了我的棱角,如果我现在不在飞机上,我可能会回复一个你扣啥问号,但我现在心情愉悦,所以我发)】   【小何:温秘,你想说什么呀?】   【温秘书:你们都走了?】   【小何:对,我们现在都已经没有棱角了。】   【隔壁老王:您别听他瞎说,黎总说您这两天要休息,我们在公司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去一趟,看老黎总那边有什么需要的。】   说得真动听。   温有之绝对不相信黎芜会这么说话。据她了解,黎芜应该是没有“商量”这一步的,直接甩他们脸上一打飞机票,然后他们赶紧收拾东西跟他滚。   不过这样也好。   温有之顺利成章摆烂好几天,还能做一下之前那个网上环游地球的浪漫程序。   .   想的容易做着难。   温有之发现这东西不能放,一放着不管,再捡起来就十分苦难,语言也要重新复习一遍。   但她也不会一点点从头开始学,会找到对接时说的一两句口语反复练习,再准备一些应急回答和实时翻译。一报对方即知道自己意欲何为,又不会因为地方差异被瞧不上。   检查报告出来了,医院就是让她多多休息,好好养伤。   温有之拍下来给黎芜发去,对方很官方地回复了一个“收到”。虽然看上去冷酷无情,但每到晚上他都会准时准点打来视频电话,监督她早点休息。   朋友圈已经全被旅游照遍布,温有之酸都酸死,每一条下面都回复了个阴阳怪气的“啧”……   给江茹的“啧”赶紧删掉。   平静地过去几天,温有之在某天晚上收到了diamond K的消息。   【diamond K】:老大,最近忙啥呢?   温有之抻了个拦腰,在客厅的灯光下切换系统。   【Joker】:送你们的周年纪念品。   【Joker】:允许你们期待一下。   【diamond K】:那我可以期待在你生日之前收到吗?   温有之一愣。   生日?她不太记得。   虽然名字叫十七,可真正的十七到来那一天,她还是不太习惯,或许是因为每个月都有十七,渐渐地就麻木了。   以前一到这时候,温先生就会变着法儿地套她的话。可惜温有之一直没什么想法,唯独在16岁那一年要了个属于自己的电脑。   这么一算,确实也快到日子了。   【Joker】:我尽量行不?   【diamond K】:那我得给兄弟们做点准备,我们的礼物不能被比下去   【Joker】:提前感谢!只要跟360没关系就行。   【diamond K】:……!   【Joker】:……?   【diamond K】:我去调整一下。   【diamond K】:说错了,我去完善一下。   【diamond K】:不是,我是说,我们的肯定跟360电脑卫士没有关系!就是需要更新一下。   【diamond K】:不是,我是说,您别多想。   温有之头上缓缓冒出来了六个点。   越描越黑。   她不想继续听他狡辩,终于把话题落到正事上,她问K今天来找她干什么。   【diamond K】:一个小事。   【diamond K】:我这边检测到一个黑客非法入侵一栋别墅,这栋别墅还都是智能设备。观察了5分钟,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diamond K】:咱们要管吗?   温有之想了想,觉得这种程度不至于。除非那个智能别墅过一会里面所有设备集体爆炸,要不然也就是个被盗号的程度。   【Joker】:盯着就行。   .   键盘上敲着一双细长的手,飞快地在每个字母之间跳动,哒哒声没有规律地响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   黎芜坐在酒店办公桌上,刚敲完一篇邮件,周落野敲着门进来了。   “黎总。”   他一手端着电脑,眼镜里反射着屏幕上蓝色的光,还有他严肃的表情,“您吩咐的那些我都准备好了,但刚才我进入您家庭系统,我发现有一位不明访客。”   听到这话,黎芜缓缓抬起眼。   “不过并没有做什么,可能是一种警告。”周落野面露难色,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我有一种设想。”   “什么?”   “我猜想可能是W。”   黎芜轻笑一声,让人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是问:“理由?”   周落野仔细思考了一番,“当时您跟W的合约已经到期了快一周了……W在这段时间都没出过面……所以……”   “所以……”   “所以您欠她钱了么?” 第78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周落野慌了, 连忙摆手,“我就是怕您委屈了W,不是, 我就是担心您被W报复。”   黎芜:“……”   周落野:“好像也不是。”   要是报复现在黎总人早就没了。   他挠了挠头, 想去给自己舌头以旧换新。正想着该怎么说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偏心, 一抬下巴, 正好对上黎芜的满脸黑线。   “我……”   “你出去吧。”黎芜客气道。   “……”   他现在实在无暇去管那么多。   若正是他家秘书干的,那就更不用管了,反正以后也是她的家。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电脑上,上面回复了一条新的邮件。   门被轻轻关了上。   周落野蹑手蹑脚地出去, 手上的电脑屏幕已经自动黑屏。   他接触电脑没多久,就听过W这号人物。   “我要成为下一个W”这种话, 他说的次数比高中时喊得某种口号还要多。   后来年少不再轻狂, 梦想就变成了“我早晚有一天要加入ZEUS!”   再后来长大了。   周落野会看着W随手做出来的病毒, 抹掉一把少不知事的泪,呜呜呜这辈子有它就够了。   ……   电脑上依旧显示着对方的动态, 一晚上过去了, 他都舍不得关闭。   虽然他后来觉得,这举动很变态。   .   温有之算了日子,看了黄历,“宜”下面那排刚好写了“扫舍”二字, 便决定今天去打扫北角别墅,顺便喂喂猫。   她原本是不信这种邪的, 但最近实在是倒霉出了一骑绝尘的水平, 前有大晚上无缘无故惨遭绑架, 后有上司下属一声不吭全都跑路。   温有之十分担心一会出门天降暴雨, 出门还拜了拜萧敬腾。   好在外面一片晴朗, 夕阳西下,天空上残留着一点落日余晖的淡粉色,白云稀薄。   晚高峰只被她踩了个尾巴,发动机的声浪朝着天际蔓延。   到了地方,温有之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路顺畅的原因——   原来是在门锁上等着她呢。   这密码锁等级高端,被黎某誉为“顶配”密码锁,拥有着一切不属于密码锁的功能,如果给它安装一个安卓系统,温有之说不定都能在里面玩一把保卫萝卜。   所以,密码是多少啊???   温有之先前没问,想掏出手机给黎总发了个消息,又觉得不妥。她本来想偷偷打扫好别墅。   给公主一个惊喜来着。   又不能问江茹,她只能自己试试……老黎总生日,不对;黎芜生日,不对;江茹生日,不对;自己生日,她疯了。   机会只有五次,温有之记得黎芜在某天晚上的视频聊天中提了一嘴,密码错误最后一次会触发警报。   啊……   要命。   温有之不敢妄动,彻底忘了这茬。   自打这栋别墅装修后,她就再也没来过,无论是早上还是半夜。这就导致回头一看,这一段路程非常遥远,如果让她白折腾一趟,她是肯定不能干的。   天色渐晚,温有之孤零零地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   手机电量百分之十。   黑色围栏上,有只带着黑斑的小猫探出头,歪着头瞧了半天,很大胆子地拿爪拍打她的包上的挂坠。   温有之头看了眼跟她对着耗的密码锁,叹了一声,然后缓缓拉开了包的拉链。   她拿出来了电脑。   本来担心给ZEUS发礼物赶不回去才带出来,现在,有了别的用途。   .   天边留下一道华丽的飞机线,像抻起来的白色毛线绳。   周落野从飞机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   昨天那个匿名入侵者,到现在他也没确定就是W,只是猜测。对方当天晚上十二点就退出系统,什么都没做,仿佛“进屋”喝了口热茶走的。   但刚刚,他发现又来人了。   很明显,这次那入侵者不装矜持了,竟然直接把密码锁三秒钟给改了!   周落野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三秒,怎么这么快???   不对跑偏了。   这回确定了!不可能是W!这种非法入侵他的W大大怎么可能这么做,绝对是坏蛋。   “黎总!”周落野吓得差点摔飞机场瓷砖上,“您家现在进来人了!密码还被人改了!不出意外她现在就在你家里!”   黎芜站在三米开外,稍微向旁边退了退,有点怕他突然抱过来。   周落野盯着屏幕,又发出一声惊呼,“靠!太过分了!这小偷居然还模仿W的手笔,在代码放后面挂了个小w!太过分!不行,我今天就是正义的化身,现在就过去,我必须把他擒拿!”   黎芜稍愣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   “其实,不用——”   一群人离得很近,提着行李箱走过长廊。孙强听到那声“擒拿”喊得又响又亮,大瓜雷达响了,快走两步跟上,“什么擒拿?”   “这个人!冒充W!现在在黎总家!”   黎芜:“……”   孙强:“太过分了!你说是吧老何。”   小何:“这简直是!侮辱W的名声!你说对吧张张。”   张张:“侮辱W?我靠谁胆子这么大?不怕W在你家安监控?必须搞!没错吧老王。”   隔壁老王:“就是!黎总带咱们出去一趟容易吗!怎么能让他自己回去与歹徒搏斗!放心吧黎总!”   黎芜:“………”   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   他突然理解了温秘书平时带人的艰辛,本来以为他是正儿八经地带着四个成年人出去,后来发现,其实是带了四个幼儿园大班。   江茹留在老黎总那边之后,黎芜这样的感觉更为清晰。   他这些天突然来到长宁,确实是别有目的。   第一是为了找到姬雅凡。   那天绑架的原因他拖警局的朋友详细问出。不能再拖了,这件事必须要做出了结。于是他拖着老黎总的关系,在研究所曾经的人员那里,要到了姬雅凡的邮箱。   协议早就谈好了,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要钱,那就给,此后就在没关系了。   这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能算是问题。   现在就差一个见面的地点,他在等最后的消息。   来长宁的第二个目的……   暂时不说。   他出差了一周,殚精竭虑了一周。   如今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刚才听了周落野一耳朵,确实有点担心温有之那边……可如果她真到北角别墅,不知道密码完全可以问他啊。   没必要破门而入。   黎芜带着一帮闹哄哄,抬起手机想问一嘴。   但又默默放下了。   差点忘了这次也是提前回来,明天正好是17,他本来想先偷偷回来。   给十七一个惊喜来着。   所以要不是他们作,黎芜一会儿叫来小刘,一键到她楼下。   出差一趟关系拉近,张张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黎总,看他在后面过来搭话,“诶,黎总,这么晚我们去您家是不是不太好。”   黎芜:“……”   他沉默两秒,实在不忍心打断这帮人的热情,把头瞥了过去,“随你们。”   只能晚点去温有之公寓了。   .   人多包了个车,一路上吵吵闹闹,几个人说着旅行发生的趣事。只有黎芜全程跟司机一个表情。   他反思了一路,为什么自己要上这趟车。   又思考了一路。   为什么这帮人去抓个不明来路的小黑客,要兴奋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自己老了?可他高中的时候也没二逼成这副德行。   他带上无线耳机,刚想眯一会儿。   “黎总黎总黎黎黎黎——总!”   黎芜:“……”   这两个字他这些天他要听吐了。   今天的小何不再是昨天的小何,昨天他见到人了腿都发软,今天则不然!他今天可以扶着黎总的靠背,轻轻地拍一下他的肩。   还可以大放厥词:“您怎么一点也不愤怒啊!要愤怒!咱们要!怒气冲冲!进门我看到那位歹徒,我就要一个左勾拳!哐!他当场去世。”   “……”   黎芜一脸“你看我理你吗”。   “没事!您压轴登场!”小何说,“咱们气势上压倒他!必须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黎铭黑暗势力。”   “……”   黑暗不黑暗暂时无法判断,反正南下一趟是晒挺黑的。   到了终点站,终于到了消停的时间。   几个鹌鹑,不是,几个人刚才还叽叽喳喳,远远看到那栋别致的白色别墅,瞬间蔫了。   “小周啊……”孙强望着远方,喃喃。   “啊?”周落野张了张嘴。   “那人现在还在吗?”   周落野一直开着电脑,换了第二个充电宝,“还占着线,在的。”   “……”   “你们说,万一对面那个黑客,是个190大汉,一脚能给老王踢飞那种,怎么办?”   “?”老王在后面冒个泡,“我招谁惹谁了???”   “我们谁都没怂啊……!”小何咽了一口,“就是单纯的,猜测一下!”   张张小声提醒:“黎总也没问啊,人家带着耳机呢。”   “……”   车停下了能有五分钟,几个人才陆陆续续地下车,到了密码锁面前又踌躇不前。   “要不然先报个警吧,至少能有人过来收尸……”孙强道。   “听听你这点出息!让开,我来——”   小何扒开所有人,挤到最前面。   然后对着空气傻站着一会儿,缓缓回头:“黎总,密码多少?”   “……”   周落野:“应该被改了,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这个密码锁迎来了今晚的第二次撬开,暂时先换成了简单的8888。   门打开,黑暗势力依然没动。   几个人就像划了线阻隔在外面的小狗,只敢抻着脖子向里望,仿佛面前有一束无形的红外线。   黎芜一刻也不想等了。   他抬腿给了最近的屁股一脚,让开道路,自己进了家门。   院子里空空荡荡,旁边的草丛上有压趴的草地,是脚印。喷泉哗啦作响,旁边的石壁却还是干的,似乎是刚打开没多久。   下一刻,黎芜视线忽然落到了旁边的几碗猫粮上。   “……”   黑客来一趟会顺便帮他喂喂猫?   素质这么好的?   ……   哈。   身体比思维反应快,黎芜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就原地向后转,“走吧,冒险结束。”   秘书部:“……?”   周落野:“……?”   “不可能!”小何又支棱起来了,“您看那防盗门都虚掩着!地毯,地毯还翘起来了个小边!”   “黎总您别怕!”   “你放心,里面那个要是敢伤你一下,我肯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黎芜:“……”   就在这时,屋里的“歹徒”推着门出来了。   温有之端着电脑,正在ZEUS发过去做好的程序。她感觉门口的信号和网速不错,边敲着键盘准备坐在门口。   倏地,她感觉有些不对。   女人的直觉在某一时间会特别灵,让她停住脚步,缓缓地抬起头。   ——然后被一帮人抓了个正着。   温有之:“。”   黎芜:“……”   秘书部:“……”   周落野:“……”   两队人马就这么互相瞅着对方,黎芜身后是震惊、不解、迷茫、疑惑,温有之这边是哎呦我日。   大概过了半分钟,温有之先合上了电脑,整个人还懵着。她走下两节台阶,咽了口,问人群中还算清醒的黎芜:“你们这、这是?”   黎芜闭了闭眼,长腿向前迈了两步,以一个领导者的姿态,镇定而从容地抱住她。   “生日快乐,宝贝。”他说,“身后是我请来的……合唱团。”   作者有话说:   因为前面狠狠的改了一次大纲,把我原来很想写的“网恋”部分删去了,就导致文案情节有点变化,而且这两章有点牵扯,我就把它弄成一起发了……十分抱歉,文案陆续也要改了/(ㄒoㄒ)/~~   然后我想说,嗯快完结了,差不多又一个情节和两个车这样~   最后,很爱很爱各位-3- 第79章   生日……   温有之眼底漫上了一层的薄雾, 在黎芜身上泄了力。上一次有人为她准备生日,还是温先生在世的时候。   他会在一个类似现在这样的黑夜里,从阳台上端出粉色的奶油蛋糕。让人难忘的总是夏日的闷热, 还有他嘴里跑调的歌。   ……   半分钟后, 温有之嘴角一点点降下, 趋于平直。   她挣开黎芜的怀抱:“可我生日是明天啊。”   黎芜早有准备:“如果是明天给你准备, 那就不是惊喜了。”   温有之:“……”   她不太相信,又指了指后面那帮人,“可是,这合唱团也太廉价了吧?”   她扬起声问:“你们给黎总钱了?”   “这什么话!”小何第一个不干。   “我跟你讲温秘, 我们这样的团队,有钱都请不来!”张张第二个。   孙强第三:“就是!我们是多么的默契、和谐、……默契、和谐、……默契、和谐!”   隔壁老王:“温馨提示, 没词可以不用说。”   温有之:“……”   “真不是跟你吹, 温秘, 来咱们给她唱一个。”小何大手一挥,“都不用练习, 就唱我们心里共同想的那首歌!”   “三、二……”   小何:“祝你生日快乐——”   张张:“朋友一生一起走——”   孙强:“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失联——”   隔壁老王:“你发如雪——”   周落野:“我喜欢你, 是我独家的记忆——”   “……”   “重新来。”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里藏着给对方一刀的杀意。又很快达成共识,先解决面前的问题。   吸气,呼气。   重振旗鼓。   小何等三人:“祝你生日快乐——”   张张等两人:“朋友一生一起——”   “……”   “进步很大, 再来。”   三分钟后,一首五个声道的生日快乐歌终于响起。   他们站成一排, 身高相近, 随着音乐的节奏左摇右摆, 唱亮了家里的灯光, 散在他们脸上一弯灿黄。   周落野拿出电脑, 点下了几个键,很快,温有之听到远方传来嗖地一声。   她眼前骤地亮了起来。   大朵的烟花在天边炸裂,留下绚烂夺目的痕迹,又散开纷纷向下坠落。   一朵接着一朵,应接不暇。   耳边是炸裂和欢呼声,温有之却听不真切,仿佛一切都放到0.5倍速,时间过得缓慢而柔和。   她生日虽然不是今天,但却比往年每一次都要热烈。   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最爱的人影子和她重叠在一起,从后面抚摸着她的头。   这是一个可以不用许愿的日子。   但她却觉得,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   “所以黎总把你们带去长宁……”   进了屋,温有之开口问道,“是为了买这个烟花?”   “是啊,找了好几天呢。”孙强说,“这还是限量版,你没发现烟花都聚地比较密吗?刚才还有好几朵一起窜上天,结尾炸成几多小的,多好看呐,没点渠道还买不到呢。”   小何道:“还得多谢周同学,没有他的技术和电脑,这烟花放出来肯定没现在这效果。”   周落野一直捧着电脑,脸上浮现了一抹看不清的情绪。他扯起嘴角笑了下,转移话题道,“嗐……黎总您家真大。”   大到几个人抬起头,看举架,第一次感到自己渺小。   北角别墅和里面的住户一个脾气,都走得清冷调子,墙刷的雅白,没有蹭上一点污渍。琉璃灯高高悬着,在天花板上落下剔透地玻璃影子。   就是感觉有点冷清……   让人忍不住想给它放首摇滚乐熏陶一下。   “我说,”小何仰着脖子,提议道,“烟花都放了,人也齐了,咱们不搞点事情说不过去啊。”   天时人和,就差地利。   他目光楚楚地看向温有之,表情十分可怜,“温秘……”   温有之连忙:“我说了不算,跟他说。”   说完,集体视线又齐刷刷地聚在了黎芜身上。   这人到了自己地盘就原地加冕,此时已经倚在厨房半岛台上喝起热水,一派惬意。   随后,他把水杯放下,在安静和期待中缓缓道,“会弄脏地板。”   “啊——”   几人垂头丧气。   等丧得差不多了,黎芜才垂下眼睑,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记得清理。”   “——芜湖!”   “耶!”   “起!!!飞!!!”   温有之亲眼看着她的秘书部一起返祖,颤着肩头偷笑,忍不住往黎芜旁边靠了靠,“你这么纵容他们没关系么?”   黎芜却问:“你不想么?”   “我——”温有之下意识想反驳,但到嘴边又掐住了。两人先前形影不离,冷不丁七天没见,她倒先不好意思了。   温有之眨了下眼,声音低了八度,“我想干点别的。”   “……”   黎芜的稍抬起了头,安静地盯着那帮猴几秒,又默默垂下了。   温有之突然笑,觉得他那表情,像是临时思考了一遍“如何让几个精神不正常的员工原地消失”。   捉获现场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生日party,等买好酒和外卖,摆满长长的一桌,一群人谈天说地,话题从旅游谈到了下车时小何的怂样。   熟悉之后,男人们在一起多半都在互嘲。   在这个可以用醉酒代替错误和不敬的时间,所有人可以坐在一桌吃饭、夹菜,出言不逊。   “真是醉了!温秘你是没看见小何刚才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黎总家里养了两只大藏獒。”张张锤着桌道。   小何:“……有完没完!这事你今天都说了第三遍了!”   “我还能再说第四遍,怎么着吧!”张张欠揍地说,“不就是个小黑客吗?你都不想想,她都不敢自己上,只能顶着W的名号,能有多吓人?”   说完,他搂住旁边的周落野:“年轻人,咱别跟这怂逼学。”   小何:“你他妈还带坏小孩是吧——”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注意到这桌子宁静了。   隔壁老王踩了张张好几脚,最后才发现踩得是孙强的。孙强一直注意着对面两上司,愣是吓得没敢吱声。   周落野更甚,他是第一个想明白的。   其实有点智商的人,应该都明白现在什么状况了——   他们是来抓“冒牌”W的。   按理来说屋里应该是个小偷黑客。   但出来的却是温秘书。   最关键是。   她手上还拿了一个电脑。   ……   这就让人忍不住有个联想,万一,只是说万一,这个W不是冒牌的呢?   周落野就想到了这一点。   然后现在就有另一个新的问题,那个W现在可能跟他就坐在他的对面。   操。   操操操操操。   小何和张张和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本都快激动地上凳子了,现在却被一种无形的气场摁在座位上。   细思极恐。   他们朝夕相处的温秘书,他们人见人爱的温秘书,他们温顺至极的温秘书……真实水平可能原地秒杀他们。   现在这么想,运动会破点记录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这时候扫兴太不好了,小何扒了一截龙虾尾,还因为手有点发抖被扎了下。他把虾肉放进温有之碗里,尝试着把节奏带偏,“麻辣的,尝尝。”   温有之刚嗦完一碗花甲粉,捧起碗喝了口汤。比起他们,此时她反而平静地很无辜。   别人能想到的她肯定也能想到,是刚才太过于其乐融融了,才让她暂时的忘了这一环。   忘了这几个人里面,有一个人也懂电脑。   温有之把碗放下,抹了抹唇。   “我其实……”   “你其实不喜欢吃辣的对吧?”小何紧忙接上,“下回给你换蒜香的。”   温有之一愣,“不是。”   “还是说你喜欢变态辣的,这好办,强子去厨房看看有没有——”   “能,”温有之笑着打断他,“听我说话吗。”   别墅原本就大,再加上安静来得毫无预兆。她的声音响地清冽,又带着一点点吃完辣的沙哑。   “你们猜对了。”温有之说,“我是W。”   那个被她藏了这么久的东西,忽然被这样说出来,没有意料之中的措手不及,反而有种……卸下担子的解脱。   其实她也没犯罪,没必要心惊胆战地活着。   之前她是为了瞒着黎芜,现在黎芜比谁都先知道。不仅没迎来想象中的那场风暴,他甚至还在桌子下面牵起了她的手。   温有之敲敲他手背,看着几个人的低下去的脑袋,大方而坦然,“很抱歉满了你们这么久,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惊天动地的质疑,对面的脑袋却依旧低着,好像犯了错的是他们。   过了几秒,孙强举起手,“我有一个问题。”   “说。”   “一直听说你们这行的传奇,你……你真的能抢到一万元的优惠劵吗?”   温有之:“……”   张张挠了挠耳朵,“我也想问,你们业务什么时候搞一下拼多多?我天天砍得我脑瓜子生疼。”   小何:“你上大学的时候黑过教育系统吗?”   隔壁老王:“你玩养成游戏是不是开局全套卡啊???”   温有之:“……”   ?好像有点不太对?   几个大老爷们不知道因为点什么激动起来了,每个人抬起头的一瞬间脑袋上都插了朵小花花,争先恐后地向温有之这边凑。   “我还有一个问题!”   “都别跟我抢!”   “我来!”   “闪一边去吧,最不要脸的来了。”孙强突出重围,深情地握住温有之说,“我,不是,老奴有个小小的请求。”   温有之:“?”   “能把从拉进考勤白名单吗?就是那种几点上班都不算迟到,全勤奖照常发的那种,真的求求了,以后原为您当牛做马。”   “……”   虽然这坦诚来得稍微迟了一点,但结果是好的。   温有之如释重负的同时,心里又被一团棉花状的东西填补上,每个角落都暖烘烘的。   一开心,她差点啥都答应。   直到黎芜轻咳一声,把她的手扯回来,然后朝孙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地一笑。   “不行。”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忙的想死,我将这辈子痛恨知网。   还有!我把文案改了!改成了我喜欢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第80章   没过一会儿, 门铃又被敲响,来的是刚才订的一箱啤酒。   张张跑去开门,还自来熟的跟小哥聊上了天, 说着地方太不好找, 一会得从旁边的小胡同出去。   小哥感激不尽。   回来时候, 桌上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味儿, 几个人原地坐牢,手都背到了后面去。   “好啦好啦……”张张调节气氛,“让强子一个人找死,咱们喝酒!”   “对对对, 喝酒!”   隔壁老王过来帮他,掐着两瓶冰镇啤酒放在上司俩人面前, 又又给在座的每人分发。   “要拿纸杯吗?”发完他才想起来问。   毕竟这不是自己家, 有没有纸杯也不是这几个人说的算的。小何立刻拿出手机, “订一个?”   “不用。”温有之道,“对瓶喝吧。”   “那好。”   全场唯一女孩子都没说什么, 几个男生更不能说什么了。就是黎总那边差点意思, 他看着温有之拿瓶起子撬开,仰头灌了一口。   配上刚才吃的辣,她嘴唇都沾上了艳红的色泽。   黎芜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怎么?”温有之抹了把,看明白这位公主可能是觉得这样有辱斯文, 调侃道,“用不用我跟您拿个高脚杯?”   黎芜:“……”   那场景太过诡异, 他想了一下, 只好跟着喝了一小口。   酒桌上有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 就是每个人喝完嘴里的那口酒, 都会发出一声格外畅快的“哈~”, 而且这声“哈”的响亮程度取决于酒的冰镇程度。   于是这桌上的“哈”此起彼伏。   男人们就没有喝酒说不开的话。   几个人先是感谢了一下黎芜这么久(不存在)的照顾,又祝贺了一遍温秘书生日快乐。一人甩出来一个四字成语,最开始还很正常,“天天开心”之类的,等到了周落野就变成了“寿比南山”。   温有之一脸震惊:“老……老王八?”   剩下的几个笑得前仰后合。   就连黎芜也忍不住,压下温有之手里的啤酒瓶,沾上了她手上的一层水雾。   “少喝点吧。”   周落野喝酒上脸,红得一塌糊涂。手里的一瓶酒已经下去了一多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口灌进肚的。   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我太激动了。”   温有之看出来他还在芥蒂自己身份的事。   她敛起笑容,眼睫垂了垂,安静了两秒钟,才再次抬起来:“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有个接受阶段。   毕竟之前有一阵,他们还共同工作过一段时间。温有之甚至还交过周落野如何跟W沟通……那场面,现在回想一下完全就是自导自演,多此一举。   他怪自己也是应该的。   温有之又道:“是我不对,我敬——”   没等她抬起酒瓶,就见周落野瞪大了眼睛,咕咚咕咚把整瓶都灌进去了。   “……”   温有之:“?”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是我,是我太激动了,我我我我现在热泪盈眶……您不知道您五年前一战成名,在匿名论坛上找到一个要自杀用户,还报了警,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了。”周落野说得真诚无比。   “还有之后的那一百多个黄色网站,当年某乎上写的全是你的故事,我读了没有十遍也有一百遍了……呜呜呜呜呜,不是你我压根进不来这个圈子,要不是你……呜哇——”   周落野眼泪一掉就停不下来,旁边的秘书部顿时觉得刚才提的无理要求都不过分了。   不知道是温有之这身份太猛,还是这孩子心灵太脆弱,竟然直接干哭了。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小何把人搂在怀里,虽然不太懂这种信仰,但还是哄得很起劲。   一看就哄过很多失恋的小姑娘,拍着后背的动作都十分熟练。   黎芜开始还收敛一点,后来入乡随俗,也下去了半瓶。   他胳膊搭在椅背上,边听边把玩着温有之的一绺头发,嗓音和语调都很慵懒:“你带出来的人都这么,性情?”   “……”温有之嘴角抽了抽,“有没有种可能是你对象太牛逼了?”   黎芜闷笑:“别说脏话。”   张张正伸筷子夹菜,被这一幕狠狠地暴击。好像狗在路边吃饭被人突然狠狠地踹了一脚。   他顿时觉得这饭不能吃了,放下筷子加入了哄人行列。   这帮人喝得都有点多,谁都忘了明天要上班。   小何残留一点理智,正要把剩下的几个人拦下,可发现一个比一个不清醒。   别看隔壁老王平时稳重,喝多了谁也拦不住,闭着眼睛朝空调一顿乱喊;张张和周落野一杯接一杯,都喝红了眼,就差来一首“你把我灌醉”;孙强呢……他人已经喝到桌子底下了。   “靠!”小何愁死了,“你们明天还能不能起来了???”   还没等几个醉鬼回话,温有之替他们答了:“不用起。”   小何:“?”   温有之:“你们黎总刚才说了,本来明天也是给你们休假。”   小何眨了眨眼,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黎芜,“真的?”   黎芜才懒得理他真假,直接回道:“一楼三间客房,你们分一下。”   “……”   小何感动地说不出话了。   天。   他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德,才遇上了这么好的两位上司。   .   还能感知到腿存在的人自己走回去,感知不到的被小何出入三趟抬回去。   “餐桌留着我们明天早上收拾啊——”   小何最后抛下这么句话。   温有之没应,只是摆了摆手。等人走远了,她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明天能起来再说吧。”   她喝得不算太多,混了个脸红,意识和身体都还算正常。   桌上一片狼藉,小龙虾皮摞成一座小山,提前铺好的透明桌布上肉眼可见好几个漏洞,啤酒瓶东倒西歪,地上掉的全是酒瓶盖。   温有之懒洋洋地舒了口气,起身收拾。她担心放着一晚上第二天别墅都是味儿。   黎芜跟着她收拾,拿出大垃圾袋装好,扔在门口后在水池里洗手   洗了快两分钟,温有之严重怀疑手上的皮都被他洗掉了两毫米。   “给黎总再倒点消毒液?”她站在身后出声。   “也可以。”黎芜说,“在你右上方第二扇柜门里,谢谢。”   “……”   这人当初怎么不去学医呢?   温有之默默腹诽,踮起脚从柜门找到消毒液,还没开封。她压着柜台够出来,水声却突然一停,她听到黎芜说:“姬雅凡的事儿,我解决了。”   关上柜门的动作一顿。   温有之不动声色地把情绪掩下去,把消毒水递过去,自然地一问:“怎么解决的?”   “我见了我爸,托关系要到了当年跟她一起搞科研同事,打听出来的。”他拆下消毒液上的塑料皮,冲水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最近缺钱,想出国。”   黎芜说:“那好办,我给她就行。”   温有之脸上并没有那样大的起伏,或许是猜到了一点,没放在心里。   “不过在监狱这几年够她受罪的,”黎芜语气淡淡,“腿搞没了,出来连手机都用不明白。”   屋子里没了方才的热闹,灯光黑下去,味道散下去,却又变回了往日寂寞的样子。明明说得是“解决”,却配合着黎芜的语气,无端生出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错觉。   温有之顺着头顶的灯光看向他,从头发看到肩胛骨,再看到脊梁骨微微拱起的腰。   她问:“那你们怎么联系的?”   “邮箱。”黎芜答,“已经谈好了,给她想要的,她就跟我再没又关系了。”   温有之点了点头。   “我在等她最后的回复。”黎芜从旁边抽出张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   “那她回复了吗?”   黎芜五分钟前还登录了一遍邮箱,“没回。”   温有之无声地应了,再没说话。   都已经这么晚,姬雅凡或许是睡了。   事情明明通过最轻松、最舒心的方式解决了,可黎芜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倒一直压着一口气,这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有什么细节被忘了一样。   然而,面对这件事一直很激动的温有之,此时平静地,也很奇怪。   黎芜刚觉得不对,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紧凑的脚步声。   温有之趁他转过来的那瞬间,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她接吻没什么技巧,一直以来兴致来了,顶多在他脸上啵一大口。今天却不一样,她生涩却又强硬,舔舐这他的唇,又生硬撬开他的牙关。   她凑得越来越近,呼吸里都是她身上味道,还有淡淡的的酒气。   “等……”   唇舌分开的间隙里,黎芜仅模糊地说了一个字,就再次被堵上。   ……   黎芜倏地抬了手,从后面固定住她,两唇被迫牵连着分开。   温有之眼眸微垂,情绪都写在眼底,似乎有些不满。她盯着鼓动的喉结,缓缓抬起头,“…干什么?”   黎芜反问:“你干什么?”   “我早不是跟你说了吗。”温有之舔了舔下唇,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我想干点别的。”   她的睫毛相当浓密,只有被光打在脸上才能看得清每一道缝隙。她面向原本就是温柔向,平时给人的感觉是恬淡安静,现在却给人脆弱的强势。   温有之绯色的脸上都是化不开的情.欲,在这没有回应的寂静里,她眼睛委屈地湿了,声音都带着很轻的哭腔。   “不行,么?”   “……”   黎芜一直认为自己是理智的。   他可以理智地处理一切事物,可以理智地接受一切现实,可以理智地承认所有错误。不过那都是曾经,如果现在的他能回到过去,他可以开一场讲座,名为——   理智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他妥协般的呼出一口气。   而后扣住温有之的腰,压在柜台上,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看了她一眼。   对视转瞬而逝,他发狠地吻了上去。   ……   头顶上的灯太过晃眼,两人一路磕磕绊绊,一路折腾到楼上,温有之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分明都到了醒酒的时候,温有之却觉得自己醉得厉害。   缠绵的细吻落在耳后,她听见黎芜很小声的说:“你下属都在楼下呢。”   说完,他还很恶劣的补充道:“这儿不隔音。”   其实温有之叫的声音不大。   就是每次一干这种事,都会提一嘴……慢慢地就养成了这种不太正经的情趣。   但这种时候她没想着解释,只惦记着别的事情。   温有之从后面抽出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含糊地说。   “……唔不会发粗一点森音。”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完这种,我都会感觉我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第81章   凌晨三点半。   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下, 镜子上沾满了水雾。纤细的指腹在上面擦了一把,清晰地显现出来锁骨上下的一片光景。   温有之从衣柜里找出来了件白衬衫,有点过分宽大了, 衬衫下摆都能遮住半个大腿。她只好全塞进裤子里, 腰上鼓起来了个小包。   她将袖口折了两道, 摸着黑从楼梯上走下来。门一开, 晚风把她的碎发吹到后面,露出来了皙白的额头,脸上还残留着疲倦,薄薄地眼皮微耸着。   她要去见一个人。   在晚上宴会之前, 在烟花爆炸之前,在他们还没有闯进北角别墅之前——温有之在解锁开密码, 不小心窥见到了邮箱里一条刚刚接收到的新消息。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用邮箱联络了, 更别说会有人忘了, 邮箱可以同时登陆两个设备。   家里的电脑设备连着无线网,温有之看到消息之后, 默不作声地把黎芜那边拦截了下来。   从上下文可以判断这就是在做某种私下交易, 那条黎芜等了一整晚都没有等到的消息是——   【谈钱太伤感情了,我们见一面吧,就今天,多晚都可以。】   茫茫夜色里, 北角别墅白得像是块发亮的珍珠。门前的石子路上洒下片片月光,一直指引着外面的方向。   温有之觉得自己不能总是听话下去。   要不然就会永远被蒙在鼓里。   关于黎芜、关于温璋, 她像被永远保护在井底的蛙, 终日窥见不到全貌。   说到底还是她家公主太能扛了。   他把什么都瞒在自己身上, 遮上了所有伤疤, 只把事情最体面的一面表现出来。其实一半都是性格使然, 他这个人并不擅长诉说。   所以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些年累不累,有没有一刻后悔过曾经的决定。   温有之在和他最亲近的时候问过,她问你眼睛还疼么?   她还说她知道了,全知道了。   以后不能什么都跟荆愠说,那骚包老中医嘴上没个把门的。   当时黎芜看着她的眼睛,把她头发拢到后面,然后让她脸埋进自己肩膀上,“能看见你就够了。”   呕,肉麻死。   温有之当时两只手直接把他眼珠挡上了。   她重新拿出手机,登录黎芜的邮箱账号,反射弧很长的回复,语气还有些得寸进尺。   -【多晚都行?】   时间3:47pm。   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真的在等,或许也是对曾经学生的某种信任和默契,两分钟之后便有了回音。   省略废话,她直接发过来了一个定位。   她记在心里,刚退出去,就见消息那栏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翻不到底。   哦对,今天十七号了。   温有之扫了眼微信,回复了几个人的消息,又进入系统应付了一下ZEUS。   除了论坛最上面几个官方置顶,下面一连串的生日快乐,似乎每个人都单独发了个祝福,刷了满屏。   而前几天diamond K口中的那个礼物……居然是他们买的一条热搜。   温有之看到当时筹钱的截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件事不能细想,因为但凡细想了,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笑的事。   一群黑客,动动手指就能干的事,非要脱裤子放屁兜了一大圈,斥巨资买一个小小热搜。   就像在跟全世界宣告:老子是凭本事买的热搜,怎么着吧,我看谁敢来抓我。   温有之的礼物也如约而至,只不过出了些意外,发的迟了一点,估计得中午那阵子他们才能收到。   庆祝的话语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温有之在黎铭到来之前,养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真好。   现在谁也不记得,这曾经是个被遗弃的日子。   .   夏夜总是太短,温有之在路边蹬了一个共享单车,等到位置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这一片都是老旧的居民楼。   深褐色而粗糙的墙皮上,贴着密密麻麻地小广告。有的被雨水冲洗变了形状,在墙上坠下很恶心的一滩。   温有之按照标识找到了楼门口,密码锁早就成了摆设,大门吱嘎一拉,拂面而来地便是阴凉和潮湿。   这环境……不容易得风湿吗?   温璋曾经租过这样一套房子,结果没过几天就犯了病,还骗她是跑步时摔了个狗啃泥。   当时她一听就觉得很假,气得三天没跟温璋说话。   屋子就在一楼。   青色防盗门上面沾着陈年的红对联,顺序倒是没贴反,只是中间的福不知道被吹到了那儿。   温有之站在门口好半天,摸索了一下右上角的门铃,最后还是改成了敲门。   笃笃笃。   三声。   她或多或少地能感受到黎芜对她仅剩的尊敬,毕竟在那个年纪,姬雅凡是第一个理解他的人。   温有之既然是代他来的,那便携着那仅剩的诚意。   里面传来车轮的声响,姬雅凡亲自给她打开了门。   她苍老的面庞上没有一点意外,褶皱的唇一张一合,“好久不见,温小姐。”   温有之进屋关门,微微颔首,“是挺久的。”   屋子里跟想象的一样瘆人,墙皮脱落了很多,地板都微微翘起,沙发已经被做得破烂,电视机还摆的是最老的款式。   温有之绕过轮椅,自然地坐在板凳上,头顶的白炽灯一直在闪。   “天都亮了,把灯关了吧。”她道。   “它本来不闪的,是看我孤零零地等你太久,看不下去了。”姬雅凡扣下开关,倒了一杯水,递到温有之手上。   她坐在温有之对面,隔了两米的距离停下。   温有之道:“看见我,您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我有什么意外的。”姬雅凡闷着头笑了笑,“看来黎芜应该不怎么跟你提起我……要不然你就会知道,他是不可能见我的。”   客厅里死气沉沉,只要一安静就压得人喘不上气。温有之能听出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悲哀的。   悲哀在那句“不怎么跟你提起我”。   难道应该提起你吗?   温有之不懂。是提起过去你俩师生情谊恩重如山,还是提每一个月就得换一次苦药入喉?   “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有之直接问道。   此时她再不管什么周旋谦让,她只知道“尊老爱幼”这个词不是用在这种人身上的。   姬雅凡神态淡然:“我弄的。”   “你……”   “别激动啊温小姐,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当时要是没拦住他,你现在根本遇不到他。”姬雅凡说,“他早就去当一个所谓的‘天赋型’射击运动员了。有什么意思啊?能有什么出息?”   温有之下意识想反驳:“那也是种荣耀……”   “荣耀个屁。荣耀能当饭吃?”   “……”   姬雅凡说得尖锐无比,像是把过去受过的气都积攒到了现在。她从未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温有之想明白这点,冷笑声,“你当然觉得那东西没什么用,因为你生命中从来没有过追求。”   “你没有梦想,也没见过光。”手上的水凉了下去,温有之放到一旁,“你才是最可怜的。”   “你胡说!”   “我跟你需要胡说吗?”   姬雅凡死死地盯着她,快要把她人都看穿,如果她腿脚能动,估计已经冲过来给她扑倒了。   半晌,她闭上眼,收回目光:“我见过的。”   温有之没反应过来:“什么?”   “光。”姬雅凡道,“我上回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故交。”   温有之皱了下眉。   她这举动,有点像小学生无厘头的攀比心理,又好像急着为自己辩解,要争一口气。   姬雅凡眉毛都掉了大半,灰白的发散乱在耳后。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她闭上眼,便就是准备要长篇大论。   “跟你同姓。”   “……”   温有之向后靠了靠,天一点一点亮起,照的她身上的衬衫都变得透明。   她指尖和指节都泛着淡红,等待着下文。   “然后呢?”   姬雅凡内心仿佛有点触动,声音不自觉地缓和下来,“听仔细点,温小姐,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我也遇到过一个很好的人,他善良、淳朴、温文尔雅,曾经是我的恋人。”   恋人?   原来是恋人吗?   怪不得那两张撕开的照片像极了情侣头像,没想到它过去真有这层含义。   温有之回忆小时候,却想不起来那些关于温璋身边异性的回忆。   他从来没往家领回来过女人,也从来没跟她提过什么女人。   今天之前,温有之一直以为,他是个单身主义者。   “他很懂浪漫。他会在提前从研究所跑出去给我买花,会骑着自行车在我家楼下等我,会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吻我的额头。”她说,“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那是无与伦比的。”   “曾经我会怪他为什么没能陪我走下去,但现在我不会去这么想了,也许他曾经陪我一段时间就已经让我知足了。他经历不起我进监狱的日子。”   说到这,姬雅凡自嘲地笑了笑,“说不得他不离开我,我也走不到那步……”   温有之在她的注视下沉思了一会儿,良久后,起身站了起来,“他为什么没陪你?”   “因为我们意见出现了分歧。”   姬雅凡说:“当年,我觉得只有高智商的儿童才有前途这一说。你懂吗?就像玉石抛光打磨,它首先得是块玉。纵观天下所有成功人士的,谁不是有一技之长并得以发挥?平平凡凡的草包不可能有出息。”   “人们一直想改变这个观点,可惜说服不了现实。你努力很久的东西,别人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得到,这种人就活该生活在底层,他们生来就是为天才铺路的。没有他们,就没有对比。他们不是玉石,没有打磨的必要。”   “但温璋他不是这么认为的。”   说到兴头上,姬雅凡直接爆出了对方的名字。但温有之也早有预料,就像姬雅凡看到她出现在家门口一样,脸上淡然地像是听故事。   高智商人的聊天,每一步都在计划之内。   “他认为,”姬雅凡脖子向后一缩,表示接下来说出的话可笑,“他居然认为,认为我在放屁。”   “……”   说实话,是个人都该这么觉得。   温有之轻咳一声,强忍住笑意,抬起手示意她继续说。   “他说什么我有偏见,永远都不要小看一个人的潜力。明明我的提案研究所都通过了!可没两天他还是提交了离职书,跟我放狠话,说那就试试。他随便从孤儿院领回来一个都能教成我口中的‘玉石’……哈哈哈哈哈简直天方夜谭!”   “……”   温有之瞬间愣住了。   她记得,温璋第一次发现她能力的时候,大笑不止。   甚至都要站不住,要坐在地上专心地笑……原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可以想象……   当年温璋带着一腔热血,想从孤儿院随便领一个,越笨越好,试图通过教育证明姬雅凡的观点是错的。   结果他领回来一个温有之。   多荒谬啊。   这跟本没有预谋。   真不知道要夸温先生幸运还是倒霉,这巧合程度堪比被总统选中上台发言。   温有之眼眶发烫,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好在姬雅凡没注意到,深深地沉浸在了记忆中,喃喃道,“我也要去证明我自己啊,于是我遇到了我最出色的学生。”   “我用我的方式教导他,我要把他培养成温璋这辈子都培养不出来的模样。”   温有之闷声笑了笑:“他培养不出来的模样……?”   姬雅凡骄傲地说:“对!我要用我最锋利的武器,去对抗我最爱的人。”   在这里呆着的很多瞬间,温有之都会想起来温璋。   她会想如果温璋还在,那他脸上会不会也有这么多皱纹?如果他还在,还会不会带那顶丑陋的帽子?如果他还在,知道自己来见姬雅凡,会有什么反应?   可能什么都没有,只会跟她说。   “回家吧,咱十七今天还没过生日呢。”   单是想想就让人潸然泪下。   温有之一言不发的往门口走去,姬雅凡眉心一拧:“你干什么去?”   “回家。”   温有之压低声音飞快道,“别再烦人了,钱我会给你打过去,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再出现,要不然咱们谁也别想过好。”   姬雅凡摇着轮子过来,脸上不太理解,“我哪点说得你不满意了?要用钱打发我?”   温有之脚步一顿,眉目间满是阴沉,“我告诉你个事儿吧。”   “?”   “你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就是我最爱的人。”   姬雅凡:“这个我知道啊,我是老了又不是瞎,还能看不出来你脖子上的红怎么出来的?”   温有之:“……”   “我还知道你不简单,你跟我学生是一类人,都是让人看得起的人。”姬雅凡微微扬起下巴,“我知道你真是身份,我身边有小孩告诉我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儿,”温有之喉间一涩,一字一顿地说,“你口中最爱的人——”   “是我爸。”   作者有话说:   明早应该还有   -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每次捉虫我都有看的!也都改了!虽然三次有点忙,但是每条评论我都很用心地看!真的!会看好多遍!我超爱你们030 第82章   姬雅凡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她脸上从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像也觉得这话过于荒唐,显得整个眼珠都凸起,看上去十分悚人。   温有之何尝不觉得荒唐。   温璋这一辈子都没听到的称呼, 此刻居然被他前女友听到了。   “你……你少胡说八道!”   姬雅凡高声喊道, 尖锐地快要穿透耳膜。   温有之冷冷地回复:“我跟你有必要胡说吗?”   人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颤抖, 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但姬雅凡整个轮椅都跟着在地板上晃,看上去气得不轻。   “呵,你也不过是……是他用来报复我的罢了。”   “不不不,”温有之握在门把手上, 摇了摇脑袋,浅笑着, “女士, 我想你误会了。温先生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在我上小学之后才发现,他也很无辜。”   “在这之前, 他一直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温有之说。   “别扯了!他去孤儿院的目的就不纯!”   温有之轻柔地告诉她:“他不是你。”   他不是你。   她从来没把孩子当成个工具去养活, 他不是非要温有之成才成名,他只希望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快乐就好。   这一点,温有之花了20年才完全理解理解。   她道, “也别太自以为是了,说句不太动听的实话, 在遇见黎芜之前,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   意外吗。   不止你那出色的学生, 就连你最爱的人, 都从未提起过你。   “他不是你。”温有之向后撩了一把头发, 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会逼着我学某种东西,甚至喂我吃什么药。”   “反而——”   温有之抬起手,把手放在了心口上,掌心的温度穿透布料,落在皮肤上一片炙热。她低下头颅,虔诚一般,“他深爱我。”   人总会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某句话,某件事。当大片记忆袭来的时候,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只有熟悉地语气接踵而至。   “小家伙,你跟我姓,姓温。”   “温暖的温。”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爸——爸——嘿你这孩子,你怎么还应上了?”   “我着急出门,锅里有饭记得热!”   “哦哟我们小十七摔倒了,疼不疼?”   “你是全世界最富裕的人。”   “他们嘲笑我以后老了孤苦无依,真可笑。”   “我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女儿也没有儿子,我有小十七。”   ……   温璋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两袖清风一身潇洒,可以肆意大笑和交谈。   但偏偏就这么一个轻飘飘的人。   却让温有之一辈子都刻苦铭心。   姬雅凡瞪目结舌,脸都气得变色,“滚!滚出去!”   她抄起旁边的扫帚打过去,“从我家滚出去!告诉黎芜,我不要钱,我就要一张去缅甸的机票,弄到手了,我死活都跟他没关系!我们两清!”   扫帚穗照着面门过来,温有之避之不及,肩头狠狠地挨了一下。   她想说谁他妈跟你两清,就是花钱送走个麻烦而已。   但姬雅凡根本就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一棒一棒地砸过去,嘴里骂着从监狱学到的脏话。   温有之躲了头上的一棒,却没躲了腰上的一技,整个人都疼得嘶一声。   这人怎么玩不起?恼羞成怒了还。   她狼狈地开门锁,然而这锁太旧,她摸索了好半天才弄清楚上面哪个钮是用来开门的。   门被半撞开,温有之没刹住车,直接跌坐在了外面。   “我恨透了你的姓。”姬雅凡推着自己,居高临下地看了温有之一眼。   明明之前还说好听来着。   温有之从地上撑起来,冷哼了一声,她刚想反驳回去,突然,地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屋里跑出来了个小孩子。   他站在轮椅后面,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有之,目光炯炯。   看了几秒,他吞咽了一口,像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说:“姐姐,别走。”   温有之:“什……”   姬雅凡神色一变,回头吼道:“回去!谁让你跑出来的!滚回去!听不懂话?!”   男孩一动没动,只是稍微向后缩了一步,没有要走的意思。像是要进行一场命运攸关的赌博。   “你皮子又痒痒了?忘了上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最后怎么样了?三个数,给我滚回去!”   温有之目光向上抬,忽视旁边姬雅凡嘴里的咒骂,缓缓地看向他。   画面定格在此。   男孩像是好几天没沾过水了,脸上蹭了灰,头发也乱糟糟的,嘴唇上都起了一层干皮。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胸前面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来了胸口的一道红痕。   等下,这商标……   温有之猛地从地上爬起,一把撑开大门,趁姬雅凡还没反应过来,一步迈进了屋子里。   她半蹲在男孩前面,展开缝着商标的那块布,又捻了一下布料。这期间,男孩垂着双手,没做一点多余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温有之的头顶。   “姐姐,别走。”   他像是只会这句话了,在温有之耳边反复念着。没有感情,却句句恳切。   不像挽留。   像……求救。   过了片刻,温有之倏地站起身,把男孩往身后一扯,难以置信地转向姬雅凡:“你……你他妈疯了?”   “我怎么?”   “现在还有装傻的必要吗?”   温有之声音有些发颤,“拐卖小孩的事你都能干出来???”   姬雅凡眸子重重一缩,反手把大门关上,然后滚着轮椅向前一步,“这是我侄子,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什么时候拐卖了?”   温有之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侄子……你对你侄子真够好的啊?自己住这么破的房子,侄子的衣服还是名牌。”   姬雅凡眼睛重重一闭:“盗版的。”   温有之笑了。   “那我这么多年在黎芜身边白干了?”   “……”   她想起来最近看的新闻,还有前两天坐车遇到的司机,都在说最近丢孩子的事儿,提醒家长要加小心,不要让小孩单独走动。   没想到,今天被她正好碰到。   温有之灵光蓦地一闪。   她拽着男孩,不顾姬雅凡,回身向里走去。推开两扇门,什么都没有,直到第三扇。   温有之手触碰到了那扇门,又攥了攥拳,最终一个力道推开。   门沉重地撞到了墙。   那画面,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角落里缩着一群三四岁的小孩,窗户外洒进来光,在他们面前落下一个四边形,可他们眼睛却只在黑暗里眨动着。   好像没有了灵魂,如同被遗弃在角落里的破布娃娃。这屋子这么潮,他们却肌肤挨着肌肤,粘连在一块,害怕地颤抖着。   温有之浑身一僵。   姬雅凡在原地坐了好久。   她看着温有之的反应,细致地观察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内心剧烈的挣扎。   最终,她滚动着轮椅,朝着另一扇门走去。   .   “姐姐。”   “姐姐……”   温有之在心与灵巨大的颤动中,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   她终于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不直接说“姐姐救我”,而是说“姐姐别走”。是因为他让她救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   ……   不行,她不能慌。   温有之冷静了一下情绪,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可动作还没做完,就被旁边的男孩拦了下,“报警没用,她只会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的一个残疾房东。她那么聪明一个人,装傻还不容易吗?”   这孩子比温有之镇定多了,言行举止都表现着自己身上的成熟,往那儿一站,给人的感觉非常稳重。   同性之间总会相互吸引,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   温有之虚心问:“那我该怎么办?”   男孩说:“警还是要报的,但是要在雅凡老师销毁电脑文件之前。去保存下来那里面的合同,我在D盘里备了份。”   “你?”   “是的。”   男孩眼睛终于沾染了一点光,脸颊也红了起来,“久仰大名,W小姐,我前两天还去你家做客,用了你家的智能设备。”   温有之:“……”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震惊哪一件事。   是自己身份被他拆穿,还是那句“用智能设备做客”,或者是那个“你家”。   那天晚上,她隐约在几个人的醉话里听出来一些信息,在前一天,也有一名黑客入侵了别墅,只不过什么都没做,就像在里面兜了一圈。   原来,这孩子在那时候就已经再向自己求救了吗?   可惜那地方不是他家。   要不是今晚她瞒着所有人过来,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温有之看着男孩,好像穿过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等出去了我教你。”   男孩一愣,狠狠地点了一下头:“嗯!”   “保护好你的同伴。”温有之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声音,都不许开门,知道了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要保护好你的眼睛,你要是不听话,刚才我说的就作废。”   小孩子说到底还是小孩子,轻轻一唬就上了套。   面对姬雅凡都没慌,听到这话男孩却不掩饰地慌了神,“我不说!我不说!你别作废……”   温有之笑了笑,把手机给男孩让他报警,自己再次站起身。   她关好门,踩着地板推开另一扇紧闭的门。   ……上锁了。   温有之戾气升上来,狠狠地踹了一脚。   哐!   没踹开。   “……”   咳,有点尴尬。   还好小孩们没看见。   最终温有之还是放弃了,在客厅找到了一个扳手,硬生生把门给撬开了。   姬雅凡一直听着门口动静,在打开那一刻立马慌了神,加快着手上的动作。   温有之边走边看向电脑屏幕,居然已经格式化到了40%。   亏那小孩还把文件备份在了D盘,没想到这老太太一着急竟然要把所有数据全部删掉,真是够狠。   温有之上去跟她抢,四只胳膊相互纠缠在一起,姬雅凡瞬间尖叫起来,喊在她耳旁一阵嗡鸣。   “欺负老太太!什么人啊——你良心都喂了狗吃了?温璋这么些年就叫出来这种东西?!”姬雅凡死死地抱住键盘,快要把它融进身体里,“你别碰我!!!啊啊啊啊——”   “你吵死了!”温有之胳膊留下了条条抓痕,看上去触目惊心,“咱俩谁碰谁啊?”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只想拿着钱到国外安度晚年,为什么全天下都欺负我!我牢饭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人放过我!为什么!”   经年的崩溃让她瞬间使了力,温有之被推搡开,脑袋撞在身后的柜子,发出巨大一片声响。   温有之面前一片白茫茫,好一阵还没过神。   “我什么都没错!我给这些孩子吃也供了,喝也供了,就是换个人家养!他们要是想要就再生一个!就一个卵细胞的事!!!”   “操……”温有之头疼,“卵你妈的细胞!你居然还是学生物的,刚才那句话连个草履虫都不如。”   这不仅对女性身体伤害巨大,有些创伤是一辈子都治愈不了的。更别说小孩子,明明他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凭什么去体验那些原本不存在的孤独?   傻逼,脑子有问题吧???   她努力地站起来,重新朝姬亚凡过去,小腿却被绊了下,是电脑主机。   温有之迟钝地喘了喘,蹲下向主机使劲。   只要拔下来了就彻底结束了。   电脑上的格式化已经进行到80%。   温有之两手发颤,有点借不上力,手指在落满灰尘的主机壁上留下了四条抓痕,整个底盘都开始动摇。   注意到底下的人再没站起来,姬雅凡在阵阵尖叫中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目光下移,再次崩溃地哭喊出来。   某一瞬间,能听见她是在嘶吼,或在呐喊,在抱怨命运不公。   温有之在耳膜的折磨中,直觉般抬起了头,顿时对上姬雅凡赤红的双眼。   “一起下地狱吧!”   姬雅凡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银色的瑞士刀,整个身子从轮椅上腾起,刀锋向下,直直地扎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he!   -   错字太多,捉了个虫 第8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陆陆续续地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人声,警铃嗡鸣,响彻整个房梁。   温有之听见家长们哭喊, 听见旁边那扇门打开的声响, 听见了和孩子们重逢的喜悦。   紧张过后, 身上的神经松懈下来, 她撑着地面,想从地上爬起来,手却突然一滑。   地上多出来了个血淋淋的掌印。   “这时候终于肯出去了?”姬雅凡就坐在旁边地上。   她下半身都没有知觉,一旦脱离了轮椅只能算是个爬行动物。她靠着墙坐, 两腿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交叠状态。   “血都淌一地了,现在看出来你是黎芜身边的人, 疯起来跟他一样不要命。”   “我是不想让小孩子们看见。”温有之气若游丝, “本来都被你吓出来了终生阴影, 就别让他们看到更吓人的了。”   “你看你自己都快死了!”姬雅凡冷哼。   温有之苍白地笑了笑:“怎么会,早着呢。我还要亲眼看到他们团圆, 目送你上警车, 还要去温先生墓碑前……埋汰一遍他的前女友,还要让我家黎总穿一回公主裙。”   姬雅凡:“……”   行,她服了。   这嘴硬的本事估计黎芜有一拼。   温有之往边上够了够,试图找一点东西把伤口掩住, 别开门的时候吓到警察,再给人家沾上一身血, 太不体面。   下一刻, 房门被人推开。   一切嘈杂瞬间放大, 温有之眯着眼朝有光的地方看去。   视觉渐渐模糊, 嘴角上的笑短暂地僵了一下, 她混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   原来她的家长也来接她了。   “公主……”   黎芜怔愣片刻,来到温有之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留在地上一小滩粘稠的血。   他试图堵住腹部伤口,白衬衫已经被晕开了一朵鲜红的血花,看上去触目惊心。   捂是捂不住了,他只好脱下西装外套给人裹好。   黎芜贴着她探了□□温,问道:“疼不疼,十七。”   姬雅凡在旁边酸得掉牙。   她刚想把温小姐刚才嘴硬的话重复一遍,再吐槽一句她哪知道什么疼。   结果谁想到,刚才血流成河都不发一声、甘愿在原地受罪都不去向小孩求助的温小姐,瞬间变得弱不禁风。   她脑袋往黎芜怀里拱了拱,颤着手把血抹脏了他的衣领,小声撒娇道,“好疼,疼得快死了。”   “?”姬雅凡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一发声,才终于引起一周人的注意,黎芜前一秒的表情还是担忧,下一秒转向她,顿时一脸恶寒。   “你这什么表情?”姬雅凡道,“不应该叫我声老师?”   黎芜反问:“那您先教我,我要不要叫人贩子老师?”   “……”   多少年前,两人也曾这样说过话。   年纪小的黎芜不懂规矩,只会这么直来直去地提出问题。姬雅凡管他很严厉,动不动就要教训他一番,掐的他大腿里面青紫一片,又仗着他不好意思告状为非作歹。   那日子真是让人怀念。   姬雅凡有些动容,唤了他声:“小芜……”   黎芜闭了闭眼,“我没欠你什么。你教会我做人的道理,我还你了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说的是把她送进监狱。   太过隐晦,在场只有知情者能听得懂。   黎芜说:“是你自己没珍惜。”   “可!可如果今天来见我的是你,”姬雅凡道,“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往国外去了。你又什么都不知道,你又能阻挡得了什么呢?”   “不现实。”   “?什么意思?”   “因为你给我发的邮件,已经成为了我告你勒索的证词。”   “……”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明争暗斗,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复仇而已。   黎芜从来都没想过忍。   仅仅是因为触了他底线,让这场无声地复仇来得更热烈了一些。   黎芜看了她最后一眼:“就这样吧。”   在他从大门迈出去的那刻,外面的警察冲进来,里面很快就变得拥挤又嘈杂。   温有之已经快丢了意识,在呼吸到新鲜空气那刻,都不愿意抬起头,只想嗅黎芜身上的味道。   柠檬味。   她买的。   “把人放平!黎总!”有人喊道。   直到上了救护车,温有之才在一片白茫茫中睁开眼,她手被黎芜握着,突然挤出来了个笑。   “你刚才说的……显得我这一趟……怪没用的。”温有之道,她刚才全都听见了。   “没有宝贝。你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让她判罪判的更重一点?”   温有之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麻木的手抬了上来,从兜里拽出来个硬盘,塞到了黎芜的手里。   “那还不够……算上、算上这个。”   黎芜手上一沉,胸口剧烈的起伏,活了这么久,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哆嗦。   温有之闭上眼,浅色的眼睛留了一条缝隙,“东西给你拿回来了,仇也替你报了……后路都替你想好了。”   她说:“以后就以身相许吧。”   硬盘熟悉极了,黑色壳黑色线,上一次摸到它还是在温有之家里。后来被偷走了,被姬雅凡在咖啡店威胁过。   如今这里面装了十来个人口贩卖的合同。   温有之真的够能忍的。   当时,刀直直的插.进她的腹部,她还能把人从自己身上掀开,一心朝着电脑扑去。   她在最后几秒取消格式化,恢复数据,又在D盘里找到文件,担心这电脑出问题,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她看到了角落里,熟悉的硬盘。   两代人的纠葛终于画上句号,过去所有的陷害,伤害,都会在今天一笔勾销。   ……   黎芜终于忍不住,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他家秘书的残忍。   还以身相许。   躺在救护车里说这种话,是在戳烂谁的心窝子啊。   医护人员在给她进行消毒,处理着她的伤口,场面兵荒马乱,救护车伴着铃一路疾驰。   而角落里却一派祥和,黎芜抓着温有之的手,她明明都失去意识了,小拇指还不自觉地勾着他。   他好心疼。   .   温有之的刚承认的那个爹,以前睡觉的时候会打呼噜。   打得很响,开窗户估计都能叫醒一片。   温有之那一阵子都要带着耳塞睡觉。有一天实在忍不了了,闯进的卧室,两只手指捏住他的鼻子。   “咳咳——”   温璋差点给自己憋死,猛地睁眼,看到温有之,“小兔崽子你干什么?恩将仇报是吧!”   温有之皱着小脸:“你声音好大。”   “声音好大?”   温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从床上撑起来,明白过来是自己打呼噜了,揉了把温有之头发:“吵到你了?”   温有之低下头:“嗯。”   看着温璋自责的表情,她又于心不忍,很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其实是饿醒的,想吃荷包蛋。”   “溏心的?”   “溏心的。”   温璋只好从床上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边往厨房走边说她,小小年纪吃什么溏心的,不健康。   温有之坐在他的床上,摇着小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   一睁眼,温有之又回到了当时那个出租房里,正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身上还是黎芜那件白衬衫,就像新的一样,没有血迹,掖在裤子里鼓起一个包。   厨房叮当一顿乱响,温有之熟悉极了,这就是每次温璋进厨房的动静,好像这饭是声控出来的。   她趴在厨房门口,见滑门摇摇欲坠,忍不住说道,“门该修了,温先生,明晚下班别忘了。”   温璋身材高挑,又是宽肩窄腰,当年不少人想通过她要温璋的联系方式。他此刻站在炉灶前,显地厨房都狭小了起来。   半晌,他把铁铲往边上一撂,“知道了知道了!说多少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温有之闷闷地笑。   笑着笑着,两个眼睛都湿漉漉的,这话她可太久没听到了。   “光听到不行,你得往心里去。”   “啊!”   温先生还是这么不耐烦啊。   温有之在心里默默说他,记忆在时空的交错中融合在一起,过去的背影和面前的重合,一切一如当年年少。   “爸。”温有之突然叫了一声,“我见到你前女友了。”   “……”   温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把锅里的饭翻炒,“雅凡?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伴儿呢?”   “没。”温有之道,“二进宫。”   “果然,还真是不意外……早说她那些东西违背人伦,都是自作自受。”温璋笑了,笑得不屑又释然,“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温有之:“……”   听到一次得了呗,还再听一遍。   温有之没忍心拆穿他,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又叫了他一声,“爸。”   “嘶——”   温璋捂住胸口,脸上一片心潮澎湃,好像恍然间走进了春天。   “再叫一声。”   “……”温有之笑,“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温璋憨憨的,问:“怎么突然叫我爸?”   “就是想叫。”   就是想这么叫了,感谢也好,恩情也好。他当年把自己领走,又把自己抚养长大,满足自己所有兴趣。明明温有之不是他理想的样子,这么多年却一句怨言都没有。   这声爸,她早就想叫了。   温璋脸上又是一片迟来的幸福,享受又满足。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眼温有之。   “你在这干什么?”   啊?   温璋脸上的表情瞬间塌了,严肃地皱起眉,“谁让你来的?给我滚回去!”   “我……不是,我也不知道——诶,你怎么还动手呢?”   果然,两人能走到一起还是有一定依据的,温璋二话不说抄起拖布,朝着温有之抽过去。   ……   这一幕似曾相识,貌似当时姬雅凡给她轰出去,就是这个姿势。   也是同样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棒一棒打着,就是没有痛觉,最后一棒正中面门,直接给温有之打清醒了。   .   病房里机器声滴答响着,窗户开着,能听见外面一片鸟鸣声,聒噪至极。   温有之猛地睁开眼,仿佛正值下午两三点中,曾被她认为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候。   抬起手,指尖被夹着,手背上贴着一条白色的贴。   温有之不敢动,无措地望了会儿天花板。这病房应该还没什么人住过,灯和墙面都是干净的。   突然,病房门被人推开,传来了谈话声音。   “是的,我这些天都不在公司。”   “有什么事交给那个姓何的,对……”   他本能地抬起手看表,刹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朝床上望去。   四目对视。   “我这边出了点事,事后再联系。”他挂下电话,徐徐走了过来,安静地坐在病床旁边。   想必温有之就是那事故了,她对自己定位明确。既然黎芜都能因为她挂掉电话,就说明她可以得寸进尺。   “我渴了。”她说。   黎芜一脸正色:“医生不让喝水。”   温有之:“我渴得都要说不出话了。”   黎芜看了她两秒,似乎在辨别着醒来这人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他缓缓起身,朝温有之凑了过去。   温有之水没要到,换来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黎芜抬起胳膊摁下呼叫铃,声音低哑,嘴里伴着含糊不清的话。   “那就不说,乖一点。” 第84章   温有之情况一好转, 来看望的人就越来越多。   有黎芜坐镇,少了很多来来奉承的,没有诚意全靠感情的。真有那样的人来, 他只让人留下礼物, 往病房里看一眼就走。   秘书部和周落野来的最勤。   一般都是一个两个的, 一天也没给温有之清净。   前一天张张配合孙强, 两人一边哭一边演了个相声,差点让温有之把伤口笑开。   第二天隔壁老王和小何,一共削了她五个苹果,削到最后第一个都氧化成褐色的了。   隔壁老王说着她胆子真够大的, 怎么三点多还敢出门。小何则说她文武双全,别说破个什么记录, 都能徒手撕人贩子, 太带感了。   ……他好像对温有之运动会破纪录, 格外耿耿于怀。   最后是周落野。   可能是他年纪不打的原因吧,特别爱哭, 每次一坐到病床前, 就哭成个泪人,那架势好像要给温有之哭走。   黎芜几番进来,欲言又止,难得没把人赶走, 自己去外面呆着了。   “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活啊——哇——”周落野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温有之才刚刚能坐起来, 一张一张地给他递湿巾。   她扯了扯嘴角:“至于吗。”   “至于!”周落野抽抽噎噎, “以后我上哪找你这样技术的啊, 我还跟谁学啊!”   “……”   温有之被他哭得手足无措, 寻思安慰安慰哄一哄, 结果效果不太好,哭的声音更大。   这样下去一会送葬的都过来找活儿了。   她觉得不是办法,恍然想起来一事,在鬼哭狼嚎的空闲中插了一嘴:“ZEUS现在缺个人……”   周落野瞬间消音。   说的也没错,当年给梅花5送走之后,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的。忘记问他们有没有纳新的人选了,如果没有……   就算有,实力也不一定比周落野差到哪去。   到时候club重新排榜,位置还不一定只是小5呢。   效果显著,温有之挑了挑眉,“就是得跟那些前辈们重新比一比,我们内部都是有排名的,竞争性比较强……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   “能!”周落野立即道,“我太能了!”   “……”   “我从小就是竞赛班长大的,那种只有成绩好能进去的那种,后来上高中直接领航班,每次月考重新筛选那种!信我,温秘……不不,信我,老大。”   温有之装起来了:“别别,我信没用,你得有实力。”   周落野:“我这就回家努力去!等您联系我!”   这一计来得出乎意料,周落野哭着进来笑着走,临到门口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不过黎总不是不愿意,招那些有背景有组织的么……”   温有之眨了眨眼。   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但后来切身了解了,发现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她曾一度担心自己两手被砍,现在都还健在。   难道是……因人而异?   “没事儿!”温有之阔气,“以后我养活你!”   周落野热泪盈眶:“好!”   “……”   一直站在门口没走的黎芜,陷入了一秒钟的沉默。   等人走远了,他拉上门,青筋直跳地问道:“你养活谁?”   温有之:“……我家公主。”   她最擅长能屈能缩,只要这个怂,她认得快,危险就追不上她。   温有之两手一摊:“开个价,我买你后半辈子。”   黎芜漠然地转向她,气得有点想笑。他点了点头,刚想说话。   温有之:“行了别说了,我看明白了。”   黎芜:“?”   温有之:“我买不起。”   黎芜:“……”   某公主现在很想控诉这人。   前几天病危了还说什么以身相许,现在精神了又买不起了。什么作风?   .   温有之切掉了一截肠子,好在没伤到要害,就是有点失血过多,连吃了几天的补品,脸蛋都红润起来了。   等有精神画一点淡妆,采访和感谢的家长陆陆续续地找了上来。   可谓是温有之人生高光——一天之内收到了十封感谢信,五个锦旗,三捧鲜花,还有一碗家长亲手熬的鸡汤。太多了,顾都顾不过来。   “您能跟我们复述下当时的场景吗?”小记者道,麦克风朝前怼去。   “……”   温有之微笑,她一天复述八百遍了。   但对着镜头她又不敢抱怨,如实地描述了一遍,生动形象,情节跌宕起伏,有转折有悬疑……省略了上一代人恩怨,要不然剧情肯定更狗血。   姬雅凡被抓走,审判书过两天才能下来。黎芜以温有之的名义交了磁盘,真相向大众公开,成为了社会热议的话题。   作案手法也非常诡异,大一点的孩子会让他们帮忙推轮椅,小一点的孩子直接能藏在膝盖毯子下面,不容易被监控发现,而且带回家非常方便。   这提醒家长和小孩,一定要提妨身边的人贩子,他们会以任何形式出现,比如,弱势群体。   温有之升华主题,把采访讲成了教育片,掌声无数。   没过多久,当时那高智商小孩也来找她了。   他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上精致的衬衫和领结,再戴上两片薄薄的眼睛,安静又儒雅,透着清冷的光看向她。   那一瞬间,温有之终于懂了为什么他当时说话那么有震慑力,或许是因为他和黎芜有几分相像。   只不过后者可能……更不羁一点。   “我叫安澄。”   男孩出声,拉她回神。   安澄……   很好听的名字。这个姓氏也很熟悉,貌似之前在某个商业场上和他父亲打过交道。   “怎么了?”见她表情若有所思,安澄缓缓道,“您担心我把你的什么说出去吗?我不会的。”   温有之怔了一怔:“……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原来是我来的太唐突了。”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站起身,“只能下次来拜访您了。”   温有之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像不像,这客气程度,她家公主差远了。大概只有温有之做梦的时候能听见他这么说话。   安澄朝她鞠了一躬,转头想走,刚要说句打扰了。温有之却抬了抬手,把他叫住:“诶。”   “怎么了?”   “下回,用你自己的方式联系我吧。”   用他的方式找到自己,就像他当时入侵到黎芜家里做客一样。这天底下哪有那多么教出来得东西,兴趣都是在摸索中发现的。   这也许,就是温先生和姬雅凡的区别吧。   安澄愣住。   而后,面对着光,他朝温有之笑出来了两个明晃晃的酒窝,明媚照人,“知道了!”   .   临近秋天,风开始吹起来了,白天都能听到楼下扫落叶的声音。粗糙的木条划在柏油马路上,又远到近。   温有之闲着的时候能看看电脑,修复一下那个“环游世界”的程序。关于这个程序,ZEUS论坛里面一大半都在夸她牛逼。   她美滋儿地从上扫到下,居然还看到了几个优化的程序包,当天晚上就跟黎芜显摆,说自己带出来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像样!一个比一个出色!   黎芜在旁边给她切火龙果,闻言屑笑:“比如说你的秘书部?”   “……”温有之顿时蔫了,“闭嘴吧,咱俩话不投机。”   秋分当天,温有之终于盼来了出院。   怕是姬雅凡当年刑满释放都没她现在开心,隔壁老王帮她搬东西,还留恋地问她:“不再看一眼了?这可是你住了一个多月的病房啊。”   温有之抓着他胳膊就走,“我现在看见它就想吐。”   隔壁老王:“……”   看来真是呆够了。   黎芜开车来接她,带回到了温有之的公寓。   做了电梯上楼,门口放着几个大号的纸箱。不出所料,一开门,家里简直换了一个样。   温有之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储物的,现在已经改成了书房,摆着办公椅办公桌,旁边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个白色的单人沙发和圆桌,放在了阴影处。   卧室也重新调整了格局,没有窗户的一面墙换成了衣柜,看上去和原来差不多大,但藏了更多的东西。厨房也被重新装修了一下,打开橱柜能看到里面的几盒红茶和咖啡。   温有之心中一喜,参观完之后回到卧室,黎芜已经脱了衣服,解着衬衫上方的两颗纽扣。   走到床另一边,温有之从后面勒住黎芜的脖子,明知故问:“搬进来了?”   他不只搬进来了,在温有之住院的时候就来住过好几天,床单新换的,床头上还压着一本书。   黎芜拿过来,装模作样地翻着,“不同意?”   “同意,双手赞成。”温有之背对着坐在他旁边,“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黎芜道:“怕你太开心,再动到刀口。”   温有之:“……”   太夸张了。   她在医院又不是白吃白住,现在已经养的能活蹦乱跳了,放出去都能给你打一套军体拳。   温有之撑着床垫,直勾勾地盯着他,粘在黎芜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看什么?”黎芜道。   看你。   温有之睫毛轻落,夹着灼人的目光再次翻起。每次这样看人的时候,不能对视,一对视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你……”温有之环上他的肩,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吹气,“不想做点什么吗?”   黎芜:“……”   温有之把他根本没看过的书扣上,随手扒拉到地上去,自己取而代之,然后亲吻他的嘴角,步步为营,火上浇油:“一个月都过去了。”   “……”   在病房的这些天,基本上不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要么有人来看温有之,要么黎芜出去忙工作。很多时候都是黎芜坐在旁边,很简单地说说话。   黎芜会跟她说一些最近在忙的事情,温有之直点头,补充给他一点注意事项。   医院那地方太清心寡欲了,还是家里来得夜深人静。   黎芜被迫仰起头,跟着温有之纠缠不分。他稍稍皱了下眉,扶住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掌心的温度就快要给人撩出一身火。   呼吸越来越急促,黎芜才喘息的时候偏过头,“伤口不疼了?”   “早不疼了。”   温有之手腕蹭了把嘴唇。想起来了当天往他身上蹭血的快意,那时候爽够了,现在想想,怪变态的。   “那再好不过。”黎芜声音骤冷,夹着温有之放在床上。自己则敛了下衣襟,起身跟她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温有之:“?”   “我们来算算账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第85章   温有之被他的反应弄得心慌, 坐在床上表情忐忑。   “……什么账?”   黎芜语速不快,道,“我想听听——你盗进我邮箱然后睡了我, 半夜三点毅然决然闯进人贩子窝还把自己弄得一身血——的心路历程。”   温有之:“……”   她握起黎芜的手, 搭在唇边, 在骨节上轻吻一口, 讨好般说:“都过去一个月了,怎么还想?”   黎芜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这招不好使。”   “……”   之前明明都还奏效。   在病房呆的这些天,温有之算是不同程度地摸清了黎芜的底细,就算自己作了个大死, 只要撒撒娇,说伤口疼, 那就永远风平浪静。   但如今好像真的没用了。   温有之抬抬眼:“我跟记者都说了那么多遍了, 你没听到?”   黎芜笑笑:“我想听的不是那个。”   温有之:“……”   两分钟前, 这屋子热情似火。   两分钟后,这屋子置身北极。   温有之糊弄失败, 这时候只能全盘供出, 声音都低了下来,“我只是想听听她口中的温先生,再了解一下当年你的眼睛……”   “前一个接受,后一个不成立。”   黎芜像个严苛的审讯官, 一丝不苟地看着她,不允许她打一点马虎眼, “你真想了解你怎么不问我?想听温先生,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温有之:“你当时睡着了。”   黎芜快要气死:“那你说说, 我为什么睡着?”   温有之小声嘀咕:“沉迷美色。”   黎芜:“……”   他急地险些恶疾突发, 声都重了下去, “温有之,我上回发火是因为什么?”   太久没听见自己全名,温有之心一慌,觉得趋势不妙,忙低头承认错误,“我错了。”   黎芜皱眉盯着她。   温有之双手扶着膝盖,细听对方差遣,甚至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又没想那么坏,至少自己刚出院第一天,黎芜不会给她撵出去。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黎芜的火气。   抬头向上一看,黎芜表情凝重忧愁。   不知道是在掩饰自己的愤怒,还是在掩饰自己那一点点悲哀。   “我上回说‘我希望你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才算原谅’,后来想想,我说错了。”黎芜放弃地叹了声,语速低沉缓慢,“你走的路跟我完全是反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温有之怔愣住。   她一直以为黎芜永远是高高在上,不会去想一些多余的感情。   但她好像也错了。   黎芜会去想,想得还很多。   他从来都只想保护温有之,想把人永远关在外面,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到她。   可温有之偏偏呆不住,用她自己的方式破门而入。她去抗争,弄得自己一身血淋淋的伤。   黎芜明明最不希望的就是这样。   温有之风光了一个月,做了一个月的英雄,黎芜却抽了他这辈子最多的烟。   “我……”   温有之眼神黯了黯。   “我在手术室外面的那几个小时,非常煎熬。”黎芜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事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   温有之从来没想过,这句话会从黎芜口中说出来。或许她做得什么都是对的,但在黎芜这,就是错的。   可笑的是,她初心只是为了他一个人。   温有之喉间一哽。   她站起身,踮着脚,尝试着去亲吻黎芜的嘴唇,用指腹去揉他通红的眼角。   那么多安慰人的话,她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能做的只有一遍一遍,亲吻他。   告诉他自己没事,好端端活生生,以后肯定还能长命百岁。   黎芜摸着她的脸,低头把吻还了回去。从轻柔到剧烈,再到气喘吁吁,衣服都掉了大半。   ……   他们相互扶着,纠缠不分,最后又打开了浴室的灯。或许这地方,能不动声色地藏住所有眼泪。   黎芜在水流中抬起温有之下巴,把人抵在了玻璃上,声音在上面温热地落下来:“我快恨死你了,温有之。”   以前什么都牵动不了他的情绪,现在哪怕温有之眨一下眼角,他都能在百度上查出来十万个解释。   他花了十多年,给自己搭了面冰墙,无坚不摧。可温有之只是伸伸手指,就能让它全部瓦解。   这种情感不受控制的感觉,太要命了。   “没关系。”温有之释然地回答,“我爱死你了。”   水声来得汹涌,除了眼泪,还能一并吞下所有哽咽和抽噎。她压着黎芜的后颈,再次吻上去,玩笑道:“我们互补。”   .   休假一时爽,一直休假一直爽。   温有之原本的作息彻底调不回来了,被人搂着睡到了上午十一点钟。   一醒来就见黎芜低头打量她,那眼神像是观察某种冬眠刚苏醒的动物。   “我还能让你跟我走吗?”   温有之坐起来,扒掉嘴角的头发丝,讷讷地问:“去哪?”   “见我爸妈,早上刚回来。”   “哦。”   她拱了拱酸胀的腰,刚想翻个身,猛然听明白了刚才的话,立马坐了起来:“见谁???”   “我爸妈。”黎芜道。   温有之用眼神骂了句操。   然后打鸡血似的从床上扑腾起来,上衣柜里翻出来最适合见公婆的一套装扮——带着粉色系带的白色连衣裙。   这身她早就准备好了,专门为某个说话没准的公主提前买的,为的就是这种突发事项。   黎芜撑着下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她:“这衣服上班不能穿,太土。”   “……”温有之被噎,翻他个白眼,“你懂个屁。”   休假一个月,回来业务能力倒有些生疏了。   从洗漱到化妆,用的时间比以前久了五分钟,温有之拎着小包出来的时候,黎芜已经倚在门上刷手机了。   “走吧。”温有之头发长了,束成一个高高的丸子头。   黎芜眼睛上下一扫,迟钝地收起手机,非常矜持地点评了一个字:“行。”   餐厅选在了老黎总常去的一家,私人饭店,所有的菜系都是按照他老人家的口调的。而且没什么人,隐私性保护地很好。   到了门口,他俩意外碰见了两熟人。   “荆医生,孟谈姐,”温有之兴高彩烈地跟他们打招呼,“好巧。”   “不巧。”荆愠松了松领带,“我们跟你俩一桌吃饭。”   温有之一愣。   看出她表情变化,荆愠在旁边冷哼一声,“怎么?以为是见家长了?还精心打扮一番。”   温有之尴尬地笑了笑。   “切,我还不知道你……”   荆愠语气像个怨妇,旁边孟谈冷酷地挽着他,一脸“习惯就好”。   “还有你!”荆愠朝着黎芜小腿就是一踹,“真是个兄弟啊,俩人在一起了都不跟我说?要不是我看新闻了,我还以为你俩是这辈子无缘了。”   新闻上写得不明确,但事故发生时候的视频倒是被四处转载。黎芜抱着温有之出来的那个场面,很快就被截屏放大,被吃瓜群众扒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是要做一个“睡秘书不正经”的节奏来着。   结果……   谁他妈敢拿救了十个小孩,差点连命都搭进去的温有之开玩笑啊。   曾经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现在也就是江茹和老黎总不知道了,”荆愠犯起太监急,“没事,一会儿进去我帮你俩说说话,免得给这刚出差回来的俩老人吓到。”   温有之一顿,“江阿姨早就知道了。”   荆愠:“……”   “按照阿姨的传播速度,”温有之缓缓补刀,“老黎总现在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荆愠:“……我特么原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眼见这位老中医要弃文就武,温有之连忙把黎芜拽出战场,跟孟谈交换了一下眼色。   等走出去十米开外,听到身后追过来一声嚎叫。   温有之偷笑:“孟谈姐又给他打镇定剂了?”   黎芜稍稍低头,摆出了孟谈同款,一脸“习惯就好”。   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妥协的,四个人一起进屋的时候,皆是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温有之莞尔一笑,黎芜面无表情,荆愠满眼桃花,孟谈低声问好。   恍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老黎总人比较严肃,坐在角落里一直端着脸。不过五官生的十分有韵味,能看出来年轻时候也别有一番姿色。   “都来了?”他声音低哑,“坐吧。”   温有之应了声,抬头看了眼江茹的反应。   江茹笑开了花,“看我干嘛?坐啊。”   温有之忙点头。   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坐下以后半天都没人说话。   平时当着江茹面还好,一面对老黎总,就让人忍不住紧张。温有之和荆愠对视好几眼,都没决定下来谁先开口。   “咳。”   长辈发话前,总要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我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黎芜的眼睛。”   温有之猛地抬起头,黎芜缓缓地朝他的方向看去。   “荆愠一早就告诉我了,怕影响你生活,一直没说,连小茹都没说。”   江茹立刻跟:“这事儿荆愠咱们日后算账啊。”   荆愠脸都快埋进盘子里了:“是是。”   笑死,要跟他算账可不止一个。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对面那位已经刀了他好几下了。   接下来,说的就是老黎总带回来的一名眼科专家,再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会对他进行合理的治疗。公司这边则交给老黎总和温有之,不允许做出反驳。   黎芜一声没吭。   “你这是什么反应?”老黎总不太高兴了,“把对象借我几天不行?”   江茹在旁边啧啧称奇:“哟哟哟,这小心眼,不愧是我生的。”   黎芜:“……”   他刚想说温有之还在养伤。旁边的凳子却吱嘎一划,对象本人腾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明天早七点我准时上班!”   黎芜:“……”   老黎总哈哈大笑,“那倒不用那倒不用,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来。”   江茹则暧昧地补了一句,“就是,都是自家人。”   .   吃完饭,俩老人要走路回去,荆愠和孟谈也回中医院,说下午约了个患者。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   仿佛什么都没说,仿佛又什么都说了。   温有之还没太有底,挽着黎芜出门的时候,问了好几遍,“他们这是同意了?”   黎芜最开始还没搭理她,后来问道第九遍的时候,忍无可忍,回道:“你看不出来?”   温有之看着他,抿嘴笑。   这座城市入秋很快,金黄的叶子落满街边,回应着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   有一瞬间,黎芜刚好低头,一片落叶悠然地落在了他的发顶。   温有之蓦然抬头,看到落叶,又看向他。   “黎芜。”她说。   “嗯?”   黎芜短暂地错愕了一瞬,微垂着眼睫。   “我们会一起看遍所有季节的,”温有之话音一停,“对吧。”   像是觉得这种问题过于弱智,黎芜笑了笑,把温有之的手握进大衣口袋。   “对。”   四季轮转,长路漫漫。   我们会在这破碎而又荒诞的年岁里。   永远耀眼,永远目光清澈。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   一直以来都想写个后记来着,在心里打草稿也打了好几天。其实写这本的时候,我心态并没有那么好,所以作话没有上一本那么活泼。   也可能是隔离了两个月,我整个人出来的时候甚至一度不知道要怎么大笑。但幸好没影响我的文风,刷评论时700条评论600多都是哈哈哈哈哈真的很酷。   在此,感谢各位三个月的陪伴和忍耐。   这本的大纲其实删改了很多,删掉了一些我曾经提到过,但是不妥的网恋情节,又加了很多高光时刻。我原本要把温秘写成一个暗黑系小可爱,结果不小心写成了温暖小太阳……黎总本来也是又疯又狂的一人,结果写成了傲娇小公主(?意外合搭)   我承认我的笔力不够,有些时候把持不住这两位大哥TT。   还有我提到过的【人口拐卖】这种,确实真的发生在我身边过,所以很有感慨。还有父爱,怎么说呢……   文字源于现实嘛,高于现实。   父爱这东西太不好写了,但又太好写了,有时候需要用一整本小说来叙述,有些时候只是温璋的一句“溏心的?”。   看见评论说“不如温有之一样聪明,但有个温璋一样的爹”,我就很想纠正,无论我们多笨多圆,我们在他们的眼里永远天真,都是他们的骄傲,好吗(叉腰)。   只不过他们不善于表达,全靠我们懂事。   我是一个比较偏激的浪漫主义者,祝福你们每天都有奇迹发生。   最后,放个预收!   【大概就是个重生逆袭的故事,还是原来那个预收,《建议你活在梦里》】   【文案我这两天编一下再放出来!】   最最后,马上更番外,计划是一篇温璋视角,一篇求婚领证,一篇免费的上一本联动(偏电竞)!   发发红包!爱你们每一个-3- 第86章 番外1   【温璋日记】   1.   街角有卖百合花的, 闻着挺香,我给雅凡买了两束,希望她不烦这味儿。   不过还是要提醒她不能放在床边, 这东西失眠。   雅凡性子太娇, 没睡好第二天容易发脾气。   我审美向来不错, 就从街角到研究所这段路程, 被人问了三次花在哪买的。   哈哈,我开始期待雅凡见到时候的表情了。   她光是开会就开了一下午,我回去的时候居然还在开。我一直觉得我领导那嘴是二战时期留下的机关枪,嘚嘚个没完没了, 好像八百年没说过话了。   我一直很想残忍的告诉他,人这一辈子说话是有限的, 小心以后连遗嘱都说不出来。   我太邪恶了。   这可不能让雅凡知道。   我站在会议室门口, 对面正好是窗户, 夏季闷热,柳叶的枝条倒是晃着……它们哪来的风呢?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 思绪渐渐神游。会议室里不知道谁拍了下桌子, 咣地一声,吓我一跳。   “一派胡言!你把青少年当成工具了么?”   接下来是雅凡的声音:“您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   “误解什么?每个孩子受教育的机会都是平等的,你当时物竞天择???别开玩笑了!我不同意!”   “老张你先听雅凡同志说完!”   雅凡的意见书没通过?   虽然我不知道她写了什么,但是他们要是让雅凡受委屈, 我在门外是肯定不能干的。   我贴着耳朵听,要是那机关枪再说一句造反的, 我就——   “他也不算误解, 就是不够全面。”   姬雅凡的声音永远都是冷静的, 像掺了冰的矿泉水, 出口便带着说服力。   我不禁愣住。   “我们会重点培养那些高智商儿童, 并且只培养高智商儿童,这不叫偏见,这叫效率。”姬雅凡徐徐道,“说白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的命,这么多年了,事实就是这样。所有尝试过出头的人都失败了。”   “那也有成功的啊?”   “是因为他们天生不一样,发现晚罢了。”   这句话我反复读了很多遍,明明都能听懂,但听完之后我还是十分不舒服。   “你……”   “我说这个可能太过唐突,不过您慢慢想,就会发现其实我说的很有道理。”屋里传来脚步声,快要靠近门口。雅凡的声音跟我一门之隔,“过两天我会重新上交的。”   吱嘎——   门开了,雅凡跟我措不及防地一撞,我下意识地扶住她,跟她四目对视。   她很好看,苹果肌上点着几个雀斑。眼睛冷漠又带着媚气,低垂的眼尾扫到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攻击性。   “温璋?”她叫我的名字,“你在这干什么?”   “呃……”我反应迟钝,朝会议室里面望了一望,领导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刚才雅凡说的话,整个人有点木讷。   “你手后面藏什么了?”她又问。   我这才想起来这的真正目的,扯起嘴角,把百合送到她怀中,“哦,花,送你的。”   ……   我那天好像丢魂了。   竟然都忘了提醒雅凡不要把花放在卧室。   2.   我和雅凡不可避免地大吵了一架。   因为我后来听明白她的意思,似乎以后教育都要分出来个等级,不聪明的人努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这太荒唐了。   我们都不是聪明的人,都不是天才,我们也不需要变成栋梁,难道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就是“无意义”的?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培养他们。”姬雅凡试图说服我,“我们就是造神的人,我们用自己的方法,培养人才,有错吗?”   我反驳:“机会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成材的可能。”   “别开玩笑了,你上孤儿院随便领一个,不培养成杀人犯才怪呢!”姬雅凡道。   “为什么非得是杀人犯呢……不对,这跟孤儿院有什么关系?”   我们在饭桌上吵得不可开交,服务员半天都没敢上菜。   “温璋!”她大喊道,“你就是不敢站在我这边,你看看你那窝囊样儿!”   她倒是评价的毫不吝啬。   我也只好礼尚往来,微笑道,“恕我直言,我觉得你那番言论,连个屁都不是。”   姬雅凡:“……”   好,我恢复单身了。   往好处想,我再也不用买花了,省下来一大笔钱。   一个人回到家中,我就像电影里被橄榄球击倒的美国佬,明明人都飞出镜头外了,还要坚强的说一句“I’m good!”   哎。   我也很悲伤的。   但我更接受不了她的想法,会让我觉得喘不上气。   我们在研究所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雅凡看我的眼神带着哀怨和责怪,像是在问我什么时候跟她道歉。   她不会以为我们在冷战吧?   后来我真的看出来了,她确实在等我道歉,等我和她站在一边。   但这不可能啊,这是原则问题。   朋友说我太不浪漫了。   浪漫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再后来,我确实心软。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和好之际,会议上,她的提案居然通过了。   我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合理吗!这现实吗!这帮领导疯了还是傻了?   我在掌声中拍案而起,所有人寂静下来,皱眉看着我。   “温璋你干什么?”   我真烦死他们的眼神,好像我才是那个有野心的,思想不正确的。   我笑了,“我辞职。”   “什么?!”   “你想干什么?”   前一句是各种领导,后一句是姬雅凡。   似乎所有人都没想过我会提出离职,因为说一句毫不夸张的话,看到研究院外面的证书墙了吗?那一半都是我带领的团队。   他们所有成果加起来凑不齐我一个奖项。   我收拾东西大步离开会议室,有人追出来,喊我的名字,似乎没懂我到底是犯什么病。   年过半百的领导追我追得最狠,其次就是姬雅凡。   我脚步突然一刹,回头望向他们。   “温璋……”   “你等下!”   “别冲动好吗?我们好好谈一下。”   他们居然以为我回心转意了。   我礼貌地朝他们一鞠躬,“上个月工资别忘打我账上,谢谢。”   3.   我收拾东西回家,临走前看到雅凡哭了。她躲在角落里,红肿着双眼,哭得泣不成声。   心脏一揪,我想给她递一张纸巾。   可我两手捧着纸盒,实在是没有手腾出来给她。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如此,我双手捧着完成不了的事业,实在是无暇去支撑她伟大的梦。   我离开了研究所。   天很蓝,白云很轻,风鼓起衬衫,扬起头发。   回头看了一眼,我开车走向了分岔路。   我们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到家以后,我试图把东西整理一下,可纵眼望去,屋里都没有下脚地方,乱得跟垃圾站一样。   索性闲着,我闷头开始收拾,一收拾就是一下午。   然后睡着了。   我好像真的累了很久,辞了职以后所有疲惫找上了门,我在沙发上睡的昏天黑地。   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外面天都亮了。   手机电子屏幕显示着8:23,还有几百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来自我的领导和姬雅凡。   ……拜托,真的很占内存好么。   我揉着酸痛的头,又收拾了会儿。该扔的扔该留的留,屋子里空出来一个房间,空旷了不少。   我坐在沙发上,不禁回忆起了过去在研究所的日子。我毕业就过来了,勤勤恳恳打拼了快十年,多少次跳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都像脑残一样拒绝了。   都是因为这里有了让我在意的人。   我想来想去,又想到分手那天的争吵。   越想眉骤地越深。   什么叫孤儿院的,都会变成杀人犯?不对,她说的是,到我手里都会变成杀人犯。   呵,迂腐。   ……   两分钟后,我烦躁地起身出门,去了孤儿院。   我琢磨着,我要是能把孩子养成杀人犯,那也叫一种本事。   4.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双大眼睛。   不为别的,就在她那双颜色极浅,清澈透亮,好像镶了两个玛瑙石头的眸子。   她手脏脏的,握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树枝。   “喜欢我们十七吗?”孤儿院的阿姨看出来我的心思,笑眯眯地过来,“四岁半了。”   冲动之下出门,到现在人被彻底吸引住。心情转换地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她,她叫十七?”   “是啊,十七。”阿姨说,“十七号那天捡的,正好又是来我们这的第十七个女孩子,所以就叫十七了。”   “这样……”   谈话间,那个数字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摆弄她手上的树杈,好像我只是随便来得一个过客。不似别的孩子那样眼巴巴地瞧着我。   阿姨在旁边调笑,“你们盯着叔叔干什么?”   有小孩子趴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阿姨又乐得不可开支,“原来因为叔叔长得太帅了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他们说话,数字姑娘又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说了个“就这”,让我顿时尴尬地笑了出来。   我径直走过去,完全忘了要找“杀人犯”这个初衷,蹲下身子,跟她平视,“十七?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数字姑娘稍微皱了下眉,貌似有点嫌我挡光。   “那我当你默认了哈。”   我还怪不要脸的。   “十七,要不要跟我回家?”   风吹过来,她头发遮住了目光。待风停下来时,她已经怔怔地看了我半天了。   我以为她在害怕,强调了一下,“我是好人,超级好的那种。”   说完,数字姑娘依旧看着我。   阿姨过来提醒我:“这孩子有点个性,之前来了好几个,都没跟人家走。”   我再次看向她,没想到小小年纪,她才是那个掌握选择权的人。   倒是特别。   我也挺倔。   我非要再试试,我想我那空出来的小屋,应该跟她很合搭。   抽走她手里的树枝,我从兜里掏出来副白色手帕,双手握着她的两只小手,一点一点擦着。   她开始缩回去了,我便纳闷地抬头看她。   我们对视好几秒,不知道她是被我盯怕了,还是被我目光里的真诚打动了,几秒后,又端着两个小手放了回来,示意我继续。   非常不想承认,我在心里偷着笑了。   两个小手被擦的干干净净,我不嫌弃地把手帕塞回兜里。没什么好说的,我便说了一点我自己的情况,万一她听懂了呢,还有后悔的余地。   “我……我不会照顾人。”   操,我怎么开篇就把大实话说出来了。   “但我想以后我会的。”我立刻纠正我自己,“我家庭环境,也可能没有之前那几位好,但我为你空出来了一间屋子。”   “我不敢说我是个好的归宿,但未来我会用性命保护你。”   “我会蹲下,你永远不用仰视跟我说话。”   “我会让你的小手永远干净。”   我低头讪讪地笑了笑,“怎么样,考虑一下跟我走么?”   5.   她居然跟我走了。   去办收养手续的路上,我全程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掩着嘴。生怕我笑的像个傻子,被这姑娘嫌弃。   不过一会得去一趟家具城了,买个单人床(听说上下铺那种很好),再买点毛绒玩具(或者洋娃娃,看她喜欢什么),再买个好看的书桌……书架也要吧,那是不是一会还得去躺书店?   得买个地毯,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买地毯就要买个吸尘器。   哎等下,是不是得先去买点衣服?   还得再买个衣柜……   一天下来能完事儿吗?   红灯停下,我看向副驾。   十七她好像有点过分安静了,两手抓着窗沿,仔细地打量外面的环境,两只眼睛瞪得可大。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她的短发垂在肩上,跟着车一起一伏。   “咱们在北方,外面马路上种的都是松树,四季常青。”我解释道。   十七一声没吭,巴巴地望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看来小姑娘有点内向。   我又尝试着跟她说说话,可她依旧不愿意回应我,只给我露一个头发漩。哪怕是外面一个小飞虫,都比我更能吸引她。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她别是讨厌我吧?   但又不像,她说要跟我走的时候,还挺认真的。   难道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我吓得再不敢乱讲,但同时又很理解她。毕竟对于这么大点的小姑娘,不理会像我这样的大叔,又是一件很值得表扬的事情。   安静之下,我突然冒声:“很好,小姑娘防范意识挺高!”   这下她终于回应我了。   回我了个大白眼。   办完一切手续,我们踩着尾巴进了家具城。我又问了很多遍她喜欢什么,想不想要这种款式,可她什么都不说。   她会捡起家具城的名片,看上面的电话号码,我试图逗她:“小小年纪能看懂么?来,我教你,这前面0开头的四位数代表区域——”   我被名片糊了一脸。   十七似乎觉得我有点傻逼,一个人插着兜走了。   嗯……本来挺温馨的一件事,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傻逼了。   后来,我只好订购了一下着急的,比如说单人床什么的……最好拆卸便捷一些,谁让我刚丢了工作,不知道还要搬到哪去。   但尽量还是不要搬,听说这样会对小孩子影响很大。   带她在小区门口吃了点拌饭,她兴致不高,没吃几口就扔下了。   我一度头疼,怕给孩子饿坏。又不敢直接问,怕她防备我,只好在附近便利店门口转悠两圈。   !   看看!   我就知道!   她一定是相中那块巧克力了,来回两趟,她已经瞟了好几眼了!   我半蹲下来,问她:“想吃巧克力?”   十七避开我的视线,舔了舔嘴唇。   好!买它一百块!   我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小盒,每个款式的都装了几个。   买一百块那属实是疯了,就算我有意惯着她也不行,那不容易长蛀牙吗?   十七好像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直到离开便利店,我把巧克力盒往她手里一塞,她突然有了表情。   我道:“拿着。”   十七茫然地眨了眨眼:“给,我的?”   “对。”   十七捧着盒有点吃力,两只手一直向下滑,她好看的眉毛飞速地皱了下,“那我,我可以尝一口吗?”   我笑她可爱,“全都是你的。”   十七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巧克力盒很久。   太阳落山了,天边晚霞像撒了满地的橘色油桶,光辉飞溅到我俩的脸上。   到了家门,我想是时候给她一个身份了。   于是我蹲下来,面对着她,郑重其事地说:“小家伙,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以后跟我姓,我姓温。”   她摆弄着手里的巧克力盒,闻言,瞅我一眼。   我补充:“温暖的温。”   我又补充:“我叫温璋。”   补充完了,我决定立下规矩:“你以后要叫我——”   呃,叫什么呢?   爸爸?会不会太突然了?   叔叔?太不亲切了!不行。   谁想我就犹豫了这么一会儿,就酿成了大错。   在傍晚,19:45分,十七主动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温先生。”   温先生。   也……行……   她喜欢就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手却被突然攥了一下,我怔了一怔。   十七已经比我先进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就着夕阳,缓缓张开了手。   上面摊着她给我的,一个巧克力豆。   6.   我积蓄不少,但要养活孩子,要养活自己,过些日子还要送她上学,这就不够了。   我要去找一份工作。   这期间我前领导碰见过我,试图劝我回去,我说不了,家里人不支持我在搞这些研究了。   前领导诧异:“你都有家里人了?”   我说对。   反正一个家的,平常一桌吃饭,就是家里人。   我不接受任何反驳。   前领导说:“怪不得呢。”   我说:“怪不得什么?”   “雅凡同志这些天越来越丧心病狂了,提案的野心越来越到,很多时候都没被人接受。”前领导小声说,“……原来是为情所困,爱而不得。”   我:“……”   还真是抬举我了。   被雅凡惦记,确实会让我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痛快,但那些痛快在我晚上回家看到小十七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   我跟十七在一起的时候,一般想不到雅凡。   更别说我当时把她接回来的目的了,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我当时,太叛逆了。   带闺女的日子过得惬意又闹腾,十七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情不理我,会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后来被我严令禁止)。   我也会做一点点饭,最拿手的就是荷包蛋。   不过有一次时间没算好,意外做成溏心的了,十七拿勺子戳开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刚想再放回锅里,她就把我拦下了。   “就这样。”她说。   我只好顺着她:“那你尝尝,不好吃就赶紧吐掉,我再去给你煎一个。”   这回我算好时间了,把荷包蛋煎的外焦里嫩,绝对不会出错,还险些煎过了火。   可等我信心满满出来的时候,发现十七已经把盘子都舔干净了,正油着小嘴朝我笑。   怎么办,我一点也不生气。   只觉得她好可爱。   渐渐地,十七也会在某个寂静的下午,坐在沙发上陪我。   我找了份教师的工作,这两天在忙着写教案,地毯上的A4纸呈地毯状散落,我头秃地在沙发上翻著书。   十七就会在我最烦躁的时候,悄没声地走过来,小身子往我怀里一靠,不吭不响地干自己的事。   这个季节起静电,她头发丝沾在我毛衣上好多根。   我真想照她小脑袋瓜揉一圈。   7.   我给她想好名字了,当时办手续的时候就想好了,只不过一直没告诉她。   等终于上小学,我告诉她,“你叫温有之。”   她问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天下最富裕的人。”我说,“你什么都有。”   她点了点头。   小孩子太好骗了。   其实哪有那么多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两个字好写,以后我闺女要是出名了,签字都比别人快。   8.   今天出了件大事,我要记录下来,9月6日,十七她头一次跟我分享,她小女生的心事。   卧槽这感觉太棒了。   她说她走错了教室,做到了人家的座位上,还喝了一口人家的水,她感觉自己丢死了人。   我一直忍着没敢笑。   十七问我:“什么时候能忘掉这种事?我想了下,我记不住我两岁以前的事,是不是记忆就能保持四年?那我十岁的时候估计就能忘了。”   我笑出来了。   傻孩子,长大你就知道,根本不会忘记。只会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不过如此。   我们漫步在回家的小路上,我终于能领着她的手。   其实这也是因为上了学,她看别的小孩子都领着家长,所以自己也想有人领而已。   那就领。   领到她长大为止。   领到我走不动为止。   9.   在同一个城市就是一点不好,我会经常偶遇雅凡。   前几次我都躲得远远的,后边实在躲不开了,迎面撞上了她。   明明才几年没见面,我们却恍如隔世。   她再也不扎麻花辫了,而是高高地竖起马尾,嘴唇涂得鲜红,比我更像个严师。   街上不是叙旧的地方,我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   没什么好唠的,唠唠研究所,唠唠近况。   她说她最近教了一个男孩子,一个天才。我不干示弱,我说我有了个姑娘。   姬雅凡当时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知道我逃婚隐退在乡下娶了个老婆并生下三胞胎。   她问我哪来的?我说孤儿院。   我听到了一声冷笑。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让我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面对前女友的致命嘲讽,我能淡然一笑。   我搅弄着咖啡,接下来她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无非跟她先前的那些言论一样没用。   最后听到了关键一点。   她说她带的学生放学了,正在往这边赶,她要走了。   我赶紧说:“慢走不送。”   她好像听懂了我的催促,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又叫我大名:“温璋。”   “在。”   “祝你女儿以后不会像你一样窝囊。”   我点了点头。   是啊,谁不希望教出来的孩子出息一点呢。   但这只是我第二在乎的。   我灿烂地朝她一笑:“祝你学生十年后,会为你泡一杯香醇的红茶。”   姬雅凡冷冷地盯着我:“他会的。”   那最好不过。   其实我没把话说得更狠,我想说,希望他以后不会恨你。   但太残忍了。   我一想想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十七会开始疏远我,恨我,我就浑身不通畅,好像哪根血管堵上了一样。   不知道雅凡会不会跟我想法相同。   她走后,我在橱窗里看到了她那个学生。   第一印象,是意气风发,第二印象,是高傲耀眼。穿梭在同样校服的人之间,永远都是出挑的那个。   我暗暗地收回视线,低头抿了口咖啡。   心中想着:“我们十七不比他强多了。”   悬挂在咖啡店上方的钟表指向晚上六点,我也该走了,我要去接我闺女。   我人缘不错(主要还是十七招人稀罕,别看她年纪小,说起话来嘴可甜了)(虽然我没听过几次),我说我有事可能要晚到一点,好几个家长回复我,要帮我带闺女。   我当然万分感谢,但我还是要尽快去,我不希望她喜欢上别的家长,再不跟我回家。   到的时候,十七正跟几个孩子玩着沙子,不过她看上去没其他小孩那么兴奋,在旁边涂涂画画的。   我放心下来。   有家长过来跟我闲谈,我嘴上应着,却老是朝她的方向看过去。   她写什么呢?   好像是数字……01001……怎么这么像二进制呢?   旁边家长谈到了数学课程难,顺带问了我一嘴,我立刻是是是。   等注意力重新回到小十七身上时,她已经开始写别的了。   我猛然回神。   这么点小孩,哪知道什么二进制,差点闹了笑话。愚钝愚钝。   我试图专心跟家长们谈话,觉得还是适当有一点普通家长的担忧,听他们说小升初啊,课后班啊,上了一大堆。   我点着头,忍住没问——你们小孩喜欢吗?   上那么多课,不仅没用,还很累,小孩还不开心。   我可不想让我闺女糟那种罪。   这边聊的热火朝天,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几个家长惊呼,纷纷朝沙堆旁边跑过去。小孩们哭哭闹闹,说沙子进眼睛里了,都怪温有之刚才扑腾。   我远远的看着人群外的十七,看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背后,淡色的眸子漠然地打量着人群。   我皱起眉,走到她的身边,半蹲下来跟她说话:“怎么回事?”   十七不说。   我默默地把她往自己身后扯,问那几个眯眼睛的小朋友,“究竟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男孩:“温有之把沙子往我们脸上扬!”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好多家长看着我,那目光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我只得狠下心,声音骤冷:“温有之。”   我很少叫她大名,也很少叫她闺女(喝多时候叫过一次),她一听就知道我情绪不好了。   十七后面使劲攥住我的衣服,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眼睛一闭,把她扯到前面:“道歉。”   十七不情不愿,还因为不敢反抗我的那副样子,真让我心疼坏了。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得让她知道处事的道理啊。   “对不起。”   她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   家长们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摆手,说别凶孩子啊,没事没事。   ……没事可不行。   我朝他们礼貌一笑,把十七带到身边,问她,“你为什么扬沙子?”   我闺女又不是小疯子,我相信她做事一定有理由。   十七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转向他们,似乎在权衡某种东西,小眼睛颤个不停。   “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我循循善诱。   半晌,十七终于在安静中开口了,“……因为他们说我没有妈妈。”   “……”   操,我心脏疼,呼吸有点困难。   我好像高血压了。   那些家长叽叽喳喳吵了半天,偶尔转过来观察我的表情。   都是快过半百的人了,我又能表现得多生气呢?   我把十七领到我的前面,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把话缓缓地还给了他们,“道歉。”   ……   我还是太容易冲动做事了,还是不小心表现出来了一点愤怒,家长和孩子们明显吓到了,最后的道歉声音都没有我理想中的响亮。   我领着十七,沉默了许久。   单是晚上一起玩,就已经有这么多闲话了,白天又能好到哪去呢?我们十七得偷偷收多少委屈。   我不敢想。   偏偏这个时候,十七在我旁边偷着笑了。   她笑得好大声,笑得肆无忌惮。   我纳闷的看向她:“你笑什么?”   十七抿着嘴,又冲我笑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在说你没老婆。”   我:“……”   我都要气死了真的是。   可我笑得好开心。   十七她差一点就管我叫爸爸了。   10.   像个玩笑一样,十七她与常人不同。   她居然是个高智商,救命。   事情应该是从一个魔方开始的。   同志送我了个魔方,让我回去哄小孩,我本来想着先弄明白公式,再去教她。可我仅仅是热个饭的功夫,魔方六个面已经拼好了。   我以为是我太累了,后来才知道是十七干的。   真的,说出来你都不相信。   今天班主任找我,说我闺女在微机课上,一小时看了两千个网页,太他妈酷了!   看来我得重新制定培养计划了,不能按照原来的干。我闺女都这么酷了,我得让她活得比现在更开心一点。   不过听说高智商的人难找对象……   我闺女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呢?至少要温文尔雅,还得绅士,要把我闺女捧上天,供成公主。   像雅凡那徒弟肯定是不行了,那小屁孩我看他以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怎么也搞上偏见了。   不好不好,划掉划掉。   哎,日记写到这就写不动了。   其实我说了谎,我说我叫她温有之是随便起的,然而不是,是因为那时候我知道,我有家了。   我真想陪她久一点啊。   送她上大学,送她结婚,帮她带小孩,看到她以后过得幸福。   可我总担心我看不到。   拜托,疾病晚找上我几年吧。   你让我怎么舍得我这个闺女。   不写了不写了,十七在屋里又说梦话了,我得去看看。   这孩子晚上太爱蹬被子。   作者有话说:   我太喜欢描写这种温柔的人了,救命。   -   第一次尝试写第一人称,怕你们不喜欢(555……昨天我写了三千字硬是没敢发   因为不太知道怎么表现温先生在我心中的样子,只好选择了这种方式,后面番外都是正常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